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村輟耕錄
卷十五
◎淳化閣帖淳化閣帖,非一精一於鑒賞者,莫能辨其真偽。
非博於討論者,不可得其源流。
第六卷中,嘗記祖石刻之說。
今復究研大略於稽古之書,質正是否於好事之人,用贅於此雲。
宋太宗留意翰墨,淳化中,出御府所藏,命侍書王著臨榻,以棗木鏤刻,厘為一十卷,於每卷末篆題云:「淳化三年壬辰歲,十一月六日,奉聖旨模勒上石。」
至仁宗,又詔僧希白刻石於秘閣。
前有目錄,卷後無篆題。
世傳以為二王府帖者,非也。
蓋元?中,親賢宅從禁中借板墨百本,但用潘谷墨,光輝有餘,而不甚黟黑。
又多木橫裂紋,時有皴<昔皮>失字處,親賢宅、魏王所居。
魏王、二王也。
又有高宗紹興中國子監本,其首尾與淳化略無少異。
當時御前拓者多用匱紙,蓋打金銀箔者也。
自後碑工作蟬翼本,且以厚紙覆板上,隱然為銀挺膀痕以愚人,但損剝,非復拓本之遵勁矣。
初,徽宗建中靖國間,出內府續所收書令刻石,即今續法帖也。
大觀中,又奉旨摹拓歷代真跡,刻石於太清樓,字行稍高,而先後之次與淳化則少異。
其間數帖多寡不同,各卷末題云:「大觀三年正月一日,奉聖旨摹勒上石。」
此蔡京書也。
而以建中靖國續帖十卷,易去歲月名銜,以為後帖。
又刻孫過庭書譜及貞觀十七帖,總為二十二卷,謂之大觀太清樓帖。
絳帖者,尚書郎潘師旦以官帖摹刻於家,為石本,而傳寫字多訛舛,世稱為潘駙馬帖,凡二十卷。
其次序卷帖雖與淳化官帖不同,而實則祖之,特有所增益耳。
單炳文曰:「淳化官本法帖,今不復多見。
其次絳帖最佳,而舊本亦已艱得。
嘗以數本較之,字畫多不侔。
煒家藏舊本,比之今本,第九卷內,今本多誤,筆法且俗。」
曹士冕曰:「帖總二十卷。
元無字號及斷眼數目。」
單炳文、曹士冕各有模刻本。
世傳潘氏析居法帖分而為二,其後絳州公庫乃得其一,於是補刻余帖,名東庫本。
第九卷之舛誤,蓋始於此。
且逐卷逐段各分字號,以日月光天德等二十字為次第。
後避金主亮諱,但庾亮帖內亮字,皆去右邊轉筆,謂之亮字不全本。
又有新絳本、北方別本、武岡新舊本,福清、鳥鎮、彭州、資州本、木本前十卷等。
類皆絳帖之別也。
潭帖者,慶歷中,劉丞相帥潭日,以淳化官帖命慧照大師希白模刻於石,實之郡齋。
增入傷寒、十七日、王?、顏真卿諸帖,而字行頗高,與淳化閣本差不同。
逐卷有「慧照大師希白重模」字,而歲月各異。
中間繆處甚多,朱文公譏其「極為可唉者」是也。
潭帖之別,則有劉丞相私第本、長沙碑匠新刻本、三山木本、蜀本、盧陵蕭氏本,等類甚多。
戲魚,即臨一江一 帖也。
元?間,劉次莊以家藏淳化閣帖十卷,摹刻於戲魚堂。
除去篆題,而增釋文。
慶元中,四川總領權安節,又重摹於利州。
黔一江一 者,黔人秦世章,於長沙買石摹僧寶月古法帖十卷。
寶月,慧照也。
謀舟載入黔中,壁之黔一江一 之紹聖院後。
題云:「長沙湯正臣重摹鼎帖板本。」
校諸帖增益最多。
澧一陽一石刻散失,僅存者,右軍數帖而已。
又有淳熙修內司本,北方印成本,烏鎮張氏、福清李氏本。
若此之類,大抵皆法帖一再之翻摹,殊失筆意,無足觀者。
汪逵,字季路,衢州人,官至端明殿學士。
建集古堂,藏奇書秘跡金石遺文二千卷,著淳化閣帖辨記共十卷,極為詳備。
末云:其本乃木刻,計一百八十四版,二千二百八十七行。
其逐段以一二三四刻於旁,或刻人名,或有銀鋌印痕,則是木裂。
其墨乃李廷?墨。
黑甚,如漆。
其字精明而豐腴,比諸刻為肥。
劉潛夫曰:「近人多不識閣帖。
某家寶藏本,皆非真。
真者字極豐穰,有神采。
如潭絳則太瘦,臨一江一 則太媚,又用李廷?墨印造。
余始得汪端明所記閣帖行數,恨無真帖參校。
晚使一江一 左用二千楮致一本,尤伯晦見之。
曰:『寶物也』,夫真帖可辨者有數條,墨色,一也。
他本刊卷數在上,版數在下,惟此本卷數版數字皆相聯屬,二也。
他本行數字比帖字小而瘦,此本行數字比帖中字皆大而濃,三也。
余所得一江一 左本,每版皆全紙,無接粘處。
一部十卷,無一版不與端明所記合,乃知昔人裝背之際,寧使每版行數或多或寡。
而不肯剪湊合者。
欲舊帖之真面目,四也。」
◎幽圄太師丞相脫脫之死,蓋副樞哈馬與其弟雪雪、並詹事顙哥失裡等、所以擠陷之也。
哈兄弟得侍上帷幄,而顙在東宮為近侍,故哈一黨一 顙,而私相誓曰:若太師去位後,我能作右相,則左相必詹事矣。
既而入中書,又虞顙來,其權不顓,奏除宣政使,而以弟雪為御史大夫。
顙殊失所望。
未幾,哈得罪杖死,雪亦仰藥死。
初,顙有侍從人。
亦曰桑哥失裡,止桑顙一字之異耳。
服勞執事,得顙意,顙舉充院宣使。
一日,奄然長逝,經日乃醒。
云:方坐臥室塌上,見二卒自外躍入,導之往都城隍廟,轉發岳祠。
祠吏曰:「來矣,可亟解去。」
旋又行,入祠西北隅大林內,有殿宇若王者居。
入拜殿下,已,仰視之,則太師也。
太師曰:「我所攝者、院使也,於汝無預。」
因俾左右引之觀幽圄,見哈兄弟,括發關械,顧桑,泣下。
及出,太師謂曰:「汝可即歸,此非人間世也。」
退而覺,恍若一夢然。
明日,同寅有來約往院使家,桑辭疾。
且曰:「君幸毋洩,吾恐院使不久生矣。」
眾問其故,告以詳,皆相顧驚愕,曰:「昨日院使將上馬,以體少不安而入。
豈遽至此乎?」
語未終,有報院使已暴卒。
近見浙西憲司經歷何伯大所說甚悉,此特其略耳。
◎煮豆帖黃山谷《煮豆帖》云:「庭堅頓首:失牛兒來,終日惘然,至今頭昏眼痛。
雖取所喜者為之,亦不能如意也。
以是不能修問,辱手誨,喜承日用輕安。
所須諸方,既無人可抄、又意緒不佳,畜動耳,煮黑豆法,確豆一升,莎極淨,用貫眾一斤,細如骰子,同豆斟酌水多少,慢火煮豆香熟,口乾之,翻覆令展盡余法,恤取裡豆,去貫眾,空心日咽五七粒。
食百草木枝葉,皆有味,可飽也。
世間不強學力行、自致於古人者,不可不畜此方。
庭堅頓首。
翰禮秘校足下。」
◎妓妾守節妓妾之以色藝取憐,妒一寵一 於主家者,亦曰我之富與貴有以感動其中耳。
設遇患難貧病,彼必慼慼然求為脫身之計,又肯守志不貳者哉。
如金谷園綠珠、燕子樓盼盼、韓香之於葉氏、愛愛之於張逞者,真絕無而僅有也。
大元混一以來,得三人焉。
李翠娥,維揚名倡也。
石九山萬戶、納置別業。
石沒,李誓不適他姓以辱身,終日閉閣誦經而已,年及七十餘,萬戶之子若孫,遇歲時鹹往拜之。
樂籍中相傳以為盛事。
王巧兒,京師上色也,陳雲嶠同知與之狎,攜至杭。
陳卒,奉正室鐵氏,以清慎勤儉終其身。
汪憐憐,湖州角妓也。
涅古伯經歷常屬意焉。
汪曰:「君若不棄寒微,當以側室處妾。
鼠竊狗偷,妾決不為此態。」
涅乃遣媒妁,備財禮,娶之。
經三載,死,汪髡發尼寺,時公卿士大有往訪之者,汪故毀其身形,以絕狂念,卒老於尼。
若此者,亦可以追蹤前古之懿德矣。
◎與妓下火文錢唐道士洪丹谷,與一妓通,因娶為室。
病且革,顧謂洪曰:「妾死在旦夕,卿須自執薪,還肯作一轉語乎。
?夫妾,歌兒也。
卿能集曲調,於妾未死時,使預聞之,雖死無憾矣。」
洪固滑稽輕佻者,遂作文曰:「二十年前我共伊,只因彼此太癡迷。
忽然四大相離後,你是何人我是誰。
共惟稱呼秀鍾谷,水聲遏楚雲。
玉一交一 枝堅一片心,錦傳道余二十載,遽成如夢令。
休憶少年游。
哭相思兩手托空,意難忘一筆勾斷。
且道如何是一筆勾斷。
孝順哥終無孝順,逍遙樂永遂逍遙。」
聽畢,一笑而卒。
因記中吳紀聞載一事云:昆山倡周氏,系籍部中。
張子韶為守時,倡暴亡,適道川來訪,因命作下火文云:「可惜許,可惜許,大家且道可惜許個甚麼。
可惜巫山一段雲,眼如新水點絳唇。
昔年繡閣迎仙客,今日桃源憶故人。
休記丑一奴一兒臉子,便須拌擻好精神。
南柯夢斷如何也,一曲離愁別是春。
大眾還知某人向甚麼處去。
這裡分明,會得驀山溪畔,頭頭儘是喜相逢。
芳草渡頭,處處六麼花十八。」
其或未然,更聽下句:「咦!與君一把無明火,燒盡千愁萬恨心!」其事頗相類,並附於此雲。
◎賀人妾得子啟陸伯麟側室育子,友人陸象翁以啟以賀之,曰:「犯簾前禁,尋灶下盟。
玉雖種於藍田,珠將還於合浦。
移夜半鷺茲之步,幾度驚惶,得天上麒麟之兒。
這回喝采,既可續詩書禮樂之脈,深嗅得油監醬醋之香。」
蘇東坡詠婢謔詞,有「揭起裙兒、一陣油監醬醋香」之句。
◎吊四狀元詩平一江一 一驛舟中,有題吊四狀元詩者,不知誰所作。
詩曰:「四榜狀元逢此日,他年公論定難逃。
空令太守提三尺,不見元戎用六韜。
元舉何如兼善死,公平爭似子威高。
世間多少偷生者,黃甲由來出俊髦。」
元舉、王宗哲字也。
至正戊子科三元進士,時為湖廣憲僉。
兼善、泰不花字也,時為台州路達魯花赤。
公平、李齊字也,時為高郵府知府。
子威、李黼字也,時為一江一 州路總管。
此四公者,或大虧臣節,或盡忠王事,或遇難而亡,故雲,若論其優劣,則一江一 州第一,台州次之,高郵又次之,憲僉不足道也。
◎雞妖至正丁酉春三月,上海李勝家,一雞伏七雛,一雛作大雞狀,鼓翼長鳴。
明年戊戌春正月,錢唐盧子明家,一雞伏九雛,一雛有三足,二足在前,一足在後。
三月,諸暨袁彥城家,一雞伏五雛,一雛有四足,二足在翼下。
不數日皆死,而各家亦無他異。
◎一胡一 烈女越嵊縣剡溪一胡一 氏、諱妙端,適同邑祝某。
至正庚子春,為苗獠虜至金華縣,將妻之,義不受辱,乘間嚙指血題詩壁上,已,赴水而死,三月廿四日也,獠帥服其節,為立廟祀之。
邑人鹹曰烈女廟。
詩曰:「弱質空懷漆室憂,搜山千騎入深幽。
旌旗影亂天同慘,金鼓聲一婬一鬼亦愁。
父母劬勞何日報,夫妻恩愛此時休。
九泉有路還歸去,那個雲邊是越州。」
◎龜獄盧伯平(文璧)至正初,尹荊山日,忽有一巨蛙登廳前,兩目瞠視,類有所訴者。
令卒尾之行,去縣六一里,有廢井。
遂跳入不出,既得報,往集裡社汲井,獲死一屍一,乃兩日前二人同出為商,一人謀其財而殺之。
掩捕究問,抵罪。
死者之家屬雲,其在生不食蛙,見即買放。
豈一念之善,為造物者固已鑒之。
蛙能雪冤,良有以也。
◎沁園春宋劉改之先生,造詞贍逸有思致,賦《沁園春》二首以詠美人之指甲與足者,尤纖麗可愛,一曰:「銷薄春冰,碾輕寒玉,漸長漸彎,見鳳鞋泥污,偎人強剔。
龍涎香斷,撥火輕翻。
學撫瑤琴,時時欲剪,更掬水魚鱗波底寒。
纖柔處,試摘花香滿,鏤棗成斑。
時將粉淚偷彈。
記綰玉、會教柳傳看。
算恩情相著,搔便玉體。
歸期暗數,畫偏闌干。
每天相思,測沉吟靜處,斜倚朱唇皓齒間。
風一流 甚,把仙郎暗掐,莫放春間。」
一曰:「洛浦凌波,為誰微步,輕塵暗生。
記踏花芳徑,亂紅不損,步苔幽砌,嫩綠無痕。
親玉羅慳,銷金樣窄,載不起盈盈一段春。
嬉游倦,笑教人款捻,微褪些根。
有時自度歌聲。
悄不覺、微尖點拍頻。
憶金蓮移換,文鴛得侶,繡茵催哀,舞鳳輕分。
懊恨深遮,牽情半露,出沒風前煙縷裙。
知何似,似一鉤新月,淺碧籠雲。」
近邵清溪(亨貞)嗣其體調以詠眉目,真雋永有味。
一曰:「巧斗彎環,纖凝嫵媚。
明裝未收,似一江一 亭曉玩。
遙山拂翠,宮簾暮卷,新月橫鉤。
掃黛嫌濃,塗鉛訝淺,能畫張郎不自一由 。
傷春倦,為皺多無力,翻做嬌羞。
填來不滿橫秋。
料著得、人間多少愁。
記魚箋緘啟,背人偷斂,雁鈿膠並。
運指輕揉。
有喜先占,長顰難效。
柳葉輕黃金在否。
雙尖鎖,試臨鸞一展,依舊風一流 。」
一曰:「漆點填眶,鳳稍侵鬟,天然後生。
記隔花瞥見,疏星炯炯,倚闌凝注。
止水盈盈。
端正窺簾。
夢騰並枕,睥睨檀郎長是青。
端相久,待嫣鈷笑,密意將成。
困酣曾被鶯驚。
強臨鏡、莎猶未醒。
憶帳中親見,似嫌羅密。
尊前相顧,翻怕燈明。
醉後看承,歌闌斗弄,幾度孜孜頻送情。
難忘處,是絞綃婿透,別淚雙零。」
◎恭敏坊李恭敏公者,所居在一江一 一陰一之南門。
其門首巷坊亦題曰恭敏,不知當日名坊之義。
而七八十年來。
子孫消削,第宅傾圮殆盡。
棄遺故址,竟為裡豪薛得昭所吞。
土木一新,鄉閭健羨,忽有人獻諂於薛云:若不除去舊坊,終非君家利也。
薛深然之,指數恭敏之族尊且長者,惟李唐卿可主其事。
乃呼至,贈泉百緡。
李欣然撤之。
一夕,語呻吟甚苦,妻急呼之,覺,問其故,曰:「我夢見袍笏大官,自雲是我祖,責以不能世守其業,又毀其坊,既罵且撻,我負痛叫號,故致此耳。」
語既,暴死,莫救。
又數年,城毀於兵,薛氏室屋財產悉空,貧無為計,遂執干役於時貴之家。
噫,子孫之不肖,強霸之用心,皆可為後人鑒也。
◎隱趣余家天台萬山中,茅屋可以芘風雨,石田可以具?粥,雖行一江一 海上,而泉石草木之勝,未嘗不在夢寐時見也。
偶讀盧陵羅景綸大經所著《鶴林玉露》曰:「唐子西云:『山靜似太古,日長如小年。
余家深山之中,每春夏之一交一 ,蒼蘚盈階,落花滿逕,門無剝啄,松影參差,禽聲上下。
午睡初足,旋汲山泉,拾松枝,煮苦茗啜之,隨意讀《周易》、《國風》、《左氏傳》、《離一騷一》、《太史公書》,及陶杜詩韓蘇文數篇,從容步山徑,撫松竹,與犢共偃息於長林豐草間,坐弄流泉,漱齒濯足。
既歸,竹窗下則山妻稚子作徇筍續供麥飯,欣然一飽。
弄筆窗間,隨大小作數十字,展所藏法帖墨跡畫卷縱觀之。
興到,則吟小詩。
或草玉露一兩段,再烹苦茗一杯。
出步溪邊,邂逅園翁溪友,問桑麻,說粳稻,量晴校雨,探節數時,相與劇談一餉。
歸而倚杖柴門之下,則夕一陽一在山,紫綠萬狀,變幻頃刻,恍可入目。
牛背笛聲,兩兩來歸。
而月印前溪矣,』味子西此句,可謂絕妙。
然此句妙矣,識其妙者蓋少。
彼牽黃臂蒼、馳獵於聲利之場者,但見袞袞馬頭塵,匆匆駒隙影耳,烏知此句之妙哉?人能真知此妙,則東坡所謂無事此靜坐,一日是兩日。
若活七十年,便是百四十,所得不已多乎?」
此羅君語也。
余蓋亦知此妙久矣。
風塵鴻洞,豺虎咬人,幾賦歸與之詩。
計無所得,又未知何日可以遂吾志也。
掩卷為之三歎。
◎日書三萬字一江一 浙平章子山公,書法妙一時。
自松雪翁之後,便及之。
嘗問客:「有人一日能寫得幾字?」
客曰:「聞趙學士言,一日可寫萬字。」
公曰:「余一日寫三萬字,未嘗以力倦而輟筆。」
公號正齋、恕叟,又號蓬累叟,康裡人。
◎妓出家李當當者,教坊名妓也,姿藝超出輩流。
忽翻然若有所悟,遂著道士服。
一江一 浙儒學提舉段吉甫先生(天?)贈之以詩曰:「歌舞當今第一流,洗妝拭面別青一樓 。
便隨南嶽夫人去,不為蘇州刺留。
??館月明簫鳳下,綺窗雲散鏡鸞收。
卻嫌癡絕潯一陽一婦,嫁得商人已白頭。」
《能改齋漫錄》雲,唐一陽一郇伯作妓人出家詩曰:「盡出花鈿與四鄰,雲鬟剪落向殘春。
暫驚風燭難留世,便是池蓮不染身。
貝葉欲翻迷錦字,梵聲初落誤梁塵。
從今艷色歸空後,湘浦應無解佩人。」
《湘山野錄》乃謂陳彭年作,此不考之過也。
吁,二先生之風一流 餘韻,於此可以想見矣。
◎河南王河南王(十鄰吉歹)為本省丞相時,一日,掾吏田榮甫抱牘詣府請印,王留田侍宴,命司印開匣取印至前。
田誤觸墜地,王適更新衣,而印朱濺污滿襟。
王色不少動,歡飲竟夕。
又一日行郊,天氣且暄。
王易涼帽左,右捧笠侍。
風吹墮石上,擊碎御賜玉頂。
王笑曰:「是有數也。」
諭令毋懼。
噫,此其所以為丞相之量。
◎妖異至正辛卯夏,松一江一 普照寺僧捨一弊帚開花。
又嘉興儒學閽人陶氏磨上木肘發青條,開白花。
又吳一江一 分湖裡工一柳樹椿,以安鐵砧者,且十餘年矣,發長條數莖如葦。
三家雖有此怪,而皆無恙,豈非關係國家之氣數乎?
◎塔影入屋平一江一 虎丘閣,版上有一竅,當日色清朗時。
以掌大白紙承其影,則一寺之形勝悉於此見之,但頂反居下耳。
此固有象可寓,非幻出者,松一江一 城中有四塔,西曰普照,又西曰延恩。
西南曰超果,東南曰興聖,夏監運家乃在四塔之東,而小室內卻有一塔影,長五寸許,倒懸於西壁之上。
不知從何而來,然不常有,或時見之焉。
是又不可曉也。
◎錢唐懷古詞傅按察者,忘其名,錢唐懷古,嘗作一詞云:「靜中看,記昔日湖山隱隱,宛若虎踞龍蟠。
下襄樊、指揮湘漢。
鞭雲綺,圍繞一江一 干。
勢不成三,時當混一,過唐之數不為難。
陳橋驛,孤兒寡一婦 ,久假當還。
掛征帆,龍舟催發,紫宸初卷朝班。
禁庭空、土花暈碧,輦路悄、訶喝聲干。
縱余得、西湖風景,花柳亦凋殘。
去國三千,遊仙一夢,依然天淡夕一陽一間。
昨宵也,一輪明月,還照臨安。」
蓋鴨頭綠調也。
◎人命至重後至元間,同知兩浙都轉運鹽使司事趙君伯常,休日,與書吏談官府政事。
因曰:「吾曩為中書提控掾史時,夜坐私第一室,忽有兩隸來前,傳都堂鈞旨呼喚,遂即上馬。
隸前導,至一官府,樹木一陰一翳。
大官危坐聽事上。
問曰:『河南饑,省咨至,乃緩七日不報,彼處死者甚眾,汝知之乎?』吾答曰:『某提控耳,該掾稽遲之罪,已嘗呈舉。」
官沉思良久,曰:『非汝過也,汝退。
』又命前隸曰:『可急追該掾某人來。
』吾遂夢覺也,明日晨起,令人覘之,夜暴死矣。
人命至重。
爾輩其慎之。」
◎度量宏深建德路達魯花赤古篤魯丁、字志道,守贛州路,任滿聽除。
時有故吏丘往臨一江一 貼補,介魯尺牘見總管木八剌木,即日錄用,就遣丘持俸鈔五十定饋魯。
蓋魯以廉故,家甚貧,朋友間每分財以濟之。
丘竟匿其鈔。
後木數得魯書,而謝不及此,疑焉,因便使問之,魯知為丘匿有,即具書請失謝之罪。
丘聞此,惶赧無地。
令兒子奉鈔還魯。
終不受,且為隱其惡,未嘗與人言。
夫魯西域人也,度量之宏深乃如是,可謂厚德君子矣,若丘者,名教中所不可容,尚孰責哉。
◎高麗氏守節中書平章闊闊歹之側室高麗氏、有賢行。
平章死,誓弗貳適,正室子拜馬朵兒赤說其色,欲妻之,而不可得。
乃以其父所有大答納環子獻於太師伯顏。
此物蓋伯顏所屬意者。
伯顏喜,問所欲,遂白前事。
伯顏特為奏聞,奉旨命拜馬朵兒赤收繼小母高麗氏。
高麗氏夜與親母逾垣而出,削髮為尼。
伯顏怒,以為故違聖旨,拜奏命省台洎侍正府官鞠問。
諸官奉命惟謹,鍛煉有慘酷。
時國公闊裡吉思於鞠問官中獨秉權力,侍正府都事帖木兒不花數致語曰:「誰無妻子?安能相守至死。
得有如此守節者,莫大之幸,而反坐以罪,恐非我治朝之盛典也。」
國公悟,為言於伯顏之前,宛曲解釋,其事遂已。
帖木兒不花,漢名劉正卿,後至監察御史而卒。
◎寒號蟲五台山有鳥、名寒號蟲,四足,有肉翅,不能飛。
其糞即五靈脂。
當盛暑時,文采絢爛,乃自鳴曰:「鳳凰不如我。」
比至深冬嚴寒之際,毛羽脫落,索然如雛,遂自鳴曰:「得過且過。」
嗟夫,世之人中無所守者。
率不甘湛涪鄉里,必振拔自豪,求尺寸名,詫九族儕類,則便志滿意得,出肆入揚,以為天下無復我加矣。
及乎稍遇貶抑,遽若喪家之狗,垂首貼耳,搖尾乞憐,惟恐人不我恤。
視寒號蟲何異哉?是可哀已。
◎一鄧一 思賢嘗見人戲呼一謗訐者為一鄧一 思賢。
初不可曉,後讀《筆談》,始得其說雲。
世傅一江一 西人好訟,有一書名《一鄧一 思賢》,皆訟牒法也。
其始則教以侮文;侮不可得,則欺誣以取之;欺誣不可得,則求其罪劫之。
蓋思賢、人名也。
人傳其術,遂以名書。
村校中往往以授生徒。
◎醫科醫有十三科。
考之《聖濟總錄》,大方脈,雜醫科、小方脈科、風科、產科、兼婦人雜病科,眼科,口齒兼咽喉科,正骨兼金鏃科,瘡腫科,針灸科,祝由科則通兼言。
分類:史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