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史話
孫策欲襲許
之說,見於《三國·魏志·武帝紀》,又見於《吳志·策傳》,《策傳》且謂欲襲許迎漢帝。
注引《江表傳》,則謂「策前西征,陳登陰遣間使,以印綬與嚴白虎餘黨,圖為後禍,以報陳瑀見破之辱(登,瑀從兄子)。
策歸復討登軍到丹徒,須待運糧,見殺」,《九州春秋》及《傅子》又謂「策聞曹公將征柳城,而欲襲許」,異說紛如。
夫策見殺在建安五年,而柳城之役在十二年。
《九州春秋》及《傅子》之謬,不待辨矣。
孫盛《異同評》謂:「策雖威行江外,略有六郡,然黃祖乘其上流,陳登間其心腹,且深險強宗,未盡歸服,曹、袁虎爭,勢傾山海,策豈暇遠師汝、穎,而遷帝於吳、越哉?」
又謂「紹以建安五年至黎陽,策以四月遇害。
而《志》雲策聞曹公與紹相距於官渡,謬矣。
伐登之言,為有證也」。
其說是也。
而裴松之謂:「黃祖始被策破,魂氣未反,劉表君臣本無兼併之志……於時強宗驍帥,祖郎、嚴虎之徒,禽滅已盡,所餘山越,蓋何足慮。
若使策志獲從,大權在手,淮、泗之間,所在皆可都,何必畢志江外,遷帝於揚、越哉?」
又致「武帝建安四年已出屯官渡,乃策未死之前,久與袁紹交兵」,因謂策之此舉,理應先圖陳登,而不止於登,《國志》所云不謬,則誤矣。
劉表、黃祖,庸或不能為策患,江南之強宗驍帥,則雖處深險之區,實為心腹之疾,策雖輕狡,豈容一無顧慮,即謂其不足為患?抑策並不知慮此。
然以策之眾,豈足與中國爭衡,即謂袁、曹相持,如鷸蚌兩不得解,策欲襲許,亦未有濟,況徒偏師相接乎?淮、泗之間,豈足自立?策之眾,視陶謙、袁術、劉備、呂布何如?若更遠都江表,則義帝之居郴耳,豈足有濟。
況漢至獻帝之世,威靈久替,扶之豈足有濟?曹公之克成大業,乃由其能嚴令行,用兵如神,非真天子之虛名也。
不然,因獻帝而臣伏於操者何人哉?以曹公之明,挾獻帝而猶無所用,而況於策乎?況以策之輕狡,又豈足以知此乎?
《吳志·呂范傳》云:「下邳陳瑀自號吳郡太守,住海西,與強族嚴白虎交通。
策自將討虎,別遣范與徐逸攻瑀於海西,梟其大將陳牧。」
而《孫策傳》注引《江表傳》謂:建安二年,詔「以策為騎都尉,襲爵烏程侯,領會稽太守」。
又詔與領徐州牧溫侯布,及行吳郡太守安東將軍陳瑀,共討袁術。
則璃行吳郡太守,乃朝命,非自號也。
傳又言,「是時陳瑀屯海西,策奉詔治嚴,當與布、瑀參同形勢。
行到錢塘,瑀陰圖襲策,遣都尉萬演等密渡江,使持印傳三十餘紐與賊丹楊、宣城、涇、陵陽、始安、黟、歙諸險縣大帥祖郎、焦已,及吳郡烏程嚴白虎等,使為內應,伺策軍發,欲攻取諸郡。
策覺之,遣呂范、徐逸攻瑀於海西,大破瑀,獲其吏士妻子四千人。」
案:策之渡江,本為袁術,漢朝命吏,如劉繇、王朗、華歆等,無不為其所逐。
是時雖有與呂布、陳瑀同討袁術之命,特權宜用之,非信其心也。
有隙可乘,加以誅翦,夫固事理所宜。
《呂范傳》注引《九州春秋》曰:「初平三年,揚州刺史陳禕死,袁術使瑀領揚州牧。
後術為曹公所敗於封丘,南人叛瑀,瑀拒之。
術走陰陵,好辭以下瑀,瑀不知權,而又怯,不即攻術。
術於淮北集兵向壽春,瑀懼,使其弟公琰請和於術。
術執之而進,瑀走歸下邳。」
然則瑀實乃心王室者。
陳登之結白虎餘黨,蓋亦欲繼其從父之志,戡翦亂人,非徒為雪家門之恥也。
《張邈傳》注引《九州春秋》言:登甚得江淮間歡心,有吞滅江南之志,孫策遣軍攻登,再敗,而遷為東城太守。
孫權遂跨有江外。
太祖每臨大江而歎,恨不早用陳元龍計,而令封豕養其爪牙。
則登之才,蓋非劉繇、王朗等比,而任之不專,致使大功不竟,輕狡之子,坐據江外數十年,豈不惜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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