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聖歎評水滸
第六十七回 宋公明夜打曾頭市 盧俊義活捉史文恭
【總批 ：我前書宋一江一 實弒晁蓋，人或猶有疑之。
今讀此回，觀彼作者之意，何其反覆曲折，以著宋一江一 不為晁蓋報仇之罪，如是其深且明也。
其一，段景住曰：郁保四把馬劫奪，解送曾頭市去。
夫「曾頭市」三字，則豈非宋一江一 所當刻肉、刻骨、書石、書樹，日夜號呼，淚盡出血也者？乃自停喪攝位以來，李然不聞提起。
夫宋一江一 不聞提起，則亦吳用之所不復提起，林沖之所不好提起，廳上廳下眾人之所不敢提起與不知提起者也。
乃今無端忽有段景住歸，陡然提起，則是宋一江一 之所不及掩其口也。
其二，段景住備說奪馬之事，宋一江一 聽了大怒。
夫蕞爾曾頭，顧不自量，一則奪其馬，再則奪其馬；一奪之不足，而至於再奪。
人各有氣，誰其甘乎？
然而擬諸射死天王之仇，則其痛深痛淺必當有其分矣。
今也，藥箭之怨，累月不修；奪馬之辱，時刻不待，此其為心果何如也？其三，晁蓋遺令：但有活捉史文恭者，便為梁山泊主。
及宋一江一 調撥諸將。
如徐寧、呼延灼、關勝、索超、單廷珪、魏定國、宣贊、郝思文等，悉不得與斯役。
夫不共之仇，不及朝食，空群而來，死之可也。
宋一江一 而志在報仇也者，尚當懸第一座作重賞以募勇夫；宋一江一 而志在第一座者，則雖終亦不為天王報仇，亦誰得而責之？乃今調撥諸將，而獨置數人，豈此數人獨不能捉史文恭乎？抑獨不可坐第一座也？其四，新來人中，獨盧俊義起身願往，宋一江一 便問吳用可否？吳用調之閒處。
夫調將之法：第一先鋒，第二左軍，第三右軍，第四中軍，第五合後，第六伏軍。
伏軍者計算已定，知其必敗，敗則必由此去，故先設伏以俟之也。
今也諸軍未行，計算未定，何用知其必敗？
何用知其敗之必由此去？若未能知其必敗，未能知其敗之必由此去，而又獨調員外先行埋伏，則是非所以等候史文恭，殆所以安置盧俊義也。
其五，史文恭披掛上馬，那匹馬便是照夜玉獅子馬。
宋一江一 看見好馬，心頭火起。
夫史文恭所坐，則是先前所奪段景住之馬；馬之所馱，則是先前射死晁蓋之史文恭。
諺語有之：「好人相見分外眼明，仇人相見分外眼睜。」
此言眼之所至，正是心之所至也。
宋一江一 而為馬來者，則應先見馬；宋一江一 而為晁蓋來者，則應先見史文恭。
今史文恭出馬，而大書那馬；宋一江一 心頭火起，而大書看見好馬，然則宋一江一 此來專為馬也。
其六，手書問罪，輕責其殺晁蓋，而重責其還馬；及還二次所奪，又問照夜獅子。
夫還二次馬匹，而宋一江一 所失僅一照夜獅子已乎？若還二次馬匹，又還照夜獅子，而宋一江一 遂得班師還山，一無所問已乎？
幸也保四內叛，伏窩計成，法華鐘響，五曾盡滅也。
不幸而青、凌兩州救兵齊至，和解之約真成變卦，然則宋一江一 殆將日夜哭念此馬不能置也。
其七，盧俊義既已建功，宋一江一 乃又椎鼓集眾，商議立主。
夫「商議」之為言，末有成論，則不得不集思廣謀以求其定，如之何如之何不辭反覆連引其語也？今在昔，則晁蓋遺令有箭可憑；在今，則員外報仇有功可據。
然則盧俊義為粱山泊主，蓋一辭而定也。
捨此不講，而又多謙抑，甚至拈鬮借糧，何其巧而多變一至於如是之極也？
嗚呼！作者書宋一江一 之惡，其彰明昭著也如此，而愚之夫猶不正其弒晁蓋之罪，而猶必沾沾以忠義之人目之，豈不大可怪歎也哉！】
話說時段景住跑來，對林沖等說道：「我與楊林、石勇前往北地買馬，到彼選得壯竄有筋力好毛一片駿馬，買了二百餘匹；回至青州地面，被一夥強人，為頭一個喚做險道神郁保四，【夾批： 橫添一落千丈，而不見其跡，妙妙。
】聚集二百餘人，盡數把馬劫奪，解送曾頭市去了！【夾批： 曾頭市三字卻從段景住口中提起，皆深表宋一江一 不為晁蓋報仇也。
Ｏ仍從馬上提起，以下彼此口口都只為馬，則其不為晁蓋甚明也，妙筆妙筆。
】石勇、楊林不知去向。
小弟連夜逃來，報知此事。」
林沖見說，教且回山寨與哥哥相見了，卻商議此事。
眾人且過渡來，都到忠義堂上，見了宋一江一 。
關勝引單廷圭、魏定國與大小頭領俱各相見了。
李逵把下山殺了韓伯龍，遇見焦挺、鮑旭，同去打破凌州之事，說了一遍。
宋一江一 聽罷，又添四個好漢，正在歡喜。
段景住備說奪馬一事。
宋一江一 聽了，大怒道：「前者奪我馬匹，至今不曾報仇。
晁天王又遭他射死。
【夾批： 看他報仇二字放在奪馬下，天王射死放在報仇下，妙筆。
】今天如此無禮，若不去剿這廝，惹人恥笑不小！」吳用道：「即日春暖無事，正好廝殺取樂。
【夾批： 天下豈有不共戴天之事，而需春暖，而需無事，而言取樂者哉？寫宋一江一 、吳用全無報仇之心，妙筆。
】前者天王失其地利，如今必用智取。」
且教時遷，他會飛簷走壁，可去探聽消息一遭，回來卻作商量。」
時遷聽命去了。
無三二日，只見楊林、石勇逃得回寨，備說曾頭市史文恭口出大言，要與梁出泊勢不兩立。
宋一江一 見說，便要起兵。
吳用道：「再待時遷回報卻去未遲。」
宋一江一 怒氣填胸，要報此仇，片時忍耐不住，【夾批： 妙妙。
Ｏ天王之仇一向不提，奪馬之仇片時不忍，挑剔妙絕。
】又使戴宗飛去打聽，立等回報。
不過數日，卻是戴宗先回來【夾批： 寫戴宗、時遷，參差疏密可喜。
Ｏ天王死後，久矣杳不聞有曾頭市也，忽然再被奪馬，便爾戴宗、時遷奔走旁午，筆筆皆極著宋一江一 之惡也。
】說：「這曾頭市要與凌州報仇，欲起軍馬。
見今曾頭市口紮下大寨，【夾批： 略。
】又在法華寺內做中軍帳，數百里遍插旌旗，不知何路可進。」
【夾批：略。
】次日，時遷回寨報說：「小弟直到曾頭市裡面探知備細。
【夾批： 與戴宗參差疏密互見。
】見今紮下五個寨柵。
曾頭市前面，三千餘人守住村口。
總寨內是教師史文恭執掌，【夾批： 詳。
】北寨是曾塗與副教師蘇定，【夾批：詳。
】南寨是次子曾密，【夾批： 詳。
】西寨是三子曾索，【夾批：詳。
】東寨是四子曾魁，【夾批： 詳。
】中寨是第五子曾升與父親曾弄守把。
【夾批：詳。
】這個青州郁保四，身長一丈，腰闊數圍，綽號險道神，【夾批： 詳。
】將這奪的許多馬匹都餵養在法華寺內。」
【夾批： 詳。
Ｏ馬亦還他下落，則後文易於收拾也。
】
吳用聽罷，便教會集諸將一同商議：「既然他設五個寨柵，我這裡分調五支軍將，可作五路去打。」
盧俊義便起身道：【夾批： 宋一江一 吃驚之事。
Ｏ員外若不自家起身，則亦與徐寧、關勝、呼延灼、索超、單廷珪、魏定國等，同不見調矣。
】「盧某得蒙救命上山，未能報效；今願盡命向前，未知尊意若何？」
宋一江一 便問吳用道：「員外如肯下山，可屈為前部否？」
【夾批： 調撥則調撥耳，前部則前部耳，目顧吳用而口咨嗟之，其不欲員外之蝥弧先登，蓋灼如也。
】吳用道：「員外初到山寨，未經戰陣，山嶺崎嶇，乘馬不便，不可為前部先鋒；別引一支軍馬，前去平川埋伏，只聽中軍炮響，便來接應。」
【夾批： 獨調員外於無可用武之地，可謂極盡心機，又豈料冷處埋伏之適遇史文恭哉？奇情曲筆，寫得妙絕。
】宋一江一 大喜，叫盧員外帶同燕青，引領五百步軍，平川小路聽號。
【夾批： 宋一江一 大喜四字書法。
Ｏ於大軍未調之先，先撥置盧員外者，蓋舊日眾人久已肯服，所慮獨盧員外一人故也。
Ｏ僅領步軍五百，筆中有眼。
】再分調五路軍馬：曾頭市正南大寨，【夾批： 看他調撥，又變出一樣章法，奇才大筆。
】差馬軍頭領霹靂火秦明、小李廣花榮，副將馬麟、一鄧一 飛，引軍三千攻打；【夾批： 三千。
】曾頭市正東大寨，差步軍頭領花一和尚魯智深、行者武松，副將孔明、孔亮，引軍三千攻打；【夾批： 三千。
】曾頭市正北大寨，差馬軍頭領青面獸楊志、九紋龍史進，副將楊春、陳達，引軍三千攻打；【夾批： 三千。
】曾頭市正西大寨，差步軍頭領美髯公朱同、插翅虎雷橫，副將鄒淵、鄒潤，引軍三千攻打；【夾批： 三千。
】曾頭市正中總寨，都頭領宋公明，軍師吳用、公孫勝，【夾批： 前書調開盧員外，又調開眾將，此又大書宋公明自打總寨者，見其志在親捉史文恭，以必得第一座也，妙筆。
】隨行副將呂方、郭盛、解珍、解寶、戴宗、時遷，領軍五千攻打。
【夾批： 五千。
Ｏ看他領軍獨多，而盧俊義則極少，皆是筆中有眼。
】合後步軍頭領黑旋風李逵、混世魔王樊瑞，副將項充、李袞，引馬步軍兵五千。
【夾批： 分明宋一江一 獨領一萬。
】其餘頭領各守山寨。
【夾批： 處處有此一保存，獨此句中屈殺許多大將，妙筆可想。
】
不說宋一江一 部領五軍兵將大進。
且說曾頭市探事人探知備細，報入寨中。
曾長官聽了，便請教師史文恭、蘇定商議軍情重事。
史文恭道：「梁山泊軍馬來時，只是多使陷坑，方才捉得他強兵猛將。
這伙草寇，須是這條計，以為上策。」
曾長官便差莊客人等，將了鋤頭鐵鍬，去村口掘下陷坑數十處，上面虛浮土蓋，四下裡埋伏了軍兵，只等敵軍到來；又去曾頭市北路也掘下數十處陷坑。
比及宋一江一 軍馬起行時，吳用預先暗使時遷又去打聽。
【夾批： 此等段落悉與第五十九回晁蓋輕入重地照耀。
Ｏ有吳用，又必得時遷，歎前者之並無吳用也，誰實為之，而謂宋一江一 非弒晁蓋者乎？】數日之間，時遷回來報說：「曾頭市寨南寨北部盡掘下陷坑，不計其數，只等俺軍馬到來。」
吳用見說，大笑道：「不足為奇！」引軍前進，來到曾頭市相近。
此時日午時分，前隊望見一騎馬來，項帶銅鈴，尾拴雉尾；馬上一人，青巾白袍，手執短槍。
【夾批： 寫曾頭市正復勍敵。
Ｏ意思便與小郎君祝彪一樣。
】前隊望見，便要追趕。
吳用止住。
便教軍馬就此下寨，【夾批： 所以然者，此青巾白袍馳馬之處，即是掘下陷坑之處故也。
Ｏ青巾白袍人，竟不知其為誰？妙妙。
】四面掘了濠塹，下了鐵蒺藜。
傳下令去，教五軍各自分頭下寨，一般掘下濠塹，下了蒺藜。
一住三日，曾頭市不出一交一 戰。
【夾批：彼固以為以逸待勞也。
】吳用再使時遷扮作伏路小軍，去曾頭市寨中探聽他不知何意；所有陷坑，暗暗地記著【夾批： 一。
】離寨多少路遠，【夾批：一。
】總有幾處。
【夾批： 一。
好。
】時遷去了一日，都知備細，暗地使了記號，回報軍師。
次日，吳用傳令，教前隊步軍各執鐵鋤，分作兩隊；【夾批： 奇極。
】又把糧車，一百有餘，裝載蘆葦乾柴，藏在中軍。
【夾批：奇極。
】當晚傳令，與各寨諸軍頭領。
來日巳牌，只聽東西兩路步軍先去打寨。
【夾批： 奇極。
】再教攻打曾頭市北寨的楊志、史進，把馬軍一字兒擺開，只在那裡擂鼓搖旗，虛張聲勢，切不可進。
【夾批： 奇極。
】吳用傳令已了。
再說曾頭市史文恭只要引宋一江一 軍馬打寨，便趕入陷坑。
寨前路狹，待走那裡去？次日巳牌，只聽寨前炮響，軍兵大隊都到南門。
【夾批： 寫寨前一炮，卻是東西兵起；寨前又一炮，卻是背後兵起，吳用之稱智多星，洵非誇也。
】次後只見東寨邊來報道：【夾批： 妙妙。
】「一個和尚輪著鐵禪杖，一個行者舞起雙戒刀，攻打前後！」史文恭道：「這兩個必是梁山泊魯智深、武松。」
【夾批： 一隊口中猜出，一隊旗上看出，只二隊便有如許變換。
Ｏ如此匆忙敘事中，又須文字變換，真乃心閒手敏也。
】卻恐有失，便分人去幫助曾魁。
【夾批： 分之使弱也。
】只見西寨邊，又來報道：【夾批：妙妙。
】「一個長髯大漢，一個虎面大漢，旗號上寫著『美髯公朱同』、『插翅虎雷橫』，前來攻打甚急！」【夾批： 一隊旗上看出。
】史文恭聽了，又分撥人去幫助曾索。
【夾批：寫分兵明畫之極。
】又聽得寨前炮響。
【夾批： 寨前炮響，寨前又炮響，絕妙兵法，卻成絕妙章法。
】史文恭按兵不動，只要等他入來塌了陷坑，山下伏兵齊起，接應捉人。
這裡吳用卻調馬軍從山背後兩路抄到寨前，【夾批： 妙妙，令寨前陷坑無用也。
Ｏ妙妙，正令寨前陷坑有用也。
】前面步軍只顧看寨，又不敢去；【夾批： 可歎。
Ｏ此吾所謂印板將令也。
】兩邊伏兵都擺在寨前；【夾批：可歎。
】背後吳用軍馬趕來，盡數逼下坑去。
【夾批： 彼掘陷坑而我用之，妙不可言。
】史文恭卻待出來，吳用鞭梢一指，軍寨中鑼響，一齊推出百餘輛車子來，盡數把火點著，【夾批： 妙妙。
】上面蘆葦、乾柴、硫磺、焰硝，一齊著起，煙火迷天。
比及史文恭軍馬出來，盡被火車橫攔當住，只得迴避。
【夾批： 又令之不得衝突，所謂計必萬全都也。
Ｏ如此一段便是絕妙陣法，豈得以其稗官也而忽之？】急待退軍。
公孫勝早在陣中，揮劍作法，刮起大風，卷那火焰燒入南門，早把敵樓排柵盡行燒燬，【夾批： 妙妙，可謂一打曾頭市矣。
】【眉批：以上一打曾頭市矣。
】已自得勝，鳴金收軍，四下裡入寨，當晚權歇。
史文恭連夜修整寨門。
兩下當住。
【夾批： 寫曾頭市正復勍敵。
】
次日，曾塗對史文恭計議道：「若不先斬賊首，難以追滅。」
囑付教師史文恭牢守寨柵。
曾塗率領軍兵，披掛上馬，出陣搦戰。
宋一江一 在中軍，聞知曾塗搦戰，帶領呂方、郭盛，相隨出到前軍。
門旗影裡看見曾塗，心頭怒起，用鞭指道：「誰與我先捉這廝，報往日之仇？」
【夾批： 誰與我，雖復順口之辭，然亦見宋一江一 功歸一身之意。
】小一溫一 候呂方，拍坐下馬，挺手中方天畫戟，直取曾塗。
兩馬一交一 鋒，二器並舉。
鬥到三十合以上，郭盛在門旗下，看見兩個中間，將及輸了一個。
原來呂方本事敵不得曾塗；三十合已前，兀自抵敵不住；三十合已後，戟法亂了，只辦得遮架躲閃。
郭盛只恐呂方有失，便驟坐下馬，撚手中方天畫戟，飛出陣來，夾攻曾塗。
三騎馬在陣前絞做一一團一 。
原來兩枝戟上都拴著金錢豹尾。
呂方、郭盛要捉曾塗，兩枝戟齊舉，【夾批： 寫二戟。
】曾塗眼明，便用槍只一撥，【夾批：寫一槍。
】卻被兩條豹尾攪住朱纓，奪扯不開。
三個各要掣出軍器使用。
【夾批： 此即對影山故事也，乃對影山只是兩戟豹尾，此又添出槍上朱纓，便有加倍好看也。
】小李廣花榮在陣中看見，恐怕輸了兩個，便縱馬出來，左手拈起雕弓，右手急取箭，搭上箭，拽滿弓，望著曾塗射來。
【夾批： 二十九字一句，其事甚疾。
Ｏ對影山射開豹尾，此竟射殺曾塗，妙妙。
】這曾塗卻好掣出槍來，那兩枝戟兀自攪做一一團一 。
說時遲，那時疾：曾塗掣槍，便望呂方項根搠來。
【夾批： 三十七字一句，其事甚疾，令人吃驚。
】花榮箭早先到，正中曾塗左臂，【夾批：其事甚疾。
】翻身落馬。
呂方、郭盛，雙戟並施，【夾批： 其事甚疾。
】曾塗死於非命。
【夾批：曾塗死。
】十數騎馬軍飛奔回來報知史文恭，轉報中寨。
曾長官聽得大哭。
只見旁邊惱犯了一個壯士曾升，武藝絕高，使兩口飛刀，人莫敢近；當時聽了大怒，咬牙切齒，喝叫：「備我馬來！要與哥哥報仇！」曾長官攔當不住。
全身披掛，綽刀上馬，直奔前寨。
史文恭接著，勸道：「小將軍不可輕敵。
宋一江一 軍中智勇猛將極多。
若論史某愚意，只宜堅守五寨，暗地使人前往凌州，便教飛奏朝廷，調兵選將，多撥官軍，分作兩處征剿：——一打梁山泊，一保曾頭市。
——令賊無心戀戰，必欲退兵急奔回山。
那時史某不才，與汝兄弟一同追殺，必獲大功。」
說言未了，北寨副教師蘇定到來。
見說堅守一節，也道：「梁山泊吳用那廝詭計多謀，不可輕敵；只宜退守。
待救兵到來，從長商議。」
曾升叫道：「殺我哥哥，此冤不報，真強盜也！直等養成賊勢，退敵則難！」史文恭、蘇定，阻當不住。
曾升上馬，帶領數十騎馬軍，飛奔出寨搦戰。
宋一江一 聞知，傳令前軍迎敵。
當時秦明得令，舞起狼牙棍，正要出陣斗這曾升；只見黑旋風李逵，手搭板斧，直奔軍前，不問事由，搶出垓心。
【夾批： 寫得妙，遂更急於霹靂火也。
】對陣有人認得，說道：「這個是梁山泊黑旋風李逵！」曾升見了，便叫放箭。
原來李逵但是上陣，便要脫膊，【夾批： 妙人，只用八個字活畫出來。
】全得項充、李袞蠻牌遮護；【夾批：好。
】此時獨自搶來，被曾升一箭，腿上正著，身如泰山，倒在地下。
曾升背後，馬軍齊搶過來。
宋一江一 陣上，秦明、花榮飛馬向前死救；背後馬麟、一鄧一 飛、呂方、郭盛一齊接應歸陣。
【夾批： 亦作一跌者，不欲寫得曾家太易也。
】曾升見了宋一江一 陣上人多，不敢再戰，以此領兵還寨。
宋一江一 也自收軍駐紮。
【夾批 （金眉批）：以上二打曾頭市。
】
次日，史文恭、蘇定只是主張不要對陣。
怎禁得曾升催並道：「要報兄仇！」史文恭無奈，只得披掛上馬。
那匹馬便是先前奪的段景住的千里龍駒「照夜玉獅子馬」。
【夾批： 此篇寫宋一江一 獨為馬來，非為晁蓋來也，故處處將馬出色點染，見是一篇綱領。
】宋一江一 引諸將擺開陣勢迎敵，對陣史文恭出馬。
宋一江一 看見好馬，心頭火起，【夾批： 寫宋一江一 本意只為馬，妙筆。
】便令前軍迎敵。
秦明得令，飛奔坐下馬來迎。
二騎相一交一 ，軍器並舉。
約二十餘合，秦明力怯，望本陣便走。
史文恭奮勇趕來，神槍到處，秦明後腿股上早著，倒跌下馬來。
呂方、郭盛、馬麟、一鄧一 飛四將齊出死命來救。
雖然救得秦明，軍兵折了一陣；【夾批： 再作一跌者，不欲寫得曾家太易也。
】收回敗軍，離寨十里駐紮。
宋一江一 叫把車子載了秦明，一面使人送回山寨將息；密與吳用商量，教取大刀關勝、金槍手徐寧，並要單廷圭、魏定國，四位下山，同來協助。
【夾批： 密與吳用商量，書法妙絕。
蓋來則定當成功，歸則難與爭座者，如徐寧、呼延灼、關勝、索超、單廷珪、魏定國諸人是也。
乃今敵勢浩大，必須添人協助，而此五六人者又未深知其心，於是進退兩難，回惑無措，而捨索超、呼延，取關、徐、單、魏，蓋寫宋一江一 心事歷歷如鑒也。
】宋一江一 又自己焚香祈禱，暗卜一課。
吳用看了卦象，便道：「恭喜大事無損，今夜倒主有賊兵入寨。」
【夾批： 取四人後，又書宋一江一 卜課，寫心上有事人皇惑不定如鑒。
Ｏ只用恭喜大事無損六字答宋一江一 卜課，下卻順便接入下文，妙妙。
】宋一江一 道：「可以早作準備。」
吳用道：「請兄長放心，只顧傳下號令。
先去報與三寨頭領，今夜起東西二寨，便教解珍在左，解寶在右，其餘軍馬各於四下裡埋伏。」
已定。
是夜，天清月白，風靜雲閒。
【夾批： 好景。
】史文恭在寨中對曾升道：「賊兵今日輸了兩將，必然懼怯，乘虛正好劫寨。」
曾升見說，便教請北寨蘇定，南寨曾密，西寨曾索，引兵前來，一同劫寨。
二更左側潛地出哨，馬摘鸞鈴，人披軟戰，直到宋一江一 中軍寨內；見四下無人，劫著空寨，急叫中計，轉身便走。
左手下撞出兩頭蛇解珍，右手下撞出雙尾蠍解寶，後面便是小李廣花榮，一發趕上。
【夾批： 只三句已足。
】曾索在黑地裡被解珍一鋼叉搠於馬下。
【夾批：曾索死。
】放起火來，後寨發喊，東西兩邊，進兵攻打寨柵，混戰了半夜。
史文恭奪路得回。
【夾批： 可謂三戰曾頭市也。
】【眉批：以上三戰曾頭市。
】
曾長官又見折了曾索，煩惱倍增。
次日，要史文恭寫書投降。
史文恭也有八分懼怯，隨即寫書，速差一人擎，直到宋一江一 大寨。
小校報知曾頭市有人下書。
宋一江一 傳令，教喚入來。
小校將書呈上。
宋一江一 拆開看時，寫道：
曾頭市主曾弄頓首再拜宋公明統軍頭領麾下：前者小男無知、倚仗小勇，冒犯虎威。
【夾批： 寫曾家為著只重在奪馬，若射死天王，只是輕輕言之，妙筆。
】向日天王下山，理合就當歸附，無端部卒施放冷箭，【夾批： 只四字，不更深言，妙筆。
】罪累深重，百口何辭？然竊自原，非本意也。
今頑犬已亡，遣使請和。
如蒙罷戰休兵，願將原奪馬匹盡數納還；【夾批： 首尾只重奪馬，使人讀其書，知其事，以深著宋一江一 之罪也。
】更金帛犒勞三軍，免致兩傷。
謹此奉書，伏乞照察。
宋一江一 看罷來書，目顧吳用，滿面大怒，扯書罵道：【夾批： 寫宋一江一 、吳用同惡共濟，真乃如畫。
Ｏ扯書而必顧吳用，大怒而只是滿面，活畫出一時如鬼之伎來。
】「殺吾兄長，焉肯干休！只待洗蕩村坊，是吾本願！」下書人俯伏在地，凜顫不已。
吳用慌忙勸道：【夾批： 一個罵，一個勸，一個目顧，一個慌忙，可笑可恨。
】「兄長差矣！我等相爭，皆為氣耳；【夾批： 為氣則不為晁蓋也。
】既是曾家差人下書講和，豈為一時之忿，以失大義？」
隨即便寫回書，取銀十兩賞了來使。
回還本寨，將書呈上。
曾長官與史文恭拆開看時，上面寫道：
梁山泊主將宋一江一 手書回示曾頭市主曾弄：自古無信之國終必亡，無禮之人終必死，無義之財終必奪，無勇之將終必敗。
理之自然，無足奇者。
【夾批： 竟是絕妙好議論。
Ｏ看他發出四句大議論，卻是句句為奪馬，不為殺天王，寫宋一江一 之罪著矣。
】梁山泊與曾頭市，自來無仇，各守邊界。
總緣爾行一時之惡，遂惹今日之冤。
【夾批： 殺天王亦不深言，只作輕輕二語，妙筆。
】若要講和，便鬚髮還二次原奪馬匹，並要奪馬兇徒郁保四，【夾批： 看他只為馬。
Ｏ曾家請罪只說奪馬，猶曰避罪不得不爾也。
若宋一江一 問罪亦只說奪馬，然則宋一江一 之不為天王報仇，又豈有辨哉？】犒勞軍士金帛。
【夾批： 討馬之後又及犒軍，以見其無所不說，而獨不說報仇也。
】忠誠既篤，禮數休輕。
如或更變，別有定奪。
曾長官與史文恭看了，俱各驚憂。
次日曾長官又使人來說：「若要郁保四，亦請一人質當。」
宋一江一 、吳用隨即便差時遷、李逵、樊瑞、項充、李袞五人前去為信。
臨行時，吳用叫過時遷，附耳低言：「倘或有變，如此如此……。」
不說五人去了。
卻說關勝、徐寧、單廷圭、魏定國到了；當時見了眾人，就在中軍紮住。
且說時遷引四個好漢來見曾長官。
時遷向前說道：「奉哥哥將令，差時遷引李逵等四人前來講和。」
史文恭道：「吳用差這五個人來，未必無謀。」
李逵大怒，揪住史文恭便打。
【夾批： 奇人奇事。
】曾長官慌忙勸住。
時遷道：「李逵雖然粗鹵，卻是俺宋公明哥哥心腹之人：特使他來，休得疑惑。」
曾長官心中要講和，不聽史文恭之言，便教置酒相待，請去法華寺寨中安歇，撥五百軍人前後圍住；卻使曾升帶同郁保四來宋一江一 大寨講和。
二人到中軍相見了，隨後將原奪二次馬匹並金帛一車送到大寨。
宋一江一 看罷道：「這馬都是後次奪的，正有先前段景住送來那匹千里白龍駒『照夜玉獅子馬』，如何不見將來？」
【夾批： 寫宋一江一 於馬極其加意，以反映其視晁蓋之仇如棄也。
Ｏ馬便如此記得，晁蓋便如此不記得，妙筆。
】曾升道：「是師父史文恭乘坐著，以此不曾將來。」
宋一江一 道：「你疾忙快寫書去，教早早牽那匹馬來還我！」【夾批： 寫宋一江一 諄諄懇懇只為馬。
】曾升便寫書，叫從人還寨，討這匹馬來。
史文恭聽得，回道：「別的馬將去不吝，這匹馬卻不與他！」從人往復去了幾遭，宋一江一 定死要這匹馬。
【夾批： 妙筆。
】史文恭使人來說道：「若還定要我這匹馬時，著他即便退軍，我便送來還他！」
宋一江一 聽得這話便與吳用商量。
尚然未決，【夾批： 妙筆妙筆。
寫宋一江一 便有即便退軍之意，以見此來單為奪馬，更無餘志。
】忽有人來報道：「青州、凌州兩路有軍馬到來。」
宋一江一 道：「那廝們知得，必然變卦。」
【夾批： 變卦者，不肯還馬也，若果志在報仇，豈憂變卦哉！妙筆。
】暗傳下號令，就差關勝、單廷圭、魏定國去迎青州軍馬，【夾批： 好。
Ｏ寫青州、凌州兩路救兵，只是借勢層跌，以表宋一江一 意只在馬，未嘗肯為晁蓋報仇耳。
不必又顯戰功，故只如此略略點去。
】花榮、馬麟、一鄧一 飛去迎凌州軍馬。
【夾批： 好。
】暗地叫出郁保四來，用好言撫恤他，十分恩義相待，說道：「你若肯建這場功勞，山寨裡也教你做個頭領。
奪馬之仇，折箭為誓，一齊都罷。
你若不從，曾頭市破在旦夕。
任從你心。」
郁保四聽言，情願投拜，從命帳下。
吳用授計與郁保四道：「你只做私逃還寨，與史文恭說道：『我和曾升去宋一江一 寨中講和，打聽得真實了；如今宋一江一 大意，只要賺這匹千里馬，實無心講和；若還與了他，必然翻變。
如今聽得青州、凌州兩路救兵到了，十分心慌。
正好乘勢用計，不可有誤。
』【夾批： 即以己之瑕處作誘敵，妙妙。
】他若信從了，我自有處置。」
郁保四領了言語，直到史文恭寨裡，把前事具說了一遍。
史文恭領了郁保四來見曾長官，備說宋一江一 無心講和，可以乘勢劫他寨柵。
曾長官道：「我那曾升尚在那裡，若還翻變，必然被他殺害。」
史文恭道：「打破他寨，好歹救了。
今晚傳令與各寨，盡數都起，先劫宋一江一 大寨；如斷去蛇首，眾賊無用，回來卻殺李逵等五人未遲。」
曾長官道：「教師可以善用良計。」
當下傳令與北寨蘇定，東寨曾魁，南寨曾密，一同劫寨。
郁保四卻閃來法華寺大寨內，看了李逵等五人，暗與時遷走透這個消息。
再說宋一江一 同吳用說道：「未知此計若何？」
吳用道：「若是郁保四不回，便是中俺之計。
他若今晚來劫我寨，我等退伏兩邊，卻教魯智深、武松引步軍殺入他東寨，朱同、雷橫引步軍殺入他西寨，卻令楊志、史進引馬軍截殺北寨：此名『番犬伏窩之計』，百發百中。」
【夾批： 劫寨之奇，此為第一。
Ｏ名色亦奇絕。
】
當晚卻說史文恭帶了蘇定、曾密、曾魁盡數起發。
是夜，月色朦朧，星辰昏暗。
史文恭、蘇定當先，曾密、曾魁押後，馬摘鸞鈴，人披軟戰，盡都來到宋一江一 總寨。
只見寨門不關，寨內並無一人，又不見些動靜。
情知中計，即便回身。
急望本寨去時，只見曾頭市裡鑼鳴炮響，卻是時遷爬去法華寺鐘樓上撞起鍾來；【夾批： 偏不寫放起火來，篩起鑼來；偏就法華寺三字，見景生情，撞起鍾來，妙妙。
】東西兩門，火炮齊響，喊聲大舉，正不知多少軍馬殺將入來。
卻說法華寺中，李逵、樊瑞、項充、李袞一齊發作，殺將出來。
史文恭等急回到寨時，尋路不見。
曾長官見寨中大鬧，又聽得梁山泊大軍兩路殺將入來，就在寨裡自縊而死。
【夾批： 曾弄死。
】曾密逕奔西寨，被朱同一朴刀搠死。
【夾批：曾密死。
】曾魁要奔東寨時，亂軍中馬踏為泥。
【夾批： 曾魁死。
】蘇定死命奔出北門，卻有無數陷坑，【夾批：寫得便似出於意外，故妙。
】背後魯智深、武松趕殺將來，前逢楊志、史進，一時亂箭射死。
【夾批： 蘇定死。
Ｏ寫數人草草而死者，意只重史文恭一人也。
】後頭撞來的人馬都跌入陷坑中去，重重疊疊，陷死不知其數。
【夾批： 寫吳用不惟不遭陷坑之換，乃能反得陷坑之用，真不愧智多星矣。
】
且說史文恭得這千里馬行得快，【夾批：出色寫馬妙。
】殺出西門，落荒而走。
此時黑霧遮天，不分南北。
【夾批： 為晁蓋陰魂作引。
】約行了二十餘里，不知何處，【夾批： 特書罡字，以見此處非史文恭必走之路，，而前文之冷調員外，為可丑可恨也。
】只聽得樹林背後，一聲鑼響，撞出四五百軍來。
當先一將，手提桿棒，望馬腳便打。
【夾批： 宋一江一 冷調員外，而史文恭又偏遇著，妙筆妙筆。
Ｏ寫史文恭遇盧俊義，先暗寫一番，次明寫一番，皆極其搖曳也。
】那匹馬是千里龍駒，見棒來時，從頭上跳過去了。
【夾批： 出色寫馬，妙妙。
Ｏ冷調員外者，斷不欲其得遇史文恭也；冷調之而又偏遇之，可謂奇絕；乃准予調之而又偏遇之，而又偏失之，而又重獲之，一發奇絕也。
】史文恭正走之間。
只見陰雲冉冉，冷氣颼颼，黑霧漫漫，狂風颯颯，虛空之中，四邊都是晁蓋陰魂纏住。
【夾批： 見晁蓋之實式憑於盧俊義也。
】史文恭再回舊路，【夾批： 殺出西門作一縱，頭上跳過再作一縱，然後以一句擒之，筆力奇矯之甚。
】卻撞著浪子燕青；【夾批： 出盧俊義，偏先出燕青，皆極其搖曳。
】又轉過玉麒麟盧俊義來，【夾批： 妙筆妙筆。
Ｏ如此千曲百折，無非欲表宋一江一 之奸惡也。
】喝一聲：「強賊！待走那裡去！」腿股上只一朴刀搠下馬來，便把繩索綁了，解投曾頭市來。
燕青牽了那匹千里龍駒，逕到大寨。
【夾批： 不惟寫得仇是他家報，並寫得馬亦是他家得，妙妙。
】宋一江一 看了，心中一喜一惱。
【夾批： 一喜一惱，只是四字，更不分明，妙不可言。
Ｏ不善讀史者，疏之曰：喜者喜盧員外建功，怒者怒史文恭仇人也。
善讀史者，疏之曰：喜者喜玉獅子歸來，惱者惱玉麒麟有功也。
】先把曾升就本處斬首；【夾批： 曾升死。
】曾家一門老少盡數不留；抄擄到金銀財寶，米麥糧食，盡行裝載上車，回梁山泊給散各都頭領，犒賞三軍。
且說關勝領軍殺退青州軍馬，花榮領軍殺散凌州軍馬，都回來了。
【夾批：省。
】大小頭領不缺一個，已得了這匹千里龍駒「照照夜玉獅子馬」；【夾批： 看他一篇之中，大書特書只是為馬，以定宋一江一 之罪也。
】其餘物件盡不必說。
陷車內囚了史文恭，便收拾軍馬，回梁山泊來。
所過州縣村坊並無侵擾。
回到山寨忠義堂上，都來參見晁蓋之靈。
林沖請宋一江一 傳令，【夾批： 古本有此林沖請三字，俗本無，兩本相去如此。
】教聖手書生簫讓作了祭文；令大小頭領，人人掛孝，個個舉哀；將史文恭剖腹剜心，享祭晁蓋。
已罷。
【夾批： 晁蓋一生，武師實始終之，寫得妙妙。
】宋一江一 就忠義堂上與眾弟兄商議立梁山泊之主。
【夾批： 晁蓋遺誓，明如畫石，今日之事，有何商議？商議者，明明不用電流表多項式蓋遺誓也。
自比以下皆宋一江一 商議之辭，豈復以晁蓋為念哉！】吳用便道：「兄長為尊，盧員外為次。
其餘眾弟兄，各依舊位。」
【夾批： 吳用便道四字，書法。
】宋一江一 道：「向者晁天王遺言：『但有人捉得史文恭者，不揀是誰，便為梁山泊之主。
』今日，盧員外生擒此賊，赴山祭獻晁兄，報仇雪恨，正當為尊。
不必多說。」
盧俊義道：「小弟德薄才，怎敢承當此位？若得居末，尚自過分。」
宋一江一 道：「非宋某多謙， 有三件不如員外處：【夾批：何不一口到底，只奉天王遺令，而又別引他辭。
】第一件，宋一江一 身材黑矮，員外堂堂一表，凜一軀，眾人無能得及。
【夾批： 贊員外語，卻是挑眾人語。
】第二件，宋一江一 出身小吏，犯罪在逃，感蒙眾兄弟不棄，暫居尊位；員外生於富貴之家，長有豪傑之譽，又非眾人所能得及。
【夾批： 挑眾人語。
】第三件，宋一江一 文不能安邦，武不能附眾，手無縛之力，身無寸箭之功；員外力敵萬人，通今博古，一發眾人無能得及。
【夾批： 挑眾人語。
Ｏ看他出說三件，卻偏不及為天王報仇也。
宋一江一 之奸惡無一恥，一至於是乎！寫得妙妙。
】——員外有如此才德，正當為山寨之主。
他時歸順朝廷，建功立業，官爵陞遷，能使弟兄們盡生光彩。
【夾批： 句句挑眾人語。
】宋一江一 主張已定，休得推托。」
盧俊義拜於地下，說道：「兄長枉自多談；盧某寧死，實難從命。」
吳用又道：【夾批：吳用又道，書法。
】「兄長為尊，盧員外為次，皆人所伏。
兄長若如是再三推讓，恐冷了眾人之心。」
原來吳用已把眼視眾人，故出此語。
【夾批：寫兩人同惡共濟如鏡。
】只見黑旋風李逵大叫道：「我在一江一 州，捨身拚命，跟將你來，眾人都饒讓你一步！我自天也不怕！【夾批：妙妙，天生是李大哥語。
】你只管讓來讓去假甚鳥！【夾批：妙妙，快絕。
】我便殺將起來，各自散火！」【夾批：妙妙，是是。
】武松見吳用以目示人，也上前叫道：「哥哥手下許多軍官都是受過朝廷誥命的：他只是讓哥哥，如何肯從別人？」
【夾批：妙妙，天生是武二語。
】劉唐便道：「我們起初七個上山，那時便有讓哥哥為尊之意。
今日卻讓後來人。」
【夾批：妙妙，天生是劉唐語。
】魯智深大叫道：「若還兄長要這許多禮數，洒家們各自撒開！」【夾批：妙妙，天生是魯提轄語。
】宋一江一 道：「你眾人不必多說，我別有個道理。
看天意是如何，方才可定。」
【夾批：天王之遺令置之不論，而別生出許多商議，許多道理，寫得可丑可恨之極。
】吳用道：「有何高見？便請一言。」
宋一江一 道：「有兩件事。」
正是教：梁山泊內，重添兩個英雄；東平府中，又惹一場災禍。
直教：
天罡盡數投山寨，地煞空群聚水涯。
畢竟宋一江一 說出那兩件事來，且聽下回分解。
分類：四大文學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