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開國演義
第028回 誅壽輝友諒稱王
詩曰:
一陰一風吹火火欲燃,老梟夜嘯白晝眠。
山頭月出狐狸去,竹徑歸來天未曙。
黑松密一處秋螢雨,煙野聞聲辨鄉話。
有聲無音知誰是,寒風莫射刀傷處。
開門懸纛稀行旅,半是生人半是鬼。
猶道能言似昨時,白日牽人說兵事。
高幡影外西陵渡,召鬼不至毗禕盧語。
大江流水槓隔儂,憑將咒力攀濃霧。
中流燈火密如雲,饑魂未食一陰一風鳴。
髑髏避月櫻殘絮,幡底颯然人發豎。
誰言隨地永為厲,聖明功德不可議。
那太祖領了大隊人馬,自婺州回至金陵,原守文武官僚,出城迎接慶賀,不題。
且說江州徐壽輝,有手下陳友諒奪得龍袍、玉帶什物,獻於壽輝,擇日改了國號,即了天子之位。
常慮安慶府為江州左脅之地,不可不取,屢屢遣兵命將,皆不得利,壽輝甚是惱怒。
一日早朝已畢,遂遣陳友諒為大元帥,統領十萬兵馬,駐小甭山。
都督倪文俊統領一精一銳五萬,夾攻安慶。
那安慶府城元將,姓餘名闕,字廷心。
世家威武,父親在盧州做官,遂居住在盧州。
元統元年,舉進士及第,除授湖廣平章,真個是文武全材,元朝第一員臣子。
把那徐壽輝麾下攻打的軍馬七戰七敗。
聞知陳友諒領兵來攻,便縱步提戈,當先出馬,與那先鋒趙普勝戰到八十餘合,不分勝敗。
天晚回兵,將及二更,恰有祝英又領兵二十萬來接應。
陳友諒便叫趙普勝攻東門,倪文俊飽南門,祝英攻北門,自統大兵攻西門,四面如蟻的重重裹來。
余闕見西門勢頭更急,心知寡不敵眾,便督敢死士三千,出城與友諒對戰。
從古說得好:「一人拚命,萬夫莫當。」
那余闕到友諒陣中,奮起生平氣力,這些隨來的一精一勇,個個拚死殺來,真個是摧枯拉朽,直撞橫衝,殺得友諒遠走二十里之地。
正好追趕,恰聽得倪文俊飽破了南門,余闕大驚,把頭回看,但見城內火焰沖天,便勒馬回兵來救。
那友諒也隨騎追來,趙普勝、祝英又殺入城。
隨行兵將,俱備逃散,余闕獨馬單槍,與賊橫殺,身中了十餘槍。
路至清水塘邊,以刀自刎,死於塘內。
其妻蔣氏,及妾耶律氏,抱了兒子德臣、女兒安安、外甥福童皆在官署中投水而死。
那余闕死時,年才五十有六,著有《五經余氏註疏》,至今學士尊為指南。
葬在南門外。
後來太祖一統登基,特憫其忠,立廟於忠烈坊,歲時致祭,這也不贅。
且說陳友諒既取了安慶,留旗將丁普郎鎮守,自領兵回到江州,朝見徐壽輝,備說安慶已取,留兵鎮守一節。
壽輝大喜,正將賞功,只見倪文俊出班大喊如雷,說:「取飽安慶,全是微臣之功,不於友諒之力!」壽輝變色,問說:「怎見是卿之功?」
文俊奏說:「友諒攻打西門,被余闕領敢死之士三千,出城大戰,友諒奔走二十里外。
臣率士卒奮勇先登,眾所共知,怎說得是友諒的功績?」
壽輝大怒,對友諒說:「你為元帥,不能對敵,敗走且欲冒領軍功,欲學晉時王渾乎?」
友諒說:「初時四面攻打,余闕只是固守城池,我們兵馬誰敢先登。
後來余闕因臣攻西門勢急,只得引兵出戰。
臣假作佯輸,哄他來追,文俊方得領兵入城。
設奇指示,皆臣之功。」
壽輝便叱說:「休得再來胡說!本當治以軍法,姑念舊功免死。」
即刻令左右拘拿印綬,不許與共軍國事,惟令朝參。
友驚此時真個是:地裂無處遮醜面,鬼門難進免羞慚。
閒住在家,甚為惱恨。
原有張定邊、陳英傑兩人與友諒相善,俱有萬夫不當之勇,同來彼此依附,往來極密的。
一日,友諒接兩人到家,說:「壽輝昔日斬黃起兵,今日據有荊襄地面,坐享富貴,皆我出萬死一生之力。
今一旦削我兵權,安置私第,真是無義之徒,令人可惱!」定邊對說:「事有何難!今宅中家兵有五百餘人,明早可令暗藏利器,伏於朝外,只喚二人帶劍隨行。
元帥佯言上殿奏事,壽輝必無所備。
元帥便可挺劍行一事,我二人就乘機殺了倪文俊,號令滿朝文武,事可頃刻而成。」
友諒大喜說:「若得成事,富貴同之。」
兩人別去不題。
友諒便令家兵準備器械。
次日早晨,友諒便把家兵五百,暗暗的四散,列於朝門外,只引力士二人跟隨。
依班行禮畢,便挺身上殿,說:「昔日斬黃起義,直到如今,無限大功,皆我一身死力成事。
今朝何故忘我的功勞,奪了我的兵權?」
壽輝大怒,喝令左右擒獲。
友諒便把劍砍了壽輝。
倪文俊急奪武士鐵撾,還擊友諒,早被張定邊在後一劍殺死;遂同陳英傑按劍高叫說:「徐壽輝不仁不義,不足為吾等之主。
陳元帥英武蓋世,才德兼備,我等宜共立為帝,享有大寶。
倘有不服者,當以文俊為例!」群臣那個敢再聲張。
定邊即令扛去了壽輝、文俊一屍一首,率群臣下殿呼拜萬歲。
友諒說:「今日非我忍為此不仁之事,但壽輝負我恩德,吾故仗義行誅。
今張元帥扶我為主,卿等俱宜協力同心,輔成大事,所有富貴,我當照功行賞。」
群臣聽命。
當日,友諒立妻楊氏為皇后,長子陳理為太子,以楊從政為大丞相,張定邊為江國公,兼掌兵馬大元帥,陳英傑為武國公,封普勝為勇德侯,各兼平章政事。
胡美、祝英、康泰三人守淇都。
建都江州,國號漢。
帝頒詔所屬州郡,退朝回宮,不題。
卻說陳友諒原是沔一陽一人,漁家之子。
大來做個縣吏,嫌出身不大,因棄去了職業,學些棍棒,會徐壽輝起兵,便慨然從之。
嘗為倪文俊所辱,止是領兵為元帥與文俊爭功,便弒了壽輝,害了文俊,自立為漢帝。
此時正是至正十九年十二月初旬的事務。
次日設朝,勇德侯趙普勝出班奏說:「今有池州地界,實為我國藩籬,近被金陵竊據,我國未可安枕,望我王起兵攻之。」
友諒准奏。
即令普勝為元帥,率兵五萬,攻打池州,擇日起兵。
友諒對普勝說:「金陵人多智勇,猝難取勝,可揚言攻取安慶,使其無備,庶可一鼓而下。」
普勝領命,因率兵從南路來寇池州。
不一日到城下安營。
朱兵鎮守池州,向是張德勝、趙忠二人。
聞得漢兵猝至,便議道:「此明是襲我無備耳。」
趙忠說:「元帥可設備堅守,我當領兵對敵。」
次日率兵一千出城,趙忠奮勇先馳,部卒都死力爭赴。
賊眾大敗。
趙忠乘勢追逐,約有五十餘里,不意馬撲,被賊兵捉去。
陣上劉友仁急來救時,又被賊兵萬一弩一俱發,當心一箭,死於陣中。
那普勝便引兵周圍困了池州,攻打甚急。
張德勝在城上,把那飛一弩一、石炮,擲將下來。
賊兵雖是中傷,然眾寡莫御。
正沒理處,只見正西角上,一路人馬飛塵的趕來,擺開陣勢。
德勝把眼細看,卻是俞通海取了黃橋、通州一路,得勝回兵來援。
那通海水陸並進,士卒勇敢,普勝只得棄舟而遁。
通海也因升了金書樞密院事,便與張德勝稍稍敘了一些心事,即日向金陵而回。
且說普勝途中聞知俞通海撤兵回來,仍復引兵來攻打。
張德勝出兵對敵,普勝敗走。
德勝飛也來追,不防普勝標箭正中左腿,德勝負痛奔回,四下裡被普勝緊緊圍住。
卻有養子張興祖對德勝商議說:「如此重圍,急須向金陵求援,方可解脫。
不然糧草一日不支,是為釜中魚矣。」
德勝說:「是!但這般鐵桶,誰能出去?」
興祖說:「今夜二更,父親可選一精一銳三百,兒當捨命前往。」
德勝依計,草一奏章,至夜付與興祖,領兵衝出而去,果然殺透了重圍。
普勝因見他所部軍卒甚驍勇,也不敢十分來追。
此行卻是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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