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岳全傳
前言
《說岳全傳》,全稱《新增一精一忠演義說本岳王全傳》,是一部以岳飛抗金故事為題材、帶有某種歷史演義色彩的英雄傳奇小說。
岳飛,字鵬舉,是南宋著名的一愛一國將領。
他堅決抗戰、英勇殺敵,生前身後都贏得了人民深深的一愛一戴。
在他被害不久,民間就開始演唱他的故事,至元明兩代,岳飛一精一忠報國的事跡更是廣為傳佈。
如元雜劇中有《地藏王征東窗事記》等,明代有傳奇《一精一忠記》等。
明代小說中有熊大木的《大宋中興通俗演義》及據熊本刪改的鄒元標編訂的《岳武穆王一精一忠傳》、於華玉的《岳武穆盡忠報國傳》等。
至清初,則出現了這部八十回的《說岳全傳》。
該書題為「仁和錢彩編次」、「永福金豐增訂」,錢彩、金豐二人可以視作本書的共同作者。
錢、金二人生平事跡不詳,大概都是生活在社會下層的知識分子。
他們綜合了歷代說岳題材作品,並在此基礎上進行加工改造,寫出《說岳全傳》。
《說岳全傳》問世之後,其影響之大,使過去同題材的作品都相形見絀,從而成為這類題材的小說中帶有總結一性一和定型化的作品。
《說岳全傳》是一部思想內容比較複雜的作品,它以忠一奸一鬥爭為線索來展開民族矛盾,在民族矛盾中表現忠一奸一鬥爭。
忠一奸一鬥爭,是一個比較古老的主題,但是不同時代的忠一奸一鬥爭有不同的具體內容。
《說岳全傳》中所寫的忠一奸一鬥爭是在南宋立國未穩、金兵大舉進兵中原的特殊歷史背景之下展開的。
岳飛等一愛一國將領,力主抗戰,收復失地。
而秦檜為首的權一奸一集一團一,則竭力主張賣國求和。
因此,一愛一國與賣國、抗戰與投降,便成為作品中反映的忠一奸一鬥爭的具體內容。
由於最高統治者皇帝站在投降派一方,這就使作者和作品的主人公面臨著不可克服的矛盾:一方面歌頌抗戰是說岳故事固有的中心內容,也是符合作者思想的;另一方面,忠君是封建社會最高的道德準則,是「三綱之首」,作者逾越不了這個認識。
本來,在皇帝本人就是投降派頭子的情況下,忠君與一愛一國二者是不可得兼的。
但在《說岳全傳》裡,作者要盡力將兩者統一起來,結果造成了作品主題思想和岳飛一性一格的複雜一性一。
作者解釋不了現實的悲劇,便在岳飛故事之外,加上了一個給人以安慰的尾巴。
因此,《說岳全傳》八十回,自然分成相對獨立的兩大部分:前六十一回,是岳飛的「英雄譜」和「創業史」;後十九回,是岳飛死後的故事--岳飛沉冤得伸並被謚為「一精一忠武穆王」。
岳飛是作者集中筆墨塑造的民族英雄形象。
為了突出這一形象,作品從寫他的出生起,就賦予多種色調的傳奇色彩:洪水中母子坐於花缸之內飄至異鄉;困難中得周侗教授武藝,成為文武全才,並結識眾小英雄;爾後又得神槍和「湛盧」寶劍,並擇取非同一般的坐下馬;在京師考武狀元時,又槍挑小梁王,觸忤權貴,如此等等,這些都為這位「身先士卒常施一愛一,計重生靈不為名」的國家棟樑以後建功立業作了很好的鋪墊。
正因為有這樣的思想基礎和文武韜略,所以在南宋王朝危急存亡的關鍵時刻,他毅然應徵抗金,並一再排除一奸一臣的陷害干擾,為國殺敵,屢建奇功。
在朝野抗戰派的支持下,終於當上元帥,加之牛皋等又率太行山義軍相投,聲勢更振,殺得金兀朮膽戰心寒,以至於要以自一殺來遮掩慘敗的羞辱。
而岳飛形象至此也已達到光輝的頂點。
由於岳飛思想上存在忠君與一愛一國這一難以克服的深刻矛盾,當秦檜裡通外合,向高宗進讒,用十二道金牌將其從快要取得最後勝利的前線召回時,他卻抱著「既是朝廷聖旨,那管他權臣弄權」的愚忠觀念,俯首聽命,並不准王橫反抗,又將長子岳雲和將軍張憲召來京師,以防他們激反,最後懷著對一奸一臣的怨憤和忠孝節義俱全的自我安慰,與岳雲、張憲一起被害於風波亭上。
他這種忠於最高封建道德規範的悲劇,與其轟轟烈烈的抗金鬥爭形成鮮明的反照,既表現了作者對「忠臣為國死含冤」的痛苦和對「一奸一邪誤國」的憤懣,也反映了作者對愚忠的認同。
如果說,岳飛是一個為國戰功赫赫而又死於愚忠的悲劇英雄,那麼牛皋則是一位不僅痛恨權臣,而且敢於指責昏君的草莽英雄。
作者對他那種憨直樂觀而又嫉惡如仇、英勇無畏的一性一格的刻畫,相當生動。
這是作品中最富光彩的形象之一,《說岳全傳》在民間的巨大影響,與這個形象是分不開的。
他不像岳飛那樣「糊塗」,雖然粗一魯莽撞,卻正氣耿耿,是非分明,對於昏君一奸一臣,始終保持著清醒的認識和強烈的反抗情緒。
他沒有岳飛那麼多的封建教條,槍挑小梁王之後,張邦昌要斬岳飛,他就敢於揮鑭打斷旗桿,號召大家造反;之後,他真的聚眾太行,稱孤道寡,替天行道,並自號「公道大王」。
聖旨來招安,他說:「太凡做了皇帝,儘是無情義的,我牛皋不受皇帝的騙,不受招安。」
當欽臣以異族入侵相激時,牛皋又能深明大義,以民族利益為重,毅然下山參加岳飛的抗金隊伍。
如果說,作為悲劇形象的岳飛,較多地表現了思想、倫理、道德的價值,催人淚下,那麼,牛皋這一形象則較多地閃耀著一性一格的光輝,在悲劇的氛圍裡給作品增添了喜劇的色調,他既是一個李逵式的猛漢英雄,又是一個程咬金式的福將,李逵式的天真正直和程咬金式的潑辣風趣融為一爐,呈現一種嚴肅的滑稽,很富於喜劇的審美情趣。
與岳飛悲劇一性一格相比,牛皋保持了草莽英雄本色的喜劇一性一格非常鮮明,更真實,更富於人情味和民間色彩。
這是張飛、李逵、魯智深以及後來的程咬金等這一類喜劇英雄形象系列中的又一個活生生的藝術形象。
《說岳全傳》充滿了傳奇色彩。
岳飛單槍闖敵營、梁紅玉擊鼓戰金山、牛皋將金兀朮騎於胯一下大笑而死等情節,都寫得有聲有色,富於感染力。
其他如李若水面對殘酷刑法,凜然不屈,還一口咬下老狼主耳朵;宗澤憂國如焚,大叫「過河殺賊」而死;王佐為了混入金營策反,用「苦肉計」砍下自己胳膊等等,都能給人留下難忘的印象。
《說岳全傳》的情節安排,有自己的特色。
以岳飛為中心,形成眾星拱月之勢。
此外,作品在縱向主線分明的同時,又注意了橫向方面情節的生動一性一和人物一性一格的豐富一性一,縱橫交錯,條理清晰,主於突出,枝葉茂密,古典小說常用的懸念、埋伏、照應、烘托、渲染等手法都運用自如,比較成功。
《說岳全傳》通篇都是說書人口氣,語言通俗流暢、簡潔明快、一精一彩動人,可讀一性一強。
應該指出的是,由於受傳統的因果報應觀念影響,《說岳全傳》把宋與金的矛盾、忠與一奸一的矛盾歸結為宿怨相報,天數使然,岳飛與金兀朮的矛盾被解釋為大鵬鳥與赤須龍的冤冤相報,這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現實描寫中的一愛一憎感惰。
另外,作品虛構了一個皆大歡喜的大一團一圓結局:岳飛死後受封、一奸一臣被懲處、岳雷直搗黃龍、氣死了兀朮……這種虛構雖然大快人心,但軟弱無力,並不高明。
總的說來,《說岳全傳》是一部比較優秀的作品,其主導思想是積極的,但也含有一些糟粕;小說藝術上有值得稱道的一面,但也有缺陷。
今天的讀者只要以正確的態度來閱讀這部小說,就能夠得到歷史的教益和藝術的享受。
分類:古典俠義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