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史演義
第十七卷 救義陽蕭衍建績 立寶卷六貴爭權
話說宣城王,志在竊國,懼宗室不服,先加殺害,於是朝綱獨攬,群臣爭先勸進。
冬十月辛亥,乃假皇太后令曰:嗣主沖幼,庶政多昧。
且早櫻尪疾,弗克負荷。
太傅宣城王,胤體先皇,鍾慈太祖,宜入承寶命,帝可降封為海陵王。
癸亥,鸞即帝位,是為齊明帝,改元建武。
以王敬則為大司馬,陳顯達為太尉,王晏為左僕射,徐孝嗣為中領軍,余皆進爵有差。
一日,詐稱海陵有疾,數遣御醫瞻視,因而殞之。
先是文惠太子在日,素惡明帝,嘗謂竟陵王子良曰:「我意中殊不喜見此人,不解其故,當由其福薄筆也。」
子良為之解救,及帝得志,太子子孫無遺焉,今且按下不表。
且說明帝篡位之時,正當魏孝文遷都洛一陽一時候。
孝文久有南侵之意。
一間海陵見廢,明帝篡立,謂群臣曰:「今日伐齊不患無矣。」
乃命大將薛真度向襄一陽一,劉昶、王肅向義一陽一,拓跋衍向鍾離,劉藻向南鄭,自將大軍趣壽一陽一,起兵四十萬,分道並進。
沿邊州郡,飛報入朝。
帝聞魏師起,大懼。
乃命左衛將軍王廣之督司州,右衛將軍蕭坦之督徐州,右僕射沈文季督豫州,發諸州之兵以拒魏。
正月乙亥,魏主濟淮,二月至壽一陽一,虎士成群,鐵騎彌野。
甲辰,登八公山賦詩,道遇大雨,命去蓋,見軍士病者,親撫一慰之,率兵直臨城下,遣使呼城中人出見。
齊豐城公遙昌,使參軍崔慶遠應之。
慶遠至軍前,問師出何名,魏主曰:「師當有故,卿欲我斥言之乎?欲我含垢依違乎?」
慶遠曰:「未承來命,無聽含垢。」
魏主曰:「齊主何故廢立?」
慶遠曰:「廢昏立明,古今非一,未審何疑?」
魏主曰:「武王子孫,今皆安在?」
慶遠曰:「七王同惡,已伏管、蔡之誅。
其餘二十餘工,或內列清要,或外典方牧。」
魏主曰:「卿主若不忘忠義,何以不立近親,如周公之輔成王,而自取之乎?」
慶遠曰:「成王有亞聖之德,胡周公得而輔相之。
今近親皆非成王之比,故不可立。
且霍光亦捨武帝近親而立宣帝,唯其賢也。」
魏主曰:「霍光何以不自立?」
慶遠曰:「非其類也,主上正可比宣帝,安得比霍光?若爾,武王伐紂,不立微子而輔之,亦為苟貪天下乎?」
魏主大笑曰:「朕來問罪,如卿所言,便可釋然。」
慶遠曰:「見可而進,知難而退,聖人之師也。」
魏主曰:「卿欲和親,抑不欲乎?」
慶遠曰:「和親則兩國交一歡,生民蒙福,否則兩國交惡,生民塗炭,和親與否,裁自聖衷。」
魏主嘉其善對,賜以酒殽衣服而遺之。
於是循淮而東。
時魏兵號二十萬,塹柵三重,併力攻義一陽一。
城中負循而立,勢甚危急。
齊將王廣之引兵救之,去城百餘里,畏魏強不敢進。
諸將皆有懼意,一將奮袂起曰:「義一陽一危困,朝不保夕,吾等奉命往救,卷甲疾趨,猶恐不及,聞敵強而不進,義一陽一若失,何面目以見朝廷?公等不往,吾請獨進。」
辭氣激烈,三軍聞之,皆有奮意。
你道言者是誰?乃是一代開創之主,姓蕭,名衍,字叔達,小字練兒。
父名順之,齊高帝族弟也。
少相款狎,嘗共登金牛山,見路側有枯骨縱橫,齊高帝謂之曰:「周文王以來幾年,當復有掩此枯骨者乎?」
言之凜然動色。
順之由此知高帝有大志,嘗相隨從,高帝每出征討,順之嘗為軍副。
方宋順帝末年,袁粲據石頭,黃回與之通謀。
順之聞難作,率家丁據朱雀橋,回遣人艦望,還報曰:「有一人戎服,英威毅然,坐胡一床一南向。」
回曰:「此必蕭順之也。」
遂不敢出。
時微順之,回必作難於內。
方武帝在東宮,嘗往問訊,及退位,齊武手指順之,謂豫章王嶷曰:「非此前,吾徒無以至今日。」
其見重如此,及即位,深相忌憚,故不居台輔,以參豫佐命,封臨湘侯。
衍即其仲子也,生於秣陵縣同夏裡三橋宅,時宋孝武大明八年甲辰歲。
母張氏懷孕時,忽見庭前菖蒲花彩異常,以問侍者,侍者皆雲不見,張氏曰:「吾聞見菖蒲花者當大貴。」
因取吞之,遂生蕭衍。
狀貌奇特,日角龍顏,重岳虎頭,頂有白光,身映日無影。
兩骻駢骨,額上隆一起,有交文右手曰「武」。
為兒時,能蹈空而行,見者皆知其不凡。
及長,博學多文,好籌略,有文武才幹,始為巴陵王法曹參軍。
王儉一見,深相器異,謂人曰:「蕭郎三十內,當作侍中,過此則貴不可言。」
時竟陵王子良,開西邸,招文學,衍與沈約、謝朓、王融、蕭琛、范雲、任昉、陸倕並游焉,號為「八友」。
王融尤敬異之,每謂所親曰:「宰制天下,必在此人。」
累遷諮議參軍,尋以父難去職。
隆昌初,明帝輔政,起為寧朔將軍,鎮壽春。
服闋,除黃門侍郎,入值殿省,預定策勳,封建一陽一縣男,食邑三百戶。
嘗舟行牛渚,遇大風,入泊龍瀆。
有一老人衣冠甚偉,立於岸側,謂之曰:「君龍行虎步,相當極貴,天下方亂,安之者其在君乎!宜善自一愛一。」
問其姓氏,忽然不見。
衍既屢有祥征,心益自負。
尋為司州刺史,在州大著威名,嘗有餉以馬者,不受,餉者繫馬於樹而去。
衍出見馬,以笞書縛之馬首,令人驅出城外,馬自還主。
衍舅張宏策,與衍年相若,恆同游處,每入衍室,嘗覺有雲氣繞之,體自肅然,由此特加敬禮。
一日,從衍飲酒,半酣,徙席星月之下,語及時事,謂衍曰:「子善天文,近日緯象若何?國家故當無恙否?」
衍曰:「其可言乎?」
宏策語言其兆,衍曰:「漢北有失地氣,浙東有急兵象。
今冬之初,北魏兵必動,動則漢北必亡。
其後便有乘機而起者,是亦無成,徒為王者驅除難耳。
越二年,死人過於亂麻,齊之歷數,自茲盡矣。
梁、楚、漢間,當有大英雄興。」
宏策曰:「今英雄何在,其在朝廟乎?在草澤乎?」
衍笑曰:「漢光武有云:『安知非僕』。」
宏策起曰:「今夜之言,是天意也,請定君臣之分。」
衍曰:「舅欲效鄧禹乎?」
相與大笑。
至是魏師圍義一陽一,帝命王廣之主中軍,衍率偏師往救,眾莫敢前,衍請先進,廣之分麾下一精一兵配之。
衍間道夜發,逕上賢首山,去魏軍數里,魏人出不意,未測多少,不敢一逼一。
黎明,大風從西北起,陣雲隨之,直當魏營。
俄而風回雲轉,還向西北,衍曰:「此所謂歸氣,魏師遁矣,急擊勿失。」
遂下令軍中曰:「望麾而進,聽鼓而動。」
於是身先士卒,直奔魏軍,揚魔鼓噪,響振山谷。
敢死之士,執短兵先登,長戟翼之。
魏傾壁來拒,衍親自博戰,無不披一靡一。
城中見援兵至,亦出軍攻魏柵,因風縱火,魏軍表裡受敵,因大潰。
王肅、劉昶單騎走,斬獲萬計,流血盈野,義一陽一得全。
衍有兄懿,為梁州刺史。
會魏將拓拔英引兵擊漢中,懿出兵拒之,進戰不利,櫻城自守。
魏兵圍之數十日,城中糧將竭,眾心洶懼。
懿封題空倉數十,指示將士曰:「此中粟皆滿,足支二年,但努力堅守,何患無食!」士民乃安。
會魏主召英還,遣使與懿告別。
懿以為詐,英去一日,猶不開門。
二日,乃遣將追之,英與士卒下馬交戰,懿兵不敢一逼一,尾其後四日四夜,乃返。
魏諸將請復攻義一陽一,魏主曰:「蕭衍善用兵,今且勿與爭鋒,異日吾往擒之。」
是役也,齊果失漢北諸郡,諸將概不加賞,獨以蕭衍有卻敵功,除為雍州刺史。
今且按下不表。
卻說永泰元年春正月,帝有疾,以近親寡弱,忌高、武子孫猶有十王,每朔望入朝,帝還後宮,輒歎息曰:「我及司徒諸子皆不長,高、武子孫日益長大,恐為後累,奈何?」
因欲盡除高、武之族,以微言問陳顯達,對曰:「此等豈足介意。」
以問始安王遙光,遙光謂當以次施行。
時遙光有足疾,帝常令乘輿自望賢門入,每與帝屏人久語,語畢,帝索香火,嗚咽流涕,明日必有所誅。
會帝疾暴甚,絕而復甦,遙光遂行其策,殺河東王鉉、臨賀王子岳、西一陽一王子文、永一陽一王子峻、南康王子琳、衡一陽一王子珉、湘東王子建、南郡王子夏、桂一陽一王昭粲、巴陵王昭秀。
鉉等已死,乃使公卿奏其罪狀,請誅,下詔不許,再奏,然後許之。
侍讀江泌哭子琳,淚盡繼之以血,親視殯葬畢,乃去。
那時激惱了舊臣王敬則,以為天下本高武之天下,帝既奪而有之,而又殺害其子孫,於心何忍,以故語及時事,懷怒切齒,屢發不平之語。
時敬則為會稽刺史,帝慮其變,乃以張環為平東將軍、吳郡太守,添置兵力以防之。
敬則聞之,怒曰:「東今有誰,只是欲平我耳。
東亦何易可平,吾終不受金甖。」
金甖,謂鴆也。
於是舉兵,以奉南康侯子恪為名,子恪懼禍亡走,未知所在。
遙光勸帝盡誅高、武子孫,使後有叛者,無所假名。
帝從其策,乃悉召諸王侯入宮,命晉安王寶義、江陵公寶覽等,處中書省,高、武子孫處西省,敕左右從者各帶二人,過此依軍法,孩幼者與一乳一母俱入。
其夜,令太醫煮椒二斛,內省辦棺木數十具,至三更,當盡殺之。
時刻已至,而帝眠未起,中書舍人沈徽孚與內侍單景俊輩謀少留其事,以俟帝醒。
恰好子恪徒跣自歸,扣建一陽一門求入。
門者以聞,景俊急至帝前,奏言子恪已至。
帝驚問曰:「未耶!未耶!」景俊曰:「尚未行誅。」
帝撫一床一曰:「遙光幾誤人事。」
乃賜王侯供饌,明日悉遣還第,以子恪為太子中庶子。
卻說敬則率兵甲萬人過浙江,百姓擔篙荷插,隨之者十餘萬人。
帝遣大將左興盛、崔恭祖、劉山一陽一、胡松等,築壘於曲河長岡,又詔沈文季為持節都督,屯兵湖頭,備京口路。
敬則兵至,急攻興盛、山一陽一二壘,台軍不能敵,屢欲退走,而外圍不開,遂各死戰。
胡松引騎兵突其後,白丁無器仗,皆驚走,敬則軍大敗。
索馬再上,不能得,崔恭祖刺之仆地,遂斬之。
傳首建康,戮及一門。
是時帝疾已篤,秋七月己酉,殂於正福殿。
遺詔軍政事,委陳顯達,內外諸事,委徐孝嗣、遙光、坦之、江祀、劉暄參懷。
先是蕭諶自恃助重,干豫朝政,一不如志,便恚曰:「見炊飯,推以與人。」
帝聞之大怒,召入省中,遣左右莫智明責之曰:「隆昌之際,非卿無有今日。
但一門二州,兄弟三封,朝廷相報已極,卿恆懷怨望,乃云:『炊飯已熟,合甑與人耶』!今賜卿死。」
諶謂智明曰:「天去人亦復不遠,我與至尊殺高、武諸王,是卿傳語來去。
我今死,還是卿來傳語,報應何速!但帝亦豈能久乎?」
未數日,帝果崩。
群臣奉太子寶卷即位,是為東昏候。
東昏惡靈柩在太極殿,欲速葬。
徐孝嗣因爭,得逾月。
帝每當哭,輒雲喉痛。
大中大夫羊闡入臨,頭禿無發,號慟俯仰,幘遂脫地。
帝輟哭大笑,謂左右曰:「禿鶖啼來乎!」其在東宮,唯嬉戲無度,及即位,不與朝士相接,專親信宦官,及左右御刀應敕等。
是時遙光、孝嗣、江祐、蕭坦之、江祀、劉暄事更值內省,分日晝敕。
蕭衍聞之,謂張宏策曰:「一國三公,國猶不堪,況六貴同朝,勢必相圖,亂將作矣。
避禍圖福,無如此州。
但諸弟在都,恐罹世患,當更與益州圖之耳。」
乃密與宏策修武備,招聚驍勇多伐材竹,沉之檀溪,積茅如岡阜。
及聞蕭懿罷益州還,仍行郢州事,衍使宏策往說之曰:「今六貴比肩,人自晝敕,爭權睚眥,理相圖滅。
主上素無令譽,媟近左右,剽輕忍虐,安肯委政諸公,虛坐主諾?嫌忌已久,必大行誅戮,始安欲窺神器形跡已見,然一性一猜量狹,徒為禍階。
坦之忌克陵人,孝嗣聽人穿鼻,江祐無斷,劉喧闇弱,一朝禍發,中外土崩。
吾兄弟幸守外藩,宜為身計,及今猜忌未生,當悉召諸弟,恐異時投足無路。
郢州控帶荊、襄,雍州士馬一精一強,世治則竭誠本朝,世亂則足以匡濟,與時進退,此萬全之策也。
若不早圖,後悔無及。」
懿不從,宏策又說懿曰:「以卿兄弟英武,天下無敵,據郢、雍二州,為百姓請命,廢昏立明,易於反掌。
此桓、文之業也,勿為豎子所欺,取笑身後。
雍州揣之已熟,願善圖之」懿卒不從。
衍乃迎其弟蕭偉、蕭增至襄一陽一。
初,明帝雖顧命群公,而腹心之寄,則在江祐兄弟,故二江更值殿內,動息關之。
帝有所為,孝嗣等尚肯依違,而祐執制堅確,帝深忿之。
嬖臣茹法珍、梅蟲兒等,亦切齒於祐。
徐孝嗣謂祐曰:「主上稍欲行意,詎可盡相禁制。」
祐曰:「但以見付,必無所憂。」
其後帝失德彌彰,祐與諸臣議欲廢之,立江夏王寶元。
而劉喧曾為寶元行一事,執法過刻,寶元嘗恚曰「舅殊無渭一陽一情。」
暄由是深忌寶元,不同祐議。
更欲立建安王寶寅,而亦未決。
遙光自以年長,意欲為帝,私為祐曰:「兄若立我,當與兄共富貴。」
祐欲立之,以問蕭坦之。
坦之時居母喪,起復為領軍將軍,謂祐曰:「明帝立已非次,天下至今不服,若復為此,恐四方瓦解,我期不敢言耳。」
吏部郎謝朓知其謀,謂劉喧曰:「始安一旦南面,則劉渢、劉晏居卿今地,徒以卿為反覆人耳。」
渢與晏,皆遙光腹心臣也。
喧亦以遙光著立,已失元舅之尊,因從渢言,力阻祐議。
遙光知之大怒,先奏謝朓煽動內外,妄貶乘輿,竊論宮禁,間謗親賢,詔收廷尉,下獄賜死。
卻說朓字玄暉,善草隸,長五言詩。
沈約常云:「二百年來,無此詩也。」
其妻王敬則女,有父風,朓告王敬則反,敬則死,妻常懷刃,欲報父仇。
朓每避之,不敢相見。
及拜吏部,辭讓再三。
尚書郎范縝嘲之曰:「卿人才無慚吏部,但恨不可刑於寡妻耳。」
朓有愧色,及臨誅,歎曰:「天道其不昧乎?我雖不殺王公,王公由我而死,今日之死宜哉!」劉喧既與祐異,祐復再三言之,勸立遙光,喧卒不從。
祐怒,謂遙光曰:「我意已決,奈劉喧不可何?」
遙光於是深根暄,密遣人刺之。
一日,暄過青溪橋,有人持刀而前,若欲行刺,暄喝左右擒之。
其人見救護者眾,棄刀而逃。
眾大駭,莫測其所自來。
暄以近來江祐與吾不合,故使來刺吾,因謂帝曰:「江祐兄弟,頗有異志,宜遠之。」
帝本惡祐,一聞暄言,即命收之。
時江祀值內殿,疑有異,遣信報祐曰:「劉暄當有異謀,今作何計?」
祐曰:「政當靜以鎮之,諒亦無奈我何也?」
俄有詔召祐入見,與祀共停中書省,帝使袁文曠誅之。
初,文曠以斬王敬則功,當封侯,祐執不與,乃以刀環築其心曰:「復能奪我封否?」
並殺江祀。
劉暄方晝寢,聞二江死,眠中大驚,投出戶外,問左右:「收至未?」
良久意定,還坐,大悲曰:「非念二江,行自痛也。」
蓋暄雖惡祐,不意帝遽殺之,恐後日己亦不免,故惶懼若此。
帝自是益無忌憚,日夜與近習在宮中鼓吹戲馬,常以五更就寢,至晡乃起。
群臣節朔朝見,晡後方前,至暗始出,台閣案奏,數十日乃報,或不知所在,宦者裹魚肉還家,並是五省黃案。
一日,走馬後國,顧謂左右曰:「江祐常禁我乘馬,小子若在,吾豈能得此。」
因問祐親戚有誰,左右曰:「郎中江祥。」
遂於馬上作敕賜祥死。
卻說遙光初謀,本約其弟荊州刺史遙欣自江陵引兵東下為外應,而後據東府舉兵,以定京邑。
刻期將發,而遙欣病卒,二江被誅,於是大懼,一陽一狂號哭,稱疾不復入朝。
及遙欣喪還,停東府前渚,荊州眾力送者甚盛,其弟豫州刺史遙昌亦率其部曲來送,大有甲兵。
遙光謂借此可以成事,乃於八月乙卯,收集二州部曲,屯於府之東門。
召劉渢、劉晏,共謀作亂。
是夜,破東冶出獄囚,開尚方取甲仗。
召驍騎將軍垣歷生,命之為將。
遣人掩取蕭坦之於家。
坦之露袒逾牆走,欲向台,道逢隊主顏端執之,告以遙光反,不信。
端自往問得實,乃以馬與坦之,相隨入台。
歷生勸遙光乘夜攻台,輦獲燒城門,曰:「公但乘輿在後,反掌可克。」
遙光狐疑不敢出。
天稍曉,遙光戎服出聽事,命上仗登城,行賞賜。
歷生復勸出戰,遙光專冀內廷有變,可以不戰而屈,不從歷生言。
卻說台中始聞亂,眾情惶惑,向曉,徐孝嗣人,人心乃安。
左將軍沈約聞變,馳入西掖門,或勸戎服。
約曰:「台中方擾攘,見我戎服,或者謂同遙光。」
乃朱衣而入。
下詔徐孝嗣屯衛宮城;蕭坦之率台軍討遙光,屯湘宮寺;左興盛屯東籬門;司馬曹虎屯青溪大橋;縱火燒司徒府,併力攻之。
遙光遣坦歷生、參軍蕭暢、長史沈昭略從西門出戰。
暢及昭略一臨陣。
皆解甲降。
眾情大沮。
歷生見事無成,亦棄槊降曹虎,虎斬之。
至晚,台軍以火箭燒東北角樓,煙焰張天,城內兵大潰。
遙光惶急,從跣奔入小齋,令人反拒齋戶,皆重關,穿戎服,坐帳中,秉燭自照。
聞外兵至,滅燭,扶匐一床一下。
左右並逾屋出走,台軍排閣入,於暗中牽出斬之,十指俱斷。
劉渢、劉晏,倉惶欲逃,皆為軍人所殺,其亂始平。
己已,以徐孝嗣為司空,沈文季、蕭坦之為左右僕射,劉暄為領軍將軍,曹虎為散騎常侍賞平亂之功也,徐孝嗣進諫曰:「今者始安之變,幸天奪之魄旋即敗亡。
不然,置陛下於何地!然皆陛下平日不以治國為事而專事逸樂,以致釁生骨肉,願陛下戒之慎之,一改從前之失庶反側不生,天位常固。」
但未識東昏聽與不聽,且俟下文再述。
明帝覬竊帝位,殺戮宗交,慘酷已極。
東昏不能繼體,宜矣。
蕭諶、王敬則、謝朓妄貧富貴,不顧名分,不顧義理,至臨刑之日,乃知天道好還,抑已晚矣。
江祐等六貴同朝,久生嫌釁,互相讒殺,勢所不免。
遙光安希非分,致京城罹禍,尤為可笑。
東昏雖經此變故,徐孝嗣提耳而諫,卒歸無用,真所謂下愚不移,若蕭叔達天挺人豪,超出庸眾之上,識見謀略固自不凡耳。
分類:史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