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蘭奇女傳
十二 香元參禪難喪吾 太宗蔣討褪
卻說尉遲恭在西陵城右,監修西寺,二年工成。
尉遲即差人去請八位賢士,齊到寺中盤桓。
擇了吉日,請喪吾升座說法。
本寺住持香元和尚,上前說道:「小僧自幼在本寺出家。
清規戒律並無過犯,紫書丹經、佛典道卷,無不明白。
今皇太后洪恩,公爺修造,與佛有光,與僧有緣。
待小僧升座說法講經,果有不明之處。
然後讓與喪吾不遲。」
尉遲恭道:「知不如好,好不如樂,恐爾道行不及喪吾。
我明日出一偈言,爾等依韻而和,看是誰高誰下,就不要爭論。」
香元不敢再爭,退入禪堂,翻看經書,一十夜不睡。
到了次日,尉遲恭坐在客堂,請八位賢士並本寺住持,齊來敘說。
相見禮畢,依次而坐。
尉遲恭道:「我有偈言一首,求喪吾、醉月、慧參、香元四位大師,依韻而和,明日昇座說法,以此為試。」
眾賢士齊聲道:「請公爺佳作一觀。」
尉遲即寫出道:
心如朗月連天淨,十性十似寒潭止水同。
十二時中常覺照,休教昧了主人翁。
香元和尚即和云:
春來花發上林紅,草色青青天地同。
風月有情誰作主,危樓高坐老家翁。
喪吾對尉遲恭道:「今看香元大師佳作,佛經道典,包括殆盡,我等萬不能及,貧僧不敢再贊一辭。」
尉遲恭道:「爾我十十交十十情猶如兄弟,況是筆墨酬答,何必過謙。」
喪吾不好卻意,只得提筆寫道:
本來非色亦非空,月映波心萬派同。
不盡東風今有主,漁舟端坐老蓑翁。
慧參尼僧和云:
生意融融春十色重,心如谷種機相同。
耕耘不費人間力,學個天真爛漫翁。
醉月和云:
無忘無助學真空,一念圓通萬法同。
太極中間存一點,六根斷絕見真翁。
尉遲恭將四個所作,一一看完,便對眾人道:「醉月、慧參二師所作,風韻高超流俗,不若喪吾清逸自然。
香元則矜持太重,尚未脫化。
明日當推喪吾老師升座說法。」
眾皆曰:「公爺所論極是。」
過了一十夜,次日,尉遲恭分付將寺門大開,許百姓進來觀看。
到了巳牌時候,寺中鼓樂喧天,笙管齊鳴。
眾賢士扶喪吾禮佛升座,尉遲恭同文武官員向上稽首,口稱:「請大和尚談經演教,代佛宣化。」
喪吾合掌道:「佛法平等,無有高下。
靈山不遠,卻是心頭。
《金剛經》云:無人相,是空色之法,無我相,是空欲之法;無眾生相,是空世之法;無壽者相,是空生死之法。
《太上清淨經》,內觀其心,心無其心;外觀其形,形無其形;遠觀於物,物無其物。
此乃太上教人空心、空身、空世之法也。
子絕四:毋意,毋必,毋固,毋我,則與太虛同體,一切俱空。
這就是南無不二法門。
夫子十溫十良恭儉讓,與四時合其序,便是真阿彌陀佛也。」
香元和尚合掌參求道:「啟問大師,何為華池?何為神水?如何為火裡種蓮花?」
喪吾答曰:「十性十善若水,神明之德,故曰神水。
十性十寓於心中,故曰華池。
煉心見十性十,曰火裡生蓮花。
蓮花上端坐著一個金光真人,十性十中立命,是十性十命雙修大道也。」
香元又問道:「如何為水火既濟?白雪黃芽,是何藥物?」
喪吾答曰:「心為火,十性十為水。
心與道依,則水火既濟;心與道違,則水火相歧矣。
十性十光皎潔如雪,命宗其色如金,十性十光普照,命宗密藏,故曰白雪黃芽。」
香元又問道:「如何為乾坤十十交十十泰,聖日聖月?喪吾答曰:「《易》云:乾為首,坤為腹,三華聚頂,五氣朝元,此乃後天。
乾坤十十交十十泰,猶是小乘伎倆。
天命之十性十,其德配乾,父母意感而生我,其德配坤。
煉我真意,歸我真十性十,方稱先天。
乾坤十十交十十泰,立見本來面目。
聖日聖月,不過十性十命之餘光耳。」
香元問曰:「真意在何處找尋?」
喪吾答曰:「思慮之神,道家謂之識神,儒家謂之人心,佛家謂之蜜多心,數學謂之戊。
十性十天中本來面目,道雲元神,佛雲如來相,儒雲道心,數學雲已。
其實是十性十天中之十性十地。
修行人欲見十性十天中清風皓月,先尋此十性十地立腳。
立得腳住,方能見十性十天,這就是真意也,就是玄關一竅也。」
香元問道:「弟子敢問:人心、道心在何處分界限?」
喪吾答曰:「人心、道心,向靜而又靜之中,自然有個界限,分出表裡。
古語云:不無不有,正當中道心也。
比如以日月為道心,則風雲雷雨人心也。
以天為道心,則日月星人心也。
以太虛為道心,則有形跡之天,又人心也。
佛云:無而不無,空即是色。
道心也,元神也,有而不有,色即是空。
人心也,識神也。
逐得識神開,才見元神來。
就是本來面目了。」
香元又問道:「本來面目,佛雲金容瑞相,仙雲歷劫元神,此胎從何處結成?與玄珠罔象,有分別無分別?」
喪吾答曰:「本來面目,靜則與太虛同體,無形無象。
其大無外,其小無內,故雲玄珠罔象。
動則周遊六十合,與人無異,故有天仙之稱。
凡胎繫於中黃宮之下,自產門而出;聖胎結於中黃宮之上,自頂門而升。
此是明心見十性十之後,末了一著工夫,不求而知也。」
香元又問道:「舍利子究竟是何物?」
喪吾答曰:「凡人身為捨,心為利子;至人心為捨,神為利子。
至十性十中間一點靈光,非舍利子而何?故雲舍利子是諸法空相。
未生天地以前,先有一點金光,居混沌之中,為太極之根。
惟我佛祖如來、道祖元始、大成至聖三大聖人,其道足以配之,非值配天配地而已也。」
香元又問道:「佛教行於西域,聖道行於東魯,觀音菩薩顯於南海,真武祖師行道於北天,老子興道於中土,是何故?」
喪吾曰:「西方之氣,殺氣也。
我佛順其氣之自然而立教。
絕人事,割恩十愛十,戒妄想,除嗔怒,息邪十婬十,十習十靜定,空色相,其道寂滅。
東方之氣,生氣也。
孔子順其氣之自然而立教。
施仁義,親五倫,齊國家,平天下,其道文明。
中土之氣濕而平直,故老子之教,善下而勝上,善柔而勝剛,善後而勝前,故無為而不爭。
其德配戊己,其道尚清虛。
真武祖師鎮治北天,掌握雷霆,號令瘟火,善惡報應,禍福攸分。
其象為坎,故稱玄天上帝。
觀音大士居南海之中,普陀崖下。
其象為離,如人之有心,關一身之痛癢;如無之有日,照萬國之世界。
所以這個菩薩,感應最速,慈悲最大,呼之即應,求之即來。
故有觀世音救苦救難之稱。」
香元問道:「聖人能知鬼神之情狀,弟子敢問鬼神情狀,究竟是如何樣?」
喪吾答曰:「鬼神者,聰明正直而一者也。
太上曰:聖人抱一為天下式。
佛教曰:不二法門。
孔子云:吾道一以貫之。
一字就是鬼神情狀。」
香元道:「求大和尚把這個一字情形,刻畫出來,不枉今日說法一場。」
喪吾答云:「聖王之心一於民,惟恐其弗安。
忠臣之心一於君,惟恐其弗正。
孝子之心一於親,惟恐其弗悅。
烈女之心一於夫,惟恐其弗順。
慈母十之心一於赤子,惟恐其弗調。
君子之心一於十性十,惟恐其弗盡。
小人之心一於利,惟恐其弗得。
《大學》曰:在止於至善,於至善而止之。
一之情狀,鬼神之情狀,豈有他哉!」
香元問道:「究竟心何以能明?十性十何以能見?」
喪吾答曰:「天之生人,理以成十性十,氣以成形。
理之循環十靡十盡,善之默寓無窮。
心為欲蔽,則昧理愧天,應物不當,故心不明,十性十不見。
莊子曰:嗜欲深者天機淺,是也。
心明則十性十見,非先明瞭心,然後再去見十性十。
心暫明,則十性十暫見,心常明,則十性十常見。
聖人教人克己復禮,是一氣工夫。
道家喻言火候,進十陽十火,退十陰十符,亦不可作兩樣看。」
喪吾道罷,香元和尚不敢再求,只得叩頭道:「弟子願皈依我師門下,備灑掃之役。」
忽然天鼓大鳴,金花墜地,彩雲繞殿,異香遍座。
喪吾忙下法座,同大眾望天再拜。
叩畢,尉遲恭請喪吾並八位賢士,退入方丈歇息去了。
盤桓數日,尉遲恭又請八賢齊上大悟山,遊覽十日,遺書於寶林,叫他教應朱天錫、天祿、楊琰三人,與八賢珍重而別,卻悄悄的上京去了。
卻說太宗皇帝一日早朝,黃門官奏道:「鄂國公尉遲恭自湖廣回京,在午門候旨。」
太宗聽奏,遂大喜道:「宣他上殿。」
尉遲恭三呼禮畢,太宗道:「卿往湖廣,不覺五年,使開國老臣不遑安處,朕過也。
明日當設宴於凌煙閣,與卿為勞。」
尉遲恭奏曰:「臣身在湖廣,心在京都,神馳陛下左右矣。
願陛下遠酒色,親大臣,治益求治,安益求安。
臣雖殺身,不足以報陛下,何勞之有?」
太宗道:「卿昭不信節,冥不墮行,朕所素知。
目今天下雖治,仍有未治者存焉;宇內雖安,尚有未安者在焉。」
尉遲恭道:「臣居湖廣,無日不看京報。
未治未安之處,臣實不知,願陛下一言,以發臣之愚昧。」
太宗道:「卿方涉遠而來,明日再說罷。」
尉遲恭道:「君憂亦憂,君喜亦喜。
萬歲今日不言,臣今日夢寐不安矣。」
太宗見尉遲恭忠心現於顏色,不得已方說道:「北番突厥不朝不貢,到也罷了,每年遣使臣責朕忘恩負約,索取冀州地方,此事當如之何?」
尉遲恭奏曰:「突厥不朝不貢,抗逆天命,其罪一也。
索中國土地,貪利忘份,其罪二也。
自恃勇悍,欺我國老臣無用,其罪三也。
主公若不發兵究治,恐國威挫損。
四夷背叛,悔無及矣!」太宗道:「須待開春發兵,卿家回府養息罷。」
傳旨退朝。
過了數月,正是新春時候,太宗命尉遲恭當殿掛帥,賜上方劍一口,斬殺自十由。
又賜敕書一道,御筆親題十二字,書云:「公卿以外文武等官,任爾調用。」
太宗又命趙國公李靖為軍師,一同北征,各賜御酒三杯。
尉遲恭與李靖謝了聖恩,退回帥府,文武官員都來參見。
次日,尉遲恭上殿奏曰:「十三省兵馬,都是向日與主上平十八路反王,掃六十四處煙塵,今日太平,令其休息,不失主上子庶民之道。
惟有湖廣之兵,未經報效,今日北征,應該用之,不知聖心如何?」
太宗道:「卿既為帥,何必問朕?自裁可也。」
尉遲恭謝恩而去。
回至帥府,發軍書十二卷,往調湖廣德安、安陸、鄖十陽十、岳州、黃州、漢十陽十、常德、永州、衡州、桂十陽十、辰州、襄十陽十十二郡軍馬,剋日在潼關取齊。
留荊州、武昌、長沙數郡不動。
又命尉遲寶林,也來北征,加升雙龍鎮千戶。
朱天祿為提調軍馬總管之職。
其餘隨征將士,不必細述。
要知後事,下文分解。
分類:古典俠義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