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齋誌異》愛奴:臘初歸,途遇一叟,審視曰:「徐先生撤帳矣。明歲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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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齋誌異》愛奴

聊齋誌異

愛奴

河間徐生,設教於恩。

臘初歸,途遇一叟,審視曰:「徐先生撤帳矣。

明歲授教何所?」

答曰:「仍舊。」

叟曰:「敬業姓施。

有捨甥,延求明師,適托某至東疃聘呂子廉,渠已受贄稷門。

君如苟就,束儀請倍於恩。」

徐以成約為辭。

叟曰:「信行君子也。

然去新歲尚遠,敬以黃金一兩為贄,暫留教之,明歲另議何如?」

徐可之。

叟下騎呈禮函,且曰:「敝裡不遙矣。

宅綦隘,飼畜為艱,請即遣僕馬去,散步亦佳。」

徐從之,以行李寄叟馬上。

行三四里許,日既暮,始抵其宅,漚釘獸鐶,宛然世家。

呼甥出拜,十三四歲童子也。

叟曰:「妹夫蔣南川,舊為指揮使。

止遺此兒,頗不鈍,但嬌慣耳。

得先生一月善誘。

當勝十年。」

未幾,設筵,備極豐美;而行酒下食,皆以婢媼。

一婢執壺侍立,年約十五六,風致韻絕,心竊動之。

席既終。

叟命安置床 寢,始辭而去。

天未明,兒出就學。

徐方起,即有婢來捧巾侍盥,即執壺人也。

日給三餐,悉此婢;至夕,又來掃榻。

徐問:「何無僮僕?」

婢笑不言,布衾徑去。

次夕復至。

入以游語,婢笑不拒,遂與狎。

因告曰:「吾家並無男子,外事則托施舅。

妾名愛一奴一。

夫人雅敬先生,恐諸婢不潔,故以妾來。

今日但須緘密,恐發覺,兩無顏也。」

一夜 ,共寢忘曉,為公子所遭,徐慚怍不自安。

至夕,婢來曰:「幸夫人重君,不然,敗矣!公子入告,夫人急掩其口,若恐君聞。

但戒妾勿得久留齋館而已。」

言已,遂去。

徐甚德之。

然公子不善讀,訶責之,則夫人輒為緩頰。

初猶遣婢傳言;漸親出,隔戶與先生語,往往零涕。

顧每晚必問公子日課。

徐頗不耐,作色曰:「既從兒懶,又責兒工,此等師我不慣作!請辭。」

夫人遣婢謝過,徐乃止。

自入館以來,每欲一出登眺,輒錮閉之。

一日,醉中怏悶,呼婢問故。

婢言:「無他,恐廢學耳。

如必欲出,但請以夜。」

徐怒曰:「受人數金,便當淹禁死耶!教我夜竄何之乎?久以素食為恥,贄固猶在囊耳。」

遂出金置几上,治裝欲行。

夫人出,脈脈不語,惟掩袂哽咽,使婢返金,啟鑰送之。

徐覺門戶偪側;走數步,日光射入,則身自陷塚中出,四望荒涼,一古墓也。

大駭。

然心感其義,乃賣所賜金,封堆植樹而去。

過歲,復經其處,展拜而行。

遙見施叟,笑致一溫一 涼,邀之殷切。

心知其鬼,而欲一問夫人起居,遂相將入村,沽酒共酌,不覺日暮。

叟起償酒價,便言:「寒舍不遠,舍妹亦適歸寧,望移玉趾,為老夫祓除不祥。」

出村數武,又一里落,叩扉入,秉燭向客。

俄,蔣夫人自內出,始審視之,蓋四十許麗人也。

拜謝曰:「式微之族,門戶零落,先生澤及枯骨,真無計可以償之。」

言已,泣下。

既而呼愛一奴一,向徐曰:「此婢,妾所憐愛,今以相贈,聊慰客中寂寞。

凡有所須,渠亦略能解意。」

徐唯唯。

少間,兄妹俱去,婢留侍寢。

雞初鳴,叟即來促裝送行;夫人亦出,囑婢善事先生。

又謂徐曰:「從此尤宜謹秘,彼此遭逢詭異,恐好事者造言也。」

徐諾而別,與婢共騎。

至館,獨處一室,與同棲止。

或客至,婢不避,人亦不之見也。

偶有所欲,意一萌,而婢已致之。

又善巫,一挼挲而痾立愈。

清明歸,至墓所,婢辭而下。

徐囑代謝夫人。

曰:「諾。」

遂沒。

數日反,方擬展墓,見婢華妝坐樹下,因與俱發。

終歲往還,如此為常。

欲攜同歸,執不可。

歲杪,辭館歸,相訂後期。

婢送至前坐處,指石堆曰:「此妾墓也。

夫人未出閣時,便從服役,夭殂瘞此。

如再過,以炷香相吊,當得復會。」

別歸,懷思頗苦,敬往祝之,殊無影響。

乃市櫬發塚,意將載骨歸葬,以寄戀慕。

穴開自入,則見顏色如生。

膚雖未朽,而衣敗若灰;頭上玉飾金釧,都如新制。

又視腰間,裹黃金數鋌,卷懷之。

始解袍覆一屍一,抱入材內,賃輿載歸;停諸別第,飾以繡裳,獨宿其旁,冀有靈應。

忽愛一奴一自外入,笑曰:「劫墳賊在此耶!」徐驚喜慰問。

婢曰:「向從夫人往東昌,三日既歸,則捨宇已空。

頻蒙相邀,所以不肯相從者,以少受夫人重恩,不忍離逖耳。

今既劫我來,即速瘞葬,便見厚德。」

徐問:「古人有百年復生者,今芳體如故,何不效之?」

歎曰:「此有定數。

世傳靈跡,半涉幻妄。

要欲復起動履,亦復何難?但不能類生人,故不必也。」

乃啟棺入,一屍一即自起,亭亭可愛。

探其懷,則冷若冰雪。

遂將入棺復臥,徐強止之。

婢曰:「妾過蒙夫人一寵一 ,主人自異域來,得黃金數萬,妾竊取之,亦不甚追問。

後瀕危,又無戚屬,遂藏以自殉。

夫人痛妾夭謝,又以寶飾入斂。

身所以不朽者,不過得金寶之餘氣耳。

若在人世,豈能久乎?必欲如此,切勿強以飲食;若使靈氣一散,則遊魂亦消矣。」

徐乃構一精一捨,與共寢處。

笑語一如常人;但不食不息,不見生人。

年餘,徐飲薄醉,執殘瀝強灌之;立刻倒地,口中血水流溢,終日而一屍一已變。

哀悔無及,厚葬之。

異史氏曰:「夫人教子,無異人世;而所以待師者何厚也!不亦賢乎!余謂艷一屍一不如雅鬼,乃以措大之俗莽,致靈物不享其年,惜哉!」

章丘朱生,素剛鯁,設帳於某貢士家。

每譴弟子,內輒遣婢為乞免,不聽。

一日,親詣窗外,與朱關說。

朱怒,執界方,大罵而出。

婦懼而奔;朱追之,自後橫系臀股,鏘然作皮肉聲。

一何可笑!

長山某,每延師,必以一年束金,合終歲之虛盈,計每日得如干數;又以師離齋、歸齋之日,詳記為籍;歲終,則公同按日而乘除之。

馬生館其家,初見操珠盤來,得故甚駭;既而暗生一術,反嗔為喜,聽其覆算不少校。

翁大悅,堅訂來歲之約。

馬辭以故。

遂薦一生乖謬者自代。

及就館,動輒詬罵,翁無奈,悉含忍之。

歲杪,攜珠盤至。

生勃然忿極,姑聽其算。

翁又以途中日盡歸於西,生不受,撥珠歸東。

兩爭不決,操戈相向,兩人破頭爛額而赴公庭焉。

分類:古典神魔志怪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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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齋誌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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