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村輟耕錄
卷十四
◎忠烈蕭景茂、漳州龍溪隔洲裡人,儒而有文,以謹厚信於鄉里。
後至元間,漳寇亂,景茂率鄉人立柵保險,堅不可破。
會旁裡有人導之從間道入,景茂被執,賊使拜,曰:「汝賊也,何拜?」
賊欲肋之降,以從民望,景茂罵曰:「逆賊!窺家何負汝,而反?汝族汝裡何負汝而坐累之?」
賊相語曰:「吾殺官軍將吏多矣,至吾砦,皆蓄靡求生,未有若此餓夫之倔疆者。
察其志終不為吾用,留之只取辱耳。」
遂縛之於樹,?其肉,使自咽之,且嚼且罵曰:「我食我肉,無若汝賊行將萬段,狗彘棄不食。」
賊怒,絕其舌而死。
又一江一 州路總管李黼,字子威,汝寧人。
泰定丁卯,狀元及第,至正十年庚寅,來守是郡。
政修民和。
明年辛卯夏五月,紅巾寇逼淮西,公即申告一江一 西行省,以謂九一江一 為豫章藩屏之地,蘄黃乃九一江一 唇齒之邦,不可不早為進兵守護。
或者非其過慮。
公乃張文榜以諭民曰:「為臣死忠,為子死孝,在黼之分,惟知盡死守土而已,所謂城存與存,城亡與亡者也。」
聞者悚然。
秋九月,寇侵靳黃屬邑,公復上言,宜速乘機進援。
苟淮西失守,長一江一 之險,與彼共之,非所恃矣。
行省不報,既而斬州陷。
冬十月,黃州陷。
十一月二十五日,行省平章禿堅不花,奉中書省命,領兵至。
公極陳攻守之策,禿堅不花以堤備把截為辭。
越明年壬辰,春正月初二日,行省左丞孛羅帖木兒、奉總兵御史大夫領樞密院也先帖木兒命,領兵進攻淮西,亦來屯住,逗留不前。
十四日,武昌陷,十六日,藩王大臣官民舟航蔽一江一 而下,我民解散。
十九日,禿堅不花、孛羅帖木兒皆遁去。
僚佐司屬悉為一空。
公亟發廩賑民,收召士卒。
數日,稍輯,機務繁劇,不遑寢食。
以二十三日臥病。
然猶扶憊乘肩與領兵出境。
行省以公忠誠昭著,授本省參知政事,行一江一 州南康軍民都總管,便宜行事。
二月初九日,禿堅不花懼台憲公議,自三山移兵入城。
十一日,寇忽至城下甘棠湖,縱火焚西門。
公立城上,身當矢石。
禿堅不花從北門遁去。
日中,勢益熾,分眾攻北門,城遂陷。
公猶執鐵撾指揮左右迎戰。
眾驚潰,公被執,肋以刃,不肯降。
口罵不絕聲,遂殺之。
侄男秉昭亦遇害。
初,武昌陷時,公謂子秉方曰:「我,國之守臣,當死此土,汝可奉母往下一江一 依伯父,以存吾後。」
秉方曰:「父死國,子死父,有何不可。」
公怒曰:「汝不遵命,是不孝也。」
秉昭亦告其兄曰:「兄不去,則叔父無後,不孝莫大於是。
某當與叔父同死生矣,兄撫慮焉。」
秉方不獲已,買舟奉母夫人行。
舟次何家堡,遲留不忍捨。
公聞之,手批責以大義,遂去。
不半月,公死。
又一江一 浙行省參知政事樊執敬,字時中,鄆人。
是年秋七月初十日,紅巾自徽犯杭。
時公守宿衛於省,有報已入北關門。
省吏皆次第引去,公獨被甲上馬,率宿衛兵急出省。
將救關,從者止之。
公曰:「吾封疆之守,不守而去,是以私利廢臣道。」
行至清河坊口,遇他走將,又以兵孤且散,控其馬首返。
公怒,引佩刀斫其人曰:「城不守,何適?」
遂躍馬逆戰以死,死時猶嚼齒罵不絕聲。
死之所,則天水橋也。
又福寧州尹王伯顏,字伯敬,濱州人。
由湖廣行省知印,歷官至茲任,撫字多方,政教大行。
是年春,除福建鹽運司同知。
將行,會鄰境賊眾執頗張,州民群擁馬前,拜且泣曰:「公、吾之父母,豈容捨我去?」
方今兵戈逢起,公去,吾民將孰賴?」
父老千餘人詞上司乞留公,遂復留。
至秋,賊眾自邵武間道迫福寧。
公募民兵得一千五百餘人,為守禦備。
冬十一月庚辰,賊進至青皎,屯楊梅嶺。
公與中子相引兵直抵其營,與戰,破之。
而益眾,復進。
我兵僅千餘人,乃分為二道拒之,公以五百人還守州治。
壬午,賊眾萬餘,平旦攻西門。
眾寡不敵,吏卒奔潰。
公獨身奮以死自誓。
俄,馬中流矢,遂為賊所執,其魁首王兼善者,謂曰:「聞公廉能著稱,欲屈再尹此州。」
公厲聲叱曰:「我天子守臣,義當殺賊,不幸敗,有死耳。」
魁怒,令公跪。
公曰:「此膝豈跪賊耶?」
魁益怒,令左右毆之。
公曰:「我為人臣,當為國死。」
乃嚙舌出血,噴其面,罵曰:「殺我即殺,毆何也?」
然可殺我,不可害吾民。
官軍旦暮且至,殺爾等無噍類矣。」
會其執達魯花赤阿撒都剌至,責之曰:「汝何得與王君同起兵拒我?」
阿撒都剌股慄口噤,不能對。
公曰:「吾義當起兵殺賊,何名拒汝?」
因大罵不絕口,且曰:「吾死當為神以殺汝曹。」
魁大怒,遂害之。
臨死,色不變,立而受刃,頸斷,微有血如乳,時年七十矣。
子相亦被執,魁欲官之。
相曰:「汝逆吾君,又殺吾父,義不共戴天。
我忠臣子,詎能事賊邪?」
魁知不可屈,亦殺之。
相妻潘氏逃民間,有惡少欲亂之,不從,執獻魁。
潘慟哭曰:「吾既失所天,義豈受辱?」
乃絕不飲食,及共二幼一女皆死。
又溧一陽一儒學教授林夢正,字古泉,吾鄉人,中書以著述薦,得官。
是歲,賊眾寇溧一陽一,獲其魁張某,先生問曰:「爾何人也?」
應曰:「我父為軍千戶,紅巾入境,逼我父為帥,父以年老,不堪從事,令我代。」
先生痛罵之曰:「爾之父祖,世為國家臣子,而爾忍偽耶?」
既而其勢復盛,竟奪張去,下令曰:「生得林教授者有賞,先生匿他處,搜得。」
張曰:「前日罵我者非爾邪?」
先生曰然,張曰:「降,我則俾爾為元帥,同享富貴。」
先生曰:「爾偽也,我何為降?」
再三,終不屈。
縛於樹,不解衣冠而殺之。
又一江一 浙行省員外郎楊乘,字文載,濱人。
蚤為天官小史,辟中書參議歷。
掾官至谷城介休二縣尹,拜監察御史,擢今任。
是年,杭州陷,公與郎中赫德爾、王仲一溫一 、員外月忽難、都事張鏞、俱坐黜。
公退居松一江一 之青龍鎮。
後御史台以公等職在贊理,不當罪,宜復其官爵。
上之,事遂白。
十六年丙申,淮人陷平一江一 ,連陷松一江一 。
秋七月十八日,遺所署官吳縣丞張經等、繼禮幣造請。
公遣人告曰:「吾廢處田時久,不足以辱使者。
吾當擇日受命,請以幣置裡門外。」
經等如其言,公命子鹵具牲醴告祖稱。
既竣事,覆命酒飲。
逮暮,起行後圃中,顧西日晴好,慨然吧曰:「晚節如是,足矣。」
命卣等治畦,處置家事,如平日。
撫其孫虎林,若怡怡自得也。
歸,坐至夜分,二子立侍。
命曰:「二子行且休,吾將就寢。」
公儉約,無姬侍,其燕息寢處人莫得與俱。
詰旦,鹵等怪寢門未啟,發視之,則公已自經,得手書遺語,大意言死生晝夜之理,且以得全晚節為快。
又西台監察御史張公、謝職居雄山縣。
而陷賊,賊魁者素聞公有治績,置公上坐,肋之受偽官。
公唾罵之,遂縛公妻一奴一九人至前。
先殺妾,次殺子女以及妻,每殺一人,則諭公曰:「御史若降,余可免。」
公弗為動容,其罵如初。
魁怒:拽下坐,殺之。
此在至正辛卯秋八月間。
公諱桓,字彥威。
南村野史曰:天下之事戰爭,十有餘年於茲矣。
為臣辱國,為將辱師,敗降奔竄,不可勝計。
甚者含詬忍恥,偷生冒榮,以為得志,名節大閒,一蕩去弗顧。
求其忠義英烈,於千百之中莫克什一。
噫!忠義英烈雖出於天性,要亦講之有素,處之甚安。
故於造次顛沛之際,決然行之而無疑。
如李總管黼、王州尹伯顏、樊參政執敬、張御史桓、林教授夢正、蕭處士景茂之殺身成仁,視死如歸,是必講之熟而處之當。
一旦出於人所不肯為,遂以驚動天下,而一精一英忠烈之氣在宇宙間與嵩華相高者,自不容泯。
若桓之居在閒地,乘之久坐廢黜。
夢正之分顓講教,視握將帥之權,受民社之托,任大而責重者,有間矣。
一皆從容就義,是尤難也。
景茂、裡中一儒生耳。
初未嘗得斗升之祿以養其父母,尺寸之組以榮其身,始於保民,終於保國,臨大節而不可奪,古稱烈丈夫,又豈能過是與?至於子為父死,婦為夫死,聲光赫奕,照映史冊,使百世而下,知綱常大義之不可廢,天理人心之不可滅如此,其有功於名教為何如。
是亦深仁厚澤涵養所致,孰謂百年之國而無人哉!◎瘞鶴銘瘞鶴銘,華一陽一真逸撰,上皇山樵鶴,壽不知其紀也。
壬辰歲,得於華亭。
甲午歲,化於朱方。
天其未遂吾翔廖廓耶,奚奪之遽也,乃裹以玄黃之幣藏茲山之下。
仙家無隱,我故立石旌事,篆銘不朽。
詞曰:相此胎禽,浮丘著經,乃徵前事。
我傳爾銘,余欲無言。
爾其藏靈,雷門去鼓。
華表留形,義惟彷彿。
事亦微冥,爾將何之。
解化惟寧,後蕩洪流。
前固重扃,右割荊門。
歷下華亭,奚集真侶。
瘞爾作銘,丹一陽一外仙尉一江一 一陰一真宰。
右刻在鎮一江一 焦山下頑石上,潮落方可模。
相傳為晉王右軍書。
惟宋黃睿東觀余論、雲為陶隱居書。
良是。
其曰:今審定文格字法,殊類陶弘景。
弘景自號華一陽一隱居,今號真逸者,豈其別號與?又其著真誥,但雲己卯歲,而不著年名,其他書亦爾。
今此銘壬辰歲甲午歲,亦不書年名。
此又可證雲。
壬辰歲、梁天監十一年也。
甲午者,十三年也。
按隱居天監七年東遊海岳,權駐會稽。
永嘉十一年乙未歲,始還茅山。
其弟子周子良仙去,為之作傳。
即十一年十三年正在華一陽一矣。
後又有題丹一陽一尉一江一 一陰一宰數字,當是效陶書故題於石側也。
王逸少以晉惠帝大安二年癸亥歲年五十九,至穆帝昇平五年辛酉歲卒,則成帝鹹和九年甲午歲,逸少方年二十三。
至永和七年辛亥歲,年三十八,始去會稽閒居,不應二十三歲已自稱真逸也。
又未官於朝,及閒居時,不在華一陽一,以是考之。
決非王右軍書也審矣。
歐一陽一文忠公以為不類王右軍法,而類顏魯公;又疑是顧況,雲道號同;又疑王瓚;皆非。
睿字長孺,號雲林子,邵武人。
又董迥書跋第六卷,載南一陽一張舉子厚所記云:瘞鶴銘、今存於焦山。
凡文章句讀之可識及點書之僅存者,百三十餘言。
而所亡失幾五十字。
計其完書蓋九行,行之全者二十五字,而首尾不預焉。
熙寧三年春,余索其逸遺於焦山之一陰一,偶得十二字於亂石間,石甚迫隘,偃臥其下,然後可讀,故昔人未之見,而世不傳,其後又有丹一陽一外仙一江一 一陰一真宰八字。
與華一陽一真逸、上皇山樵為似是真侶之號。
今取其可考者,次序之如此,又董君自書其後云:《文忠集古錄》謂得六百字,今以石校之,為行凡十八,為字二十五,安得字至六百?疑書之誤也。
余於崖上又得唐一人詩,詩在貞觀中已列銘後,則銘之刻非顧況時可知。
《集古錄》豈又並詩系之耶?君子彥遠,號廣川,東平人。
又國朝鄭杓《衍極》第二卷,論瘞鶴銘,而劉有定釋云:淵州圖經,以為王羲之書。
或曰:華一陽一真逸、顧況號也。
蔡君謨曰:瘞鶴文非逸少字,東漢未多善書,惟隸最盛。
至於晉魏之分,南北差異,鍾王楷法,為世所尚。
元魏間,盡一習一 隸法。
自隋平陳,中國多以楷隸相參。
瘞鶴文有楷隸筆,當是隋代書。
曹士冕曰:焦山瘞鶴銘,筆法之妙,為書家冠冕。
前輩慕其字而不知其人。
最後雲林子以為華一陽一隱居為陶弘景,及以句曲所刻隱居朱一陽一館帖參校,然後眾疑釋然。
其鑒賞可謂一精一矣。
以余考之,一本,山樵下,有書字。
真宰下,有立石二字。
一本,我傳爾銘、作出於上真,爾其藏靈,作紀爾歲辰。
張舉本,作丹一陽一外仙。
邵亢本,作丹一陽一仙尉。
又有作丹一陽一外仙尉者,且中間詞句亦多先後不同。
尚俟?舟過楊子,手自模印,以稽其得失之一二,可也。
◎風入松吾鄉柯敬仲先生(九思)際遇文宗,起家為奎章閣鑒書博士,以避言路居吳下。
時虞邵庵先生在館閣,賦《風入松》長短句寄博士云:「畫堂紅袖倚清酣,華發不勝簪。
幾回晚直金鑾殿,東風軟,花裹停驂。
書詔許傳宮燭,香羅初翦朝衫。
御溝冰泮水藍,飛燕又呢喃。
重重簾幕寒猶在,恁誰寄、錦字泥緘。
報道先生歸也,杏花春雨一江一 南。」
詞翰兼美,一時爭相傳刻,而此曲遂遍滿海內矣,「翦」、一作「試」。
◎四卦睦人邵玄同先生(桂子)嘗作忍默恕退四卦,揭之坐隅,真得保身慎言吉矩知止之道者矣。
其忍卦曰:忍、亨。
初難終吉。
利君子貞,不利小丈夫。
彖曰:忍,剛發乎內柔制乎外,故亨。
初若甚難,乃終有吉。
唯君子為能動心忍性,不利小丈夫,其中淺也。
象曰:刃在心上,忍。
君子以含容成德,初一,小不忍則亂大謀。
象曰:小不克忍,成大亂也,次二,必有忍,其乃有濟,像曰,能忍於中,事克濟也。
次三,一朝之忿,亡其身,以及其親。
象曰:一朝之忿,至易忍也。
亡身及親,禍孰大焉。
次四,出於跨下,以成漢功,韓信以之,像曰:跨下之辱,小辱也。
成漢之功,大功也。
次五,張公藝九世同一居 ,書一忍字以對於天子。
象曰:同一居 之義,忍克致也。
積而九世,有容德也。
上六,血氣方剛,戒之在鬥。
象曰:方剛之氣,忍則滅也。
形而為鬥,自求禍也。
其默卦曰:默、無咎,可貞,不利有所言。
彖曰:默,不言也。
亂之所生也,則言語以為階。
是以君子慎密而不出,故無咎。
默以自守,其道可貞也。
不利有所言,尚口乃窮也。
象曰:口尚玄曰默。
君子以去辨養靜。
初一,守口如瓶,終吉。
象曰:守口如瓶,謹所出也。
其初能默,終則吉也。
次二,多言不如守中。
象曰:言不如默,得中道也。
次三,駟不及舌,有悔。
象曰:駟不及舌,滕口說也。
一言之失,悔何追也。
次四,無以利口亂厥官,卿士戒之。
象曰:位高而言輕,亦可戒也。
次五,聖人之教,不言而信。
象曰:不言而信,淵默之化也。
上六,君子之道,或默或語。
象曰:時然後言,默不可長也。
其恕卦曰:恕、有孚,終吉。
彖曰:恕之為道,善推其所為而已。
以己之心,合人之心。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故有孚。
能以一言終身而行之,其吉可知矣。
象曰:如心,恕,君子以明好惡、同物我。
初一,強恕而行,求仁莫近焉。
象曰:強而行之,恕之始也。
行而不已,違道不遠也。
次二,君子有吉矩之道。
象曰:吉矩之道,恕也。
次三,好人之所惡,惡人之所好。
是謂拂人之性,?必逮夫身,像曰:拂人從欲。
身之?也。
次四,己欲立,而立人。
己欲達,而達人。
象曰:立而達,恕以從人也。
次五,聖人與眾同欲。
象曰:與眾同欲,聖人之恕也。
上六,責己重以周,待人輕以約。
象曰:待人之法,可用恕也。
責己之道,不可自恕也。
其退卦曰:退,勿用有攸往,彖曰:退,止也。
勿用有攸往,知止也。
日中則退而昊,月盈則退而虧。
四時之運,成功者退,而況於人乎?退之時義大矣哉。
象曰:艮止其所退,君子以晦藏於密。
初一,退無咎。
象曰:其進未銳,義無咎也。
次二,難進易退。
象曰:難進易退,可事君也。
次三:兼人凶。
象曰:兼人之凶,勇不知退也。
次四,見可而進,知難而退。
象曰:知難而退,終無尤也。
次五,終日如愚。
以退為進。
顏子以之。
象曰:顏子之退,進不可御也。
上六,?負?版升高,躓而不悔,像曰,?負?版升高,其道窮也。
躓而不悔,亦可戒也。
◎點鬼錄文章用事填塞故實,舊謂之點鬼錄。
又謂之堆垛死一屍一,見一江一 氏類苑。
◎房中術今人以邪僻不經之術,如運氣、逆流、采戰之類,曰房中術,按《史》:周有房中藥,《漢書·禮樂志》,高祖時,有房中詞樂,唐山夫人所作。
武帝時,有房中歌,又云:房中者,情性之極,至道之際,是以聖王制外樂以禁內情,而為之節文。
樂而有節,則和平壽考。
及迷者弗顧,以生疾而殞性命。
《禮記·曾子問》:「眾主人、卿大夫士、房中皆哭。」
註:「房中,婦人也。」
然房中之謂,豈取此一書與?
◎婦女曰娘娘子、俗書也,古無之。
當作?襄。
按《說文》:頻擾也,肥大也,從女,襄聲。
女良切。
其義如此。
今乃通為婦女之稱。
故子謂母曰娘。
而世謂穩婆曰老娘,女巫曰師娘,都下及一江一 南謂男覡亦曰師娘,娼婦曰花娘,達旦又謂曰草娘,苗人謂妻曰夫娘,南方謂婦人之無行者亦曰夫娘,謂婦人之卑賤者曰某娘,曰幾娘,鄙之曰婆娘。
考之《風俗通》,漢何敞為鬼蘇珠娘,按誅亭長龔壽。
《隋書》:韋世康為絳州刺史,與子弟書云:況娘春秋已高,一溫一 清宜奉。
《教坊記》北齊時,丈夫著婦人衣行歌,傍人齊和,雲踏謠娘。
《南史》:梁元徐妃與帝左右暨季一江一 私通。
季一江一 曰:「徐娘雖老,尚猶多情。」
又梁臨川王宏侵魏,魏遺以《巾幗歌》曰:「不畏蕭娘與吳姥,但畏合肥有韋虎。」
謂韋睿呂僧珍也。
《大業拾遺》:隋煬帝宮婢曰雅娘。
《唐史》:張旭草書,見公孫大娘舞劍器而通神。
又武承嗣聞喬知之婢窈娘美,奪取之。
杜工部詩:「耶娘妻子走相送,」又:「黃四娘家花滿蹊。」
白樂天詩:「吳娘暮雨蕭蕭曲。」
韋應物詩:「春風一曲杜韋娘。」
柳子厚下殤女墓磚記:始名和娘。
《樂府雜錄》:張紅紅唱歌丐於市,韋青納為姬。
敬宗召入宮,號記曲娘。
又《望一江一 南曲》,始自朱崖李太尉鎮浙西日,為姬謝秋娘所制。
《明皇雜錄》:呼白鸚鵡為雪衣娘。
《甘澤謠》:武三思晚獲一妓,曰綺娘。
狄仁傑至,遂逃壁隙中,曰:「我天上花月之妖也。」
《樊川集》:杜秋娘、年十五,為李?妾,?敗,入宮,後坐譴歸故里。
又竇桂娘,父良,建中初,為汴州戶曹椽。
李希烈破汴州,取筐娘去。
《李賀集》:賀撰申一胡一 子?篥歌成,翔客喜,擎觴起立,命花娘出幕,徘徊拜客。
《劉賓客集》:泰娘,本韋尚書家主謳者。
《河東記》:唐進士段何臥病,遇酗留詩而愈,《傳奇》:崔氏旭旭婢曰紅娘。
《霍小玉傳》:長安中,有媒氏鮑十二娘,薛蒼駙馬青衣也。
《余媚娘敘錄》:陸希聲娶余媚娘。
媚娘約媒曰:「陸郎中若必得兒侍由櫛,須立誓不得不置側室及女一奴一。」
《圖經》:「蠶神謂之馬頭娘」。
《杜一陽一雜編》:南海貢奇女盧媚娘,工巧無比。
《麗情集》:陳敏兄妾越娘,貌美。
兄死,遂與狎。
《續齊諧記》:齊穎寓山一陰一,夜見前宰妾萬文娘。
《墨莊漫錄》:李後主令宮嬪?娘,以帛繞腳令纖小,右略舉一二,不能悉載。
是則今之云云,皆有所本。
然都下自庶人一妻 以及大官之國夫人,皆曰娘子,未嘗有稱夫人郡君等封贈者。
載考之史,隋柴紹妻李氏,起兵應李淵,與紹各置莫府,號娘子軍。
唐平一陽一公主兵與秦王定京師,號娘子軍。
花蕊夫人宮詞:「諸院各分娘子位。」
韓昌黎有祭周氏二十娘子文。
以此推之,古之公主宮妃,已與民間共稱娘子。
則今之不分尊卑,亦自有來矣。
◎古刻至正壬辰春,城平一江一 ,於古城基內掘得一碑。
其文云:「三十六,十八子。
寅卯年,至辰巳。
合收張翼同為利。
不在常,不在揚,切須款款細思量。
且卜水,莫問米,浮圖倒地莫扶起。
修古岸,重開河,軍民拍手笑可呵。
日出屋東頭,鯉魚山上游。
星從月裡過,會在午年頭。」
右不曉所言何事,姑識之。
或者以為三十六、四九也。
張翼,巳竿之一交一 也。
今張太尉第行九四,而同首亂者適十八人也。
豈其然與。
◎上頭入月今世女子之笄曰上頭,而倡家處一女 初得薦寢於人亦曰上頭,花蕊夫人宮詞:「年初十五最風一流 ,新賜雲鬟使上頭。」
又天癸曰月事,《黃帝內經》:「女子二七而天癸至,月事以時下。」
又曰:「女子不月。」
《史記》:「濟北王侍者韓女,病月事不下,診其腎脈,嗇而不屬,故曰月不下。」
又「程姬有所避、不願進」。
註:天子諸侯、群妾以次進御。
有月事者,止不御,更不口說。
故以丹注面目的的為識,令女史見之。
王察《神女賦》:「施玄的的」,即上所云也。
然入月二字尤新,王建宮詞:「密奏君王知入月,喚人相伴洗裙裙。」
◎人臘至正乙巳春,平一江一 金國寶、袖人臘出一售。
余獲一觀。
其形長六寸許,口耳目鼻與人無異,亦有髭鬚,頭髮披至臀下,鬚髮皆黃色,間有白髮一根。
偏身黃毛長二分許。
臍下一陰一物,乃男子也,相傳云:至元間,世皇受外國貢獻,以賜國公阿你哥者。
無幾何時即死,因剖開背後,剜去腸臟,實以他物,仍縫合烘乾,故至今無恙。
按漢武故事:東郡送一短人,長七寸,名巨靈。
《神異經》:西海有一鶴國,人長七寸。
《山海經》:有小人國,名靖人,詩含神霧。
東北極有人長九寸,殆為此小人也。
「靖」或作「淨」,音同,然古尺短。
今六寸,比之周尺,將九寸矣。
則所臘者,豈其人與?
◎張翰林詩「天子臨軒授鉞頻,東南無地不紅巾。
鐵衣遠道三軍老,白骨中原萬鬼新。
義士一精一靈紅貫日,仙家談笑海揚塵。
都將兩眼淒涼淚,哭盡平生幾故人。」
此至正辛丑間,張蛻庵承旨翥、在都下寄浙省周玉坡參政(伯琦)詩也,夫翰苑詞臣而寓言如此,則感時之意從可知矣。
分類:史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