蕙風詞話翻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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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
李梅溪《六麼令 京中清明》云：「淡煙疏雨，香徑杳啼決（代字）。
新睛畫簾閒卷，燕外寒猶力。
依約天涯芳草、染得春風碧。
人間陳跡。
斜陽今古、幾縷游絲趁飛捷（代字）。
誰向尊前起舞、又覺春如客。
翠袖折取嫣紅，笑與簪華髮。
回首青山一點，簷外寒雲疊。
梨花淡白，柳花飛絮，夢繞欄杆一株雪。」
此詞語淡態濃，筆留神往。
初春早花，方其韶令，庶幾不負此調。
（《蕙風詞話》卷三）
解讀：此作寫清明踏青景象，歷歷如在目前。
筆意婉曲，縝密典麗，渾厚和雅，頗有清真風調。
吾最賞「人間陳跡。
斜陽今古、幾縷游絲趁飛捷（代字）。」
淡筆寫來，意境自出。
「斜陽今古」四字，厚而重也。
寫詞，蘊藉纏綿不易，蘊藉纏綿中出以厚重，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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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起潛《菩薩蠻 和詹天游》云：「故園青草依然綠。
故宮廢址空喬木。
狐兔穴嚴城，。
悠悠萬感生。
胡笳吹漢月，北語南人說。
紅紫鬧東風，湖山一夢中。」
僅四十話字，而麥秀、黍離之感，流溢行間。
（《蕙風詞話》卷三）
解讀：登臨懷古之詞作多矣，如蘇軾之《念奴嬌 赤壁懷古》，王安石之《桂枝香 金陵懷古》，辛棄疾之《水龍吟 登建康賞心亭》，皆登臨懷古之黃鐘大呂者，無不曩括古今，感懷身世，寄慨家國情懷者也。
此作獨以令詞出之，不趨沉鬱而沉鬱自出，何等筆力！「胡笳吹漢月，北語南人說」，語極痛極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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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鼎玉《少年游 詠棋》云：「意重子聲遲。」
五字凝煉，如聞子著棋枰聲。
《蝶戀花 送春》云：「只道送春無送處，山花落得紅成路。」
則尤信手拈來，自成妙諦。
（《蕙風詞話》卷三）
解讀：舊友重逢，夜靜挑燈手談，屏聲靜氣，不敢弄險，猶諸葛之將兵，萬千思之，此「意重」也。
權衡再三乃出，故「子聲遲」也。
「重」為「遲」之因，「遲」為「重」之果，二字百煉乃成，由此構成極靜極謐之境。
故知前人作詞，不敢輕下一字。
「只道」句得自然之趣，貌似信手拈來，實則檢點不易，唯感春之眼、傷春之心方能得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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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林書院《名儒草堂詩餘》雖錄於元代，猶是南宋遺民，寄托遙深，音節激楚。
……段宏章《洞仙歌 詠荼縻》云：「一庭睛雪，了東風孤注。
睡起濃香占窗戶。
對翠蛟盤雨，白鳳迎風，知誰見，愁與飛紅流處。
想飛瓊弄玉，共駕蒼煙，欲向人間挽春住。
清淚滿檀心，如此江山，都付與、斜陽杜宇。
是曾約梅花帶春來，又自趁梨花，送春歸去。」
起調以前人「開到荼縻春事了」詩意為故國銅駝之感。
「睡起」句言南宋湖山歌舞皆在睡夢中，即《南唐史》虛白所謂「風雨揭卻屋，渾家醉未知」也。
翠蛟白鳳，是劉夢炎一輩。
飛瓊弄玉，是信國文公及其以次諸賢。
清淚滿檀心，新亭之淚也。
歇拍云云，不揮返日之戈，翻落下井之石，為新朝而推刃故國者，方自詡為識時豪傑。
哀莫大於心死，讀先生此詞，猶有天良觸發乎否？（《蕙風詞話》卷三）
解讀：此詞有故國銅駝之感，不容置疑，然如此坐實，即有附會之嫌也。
如此解詞可乎？吾借王靜安一語以蔽之：「固哉！皋文之為詞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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