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不語
披麻煞
新安曹媼有孫登官,定婚某氏,將娶有日,先期掃除樓房,待新娘居,房與媼臥閣相去十步許。
日向夕,媼獨坐樓下,聞樓上履聲橐橐,意是丫鬟,不之詰也。
久而聲漸厲,稍覺不類,疑是偷兒,疾趨而掩執之。
起推樓門,門開,舉首見一人,麻冠麻鞋,手扶桐杖,立梯上層。
見媼至,返身退走。
媼素有膽,不計其為人為鬼,奮前相捉。
其人狂奔新房,有之一聲 ,如煙一縷而沒。
始悟為鬼。
急下樓,欲以語人,念明日婚期已屆,捨此,無從覓他室,隱忍不言。
次夕,新婦入門,張燈設樂。
散後,媼以前事在心,不能成寐。
旦覘新婦,則已靚汝坐床 ,琴瑟之好甚篤。
媼意大安,易宅之念漸差。
然終以前事故,常不欲新婦獨登樓。
一日者,婦欲登樓。
問其故,以「如廁」對。
勸其秉燭,以「熟徑」辭。
食頃不下,媼喚之,不應;遣小鬟持燈上樓,亦不見歸;媼大驚。
婢曰:「是或往廚下乎?」
媼謂:「我坐梯次,未見他下來。」
無可奈何,乃召婿,告以失婦狀。
舉家大駭。
婢忽在樓呼曰:「娘在是。」
眾亟視之,則新婦一團一 伏一小漆椅下,四肢如有捆紮之狀。
扶出,白沫滿口,氣息奄然。
以水漿灌之,逾時甫醒。
問之,云:「遇一披麻人為祟。」
媼乃哭曰:「咎在我。」
因備述前事,且告以不言之故。
時夜漏將殘,不能移宅,擁婦偃息在床 ,婿秉燭坐,雙鬟立左右。
至五更,侍者睡去,婿亦勞倦。
稍一一交一 睫,覺燈前有披麻人破戶入,直奔床 前,以指掐婦頸三五下。
婿奔前救護,披麻人聳身從窗欞中去,疾於飛鳥。
呼婦不應,持火視之,氣已絕矣。
或曰:此選日家不良 於術,婚期犯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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