笏山記
第五十四回 晉王恩幸諸營 可妃
余余與無知謀眾娘娘從軍日久,恐生怠心,不如勸王巡幸諸營,厚賞賚,軍力必振,可相機破眉京,以成混一基業。
余余欲以王后臨朝聽政,留無知輔之,而自與王行。
無知不悅曰:「相公本中輔重臣,何可輕去。
況娭家征戰日久,將卒性情,山川形勢,胸有爐錘,仍是娭家去而相公留,乃全國體。」
余余曰:「娭家非爭一將之功,亦非貪近王之一寵一 也。
娭家與公,本左右輔弼,勞逸宜均。
往者鐵山之役,娭家本欲自行,公乃身冒鋒鏑,以建奇功。
兩年中,娭家執簡於深宮,相公枕戈於戰壘,心何安焉。
今日之行,所以均公之勞也,公請勿疑。」
無知不能答。
既而曰:「公言直,爭之不祥。」
余余乃浼無知同往奏王。
是時,真妃山翠屏,兼理欽天監事。
王乃令擇日起程。
以凝命四年正月初五日,聖駕啟行。
詔以探花斗貫守珠守怒龍寨,而以斗騰驤、玉凌雲為輔駕將軍。
余余乃盡發神武帳下諸軍,及軍中備用諸色人等,厚載賞賚而行。
王后、無知及諸文武,送出都門,至伏虎而返。
所過諸鄉,無不跪迎道左,以觀王師。
鐵山伯丁推善,率其屬犒王師,王慰勞之。
乃以參將紹玉、紹金、丁讓能、凌祖興為錦衣副使,隨駕南巡。
初十日,駕至右眉,幸征東大將軍趙公挪營。
公挪大喜。
抱王子福生朝見,備奏平十三紹之事。
先是趙軍營於蓬婆,與司馬恭相拒,賴仁化言於公挪曰:「今司馬恭駐大寅,陶豹駐小眉,高壘不戰謂我軍不能直逼眉京也。
不如偽與相持,暗以軍抄古田,以襲十三紹。
且聞十三紹之兵,潛光已發其一精一銳,以御龍飛。
則十三紹必虛而無備。
虛則易乘,無備則不能互相援救。
我分四軍齊襲之,可不戰而定也。
十三紹既定,軍威可直與碣門大軍通矣。
公挪從之,乃下密令。
使石蛟引軍五千襲一紹、二紹、三紹。
山貴引軍五千,襲四紹、五紹、六紹。
毛果引軍五千襲七紹、八紹、九紹。
毛敢引軍五千襲十紹及十一、十二、十三紹。
公挪終慮小眉之兵從東路往援,我軍深入重地,為所困。
時,無知仍駐碣門,未班師。
乃貽書無知,使牽掣之。
無知暗使樂更生、紹秋娥,以輕騎薄之,陶豹遂不能救十三紹。
而公挪四軍,於旬日間,已盡取之功,無有捷於此者。
至是,公挪一一為王言之。
王大喜,賜幸三日。
公挪部下諸將,皆授守備之職,賞賚有差。
十八日,駕至碣門,討逆大元帥紹龍飛,率神槍將軍白雪燕、神鑭將軍可炭一團一 、神勻將軍可足足、神棒將軍紹秋娥、神箭將軍樂更生、神斧將軍可香香、神鋤將軍張銀銀、神耙將軍張鐵鐵,迎於駕前。
王慰勞甚至,使丞相花容大犒軍士。
龍飛奏先鋒香得功之功,求授官職,王乃封為無貳將軍,仍任先鋒。
賜鋼鱗鰲尾甲一副,名馬一匹,得功謝恩回營。
自偏裨至於庶卒,皆有賞賜。
諸營鳧藻,無不&舞呼萬歲。
日則商議軍情,夜則與諸將宴樂。
一元帥、八將軍,各賜幸二宵。
乃留花容監軍,商破碣門之策。
二月八日王使玉凌雲、丁讓能、凌祖興,隨駕幸左眉。
時,嬌鸞病甚,圖中大將軍玉壽官及夫人韓吉姐,亦在軍中。
乃率韓傑、可當、可松齡、玉鯨飛、玉鵬飛、奇亮功、斗艮山,迎駕。
王慰勞畢。
即使凌雲大犒諸軍。
嬌鸞雖病重,喬臥軍中不肯回竹山養病。
今聞駕至,使侍兒扶起,仍要戴冠擐甲執槍朝王,而羸憊不能勝。
乃使蝶紅執槍,數侍兒扶掖出營,望輿而拜。
王下輿手掖之曰:「妃子病體如此,無復多禮。」
乃與侍兒扶回寢所,親為解去冠帶,把其手曰:「妃子勞於王事,至於如此,朕甚痛心。」
言著,淚下。
嬌鸞躺在榻上,靠王膝,噓噓地曰:「恨儂沒福,才膺一寵一 命,二豎子便來侮儂。」
言著,亦嗚咽起來。
王曰:「去年閱妃子奏章,言病已痊癒,而不知仍羸且憊如是也。
到底妃子的病,是怎起的。」
嬌鸞回過氣來噓噓地曰:「儂與紹鷹揚戰於左眉,相持二十餘日,乘著夜雪,使斗艮山、玉鯨飛、奇亮功各率軍一千,三面殺入,劫其大營。
韓傑、可當直搗鉤鐮,擒紹太康。
儂單騎追鷹揚,至於東進,馬蹄濘雪坎中,躍不能起,儂以槍頭支石壁,躍下馬,雪花膠繡履,凍徹骨髓,寸步難移,幸有數十騎女兵尋至,扶掖回營,遂得寒疾。」
言到這裡,喘吁不接,又咳嗽了一回。
王曰:「妃子且慢慢地談疾,恐傷氣。」
時侍兒捧藥茶一盞至,王乃扶嬌鸞使靠己懷,手接茶盞,問侍兒甚麼茶,侍兒曰:「這是魯太醫的茶,雲用月華子及人參泡製成的,每飲一盞氣稍順些。」
王點頭。
以左手捧著嬌鸞的臉,右手拿盞向櫻口中漸漸灌下。
嬌鸞飲完了茶,垂淚曰:「自分久為異物,不期今日得邀異常恩一寵一 ,嬌鸞雖死得瞑目了。」
王又軟慰了一回。
嬌鸞又曰:「儂自雪中得寒疾,調治了旬餘,已好了。
去年十月,儂乘月色率數十騎巡哨諸營,直至鴉山,正欲登山,一望眉京虛實。
不期有刺客伏黑林中一槍刺來,幸儂不應死於渠手,刺碎儂掩心鏡,渠欲走時已被我兵搠死,以此重獲驚恐,病復作。
每夜必夢哥哥明禮辱罵,或毆儂的私處。
故醫治不痊,恐終不獲事王,負王甚矣。」
言罷,又哭將起來。
王曰:「朕今夜抱著妃子睡,看尚有此惡夢否。」
嬌鸞曰:「病體惡臭,沾惹龍軀,恐折盡儂的福澤,願王別榻寢罷。」
王曰:「朕與妃子,恩愛本深,只為潛光未滅,累妃子臥甲抱桴,半生辛苦,何曾安享著一日尊榮。
今妃子病到這個田地,服事得妃子一日便一日,何敢嫌棄妃子。」
言罷,又摟著灑一回淚。
恰幾個宮女請王御膳,遂下榻而去。
明日,王使人往花容軍中,召御醫梅虛谷來醫嬌鸞。
虛谷診了脈息,察了神色,問了病源,跪而奏曰:「娘娘此症,緣驚恐過多,膽汁溢出,少一陽一致外一婬一乘間。
深據經絡,衝動浮游,無根之火肆虐於太一陰一少一陰一之間。
蓋少一陽一在氣為火,在經為木。
木不能生,所生君火煽動,故舌焦涎苦,而不知味。
木反侮所勝,土母無權,故肌膚洒淅如瘧,而日見羸瘠也。
人之飲食,其一精一氣上輸於脾,脾輸肺,肺布諸腑,今胃無谷養,而氣不上升,故肺焦枯而乾咳也。
夫治苗去莠,治國去賊。
治此病者,不先驅逐外一婬一,不可也。
前醫不明此理,悉用鎮心潤肺之品,其味厚重下壓,致一婬一伏愈深。
猛驅之,則血驟脫,而不可救。
驅之稍緩,則氣日消,而亦不可救。
雖華、扁復生,難措手矣。」
王曰:「然則娘娘必無生理矣乎,願大夫為朕再思之。」
虛谷沉吟了一會,忽然以手加額,復奏曰:「幸聖人出,草木效靈。
天生一代奇人,必有一代奇藥以供一代奇人之用。
臣嘗登山,夜觀星象,見妖氣聚於南,而瑞氣正凝於北,有金光一線從地亙天,其下必有靈芝。
臣以道裡測之,正在紫垣峰第三重。
此芝名一陽一靜一陰一動芝,可以驅深伏之一婬一邪從毛孔出,而不傷血氣。
願王賜臣手敕,得采靈芝以救娘娘。
兼采紫垣金鳳參三枚,為娘娘調護元氣。
余藥臣囊中自有所儲,無勞聖慮。」
王曰:「金鳳參,朕已封識,這裡隨帶有十餘枚,足供大夫使用。」
乃降采芝手敕,限以快程。
虛谷領敕,從緣木鄉後路,走馬而去。
其路由石杵巖,穿洞心峽,通紫都甚捷,快程四日可往返。
其時,黃石公玉壽官私奏夫人韓吉姐,妒忌擅權,將娘子楊三弟監禁錮扃,不許與臣見面,恐終罹毒害,願王裁抑之。
王召吉組,勉以螽斯之義。
吉姐奏曰:「公自納那三弟,造樓以居之,署曰『忘返』大耗莊財,奢一婬一放恣,口不忍言,恆月餘不下樓。
忌一奴一家之諫,欲廢一奴一家而立三弟。
一奴一家請於可娘娘太夫人而黜之,念先鄉長艱難創業,不忍坐視敗忘,此則一奴一家之罪也。
王大怒,責壽官曰:「先鄉長以彈丸黃石受凌於巨族,朝夕飲泣,』衣芒(,私攜太夫人易服出山,遂成進士,歷任縣州府,食不兼味,坐不重席,回山時只有兩袖清風,因討明禮抑鬱身亡。
朕以天朝一生員,感托孤之重,義切同仇,繕征經營,身冒鋒鏑,遂大黃石,舉而還汝。
以汝年幼,留可娘娘三將軍輔汝,汝宜恐懼修省,克守丕基,而剝喪如此,本宜將汝斬首。
汝夫人是朕主婚,又玉帶侯之小妹,繡旗伯之小姑,汝若廢之,禍不遠矣。
姑將汝去大將軍之職,降為黃石侯。
姑再不悛,定正國法。」
罵得壽官汗流浹背,叩首出血而退。
又數日,梅虛谷採藥已回。
是夜,三更進藥一匙五更復進一匙。
明日,嬌鸞身出微汗,略覺輕鬆。
王乃以醫事專委吉姐,辭別嬌鸞,命駕幸夷庚而去。
分類:才子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