《漢書》卷四十 張陳王周傳 第十:【原文】張良字子房,其先韓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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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書》卷四十 張陳王周傳 第十

漢書

卷四十 張陳王周傳 第十

(張良,陳平,王陵,周勃)

【原文】

張良字子房,其先韓人也。

大父開地,相韓昭侯、宣惠王、襄哀王。

父平,相釐王、悼惠王。

悼惠王二十三年,平卒,卒二十歲,秦滅韓。

良少,未宦事韓。

韓破,良家僮三百人,弟死不葬,翻以家財求客刺秦王,為韓報仇,以五世相韓故。

良嘗學禮淮陽,東見倉海君,得力士,為鐵椎重百二十斤。

秦皇帝東遊,至博狼沙中,良與客狙擊秦皇帝,誤中副車。

秦皇帝大怒,大索天下,求賊急甚。

良乃更名姓,亡匿下邳。

良嘗間從容步游下邳圯上,有一老父,衣褐,至良所,直墮其履圯下,顧謂良曰:「孺子下取履!」良愕然,欲歐之。

為其老,乃強忍,下取履,因跪進。

父以足受之,笑去。

良殊大驚。

父去裡所,復還,曰:「孺子可教矣。

後五日平明,與我期此。」

良因怪,跪曰:「諾。」

五日平明,良往。

父已先在,怒曰:「與老人期,後,何也?去,後五日蚤會。」

五日,雞鳴往。

父又先在,復怒曰:「後,何也?去,後五日復蚤來。」

五日,良夜半往。

有頃,父亦來,喜曰:「當如是。」

出一編書,曰:「讀是則為王者師。

後十年興。

十三年,孺子見我,濟北穀城山下黃石即我已。」

遂去不見。

旦日視其書,乃《太公兵法》。

良因異之,常習讀誦。

居下邳,為任俠。

項伯嘗殺人,從良匿。

後十年,陳涉等起,良亦聚少年百餘人。

景駒自立為楚假王,在留。

良欲往從之,行道遇沛公。

沛公將數千人略地下邳,遂屬焉。

沛公拜良為廄將。

良數以《太公兵法》說沛公,沛公喜,常用其策。

良為它人言,皆不省。

良曰:「沛公殆天授。」

故遂從不去。

沛公之薛,見項梁,共立楚懷王。

良乃說項梁曰:「君已立楚後,韓諸公子橫陽君成賢,可立為王,益樹一黨一。」

項梁使良求韓成,立為韓王。

以良為韓司徒,與韓王將千餘人西略韓地,得數城,秦輒復取之,往來為遊兵穎川。

沛公之從雒陽南出轘轅,良引兵從沛公,下韓十餘城,擊楊熊軍。

沛公乃令韓王成留守陽翟,與良俱南,攻下宛,西入武關。

沛公欲以二萬人擊秦嶢關下軍,良曰:「秦兵尚強,未可輕。

臣聞其將屠者子,賈豎易動以利。

願沛公且留壁,使人先行,為五萬人具食,益張旗幟諸山上,為疑兵,令酈食其持重寶啖秦將。」

秦將果欲連和俱西襲咸陽,沛公欲聽之。

良曰:「此獨其將欲叛,士卒恐不從。

不從必危,不如因其解擊之。」

沛公乃引兵擊秦軍,大破之。

逐北至藍田,再戰,秦兵竟敗。

遂至咸陽,秦王子嬰降沛公。

沛公入秦,宮室帷帳狗馬重寶婦女以千數,意欲留居之。

樊噲諫,沛公不聽。

良曰:「夫秦為無道,故沛公得至此。

為天下除殘去賊,宜縞素為資。

今始入秦,即安其樂,此所謂『助桀為虐』。

且『忠言逆耳利於行,毒一藥苦口利於病』,願沛公聽樊噲言。」

沛公乃還軍霸上。

項羽至鴻門,欲擊沛公,項伯夜馳至沛公軍,私見良,欲與俱去。

良曰:「臣為韓王送沛公,今事有急,亡去不義。」

乃具語沛公。

沛公大驚,曰:「為之奈何?」

良曰:「沛公誠欲背項王邪?」

沛公曰:「鯫生說我距關毋內諸侯,秦地可王也,故聽之。」

良田:「沛公自度能卻項王乎?」

沛公默然,曰:「今為奈何?」

良因要項伯見沛公。

沛公與伯飲,為壽,結婚,令伯具言沛公不敢背項王,所以距關者,備它盜也。

項羽後解,語在《羽傳》。

漢元年,沛公為漢王,王巴、蜀,賜良金百溢,珠二鬥,良具以獻項伯。

漢王亦因令良厚遺項伯,使請漢中地。

項王許之。

漢王之國,良送至褒中,遣良歸韓。

良因說漢王燒絕棧道,示天下無還心,以固項王意。

乃使良還。

行,燒絕棧道。

良歸至韓,聞項羽以良從漢王故,不遣韓王成之國,與俱東,至彭城殺之。

時漢王還定三秦,良乃遺項羽書曰:「漢王失職,欲得關中,如約即止,不敢復東。」

又以齊反書遺羽,曰:「齊與趙欲並滅楚。」

項羽以故北擊齊。

良乃間行歸漢。

漢王以良為成信侯,從東擊楚。

至彭城,漢王兵敗而還。

至下邑,漢王下馬踞鞍而問曰:「吾欲捐關已東等棄之,誰可與共功者?」

良曰:「九江王布,楚梟將,與項王有隙,彭越與齊王田榮反梁地,此兩人可急使。

而漢王之將獨韓信可屬大事,當一面。

即欲捐之,捐之此三人,楚可破也。」

漢王乃遣隨何說九江王布,而使人連彭越。

及魏王豹反,使韓信特將北擊之,因舉燕、代、齊、趙。

然卒破楚者,此三人力也。

良多病,未嘗特將兵,常為畫策臣,時時從。

漢三年,項羽急圍漢王於滎陽,漢王憂恐,與酈食其謀橈楚權。

酈生曰:「昔湯伐桀,封其後杞;武王誅紂,封其後宋。

今秦無德,伐滅六國,無立錐之地。

陛下誠復立六國後,此皆爭戴陛下德義,願為臣妾。

德義已行,南面稱伯,楚必斂衽而朝。」

漢王曰:「善。

趣刻印,先生因行佩之。」

酈生未行,良從外來謁漢王。

漢王方食,曰:「客有為我計橈楚權者。」

具以酈生計告良曰:「於子房何如?」

良曰:「誰為陛下畫此計者?陛下事去矣。」

漢王曰:「何哉?」

良曰:「臣請借前箸以籌之。

昔湯、武伐桀、紂封其後者,度能制其死命也。

今陛下能制項籍死命乎?其不可一矣。

武王入殷,表商容閭,式箕子門,封比干墓,今陛下能乎?其不可二矣。

發巨橋之粟,散鹿台之財,同賜貧窮,今陛下能乎?其不可三矣。

殷事以畢,偃革為軒,倒載干戈,示不復用,今陛下能乎?其不可四矣。

休馬華山之陽,示無所為,今陛下能乎?其不可五矣。

息牛桃林之野,天下不復輸積,今陛下能乎?其不可六矣。

且夫天下游士,離親戚,棄墳墓,去故舊,從陛下者,但日夜望咫尺之地。

今乃立六國後,唯無復立者,游士各歸事其主,從親戚,反故舊,陛下誰與取天下乎?其不可七矣。

且楚唯毋強,六國復橈而從之,陛下焉得而臣之?其不可八矣。

誠用此謀,陛下事去矣。」

漢王轟食吐哺,罵曰:「豎儒,幾敗乃公事!」令趣銷印。

後韓信破齊欲自立為齊王,漢王怒。

良說漢王,漢王使良授齊王信印。

語在《信傳》。

五年冬,漢王追楚至陽夏南,戰不利,壁固陵,諸侯期不至。

良說漢王,漢王用其計,諸侯皆至。

語在《高紀》。

漢六年,封功臣。

良未嘗有戰鬥功,高帝曰:「運籌策帷幄中,決勝千里外,子房功也。

自擇齊三萬戶。」

良曰:「始臣起下邳,與上會留,此天以臣授陛下。

陛下用臣計,幸而時中,臣願封留足矣,不敢當三萬戶。」

乃封良為留侯,與蕭何等俱封。

上已封大功臣二十餘人,其餘日夜爭功而不決,未得行封。

上居雒陽南宮,從復道望見諸將往往數人偶語。

上曰:「此何語?」

良曰:「陛下不知乎?此謀反耳。」

上曰:「天下屬安定,何故而反?」

良曰:「陛下起布衣,與此屬取天下,今陛下已為天子,而所封皆蕭、曹故人所親一愛一,而所誅者皆平生仇怨。

今軍吏計功,天下不足以遍封,此屬畏陛下不能盡封,又恐見疑過失及誅,故相聚而謀反耳。」

上乃憂曰:「為將奈何?」

良曰:「上平生所憎,群臣所共知,誰最甚者?」

上曰:「雍齒與我有故怨,數窘辱我,我欲殺之,為功多,不忍。」

良曰:「今急先封雍齒,以示群臣,群臣見雍齒先封,則人人自堅矣。」

於是上置酒,封雍齒為什方侯,而急趣丞相、御史定功行封。

群臣罷酒,皆喜曰:「雍齒且侯,我屬無患矣。」

劉敬說上者關中,上疑之。

左右大臣皆山東人,多勸上都雒陽:「雒陽東有成皋,西有殽、黽,背河鄉雒,其固亦足恃。」

良曰:「雒陽雖有此固,其中小,不過數百里,田地薄,四面受敵,此非用武之國。

夫關中左殽、函,右隴、蜀,沃野千里,南有巴、蜀之饒,北有胡苑之利,阻三面而固守,獨以一面東制諸侯。

諸侯安定,河、渭漕挽天下,西給京師;諸侯有變,順流而下,足以委輸。

此所謂金城千里,天府之國。

劉敬說是也。」

於是上即日駕,西都關中。

良從入關。

一性一多疾,即道引不食谷,閉門不出歲余。

上欲廢太子,立戚夫人子趙王如意。

大臣多爭,未能得堅決也。

呂後恐,不知所為。

或謂呂後曰:「留侯善畫計,上信用之。」

呂後乃使建成侯呂澤劫良,曰:「君常為上謀臣,今上日欲易太子,君安得高枕而臥?」

良曰:「始上數在急困之中,幸用臣策;今天下安定,以一愛一欲易太子,骨肉之間,雖臣等百人何益!」呂澤強要曰:「為我畫計。」

良曰:「此難以口舌爭也。

顧上有所不能致者四人。

四人年老矣,皆以上嫚姆士,故逃匿山中,義不為漢臣。

然上高此四人。

今公誠能毋一愛一金玉璧帛,今太子為書,卑辭安車,因使辯士固請,宜來。

來,以為客,時從入朝,令上見之,則一助也。」

於是呂後令呂澤使人奉太子書,卑辭厚禮,迎此四人。

四人至,客建成侯所。

漢十一年,黥布反,上疾,欲使太子往擊之。

四人相謂曰:「凡來者,將以存太子。

太子將兵,事危矣。」

乃說建成侯曰:「太子將兵,有功即位不益,無功則從此受禍。

且太子所與俱諸將,皆與上定天下梟將也,今乃使太子將之,此無異使羊將狼,皆不肯為用,其無功必矣。

臣聞『母一愛一者子抱』,今戚夫人日夜侍御,趙王常居前,上曰『終不使不肖子居一愛一子上』,明其代太子位必矣。

君何不急請呂後承間為上泣言:『黥布,天下猛將,善用兵,今諸將皆陛下故等夷,乃令太子將,此屬莫肯為用,且布聞之,鼓行而西耳。

上雖疾,強載輜車,臥而護之,諸將不敢不盡力。

上雖苦,強為妻子計。

』」於是呂澤夜見呂後。

呂後承間為上泣而言,如四人意。

上曰:「吾惟之,豎子固不足遣,乃公自行耳。」

於是上自將而東,群臣居守,皆送至霸上。

良疾,強起至曲郵,見上曰:「臣宜從,疾甚。

楚人剽疾,願上慎毋與楚爭鋒。」

因說上令太子為將軍監關中兵。

上謂「子房雖疾,強臥傅太子」。

是時,叔孫通已為太傅,良行少傅事。

漢十二年,上從破布歸,疾益甚,愈欲易太子。

良諫不聽,因疾不視事。

叔孫太傅稱說引古,以死爭太子。

上陽許之,猶欲易之。

及晏,置酒,太子侍。

四人者從太子,年皆八十有餘,鬚眉皓白,衣冠甚偉。

上怪,問曰:「何為者?」

四人前對,各言其姓名。

上乃驚曰:「吾求公,避逃我,今公何自從吾兒游乎?」

四人曰:「陛下輕士善罵,臣等義不辱,故恐而亡匿。

今聞太子仁孝,恭敬一愛一士,天下莫不延頸願為太子死者,故臣等來。」

上曰:「煩公幸卒調護太子。」

四人為壽已畢,趨去。

上目送之,召戚夫人指視曰:「我欲易之,彼四人為之輔,羽翼已成,難動矣。

呂氏真乃主矣。」

戚夫人泣涕,上曰:「為我楚舞,吾為若楚歌。」

歌曰:「鴻鵠高飛,一舉千里。

羽翼以就,橫絕四海。

橫絕四海,又可奈何!雖有矰繳,尚安所施!」歌數闋,戚夫人歔欷流涕。

上起去,罷酒。

竟不易太子者,良本招此四人之力也。

良從上擊代,出奇計下馬邑,及立蕭相國,所與從容言天下事甚眾,非天下所以存亡,故不著。

良乃稱曰:「家世相韓,及韓滅,不一愛一萬金之資,為韓報仇強秦,天下震動。

今以三寸舌為帝者師,封萬戶,位列侯,此布衣之極,於良足矣。

願棄人間事,欲從赤松子游耳。」

乃學道,欲輕舉。

高帝崩,呂後德良,乃強食之,曰:「人生一世間,如白駒之過隙,何自苦如此!」良不得已,強聽食。

後六歲薨。

謚曰文成侯。

良始所見下邳圯上老父與書者,後十三歲從高帝過濟北,果得穀城山下黃石,取而寶祠之。

及良死,並葬黃石。

每上塚伏臘祠黃石。

子不疑嗣侯。

孝文三年坐不敬,國除。

陳平,陽武戶牖鄉人也。

少時家貧,好讀書,治黃帝、老子之術。

有田三十畝,與兄伯居。

伯常耕田,縱平使遊學。

平為人長大美色,人或謂平:「貧何食而肥若是?」

其嫂疾平之不親家生產,曰:「亦食糠覈耳。

有叔如此,不如無有!」伯聞之,逐其婦棄之。

及平長,可取熬,富人莫與者,貧者平亦愧之。

久之,戶牖富人張負有女孫,五嫁夫輒死,人莫敢取,平欲得之。

邑中有大喪,平家貧侍喪,以先往後罷為助。

張負既見之喪所,獨視偉平,平亦以故後去。

負隨平至其家,家乃負郭窮巷,以席為門,然門外多長者車轍。

張負歸,謂其子仲曰:「吾欲以女孫予陳平。」

仲曰:「平貧不事事,一縣中盡笑其所為,獨奈何予之女?」

負曰:「固有美如陳平長貧者乎?」

卒與女。

為平貧,乃假貸幣以聘,予酒肉之資以內婦。

負戒其孫曰:「毋以貧故,事人不謹。

事兄伯如事乃父,事嫂如事乃母。」

平既取張氏女,資用益饒,游道日廣。

裡中社,平為宰,分肉甚均。

裡父老曰:「善,陳孺子之為宰!」平曰:「嗟乎,使平得宰天下,亦如此肉矣!」

陳涉起王,使周市略地,立魏咎為魏王,與秦軍相攻於臨濟。

平已前謝兄伯,從少年往事魏王咎,為太僕。

說魏王,王不聽。

人或讒之,平亡去。

項羽略地至河上,平往歸之,從入破秦,賜爵卿。

項羽之東王彭城也,漢王還定三秦而東。

殷王反楚,項羽乃以平為信武君,將魏王客在楚者往擊,殷降而還。

項王使項悍拜平為都尉,賜金二十溢。

居無何,漢攻下殷。

項王怒,將誅定殷者。

平懼誅,乃封其金與印,使使歸項王,而平身間行杖劍亡。

度河,船人見其美丈夫,獨行,疑其亡將,要下當有寶器金玉,目之,欲殺平。

平心恐,乃解一衣一裸一而佐刺船。

船人知其無有,乃止。

平遂至修武降漢,因魏無知求見漢王,漢王召入。

是時,萬石君石奮為中涓,受平謁。

平等十人俱進,賜食。

王曰:「罷,就捨矣。」

平曰:「臣為事來,所言不可以過今日。」

於是漢王與語而說之,問曰:「子居楚何官?」

平曰:「為都尉。」

是日拜平為都尉,使參乘,典護軍。

諸將盡讙,曰:「大王一日得楚之亡卒,未知高下,而即與共載,使監護長者!」漢王聞之,愈益幸平,遂與東伐項王。

至彭城,為楚所敗,引師而還。

收散兵至滎陽,以平為亞將,屬韓王信,軍廣武。

絳、灌等或讒平曰:「平雖美丈夫,如冠玉耳,其中未必有也。

聞平居家時盜其嫂;事魏王不容,亡而歸楚;歸楚不中,又亡歸漢。

今大王尊官之,令護軍。

臣聞平使諸將,金多者得善處,金少者得惡處。

平,反覆亂臣也,願王察之。」

漢王疑之,以讓無知,問曰:「有之乎?」

無知曰:「有。」

漢王曰:「公言其賢人何也?」

對曰:「臣之所言者,能也;陛下所問者,行也。

今有尾生、孝已之行,而無益於勝敗之數,陛下何暇用之乎?令楚、漢相距,臣進奇謀之士,顧其計誠足以利國家耳。

盜嫂、受金又安足疑乎?」

漢王召平而問曰:「吾聞先生事魏不遂,事楚而去,今又從吾游,信者固多心乎?」

平曰:「臣事魏王,魏王不能用臣說,故去事項王。

項王不信人,其所任一愛一,非諸項即妻之昆弟,雖有奇士不能用。

臣居楚聞漢王之能用人,故歸大王。

一裸一身來,不受金無以為資。

誠臣計畫有可采者,願大王用之;使無可用者,大王所賜金具在,請封輸官,得請骸鼻。」

漢王乃謝,厚賜,拜以為護軍中尉,盡護諸將。

諸將乃不敢復言。

其後,楚急擊,絕漢甬道,圍漢王於滎陽城。

漢王患之,請割滎陽以西和。

項王弗聽。

漢王謂平曰:「天下紛紛,何時定乎?」

平曰:「項王為人,恭敬一愛一人,士之廉節好禮者多歸之。

至於行功賞爵邑,重之,士亦以此不附。

今大王嫚而少禮,士之廉節者不來;然大王能饒人以爵邑,士之頑頓耆利無恥者亦多歸漢。

誠各去兩短,集兩長,天下指麾即定矣。

然大王資侮人,不能得廉節之士。

顧楚有可亂者,彼項王骨鯁之臣亞父、鍾離<目末>、龍且、周殷之屬,不過數人耳。

大王能出捐數萬斤金,行反間,間其君臣,以疑其心,項王為人意忌信讒,必內相誅。

漢因舉兵而攻之,破楚必矣。」

漢王以為然,乃出黃金四萬斤予平,恣所為,不問出入。

平既多以金縱反間於楚軍,宣言諸將鍾離<目末>等為項王將,功多矣,然終不得列地而王,欲與漢為一,以滅項氏,分王其地。

項王果疑之,使使至漢。

漢為太牢之具,舉進,見楚使,即陽驚曰:「以為亞父使,乃項王使也!」復持去,以惡草具進楚使。

使歸,具以報項王,果大疑亞父。

亞父欲急擊下滎陽城,項王不信,不肯聽亞父。

亞父聞項王疑之,乃大怒曰:「天下事大定矣,君王自為之!願乞骸鼻歸!」歸未至彭城,疽發背而死。

平乃夜出女子二千人滎陽東門,楚因擊之。

平乃與漢王從城西門出去。

遂入關,收聚兵而復東。

明年,淮陰侯信破齊,自立為假齊王,使使言之漢王。

漢王怒而罵,平躡漢王。

漢王寤,乃厚遇齊使,使張良往立信為齊王。

於是封平以戶牖鄉。

用其計策,卒滅楚。

漢六年,人有上書告楚王韓信反。

高帝問諸將,諸將曰:「亟發兵坑豎子耳。」

高帝默然。

以問平,平固辭謝,曰:』諸將雲何?」

上具告之。

平曰:「人之上書言信反,人有聞知者乎?」

曰:「未有。」

曰:「信知之乎?」

曰:「弗知。」

平曰:「陛下兵一精一孰與楚?」

上曰:「不能過也。」

平曰:「陛下將用兵有能敵韓信者乎?」

上曰:「莫及也。」

平曰:「今兵不如楚一精一,將弗及,而舉兵擊之,是趣之戰也,竊為陛下危之。」

上曰:「為之奈何?」

平曰:「古者天子巡狩,會諸侯。

南方有雲夢,陛下第出偽游雲夢,會諸侯於陳。

陳,楚之西界,信聞天子以好出遊,其勢必郊迎謁。

而陛下因禽之,特一力士之事耳。」

高帝以為然,乃發使告諸侯會陳,「吾將南遊雲夢」。

上因隨以行。

行至陳,楚王信果郊迎道中。

高帝豫具武士,見信,即執縛之。

語在《信傳》。

遂會諸侯於陳。

還至雒陽,與功臣剖符定封,封平為戶牖侯,世世勿絕。

平辭曰:「此非臣之功也。」

上曰:「吾用先生計謀,戰勝克敵,非功而何?」

平曰:「非魏無知臣安得進?」

上曰:「若子可謂不背本矣!」乃復賞魏無知。

其明年,平從擊韓王信於代。

至平城,為匈奴圍,七日不得食。

高帝用平奇計,使單于閼氏解,圍以得開。

高帝既出,其計秘,世莫得聞。

高帝南過曲逆,上其城,望室屋甚大,曰:「壯哉縣!吾行天下,獨見雒陽與是耳。」

顧問御史:「曲逆戶口幾何?」

對曰:「始秦時三萬餘戶,間者兵數起,多亡匿,今見五千餘戶。」

於是詔御史,更封平為曲逆侯,盡食之,除前所食戶牖。

平自初從,至天下定後,常以護軍中尉從擊臧荼、陳豨、黥布。

凡六出奇計,輒益邑封。

奇計或頗秘,世莫得聞也。

高帝從擊布軍還,病創,徐行至長安。

燕王盧綰反,上使樊噲以相國將兵擊之。

既行,人有短惡噲者。

高帝怒曰:「噲見吾病,乃幾我死也!」用平計,召絳侯周勃受詔一床一下,曰:「陳平乘馳傳載勃代噲將,平至軍中即斬噲頭!」二人既受詔,馳傳未至軍,行計曰:「樊噲,帝之故人,功多,又呂後女弟呂須夫,有親且貴,帝以忿怒故欲斬之,即恐後悔。

寧囚而致上,令上自誅之。」

未至軍,為壇,以節召樊噲。

噲受詔,即反接,載檻車詣長安,而令周勃代將兵定燕。

平行聞高帝崩,平恐呂後及呂須怒,乃馳傳先去。

逢使者詔平與灌嬰屯於滎陽。

平受詔,立復馳至官,哭殊悲,因奏事喪前,呂後哀之,曰:「君出休矣!」平畏讒之就,因固請之得宿衛中。

太后乃以為郎中令,日傅教帝。

是後,呂須讒乃不得行。

樊噲至,即赦復爵邑。

惠帝五年,相國曹參薨,安國侯王陵為右丞相,平為左丞相。

王陵,沛人也。

始為縣豪,高祖微時兄事陵。

及高祖起沛,人咸陽,陵亦聚一黨一數千人,居南陽,不肯從沛公。

及漢王之還擊項籍,陵乃以兵屬漢。

項羽取陵母置軍中,陵使至,則東鄉坐陵母,欲以招陵。

陵母既私送使者,泣曰:「願為老妾語陵,善事漢王。

漢王長者,母以老妾故持二心。

妾以死送使者。」

遂伏劍而死。

項王怒,亨陵母。

陵卒從漢王定天下。

以善雍齒,雍齒,高祖之仇。

陵又本無從漢之意,以故後封陵,為安國侯。

陵為人少文任氣,好直言,為右丞相二歲,惠帝崩。

高後欲立諸呂為王,問陵。

陵曰:「高皇帝刑白馬而盟曰:『非劉氏而王者,天下共擊之』。

今王呂氏,非約也。」

太后不說。

問左丞相平及絳侯周勃等,皆曰:「高帝定天下,王子弟;今太后稱制,欲王昆弟諸呂,無所不可。」

太后喜。

罷朝,陵讓平、勃曰:「始與高帝唼血而盟,諸君不在邪?今高帝崩,太后女主,欲王呂氏,諸君縱一欲阿意背約,何面目見高帝於地下乎!」平曰:「於面折廷爭,臣不如君;全社稷,定劉氏後,君亦不如臣。」

陵無以應之。

於是呂太后欲廢陵,乃陽遷陵為帝太傅,實奪之相權。

陵怒,謝病免,杜門竟不朝請,十年而薨。

陵之免,呂太后徙平為右丞相,以辟陽侯審食其為左丞相。

食其亦沛人也。

漢王之敗彭城西,楚取太上皇、呂後為質,食其以舍人侍呂後。

其後從破項籍為侯,幸於呂太后。

及為相,不治,監宮中,如郎中令,公卿百官皆因決事。

呂須常以平前為高帝謀執樊噲,數讒平曰:「為丞相不治事,日飲醇酒,戲婦人。」

平聞,日益甚。

呂太后聞之,私喜。

面質呂須於平前,曰:「鄙語曰『兒婦人口不可用』,顧君與我何如耳,無畏呂須之譖。」

呂太后多立諸呂為王,平偽聽之。

及呂太后崩,平與太尉勃合謀,卒誅諸呂,立文帝,平本謀也。

審食其免相,文帝立,舉以為相。

太尉勃親以兵誅呂氏,功多;平欲讓勃位,乃謝病。

文帝初立,怪平病,問之。

平曰:「高帝時,勃功不如臣;及誅諸呂,臣功亦不如勃。

願以相讓勃。」

於是乃以太尉勃為右丞相,位第一;平徙為左丞相,位第二。

賜平金千斤,益封三千戶。

居頃之,上益明習國家事,朝而問右丞相勃曰:「天下一歲決獄幾何?」

勃謝不知。

問:「天下錢谷一歲出入幾何?」

勃又謝不知。

汗出洽背,愧不能對。

上亦問左丞相平。

平曰:「各有主者。」

上曰:「主者為誰乎?」

平曰:「陛下即問決獄,責廷尉;問錢谷,責治粟內史。」

上曰:「苟各有主者,而君所主何事也?」

平謝曰:「主臣!陛下不知其一弩一下,使待罪宰相。

宰相者,上佐天子理陰陽,順四時,下遂萬物之宜,外填撫四夷諸侯,內親附百姓,使卿大夫各得任其職也。」

上稱善。

勃大慚,出而讓平曰:「君獨不素教我乎!」平笑曰:「君居其位,獨不知其任邪?且陛下即問長安盜賊數,又欲強對邪?」

於是絳侯自知其能弗如平遠矣。

居頃之,勃謝免相,而平顓為丞相。

孝文二年,平薨,謚曰獻侯。

傳子至曾孫何,坐略人一妻棄市。

王陵亦至玄孫,坐酎金國除。

辟陽侯食其免後三歲而為淮南王所殺,文帝令其子平嗣侯。

淄川王反,辟陽近淄川,平降之,國除。

始,平曰:「我多陰謀,道家之所禁。

吾世即廢,亦已矣,終不能復起,以吾多陰禍也。」

其後曾孫陳掌以衛氏親戚貴,願得續封,然終不得也。

周勃,沛人。

其先卷人也,徙沛。

勃以織薄曲為生,常以吹一簫給喪事,材官引強。

高祖為沛公初起,勃以中涓從攻胡陵,下方與。

方與反,與戰,卻敵。

攻豐。

擊秦軍碭東。

還軍留及蕭。

復攻碭,破之。

下下邑,先登,賜爵五大夫。

攻蒙、虞,取之。

擊章邯車騎殿。

略定魏地。

攻轅戚、東昏,以往至栗,取之。

攻齧桑,先登。

擊秦軍阿下,破之。

追至濮陽,下蘄城。

攻都關、定陶,襲取宛朐,得單父令。

夜襲取臨濟,攻壽張,以前至卷,破李由雍丘下。

攻開封,先至城下為多。

後章邯破項梁,沛公與項羽引兵東如碭。

自初起沛還至碭,一歲二月。

楚懷王封沛公號武安侯,為碭郡長。

沛公拜勃為襄賁令。

從沛公定魏地,攻東郡尉於成武,破之。

攻長社,先登。

攻穎陽、緱氏,絕河津。

擊趙賁軍一屍一北。

南攻南陽守齮,破武關、嶢關。

攻秦軍於藍田。

至咸陽,滅秦。

項羽至,以沛公為漢王。

漢王賜勃爵為威武侯。

從入漢中,拜為將軍。

還定三秦,賜食邑懷德。

攻槐裡、好畤,最。

北擊趙賁、內史保於咸陽,最。

北救漆。

擊章平、姚卬軍。

西定汧。

還下眉、頻陽。

圍章邯廢丘,破之。

西擊益已軍,破之。

攻上邽。

東守嶢關。

擊項籍。

攻曲遇,最。

還守敖倉,追籍。

籍已死,因東定楚地泗水、東海郡,凡得二十二縣。

還守雒陽、櫟陽,賜與穎陰侯共食鍾離。

以將軍從高祖擊燕王臧荼,破之易下。

所將卒當馳道為多。

賜爵列侯,剖符世世不絕。

食絳八千二百八十戶。

以將軍從高帝擊韓王信於代,降下霍人。

以前至武泉,擊胡騎,破之武泉北。

轉攻韓信軍銅鞮,破之。

還,降太原六城。

擊韓信胡騎晉陽下,破之,下晉陽。

後擊韓信軍於硰石,破之,追北八十里。

還攻樓煩三城,因擊胡騎平城下,所將卒當馳道為多。

勃遷為太尉。

擊陳豨,屠馬邑。

所將卒斬豨將軍乘馬降。

轉出韓信、陳豨、趙利軍於樓煩,破之。

得豨將宋最、雁門守圂。

因轉攻得雲中守漱、丞相箕肄、將軍博。

定雁門郡十七縣、雲中郡十二縣。

因復擊豨靈丘,破之,斬豨丞相程縱、將軍陳武、都尉高肄。

定代郡九縣。

燕王盧綰反,勃以相國代樊噲將,擊下薊,得綰大將抵,丞相偃、奪陘,太尉弱、御史大夫施屠渾都。

破綰軍上蘭,後擊綰軍沮陽。

追至長城,定上谷十二縣、右北平十六縣、遼東二十九縣、漁陽二十二縣。

最從高帝得相國一人,丞相二人,將軍,二千石各三人;別破軍二,下城三,定郡五、縣七十九,得丞相、大將各一人。

勃為人木強敦厚,高帝以為可屬大事。

勃不好文學,每召諸生說士,東鄉坐責之:「趣為我語。」

其椎少文如此。

勃既定燕而歸,高帝已崩矣,以列侯事惠帝,惠帝六年,置太尉官,以勃為太尉。

十年,高後崩。

呂祿以趙王為漢上將軍,呂產以呂王為相國,秉權,欲危劉氏。

勃與丞相平、朱虛侯章共誅諸呂。

語在《高後紀》。

於是陰謀以為「少帝及濟川、淮陽、恆山王皆非惠帝子,呂太后以計詐名它人子,殺其母,養之後宮,令孝惠子之,立以為後,用強呂氏。

今已滅諸呂,少帝即長用事,吾屬無類矣,不如視諸侯賢者立之。」

遂迎立代王,是為孝文皇帝。

東牟侯興居,朱虛侯章弟也,曰:「誅諸呂,臣無功,請得除宮。」

乃與太僕汝陰侯滕公入宮。

滕公前謂少帝曰:「足下非劉氏,不當立。」

乃顧麾左右執戟,皆僕兵罷。

有數人不肯去,宦者令張釋諭告,亦去。

滕公召乘輿車載少帝出。

少帝曰:「欲持我安之乎?」

滕公曰:「就捨少府。」

乃奉天子法駕,迎皇帝代邸,報曰:「宮謹除。」

皇帝入未央宮,有謁者十人持越衛端門,曰:「天子在地,足下何為者?」

不得入。

太尉往喻,乃引兵去,皇帝遂入。

是夜,有司分部誅濟川、淮陽、常山王及少帝於邸。

文帝即位,以勃為右丞相,賜金五千斤,邑萬戶。

居十餘月,人或說勃曰:「君既誅諸呂,立代王,威震天下,而君受厚賞、處尊位以厭之,則禍及身矣!」勃懼,亦自危,乃謝請歸相印。

上許之。

歲余,陳丞相平卒,上復用勃為相。

十餘月,上曰:「前日吾召列侯就國,或頗未能行,丞相朕所重,其為朕率列侯之國。」

乃免相就國。

歲余,每河東守尉行縣至絳,絳侯勃自畏恐誅,常被甲,令家人持兵以見。

其後人有上書告勃欲反,下廷尉,逮捕勃治之。

勃恐,不知置辭。

吏稍侵辱之。

勃以千金與獄吏,獄吏乃書牘背示之,曰「以公主為證」。

公主者,孝文帝女也,勃太子勝之尚之,故獄吏教引為證。

初,勃之益封,盡以予薄昭。

及系急,薄昭為言薄太后,太后亦以為無反事。

文帝朝,太后以冒絮提文帝,曰:「絳侯綰皇帝璽,將兵於北軍,不以此時反,今居一小縣,顧欲反邪!」文帝既見勃獄辭,乃謝曰:「吏方臉而出之。」

於是使使持節赦勃,復爵邑。

勃既出,曰:「吾嘗將百萬軍,安知獄吏之貴也!」

勃復就國,孝文十一年薨,謚曰武侯。

子勝之嗣,尚公主不相中,坐殺人,死,國絕。

一年,文帝乃擇勃子賢者河內太守亞夫復為侯。

亞夫為河內守時,許負相之:「君後三歲而侯。

侯八歲,為將相,持國秉,貴重矣,於人臣無二。

後九年而餓死。」

亞夫笑曰:「臣之兄以代父侯矣,有如卒,子當代,我何說侯乎?然既已貴如負言,又何說餓死?指視我。」

負指其口曰:「從理入口,此餓死法也。」

居三歲,兄絳侯勝之有罪,文帝擇勃子賢者,皆推亞夫,乃封為條侯。

文帝后六年,匈奴大入邊。

以宗正劉禮為將軍軍霸上,祝茲侯徐厲為將軍軍棘門,以河內守亞夫為將軍軍細柳,以備胡。

上自勞軍,至霸上及棘門軍,直馳入,將以下騎出入送迎。

已而之細柳軍,軍士吏披甲,銳兵刃,彀弓一弩一持滿。

天子先驅至,不得入。

先驅曰:「天子且至!」軍門都尉曰:「軍中聞將軍之令,不聞天子之詔。」

有頃,上至,又不得入。

於是上使使持節詔將軍曰:「吾欲勞軍。」

亞夫乃傳言開壁門。

壁門士請車騎曰:「將軍約,軍中不得驅馳。」

於是天子乃按轡徐行。

至中營,將軍亞夫揖,曰:「介冑之士不拜,請以軍禮見。」

天子為動,改容式車,使人稱謝:「皇帝敬勞將軍。」

成禮而去。

既出軍門,群臣皆驚。

文帝曰:「嗟乎,此真將軍矣!鄉者霸上、棘門如兒戲耳,其將固可襲而虜也。

至於亞夫,可得而犯邪!」稱善者久之。

月餘,三軍皆罷。

乃拜亞夫為中尉。

文帝且崩時,戒太子曰:「即有緩急,周亞夫真可任將兵。」

文帝崩,亞夫為車騎將軍。

孝景帝三年,吳、楚反。

亞夫以中尉為太尉,東擊吳、楚。

因自請上曰:「楚兵剽輕,難與爭鋒。

願以梁委之,絕其食道,乃可制也。」

上許之。

亞夫既發,至霸上,趙涉遮說亞夫曰:「將軍東誅吳、楚,勝則宗廟安,不勝則天下危,能用臣之言乎?」

亞夫下車,禮而問之。

涉曰:「吳王素富,懷輯死士久矣。

此知將軍且行,必置間人於殽、黽厄陜之間。

且兵事上神密,將軍何不從此右去,走藍田,出武關,抵雒陽,間不過差一二日,直入武庫,擊鳴鼓。

諸侯聞之,以為將軍從天而下也。」

太尉如其計。

至雒陽,使吏搜殽、黽間,果得吳代兵。

乃請涉為護軍。

亞夫至,會兵滎陽。

吳方攻梁,梁急,請救。

亞夫引兵東北走昌邑,深壁而守。

梁王使使請亞夫,亞夫守便宜,不往。

樑上書言景帝,景帝詔使救梁。

亞夫不奉詔,堅壁不出,而使輕騎兵弓高侯等絕吳、楚兵後食道。

吳、楚兵乏糧,饑,欲退,數挑戰,終不出。

夜,軍中驚,內相攻擊擾亂,至於帳下。

亞夫堅臥不起。

頃之,復定。

吳奔壁東南陬,亞夫使備西北。

已而其一精一兵果奔西北,不得入。

吳、楚既餓,乃引而去。

亞夫出一精一兵追擊,大破吳王濞。

吳王濞棄其軍,與壯士數千人亡走,保於江南丹徒。

漢兵因乘勝,遂盡虜之,降其縣,購吳王千金。

月餘,越人斬吳王頭以告。

凡相守攻三月,而吳、楚破平。

於是諸將乃以太尉計謀為是。

由此梁孝王與亞夫有隙。

歸,復置太尉官。

五歲,遷為丞相,景帝甚重之。

上廢栗太子,亞夫固爭之,不得。

上由此疏之。

而梁孝王每朝,常與太后言亞夫之短。

竇太后曰:「皇后兄王信可侯也。」

上讓曰:「始南皮及章武先帝不侯,及臣即位,乃侯之,信未得封也。」

竇太后曰:「人生各以時行耳。

竇長君在時,竟不得侯,死後,乃其子彭祖顧得侯。

吾甚恨之。

帝趣侯信也!」上曰:「請得與丞相計之。」

亞夫曰:「高帝約『非劉氏不得王,非有功不得侯。

不如約,天下共擊之』。

今信雖皇后兄,無功,侯之,非約也。」

上默然而沮。

其後匈奴王徐盧等五人降漢,上欲侯之以勸後。

亞夫曰:「彼背其主降陛下,陛下侯之,即何以責人臣不守節者乎?」

上曰:「丞相議不可用。」

乃悉封徐盧等為列侯。

亞夫因謝病免相。

頃之,上居禁中,召亞夫賜食。

獨置大胾,無切肉,又不置管。

亞夫心不平,顧謂尚席取箸。

上視而笑曰:「此非不足君所乎?」

亞夫免冠謝上。

上曰:「起。」

亞夫因趨出。

上目送之,曰:「此鞅鞅,非少主臣也!」

居無何,亞夫子為父買工官尚方甲楯五百被可以葬者。

取庸苦之,不與錢。

庸知其盜買縣官器,怨而上變告子,事連污亞夫。

書既聞,上下吏。

吏簿責亞夫,亞夫不對。

上罵之曰:「吾不用也。」

召詣廷尉。

廷尉責問曰:「君侯欲反何?」

亞夫曰:「臣所買器,乃葬器也,何謂反乎?」

吏曰:「君縱不欲反地上,即欲反地下耳。」

吏侵之益急。

初,吏捕亞夫,亞夫欲自一殺,其夫人止之,以故不得死,遂入廷尉,因不食五日,嘔血而死。

國絕。

一歲,上乃更封絳侯勃它子堅為平曲侯,續降侯後。

傳子建德,為太子太傅,坐酎金免官。

後有罪,國除。

亞夫果餓死。

死後,上乃封王信為蓋侯。

至平帝元始二年,繼絕世,復封勃玄孫之子恭為絳侯,千戶。

贊曰:聞張良之智勇,以為其貌魁梧奇偉,反若婦人女子。

故孔子稱「以貌取人,失之子羽。」

學者多疑於鬼神,如良受書老父,亦異矣。

高祖數離困厄,良常有力,豈可謂非天乎!陳平之志,見於社下,傾側擾攘楚、魏之間,卒歸於漢,而為謀臣。

及呂後時,事多故矣,平竟自免,以智終。

王陵廷爭,杜門自絕,亦各其志也。

周勃為布衣時,鄙樸庸人,至登輔佐,匡國家難,誅諸呂,立孝文,為漢伊、周,何其盛也!始呂後問宰相,高祖曰:「陳平智有餘,王陵少憨,可以佐之;安劉氏者必勃也。」

又問其次,云「過此以後,非乃所及」。

終皆如言,聖矣夫!

【白話文】

張良字子房,祖先是韓人。

祖父開地,做韓昭侯、宣惠王、襄哀王的相。

父親張平,做厘王、悼惠王的相。

悼惠王二十三年,張平死。

死後二十年,秦減韓。

張良年輕,沒在韓做官。

韓亡,張良的家奴有三百人,弟弟死了不葬,以全部家財尋求刺客殺秦王,為韓報仇,因為父祖做過五代韓相。

張良曾在淮陽學禮,向東行見到倉海君,找到一個大力士,做鐵椎重一百二十斤。

秦皇帝束游,到博狼沙中,張良和刺客伏擊秦皇帝,誤中副車。

秦皇帝大怒,大規模搜索天下,非常急於找到賊人。

張良於是改換名姓,逃避在下邳。

張良曾得空悠閒地在下邳橋上漫步,有一老頭,穿著粗布衣,走到張良面前,故意把鞋掉在橋下,回頭對張良說:「小孩子下去拾鞋!」張良很驚奇,想打他。

因為他老了,便強忍著,下去拾鞋,於是長跪獻上。

老頭伸出腳穿上它,笑著走了。

張良非常吃驚。

老頭離開一里左右,又回來,說:「年輕人值得教誨。

五天以後平明時,在遣裹等我。」

張良覺得奇怪,長跪著說:「行。」

五天後平明,張良去了。

老頭已先到了,怒斥道:「和老人相約,後到,為什麼?走,五天後早點來見。」

五天後,雞嗚時去。

老頭又先到,又怒斥說:「晚到,怎麼回事?走,五天後再早來。」

五天後,張良半夜前去。

過了一會兒,老頭也來了,笑道:「應該逭樣。」

拿出一編書,說:「讀了它便能當王者的老師。

十年後興起。

過十三年,年輕人來見我,濟北谷城山下的黃石就是我。」

便離開不見了。

天亮後看那書,是《太公兵法》。

張良於是很驚奇,常誦習它。

住在下邳,一愛一打抱不平。

項伯曾殺人,躲避在張良那裡。

十年後,陳涉等起事,張良也聚集少年一百多人。

景駒自立為楚假王,在留。

張良想去追隨他,走在路上遇到沛公。

沛公率幾千人攻佔下邳,退旦便跟隨了他。

2蚣拜退皇做廄將。

蛋皇多次向沛公講《太公兵法》,沛公很高興,常採用他的計策。

張良向別人說,都不明白。

張良說:「沛公大概是天授之才。」

便跟隨他不再離開。

沛公到薛,會見項梁,一起擁立楚懷王。

張良便勸說項梁道:「您已立了楚的後代,韓公子橫陽君成賢能,可以立為王,多樹一黨一羽。」

項梁派張良找韓成,立為韓王。

任張良作韓司徒,和韓王率一千多人向西攻佔韓地,攻佔了好幾個城,秦又都收復了,在穎川往來打游擊。

沛公從洛陽向南出輾轅,張良帶兵跟著沛公,攻下韓十多個城,攻打楊熊的軍隊。

沛公便命韓王成留守陽翟,和張良一起向南,攻佔宛,向西進入武關。

沛公想用兩萬人攻打秦蟯關下軍,彊良說:「秦兵還強,不可輕視。

臣聽說其守將是屠戶之子,商賈小人容易用利來動搖。

希望沛公暫且留在壁壘中,派人先行,為五萬人準備飯食,在各山上增加旗幟,設疑兵,派酈食其拿著重實誘一惑秦將。」

秦將果然要聯合共同西攻盛陽,沛公要聽從他們。

張良說:「這衹是將領想反叛,士兵恐怕不服從。

不服從一定危險,不如趁其鬆懈攻打他們。」

沛公便率兵進攻秦軍,大勝。

追趕他們到藍田,再次作戰,秦兵徹底失敗。

於是到了咸陽,秦王子嬰投降沛公。

適公入畫,宮室帷帳狗馬重寶婦女數以千計,想留下住在那裹。

樊啥勸諫,沛公不聽。

張皇說:「台不行大道,所以!蚣能到這裹。

為天下除去凶殘暴虐之人,應該以樸素來顯示本色。

現在剛入秦,便安於享樂,造就是人們所說的『助桀為虐』。

並且『忠言逆耳利於行,良藥苦口利於病』,希望沛公聽從樊啥的話。」

沛公於是又回去駐紮霸上。

項羽到鴻門,要攻打沛公,項伯夜裹跑到沛公軍中,私下見張良,想和他一起離開。

張良說:「臣為韓王送沛公,現在事情緊急,逃跑不義。」

便都告訴了沛公。

沛公很驚駭,說:「怎麼辦?」張良說:「沛公真的要背叛項王嗎?」沛公說:「有個小人勸我把持關口不放入諸侯,可在秦地稱王,便聽從了他。」

張良說:「沛公自己覺得能打退項王嗎?」沛公沉默,說:「現在怎麼辦?」張良於是邀請項伯見沛公。

沛公和項伯喝酒,為他祝壽,聯姻,讓項伯向項羽詳細說明沛公不敢背叛項王,把持關口的原因是防備別的盜賊。

項羽後來罷休,事載《羽傳》。

漢元年,沛公做漢王,領有巴蜀之地,賞張良百鎰黃金,二斗珍珠,張良都獻給了項伯。

漢王又接著叫張良用厚禮送給項伯,讓他請求漢中之地。

項王同意了。

漢王到封國去,張良送到裹中,派張良回韓。

張良於是勸漢王燒燬棧道,向天下表示沒有歸還之心,來穩住項王的心。

便讓張良回去了。

一邊走,一邊燒燬棧道。

張良回到韓,聽說項羽因為張良跟隨漢王,不讓韓王成回國,和他一起東行,到彭城殺了他。

當時漢王回去平定三秦,張良便寫信給項羽說:「漢王失職,想占關中,按約定停止,不敢再往東行。」

又把齊的反書送給項羽,說:「齊和趟要共同滅亡楚。」

項羽因此向北攻齊。

張良便從小道回漢。

漢王任張良做成信侯,從束攻楚。

到彭城,漢王失敗回來。

到下邑,漢王下馬靠著鞍問道:「我想把關以束讓給別人,誰能和我一起建功?」張良說:「九江王布,楚猛將,和項王有矛盾,彭越和齊王田榮在梁地反叛,這兩個人可以在緊急時使用。

漢王大將衹有韓信可交付大事,獨擋一面。

如果要讓出關東之地,讓給這三個人,楚可以攻破。」

漢王便派隨何勸說九江王布,又派人聯合彭越。

到魏王豹反叛,派韓信專門率兵向北攻打,於是攻下燕、代、齊、趙。

然而最終攻破楚的,是這三個人的力量。

張良多病,不曾專門率兵,常作為策劃之臣,時時隨從。

漢三年,項羽在榮陽急圍漢王,漢王憂慮恐慌,和酈食其謀劃削弱楚的權力。

酈生說:「從前湯伐桀,封其後人於杞;武王殺紂,封其後代於宋。

現在秦不行大道,消滅六國,沒有立錐之地。

陛下果真能再立六國的後代,他們都感激陛下的德義,願做您的奴僕。

德義已行,面向南稱霸,楚一定會恭敬地來朝見。」

漢王說:「好。

趕快刻印,先生去授與他們。」

酈生還沒走,張良從外面來謁見漢王。

漢王正吃飯,說:「有門客為我謀劃削弱楚權。」

把酈生的計謀都告訴了張良,說:「子房看怎麼樣?」張良說:「誰給陛下策劃的?陛下的大事要完了。」

漢王說:「為什麼?」張良說:「臣請求用面前的箸子來比劃。

從前湯武伐桀紂而分封其後代,是估計能制他們的死命。

現在陛下能制項籍死命嗎?這是第一個不行的原因。

武王攻入殷,表彰商容、箕子之家,封比干之墓,現在陛下能嗎?這是第二個不行的原因。

打開鉅橋的糧倉,散發鹿台的財物,來賞賜貧困者,現在陛下能嗎?這是第三個不行的原因。

滅殷事完,收起兵車製成軒車,倒放干戈,表示不再用,現在陛下能嗎?這是第四個不行的原因。

讓馬在華山之陽休息,表示無可作為,現在陛下能嗎?這是第五個不行的原因。

讓牛在桃林的原野上休息,天下不再徵稅,現在陛下能嗎?這是第六個不行的原因。

並且現在天下的游士,告別親戚,拋棄墳墓,離開故友,來跟隨陛下,衹是日夜盼望有咫尺的地方。

現在卻封立六國後代,天下無處可再封立,游士各自回去事奉自己的主人,跟隨親戚,重交舊友,誰跟陛下攻取天下呢?這是第七個不行的原因。

而且如今衹有楚國強大如果六國又去屈從它,陛下怎能統治他們呢?這是第八個不行的原因。

如果真用了這個計策,陛下的事業就完了。」

漢王停止吃飯,吐出口中的食物,罵道:「混賬儒生,幾乎壞了你老子的事!」命令趕快銷毀封印。

以後韓信滅齊後想自立為齊王,漢王發怒。

張良勸說漢王,漢王讓張良授與齊王信印。

事在《信傳》。

五年冬天,漢王追趕楚軍到陽夏南部,戰鬥不利,堅守固陵軍壘,諸侯到約定H期不來。

張良勸說漢王,漢王採用他的主意,諸侯都來了。

事在《高紀》。

漢六年,封功臣。

張良不曾有戰功,高帝說:「運籌帷幄,決定千里之外的勝利,是子房的功勞。

自己挑選齊三萬戶。」

張良說:「開始臣從下邳起家,和皇上在留相見,這是天把臣交給陛下。

陛下採用臣的計策,幸而有時料中,臣希望賜封留就夠了,不敢承當三萬戶。」

便封張良做留侯,和蕭何等一起受封。

皇上封了大功臣二十多人,其餘的H夜爭功不能決定,沒有能分封。

皇上住在雒陽南宮,從天橋上看見將領們常常幾個人相對私語。

皇上說:「這是說什麼?」張良說:「陛下不知道嗎?這是謀反。」

皇上說:「天下剛剛安定,為什麼謀反?」張良說:「陛下起身於平民,和這些人一起奪得天下,現在陛下成了天子,所封的都是蕭、曹等故交親善的人,所殺的都是平素仇恨的人。

現在軍官計算功勞,天下不夠普遍分封。

這些人怕陛下不能全封,又怕被懷疑有過失而殺害,所以聚集起來謀反。」

皇上於是擔心地說:「那怎麼辦呢?」張良說:「皇上平素怨恨的人,群臣都知道的,誰最厲害?」皇上說:「雍齒和我有舊仇,多次侮辱使我受窘,我想殺他、因為功勞多,不忍心。」

張良說:「現在趕快先封雍齒,以昭示群臣,群臣見雍齒先受封,便人人堅定了。」

於是皇上擺酒,封雍齒做什方侯,並趕緊催促丞相御史計功封賞。

群臣喝過酒,都高興地說:「雍齒都被封侯,我們不擔心了。」

劉敬勸皇上建都關中,皇上遲疑不定。

左右大臣都是山東人,多勸皇上建都雒陽,說:「雒陽束面有成皋,西面有骰醒,背朝河面對雒,它的堅固足以依靠。」

張良說:「雒陽雖有這樣險固的地形,但面積小,不過幾百里,土地不肥,四面受敵,這不是用武的地方。

關中左有骰函,右為隴蜀,沃野千里,南面有巴蜀的豐饒,北面有胡地畜牧之利,三面險阻以固守,單開一面向東控制諸侯。

諸侯安定,河、渭漕運天下物資,向西供給京師;諸侯有難,順流而下,足可以轉運。

這便是所說的金城千里,天府之國。

劉敬說得對。」

於是皇上當天起駕,向西建都關中。

張良跟著入關,身一體多病,煉氣養生不食五穀,一年多閉門不出。

皇上想廢太子,立戚夫人的兒子趟王如意。

很多大臣爭辯,沒能改變皇上的決心。

呂後害怕,不知怎麼辦。

有人對呂後說:「留侯善於謀劃,皇上信任他。」

呂後便派建成侯呂澤劫住張良,說:「您多年做皇上的謀臣,現在皇上每天都打算換太子,您怎能高枕無憂?」張良說:「以前皇上多次在急困中,能有幸採用臣的計策;現在天下安定,因為偏一愛一而更換太子,骨肉之間,即使有我們一百人又有什麼用?」呂澤堅持要求說:「給我出個主意。」

張良說:「這難用口舌去爭。

想皇上不能招來的有四個人。

四個人已經年老,都因為皇卜慢待士人,所以逃避山中,守義不做漢臣。

但皇上尊敬這四個人。

現在您果真能不惜金玉璧帛,讓太子寫信,謙辭安車,再讓善辯者堅請,應當會來。

來了以後就把他們作為貴客,時常帶著入朝,讓皇上看見,對太子是一個幫助。」

於是呂後讓呂澤派人帶著太子的信,謙辭厚禮,迎這四人。

四人到了,住在建成侯那裹。

漢十一年,黥布謀反,皇上有病,想讓太子去攻打。

四人商量說:「我們來是為了保住太子。

太子率兵,事情危險了。」

便勸建成侯說:「太子率兵,有功而地位不會提高,無功便從此遭禍。

並且和太子一起出征的各將帥,都是和皇上平定天下的猛將,現在讓太子率領他們,這無異於讓羊率領狼,都不肯被使用,一定會沒有戰功。

臣聽說『母親受一寵一,所生之子也會受到撫一愛一』,現在戚夫人一一夜侍奉皇上,趟王常在面前,皇上說『到底不能讓不肖的兒子位於一愛一子之上,,表明他一定會代替太子的地位的。

您為什麼不趕快請呂後找機會對皇上哭訴,說:『黥布,天下的猛將,善於用兵,現在各將領都是以前和陛下同輩的人,現在派太子率領,這些人不能被使用,並且黥布聽說後,便會擊鼓西進了。

皇上雖然有病,勉強乘坐輜車,躺著監督他們,各將領不敢不盡力。

皇上雖然勞苦,勉強為妻兒打算一下。」

』於是呂澤夜裹會見呂後。

呂後找機會向皇上哭訴,都按四人的意思。

皇上說:「我想過了,混小子本來不能派遣,你老子自己去吧。」

於是皇上自己率軍束征,群臣留守,都送到霸上。

張良有病,勉強起身到曲郵,見到皇上說:「臣應隨從,病得厲害。

楚人強悍,希望皇上小心不要和楚爭雄。」

接著勸皇上讓太子做將軍監督關中之兵。

皇上說「子房雖然生病,勉強躺著教導太子」。

這時叔孫通已做了太傅,張良負責少傅工作。

漢十二年,皇上打敗黥布回來,病得更加厲害,愈發想更換太子。

張良勸諫不聽,因病不上朝。

叔孫太傅引古事說講,以死為太子爭位。

皇上假裝答應他,仍想換太子。

設宴會時,擺酒,太子侍奉。

四人跟著太子,年紀都八十多,頭髮眉一毛一雪白,衣冠不凡。

皇上奇怪,問道:「這是幹什麼的?」四人上前答話,各說自己的姓名。

皇上便吃驚地說:「我邀請您們,您們逃避我,現在您們為什麼自己跟我兒子交遊呢?」四人說:「陛下輕視士人一愛一罵人,我們為義不受辱,所以害怕而逃避。

現在聽說太子仁孝,恭敬一愛一惜士人,天下沒有不伸著脖子願為太子死的,所以我們前來。」

皇上說:「有幸煩勞各位終於能來調一教護衛太子。」

四人祝壽完畢,趨步離開。

皇上目送他們,叫來戚夫人指給她看說:「我想換太子,這四人為他輔佐,羽翼已成,難動搖了。

呂氏真的是你的主子。」

戚夫人哭泣,皇上說:「給我跳楚舞,我給你唱楚歌。」

唱道:「鴻鵠高飛,一衝千里。

羽翼已成,橫渡四海。

橫渡四海,又能怎樣!便有弓箭,又有何用!」唱了幾曲,戚夫人嗚咽哭泣。

皇上起身走開,撤酒。

最終沒有更換太子,這是張良招來這四人的功勞。

張良跟隨皇卜攻代,出奇謀攻下馬邑,到立蕭相國,和皇上從容談論天下事很多,不是講天下所以興亡的,所以不記錄。

張良於是聲言:「家中世代做韓相,到韓亡,不惜萬金財產,為韓向強秦報仇,天下震驚。

現在憑三寸舌頭做帝王的老師,封邑萬戶,位在列侯,這是平民的極至,對張良足夠了。

希望放棄人間之事,跟赤松子雲遊。」

便學習道家之說,想修煉成仙。

高帝去世,呂後認為張良有德,便強給他俸祿,說:「人生一世,像白駒過隙,為什麼像這樣使自己受苦!」張良不得已,勉強接受。

六年後死。

謐號文成侯。

起初張良在下邳橋上見到的給他書的老人,十三年後他隨高帝經過濟北,果然找到了谷城山下的黃石,拿回去珍重祭祀。

等張良死後,一起葬了黃石。

每次上墳和伏臘時都祭祀黃石。

兒子不疑繼承侯位。

孝文三年因不敬罪。

被除國。

陳平,陽武戶牖鄉人。

小時候家裹窮,喜歡讀書,研究黃帝、老子的學問。

有三十畝田。

和哥哥陳伯住在一起。

陳伯常種田,讓陳平去遊學。

陳平為人高大漂亮,有人間陳平:「家裹窮吃什麼這麼胖呢?」他嫂子恨陳平不在家種田,說:「也是吃糠皮唄。

有這樣的小叔,不如沒有!」陳伯聽到後,趕走了他的妻子。

等陳堊長大,可以娶妻了,富人沒人嫁給他,窮的速堊又嫌棄。

很久以後,戶臚富人退負有孫女,嫁了五次丈夫都死了,沒人敢娶,速堊想娶她。

邑中有大喪事,速平家裹窮去幫忙料理喪葬之事,早出晚歸以多得報酬。

張負在治喪處見到他,衹覺得他不凡,陳平也因故晚走。

張負跟速王到他家,家住在背城牆的陋巷,用席當門,但門外有很多顯貴者的車輛。

張負回去,對兒子蛋仕說:「我想把孫女嫁給陳平。」

張仲說:「陳平貧窮不做事,全縣的人都笑話他的行一事,為什麼單把女兒嫁給他?」張負說:「像陳平這麼一表人才難道會長期貧窮嗎?」終於把孫女嫁給了他。

因為陳干家窮,便借錢給他行聘,給他酒肉資助娶妻。

張負告誡孫女說:「不要因為他窮,侍奉不小心。

事奉哥哥陳伯要像事奉你父親,事奉嫂子要像事奉你母親。」

陳平娶了張氏女,資用曰益豐富,交遊更加廣泛。

裡中舉行社祭,陳平做主持,分肉很平均。

裡中的父老說:「陳孺子這主持的真好!」陳平說:「唉,如果讓陳平得以主持天下,也像這肉一樣!」

陳涉起事稱王,派周市攻佔地盤,立魏咎做魏王,和秦軍在臨濟開戰。

此前陳平已辭別哥哥陳伯,跟著一些年輕人去事奉魏王咎,作太僕。

勸說魏王,王不聽。

有人誣陷他,陳平逃離。

項羽攻地到河上,陳平去追隨他,跟著入關滅秦,賜爵為卿。

項羽往東到彭城稱王,漢王回去向東平定三秦。

殷王反叛楚,項羽便任陳平做信武君,率魏王在楚的門客去攻打,殷投降後回來。

項王叫項悍拜陳平做都尉,賜二十鎰黃金。

沒過多久,漢攻下殷。

項王大怒,要殺平定殷的人。

陳平害怕被殺,便封好黃金和印,派人還給項王,速平從小路帶劍逃跑。

渡河,船夫看他是漂亮的男子,單獨行路,疑心他是逃亡的將領,腰下會有金玉實物,看著他,想殺陳平。

陳平心裹害怕,便解下衣服一裸一身幫著划船。

船夫知道他沒錢,才罷休。

速堊於是到愷武投降選,通過魏翅翅求見漢王,牡召見他。

這時,萬石君亙童作中涓,接受速堊的謁見。

速平等十人一起上前,賜給他們食品。

王說:「散會,回客舍吧。」

速堊說:「臣有事而來,要說的不能超過今天。」

於是漢王和他談話並很讚賞,問道:「您在楚做什麼官?」陳平說:「作都尉。」

當天拜陳平作都尉,讓他陪乘,掌管監護軍隊。

將領們都嘩然,說:「大王一天得到楚的逃兵,不知高低,便立即與他一起乘車,讓他監護輩分高的人!」漢王聽說後,更加一寵一幸陳乎,便帶他去向東討伐項王。

到彭城,被楚軍打敗,帶兵回來。

收攏散兵到榮陽,任陳平作亞將,隸屬韓王信,駐軍廣武。

周勃、灌嬰等人誣陷陳平說:「陳平雖是美男子,好比冠上的玉,內裹未必有才。

聽說陳平在家時私通他嫂子;事奉魏王不被容納,逃走追隨楚;隨楚不行,又逃來追隨漢。

現在大王尊敬他,給他官做,讓他監護軍隊。

臣聽說陳平使用將領,給他錢多的派在好地方,給他錢少的派在壞地方。

陳平,是反覆無常的亂臣,希望王明察。」

漢王懷疑他,責備無知,問道:「有這事嗎?」無知說:「有」。

漢王說:「您為什麼說他是賢人?」答道:「臣所說的,是才能;陛下所問的,是德行。

即使有尾生、孝已那樣的德行,卻對勝敗成數沒有益處,陛下哪裹顧得上用他呢?現在楚漢相爭,臣推薦有謀略的士人,衹是看他的計策確能利於國家。

私通嫂子接受賄金又有什麼值得懷疑的?」漢王召見陳平問道:「我聽說先生事奉魏不順,事奉楚又離去,現在又跟我交遊,誠信之人難道是如此三心二意嗎?」陳平說:「臣事奉魏王,魏王不能聽臣的話,所以臣離開他去事奉項王。

項王不信任別人,他任用喜歡的人,不是姓項的就是他妻子的兄弟,即使有奇才之士也不能用。

臣在楚聽說漢王能用人,所以歸依大王。

一裸一著身一體而來,不接受別人的錢便沒有本錢辦事。

臣的謀劃確有可採用的,希望大王採用;如果沒有可採用的,大王賜的錢都在,請封查繳公,我可以請求辭官回家。」

漢王便道歉,重賜財物,拜為護軍中尉,監護全部將領。

將領們才不敢再說什麼。

其後,楚急攻,阻斷漢運輸糧草的通道,在榮陽城包圍漢王。

漢王擔心,請求割讓榮陽以西求和。

項王不許。

漢王對陳平說:「天下紛亂,什麼時候能夠安定?」陳平說:「項王為人,對人恭敬一愛一護,廉節喜一愛一禮義的士人都歸依他。

至於評論功賞爵邑,他卻很吝嗇,士人又因此不歸依他。

現在大王輕慢少禮,廉節的人士不來;但大王能賞人爵邑,圓滑無骨氣好利無恥的士人也多歸依漢。

如果各自除掉兩個缺點,集中兩個優點,天下揮手之間就可平定了。

但大王天一性一愛侮辱人,不能得到廉節之士。

考慮楚軍中存在可以分裂混亂的地方,那項王的骨幹臣子亞父、鍾離昧、龍且、周殷等人,不過幾個人。

大王如果能拿出幾萬斤金,進行反問,離間他們的君臣,使他們生疑,項王為人猜忌,聽信讒言,必然內部相殺。

漢乘機率軍攻打,定能滅楚。」

漢王贊成,便拿出四萬斤黃金給陳平,任他辦事,出入不問。

陳平用很多錢在楚軍中進行反問,揚言說將領鍾離昧等為項王帶兵,功勞很大,但最終不能割地稱王,想和漢聯手,掉項氏,分割他的地盤稱王。

項王果然生疑,派使者到漢。

漢為他準備了太牢一類的飲食,端著獻上,看見楚使者,便假裝吃驚說:「以為是亞父的使者,原來是項王的使者!」又拿走了,用粗劣的飲食獻給楚使者。

使者回去,都報告了項王,果然很懷疑亞父。

亞父想趕快攻下榮陽城,項王不信任他,不肯聽亞父的。

亞父聽說項王懷疑他,便大怒道:「天下事大致已定了,君王自己造成的!希望請求骸鼻回家!」回去還沒到彭城,背上生疽死了。

陳平便派出二千女子夜裹到榮陽東門,楚軍對她們發動攻擊。

陳平便和漢王從城西門出去了。

於是入關,收攏兵士又向東進發。

第二年,淮陰侯信滅齊,自立為假齊王,派使者告訴漢王。

漢王生氣地大罵,陳平暗中踩漢王的腳。

漢王明白了,便厚待齊使者,叫張良去立韓信做齊王。

於是把產牖鄉封給陳平。

用他的計策,終於滅了楚。

漢六年,有人上書告楚王韓信反叛,高帝詢問諸將,將領們說:「快出兵活埋那小於。」

直壺沉默。

問速堊,速堊再三推辭,說:「將領們怎麼說?」皇上都告訴了他。

陳平說:「有人上書說壟信反叛,有別人聽說過這件事的嗎?」說:「沒有。」

陳平又問:「韓信知道嗎?」說:「不知道。」

陳平說:「陛下的軍隊和楚相比哪個一精一強?」皇上說:「不能超過它。」

陳平說:「陛下的將領中用兵有能敵過韓信的嗎?」皇上說:「沒人比得上。」

陳平說:「現在兵不如楚一精一強,比不上人家,卻出兵攻打他,這是促使他作戰啊,我私下替陛下擔心。」

皇上說:「那怎麼辦?」陳平說:「古代天子巡狩,會合諸侯。

南方有雲夢,陛下衹要出去,假裝巡遊雲夢,在陳會合諸侯。

陳,是楚的西鄰,韓信聽說天子因為一愛一好而出遊,一定會到郊外迎接謁見。

陛下趁機抓住他,衹是一個力士就能辦到的事。」

高帝贊成,便派使者通知諸侯在陳會合,說「我要南遊雲夢」。

皇上便隨即出行了。

走到陳,楚王信果然在郊外道上迎接。

直壺事先準備武士,看到韓信,便將他抓住綁了起來。

事在《信傳》。

於是在陳會見諸侯。

回來到雒陽,和功臣分符制定封賞,封陳平做戶牖侯,世代不絕。

陳平推辭說:「這不是臣的功勞。」

皇上說:「我用先生的計謀,克敵制勝,不是功勞是什麼?」陳平說:「不是魏無知臣怎能進用?」皇上說:「您先生可以說是不忘本了!」便又封賞了魏無知。

第二年,陳平跟隨皇上在代攻打韓王信。

到平城,被匈奴包圍,七天吃不上東西。

高帝採用速堊的巧計,叫單于板氏說解,才得解圍。

高童逃出,其計謀隱密,世上沒人知道。

高帝向南經過迪逆,登上城牆,望見房屋很大,說:「多麼氣派的縣!我巡行天下,獨見過雒陽和這襄!」回頭問御史:「曲逆戶口有多少?」答道:「起初台時三萬多戶,中間經歷多次戰爭,很多人逃亡隱藏,現在有五千多戶。」

於是下詔御史,改封速堊做曲逆侯,享有全縣的賦稅收入,免去以前的食邑戶牖。

速堊從開始隨從,到天下平定後,常以護軍中尉身份跟著攻打臧荼、陳稀、黥布。

共出過六次巧計,每次都立功而增加封邑。

巧計有的很秘密,世上沒人聽說。

高帝平定黥布回來,受傷,慢走到長安。

燕王盧綰反叛,皇上派樊啥作為相國帶兵攻打。

走後,有人說樊啥的壞話。

高帝大怒道:「樊啥見我病重,便盼望我死!」用陳平的計謀,召來絳侯周勃在一床一下接詔,說:「陳平乘馳傳載送周勃代替樊啥帶兵,陳平到軍中便砍下樊啥的頭!」二人接了詔,馳傳還沒到軍中,路上商量道:「樊啥是皇帝的老友,功勞很多,又是呂後妹妹呂須的丈夫,有親情又尊貴,皇上因忿怒所以想殺他,恐怕會後悔。

不如囚禁了交給皇上,讓皇上自己殺他。」

不到軍中,設壇,用符節召樊啥。

樊啥接詔,便反綁了他,裝上檻車到長安,讓周勃代替率兵平定燕。

陳平路上聽說高帝去世,怕呂後和呂鬚髮怒,便乘馳傳先離開。

碰上使者詔令陳平和灌嬰駐軍於榮陽。

陳平接詔,立刻又跑到宮中,哭得很悲痛,接著在遺體前匯報工作。

呂後哀憐他,說:「您出去休息吧!」陳平怕讒言得勢,便堅決請求,得以在宮中值宿守衛。

太后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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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書
內容簡介卷一上 高帝紀 第一上卷一下 高帝紀 第一下卷二 惠帝紀 第二卷三 高後紀 第三卷四 文帝紀 第四卷五 景帝紀 第五卷六 武帝紀 第六卷七 昭帝紀 第七卷八 宣帝紀 第八卷九 元帝紀 第九卷十 成帝紀 第十卷十一 哀帝紀 第十一卷十二 平帝紀 第十二卷十三 異姓諸侯王表 第一卷十四 諸侯王表 第二卷十五 上 王子侯表 第三上卷十五 下 王子侯表 第三下卷十六 高惠高後文功臣表 第四卷十七 景武昭宣元成功臣表 第五卷十八 外戚恩澤侯表 第六卷十九 百官公卿表 第七卷二十 古今人表 第八卷二十一 上 律歷志 第一上卷二十一 下 律歷志 第一下卷二十二 禮樂志 第二卷二十三 刑法志 第三卷二十四 上 食貨志 第四上卷二十四 下 食貨志 第四下卷二十五 上 郊祀志 第五上卷二十五 下 郊祀志 第五下卷二十六 天文志 第六卷二十七 上 五行志 第七上卷二十七 中上 五行志 第七中之上卷二十七 中下 五行志 第七中之下卷二十七 下上 五行志 第七下之上卷二十七 下下 五行志 第七下之下卷二十八 上 地理志 第八上卷二十八 下 地理志 第八下卷二十九 溝洫志 第九卷三十 藝文志 第十卷三十一 陳勝項籍傳 第一卷三十二 張耳陳餘傳 第二卷三十三 魏豹田儋韓王信傳 第三卷三十四 韓彭英盧吳傳 第四卷三十五 荊燕吳傳 第五卷三十六 楚元王傳 第六卷三十七 季布欒布田叔傳 第七卷三十八 高五王傳 第八卷三十九 蕭何曹參傳 第九卷四十 張陳王周傳 第十卷四十一 樊酈滕灌傅靳周傳 第十一卷四十二 張周趙任申屠傳 第十二卷四十三 酈陸朱劉叔孫傳 第十三卷四十四 淮南衡山濟北王傳 第十四卷四十五 蒯伍江息夫傳 第十五卷四十六 萬石衛直周張傳 第十六卷四十七 文三王傳 第十七卷四十八 賈誼傳 第十八卷四十九 爰盎晁錯傳 第十九卷五十 張馮汲鄭傳 第二十卷五十一 賈鄒枚路傳 第二十一卷五十二 竇田灌韓傳 第二十二卷五十三 景十三王傳 第二十三卷五十四 李廣蘇建傳 第二十四卷五十五 衛青霍去病傳 第二十五卷五十六 董仲舒傳 第二十六卷五十七上 司馬相如傳 第二十七上卷五十七下 司馬相如傳 第二十七下卷五十八 公孫弘卜式兒寬傳 第二十八卷五十九 張湯傳 第二十九卷六十 杜周傳 第三十卷六十一 張騫李廣利傳 第三十一卷六十二 司馬遷傳 第三十二卷六十三 武五子傳 第三十三卷六十四 上 嚴朱吾丘主父徐嚴終王賈傳 第三十四上卷六十四下 嚴朱吾丘主父徐嚴終王賈傳 第三十四下卷六十五 東方朔傳 第三十五卷六十六 公孫劉田王楊蔡陳鄭傳 第三十六卷六十七 楊胡朱梅雲傳 第三十七卷六十八 霍光金日磾傳 第三十八卷六十九 趙充國辛慶忌傳 第三十九卷七十 傅常鄭甘陳段傳 第四十卷七十一 雋疏於薛平彭傳 第四十一卷七十二 王貢兩龔鮑傳 第四十二卷七十三 韋賢傳 第四十三卷七十四 魏相丙吉傳 第四十四卷七十五 眭兩夏侯京翼李傳 第四十五卷七十六 趙尹韓張兩王傳 第四十六卷七十七 蓋諸葛劉鄭孫毋將何傳 第四十七卷七十八 蕭望之傳 第四十八卷七十九 馮奉世傳 第四十九卷八十 宣元六王傳 第五十卷八十一 匡張孔馬傳 第五十一卷八十二 王商史丹傅喜傳 第五十二卷八十三 薛宣朱博傳 第五十三卷八十四 翟方進傳 第五十四卷八十五 谷永杜鄴傳 第五十五卷八十六 何武王嘉師丹傳 第五十六卷八十七上 揚雄傳 第五十七上卷八十七下 揚雄傳 第五十七下卷八十八 儒林傳 第五十八卷八十九 循吏傳 第五十九卷九十 酷吏傳 第六十卷九十一 貨殖傳 第六十一卷九十二 遊俠傳 第六十二卷九十三 佞幸傳 第六十三卷九十四 上 匈奴傳 第六十四上卷九十四 下 匈奴傳 第六十四下卷九十五 西南夷兩粵朝鮮傳 第六十五卷九十六 上 西域傳 第六十六上卷九十六 下 西域傳 第六十六下卷九十七 上 外戚傳 第六十七上卷九十七 下 外戚傳 第六十七下卷九十八 元後傳 第六十八卷九十九 上 王莽傳 第六十九上卷九十九 中 王莽傳 第六十九中卷九十九 下 王莽傳 第六十九下卷一百 上 敘傳 第七十上卷一百 下 敘傳 第七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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