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開國演義
第004回 真明主應瑞濠梁
詩曰:
鳳一陽一城裡帝星明,照徹中原萬里程。
邊邊煙息胡塵遠,處處雲開瑞靄生。
三台喜得薇垣供,萬派欣從東海清。
自是乾坤多喜色,直須簫管樂昇平。
卻說丞相脫脫受了多少讒言,以身殉國。
那時四海紛爭,八方擾攘。
劉福通並了芝麻李一部人馬,又收了一毛一貴,一一黨一賊眾,縱橫洶湧,官兵莫擋。
這也慢題。
且說淮西濠州,就是而今叫做鳳一陽一府,好一座城池。
離城有一個地方,名喚做鍾離東鄉。
鍾離西鄉,這就是當初鍾離得道成仙的去處。
那裡有個皇覺寺,原先是唐高祖創造的。
中間大雄寶殿,兩邊插翅迴廊。
光晃晃,金裝成三世菩提;影搖搖,彩畫出蓬萊仙境。
當門塑一個韋馱尊天,秀秀媚媚,卻似活移來一個金孩兒,見了他,那個不歡天喜地;兩側裝四個金剛力士,古古怪怪,又像才坐定一班鐵甲漢,猛抬頭,人人自膽破心驚。
鐘聲半徹雲霄,舞動起多少迴翔鳳;佛號忽來天碧,醒覺了萬千愚漢蒙夫。
挨的挨,擠的擠,都到羅漢堂前,明數出前生今世;爭了爭,嚷了嚷,齊向觀音閣上,暗投誠意想心思。
也有的肩盒抬W ,逐男趁女,污俗了一片清淨佛場,知賓的也難管青紅皂白。
也有的打齋設供,祈神禱佛,澄徹了一點如來道念,大眾們那裡曉水火雷風。
且說那寺中住持的長老,喚做高彬,法名曇雲。
這個長老,真是宿世種得了智果,今世又悟了大乘。
一日冬景淒涼,彤雲密佈,灑下一天好雪。
曇雲長老吩咐大眾說:「今日是臘月廿四,經裡面說,天下的灶君同天下的土地,今夜上天奏知人間善惡。
我今早入定時節,見本寺伽藍叫我也走一遭。
我如今放了晚參,我自進房,你們或有事故,不可來驚動我。」
囑咐已畢,竟到房一中打坐了。
只覺頂門中一道毫光,直透重霄。
本寺伽藍,早已在天門邊拱候著長老。
二人交下手,竟至九天門外。
卻好玉皇登座,三官玄聖並一切神祇,都一一講禮畢,長老也隨眾神施了禮,立在一邊。
只聽得玉皇說:「方今世間混亂,黎庶遭殃。
這些魑魅,將如何驅遣?」
忽然走出一個大臣,口稱說:「臣是明年戊辰年值年太歲。
以臣看來,連年戰伐,只因下界未生聖主。
明歲辰年,應該真龍出世,混一乾坤,肅清世界。
且今月今日,是天下土地、灶君申奏人間善惡,乞陛下細察。
凡世修行一陰一德的,付他聖胎,以便生降。
特此奏聞。」
玉皇說道:「朕也在此思量,但原先歷代皇帝降世,都是星宿。
即如盤古分開天地以來,那伏羲是虹之一精一,神農是熒惑星,顓頊是瑤光星,神堯是赤龍之瑞,大舜是烏燕之祥,大禹是水德星,成湯是高媒星,文王是巨門星,漢高帝是尾星,唐高祖是金星,宋太祖是三天門下修文史。
如今果要統一天下,定須星宿中下去走一遭。
你們那個肯去,宜直奏來。」
問而又問,這些星宿都不做一聲。
玉皇惱道:「而今下界如此昏蒙,你們難道忍得不管?我如今問了四五次,也只不做聲,卻是為何?雖然是墮入塵中,也須即還天上,何故十分推阻?」
正說間,只見左邊的金童並那右邊的玉女,兩下一笑,把那日月掌扇,混做一處,卻像個明字一般。
玉皇便道:「你二人何故如此笑?我如今就著你二人脫生下世,一個做皇帝,一個做皇后,二人不許推阻!明年九月間,著送生太君,便送下去罷。」
那金童、玉女那裡肯應?玉皇又說:「你恐後下去吃苦麼?我便再撥些星宿輔弼你二人。
你二人下去,便如方才扇子一般,號了『大明』罷,不得違誤!」只見本寺伽藍輕輕的對長老說:「我寺中也覺有些彩色……」說猶未了,那些諸方的土地及各家灶君,一一過殿,遞了人間善惡的細單。
玉皇便說:「今據戊辰太歲奏章說,明歲該生聖主,以定天下。
我已囑咐金童、玉女一下生人世。
但非世德的人家,那能容此聖胎?你們可從世間萬中選千,千中選百,百中選十,送到我案前,再行定奪。」
吩咐才了,那天下各省、各府、各縣的城隍,同那天下各省、各府、各縣、各裡的土地,都出到九天門外,議來議去。
不多時,有天下都城隍,手中持著十個摺子,奏稱:「陛下吩咐揀選仁厚人家,萬千中選成十個,特送案前。」
玉皇登時叫取那衡善平施的秤來,當殿明秤,十家內看是誰人最重。
只見一代一代較過,止有一家修了三十六世,仁德無比。
玉皇即將摺子拆開,口中傳說:「可宣金陵郡滁州城隍進來聽旨。」
那城隍就案前俯伏了。
玉皇囑咐道:「汝可依旨行一事去。」
便遞這摺子與他。
城隍叩頭領訖。
玉皇排駕回宮。
長老也出了天門,與伽藍拱手而別,回光到自己身上,卻聽得殿上正打三更五點。
長老開眼,見佛前琉璃燈內火光,急下禪一床一,拜了菩薩,說:「而今天下得一統了,但貧僧方才不曾看得那摺子,姓張姓李,誰是真龍。
這是當面錯過了,也不必題。
但方纔本寺伽藍說:『連我寺中有些彩色。
』不知是何主意?待我再打坐去細細問他,便知端的。」
長老從新入定,去見伽藍,問說:「方纔摺子內所開誰氏之子,想明神定知他的下落。」
伽藍對說:「此去尚有半年之期,恐天機不可預洩。」
長老唯唯。
只見左邊順風耳跪了報稱:
「滁州城隍有使者到門,奉迎議事,立等神車。」
伽藍便起身別了長老,出門不題。
時光荏苒,不覺又是戊辰中秋之夕。
忽報山門下十分大火,長老急急出望,四下寂然,並無火焰。
長老道:「甚是古怪!」便獨自從迴廊下過伽藍殿,到山門前來。
只見伽藍說:「真命天子來也,師父當救之!」長老迅步而往,惟見一男人同一婦女,睡在山門下。
長老因叫行者推醒,問他來歷。
那人說:「我姓朱名世珍,祖居金陵朱家巷。
因元兵下江南,便徙居江北長虹縣,後又徙滁州,也略略蓄些資財。
昨因失火,家業一空。
有三子:朱鎮、朱鏜、朱劍,又皆失散。
今欲與妻陳氏,同上盱眙府城,投女婿李貞,織席生理。
至此天晚,且妻子懷妊,不便行動,打攪禪門,望師父方便。」
長老看朱公相貌不常,所妊的莫不是真主?因問:「懷娠人行路不便,不如就此鄰近賃一間房子,與公居住,何如?」
朱公道:「難得師尊如此!」次日,長老到東鄉劉太秀家賃一間房子,與朱公住了,因此又與些資本過活。
三個失散的兒子,也仍舊完聚了。
但未知所生男女何如。
正是:
今夜月明人盡望,不知瑞氣落誰家?
要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分類:史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