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公案
第二十二回 得確情張榮覆命 聽堂訊鍾氏訴供
卻說張榮將謀死親夫一案訪得個明白,還恐那店主人一面之辭,或有不盡不實,重複到各處細細的訪問,卻是眾口一辭。
料想再也不能差誤的了,便一徑回到衙門,將那店主人的話,並他處訪聞的從頭至尾的稟明李公知道。
李公聽罷,十分之喜,誇獎張榮很能辦事,說道:「你這一行辛苦,卻申理了一樁冤案,救了兩個的性命,你的功德也不校且下去歇息,等完了案,再重重的賞你。」
張榮下了個半跪,說道:「謝老爺的恩典。」
便下去了。
李公重將案卷細看,與張榮所訪的情節確是針鋒相對。
便傳點單,喊伺候,喚齊兩造,晚堂聽審。
且說那陸大榮指望將這謀死親夫的重情,去了這寡一婦 並腹中的身孕,好圖陸進財那一份整整齊齊的家業。
且喜得前官已經准狀,姦夫已有著落,就不怕他不屈打成招。
眼見得這大片的田地房產,指日要歸自己名下的了,心中豈不歡喜?不想碰見李公這樣鑿四方楞兒的官,這番打算就白費心了。
這一天,正與他幾個密友及族中的幾個光棍商量,想要找個門路,向本官通通線索。
猛聽得官差到門傳呼聽審,倒嚇了一跳。
不得已,換上衣帽,跟了差人到衙門伺候。
不多一刻,李公升堂,首傳陸大榮上堂跪下。
李公道:「你就是陸大榮?」
答道:「是。」
李公道:「你與已故的陸進財是什麼輩分?」
大榮道:「是從堂弟兄。」
李公道:「你怎知道陸進財是他妻子謀害的?」
大榮叩頭道:「職員家門不幸,遭此個事。
進財這女人是續娶的,年歲不甚相當,平日丑聲傳揚,四鄰都知道的。
只為有進財在,旁人不便過問。
哪知道淫婦心狠,竟把進財謀害,妄想以奸生子佔有家產,亂陸氏的宗祧血脈。
蒙前任父台明鑒,恩准提問,已將姦夫拿到,未及過堂,便卸了事。
幸老父台明察,為職員辨理,替亡兄進財伸冤。」
李公道:「進財無子,自應過繼。
你共有幾個兒子?」
大榮道:「職員有四個兒子。
第二個名叫承福,是亡兄最愛,久許立為繼嗣。
因為續娶年輕,妄想誕育,所以沒有議立。」
李公道:「你又怎知進財遺腹身孕是奸生的呢?」
大榮道:「亡兄向日多病,久不起床 。
現有姦夫可證,豈職員所能捏造。」
李公道:「既稱進財向日多病,久不起床 ,又安見得不是病死?你又怎知道是謀害?婦人雖然狠毒,又豈肯謀殺此久病將死之夫,以自陷極刑?這個道理,實本縣所不解。」
說罷,又冷笑了一聲。
大榮聽了,好如一桶冷水打頭頂心澆下,不禁毛骨悚然,勉強答道:「老父台明見極是。
但此是眾人皆知的事,職員兄弟之親,豈能置之不問?進財是病死,是謀死,求老父台開棺相驗,自然明白。
至遺腹子是否奸生,但問姦夫奸婦,自然明白。
且分娩後,不難滴血以辨真假。」
李公拍案道:「開棺事情重大,非同兒戲,設使檢驗無傷,將怎麼樣?你敢具結不敢?」
大榮道:「職員情願具結。」
李公便命大榮暫退,具結上來。
一面傳陸進財妻子陸鍾氏上堂問話,便見官媒攙著一同上來。
李公望下看,這女人有三十多年紀,柳腰蓮足,體態纖妍,穿著一身縞素,正如菡萏臨波,梅花帶雪,卻比濃妝艷抹強勝百倍。
雖然風韻非凡,而舉動間自有一股端莊穩重的氣象。
李公一見,就知是個正經女子,暗暗歎息:不料此偏僻州縣,能有此絕色佳人。
天既生此絕色佳人,卻又不為愛護,俾遭此橫禍。
這正是紅顏薄命,千古同歎。」
閒話休題。
且說陸鍾氏到案前跪下,不覺放聲大哭,喊道:「求青天老爺替寡一婦 申冤呀!」李公道:「你不必著急,且慢慢訴來,本縣自有公斷。
且問你,娘家是哪裡人?過門幾年?有無生育?你丈夫是怎麼病死的?細細講來。」
陸鍾氏聽罷,止住哭,嗚咽說道:「小婦人父親本縣人,名諱德祥,曾任鉅鹿縣訓導,去世多年,並無兄弟。
小婦過門今才五年,沒有生育。
丈夫自前年夏天得休息痢,醫治半載,方才見好,卻從此精神不得復元,漸漸的變成癆病,至本年九月底去世。
小婦人本拼一死,因有六個月身孕,恐絕丈夫一線血脈,所以不敢輕生。
不料,族人陸大榮想占亡夫遺產,造言污蔑,並誣小婦人謀死親夫,要處死小婦人並去腹中的遺嗣,為斬草除根之計。
求青天大老爺明鑒,替小婦人申冤。」
李公見他語言爽朗,吐屬文雅,又是書香的後裔,更加憐惜。
無如陸大榮一口咬定,如何能替他洗刷?躊躇了半晌,忽然眉頭一皺,計上心來,便拍案道:「不想你這年輕婦人,倒會花言巧語,可見是個老奸巨滑。
你想,此謀死親夫的一樁大案,是你三言兩語所能遮掩得了的嗎?料想你非吃刑當,決不肯招。
來,與我看拶子伺候?」
兩旁眾役齊聲吆喝,聲似雷霆。
可憐如花如玉的女子,嚇得膽戰心搖,面無人色。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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