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演義
章56 啖活人朱燦獸心 代從軍木蘭孝父
詞曰:
枉自問天心,少女離魂。
沙場有路叩迷津,只念劬勞恩切切,
豈惜伶什?旗鼓兩相侵,拚死輕生。
人人有志立功勳,莫笑英
雄曾下淚,且看前程。
調寄「浪淘沙」
兵法云:兵驕必敗。
蓋驕則恃已輕人,驕則逞己失眾,失眾無以御人,那得不敗。
隋亡時,據地稱王者共有二三十處,總皆草澤奸雄。
如齊人乞食(十番)間,花子唱蓮花落,止博片時飽腹。
暫時變換行頭,原不想做什麼事業。
怎如李密才幹,結識得幾十個豪傑,死後猶替他好好收拾。
如今再說徐懋功同秦王統領許多人馬,出了長安。
行了幾日,來到汴州。
懋功對秦王道:「臣等帥師去代劉武周,只慮王世充在後,倘有舉動,急切間難以救援。
臣思朱燦近為淮南楊士林所逼,窮困來歸,聖上封為楚王,屯駐菊潭。
殿下該差人繼書去慰勞他,兼說王世充弒隋皇泰主,擅自奪位。
乞足下統一旅之師,為唐討弒君之賊,雪天下之憤。
所得鄭地,唐楚共之。
朱燦系貪鄙之夫,見此書必然欣允。」
秦王道:「此賊性好吃人,嘗與隋著作佐郎陸從典、通事舍人顏泯楚為賓客,闔家俱為所啖,兇惡異常,孤久欲擊滅之。
雖來歸附,豈可與他和好?」
懋功道:「非此之論。
若朱燦肯去,殿下可分二三千人馬,遙為代鄭助他,待鄭楚自相踐踏起來,我這裡好收漁人之利。
如若不肯,我發兵去剿朱燦,牽動世充之勢。
世充知有南患,恐首尾不能相顧,必不敢動兵西向。
此假虞滅虢之計,殿下以為何如?」
學士段愨道:「臣與朱燦有一面之一交一 ,待臣持書去陳說利害,叫他起兵,事必諧妥矣。」
秦王道:「聞卿貪飲,恐誤軍機。」
段愨道:「軍情大事,豈同兒戲,臣去即當戒酒。」
秦王道:「如此孤才放心。」
段愨即繼了秦王書禮,來到菊潭。
原來朱燦在隋朝曾為毫州縣吏,時與段愨為至一交一 酒友,今聞段愨到此,如飛出來相見,分賓主坐定。
朱燦道:「闊別數年有餘,再不能相見,未知吾兄目下現歸何處?」
段愨道:「弟仕唐朝,濫叨學士之職。」
朱燦道:「聞得李密被王世充殺敗,帶了許多將士,前去投唐,未知確否?」
段愨道:「怎麼不確?如今兵馬將士,又增了幾十萬,真正國富兵強。
秦王聞知王世充弒防皇泰主自立,氣憤不平,欲與大王永為結好,發兵共討弒君之賊。
如得世充寶玉財物,讓君獨取,土地人民與君共之。」
朱燦道:「秦王既有如此美意,又承故友見諭,弟敢不如命?明日即發兵去伐鄭,你們只消添助一二千人馬就夠了。」
吩咐手下擺酒,便問道:「兄近來的酒量,必定一發大了?」
段愨道:「弟今已戒酒,有虛勝意。」
朱燦道:「昔日與君連官暢飲,今日知己相逢。
豈有不飲之理。
若說公事,弟已如命;若論一交一 情,也該開懷相敘。」
即便舉杯坐定,美滿香醪,斟在面前。
大凡貪飲的人,如好色的一般,隨你嫫母無鹽,見了就有些動念。
今段愨見此杯中之物,便覺流涎,舉起酒後一飲而盡。
兩人談笑頗濃,咒獻一交一 錯,段愨忘其所戒,吃一個不肯歇手。
要知朱燦當初在隋時,因煬帝開浚千里汴河,連遇饑荒之歲,日以人為食,如逢暢飲,即便兩目通紅。
此時俱各沉酣,段愨笑對朱燦道:「大王,你當時喜歡吃人肉,今權重位尊,還常吃麼?」
朱燦見說,登時怒形於色,心中轉道:「這狗才,我如今前非俱改,卻在眾人面前,揭我短處!」便道:「我如今只喜吃讀書人,讀書人的皮肉細膩,其味不同。
況啖醉人,如吃糟豬肉。」
段愨怒道:「這就放屁了!你只好吃幾個小卒,讀書人那得與你吃!」朱燦道:「你道我放屁,我就吃你何妨?」
段愨道:「你敢吃我,你這顆頭顱,不要想在項上。」
朱燦大怒,喚刀斧手快把段愨學士殺了,蒸來與孤下酒。
可憐詞翰名流客,如同雞犬釜中亡。
唬得跟段愨的軍士,連夜逃回唐營,奏知秦王。
秦王大怒,正要起兵到菊潭來滅朱燦,以報段愨之仇,恰好李靖去征林士弘,路經伊州,趁便說張善相帶領二三千人馬來歸唐,曉得秦王統兵到此,忙同張善相進大營來相見。
秦王大喜,即便將朱燦醉烹段學土之事,述了一遍。
李靖道:「殿下如今作何計較?」
秦王道:「如此逆賊,孤欲自去討之,以雪段愨泉下之忿。」
李靖道:「此禽一獸 之徒,何勞王駕親征。
臣聞并州已失數縣,澮州危在旦夕,殿下宜速法救援。
菊潭朱燦,臣同張善相領兵去走遭,必擒此賊,來見殿下。」
秦王道:「若足下前去,孤何憂焉。」
即撥唐將四五員,領一精一兵一萬,加李靖征楚大將軍,張善相為馬步總管,白顯道為先鋒。
秦王道:「卿此去必得凱旋,當移兵於河南鴻溝界口。
候孤伐了武周,即便來會,合兵去剿世充。」
李靖應諾,隨同張善相辭別秦王,拔寨起行。
卻說劉武周,結連了突厥曷娑那可汗,乃始畢可汗之弟,襲其兄位,而為西突厥,居於北地。
見武周有禮來講好,約他去侵犯中國,曷娑那可汗即便招兵聚眾。
其時卻弄出一個奇女子來,那女子姓花,其父名弧,字乘之,拓拔魏河北人,為千夫長。
續娶一妻袁氏,中原人。
因外誇移一種木蘭樹,培養數年,不肯開花,因其女分娩時,此樹忽然開花茂盛,故其父母即名其女曰木蘭。
後又生一女,名又蘭。
一男名天郎,尚在褪褓。
又蘭小木蘭四歲,姿色都與那木蘭無異。
木蘭生來眉清目秀,聲音洪亮,迥與孩題覺異。
花乘之尚未有兒時,將他竟如兒子一般,教他開弓射箭。
到了十來歲,不肯去拈針弄線,偏喜識幾個字兒,講究兵法。
其時突厥募召兵丁,木蘭年已十七歲,長成竟像一個漢子。
北方人家,女工有限,弓馬是家家備的,木蘭時常騎著馬,到曠野處去頑要。
父母見他長成,要替他配一個對頭,木蘭只是不允。
一日聽見其父回來,對著妻孥說道:「目下曷娑那可汗,召募軍丁,我系軍籍,為千夫長,恐怕免不得要去走遭。」
妻子袁氏說道:「你今年紀已老,怎好去當這個門戶?」
花乘之道:「我又沒有大些的兒子,可以頂補,怎樣可以免得?」
袁氏道:「拼用幾兩銀子,或可以求免。」
花乘之道:「多是這樣用了銀子告退了,軍丁從何處來。
何況銀子無處設法。」
袁氏道:「不要說你年老難去衝鋒破敵,就是家中這一窩兒老小,拋下怎麼樣過活?」
花乘之道:「且到其間再處。」
過了幾日,軍牌雪片般下來,催促花弧去點卯。
乘之無奈,只得隨眾去答應。
那曉得軍情促迫,即發了行糧,限三日間即要起身,惹得一家萬千憂悶。
木蘭心中想道:「當初戰國時,吳與越一交一 戰,孫武子躁練女兵,若然兵原可以女為之。
吾觀史書上邊,有繡旗女將,隋初有錦傘夫人,皆稱其殺敵捍患,血戰成功。
難道這些女子,俱是沒有父母的,當時時勢,也是逼於王事,勉強從征,反得名標青史。
今我木蘭之父如此高年,上無哥哥,下有弟妹,今若出門,倚靠何人?倘然戰死沙場,骸骨何能載歸鄉里。
莫若我改作男裝,替他頂補前去,只要自己乖巧,定不敗露。
或者一二年之間,還有回鄉之日,少報生身父母一之 恩,豈不是好。
但不知我改了男人裝束,可有些廝像。」
忙在房中,把父親的盔甲行頭,穿扮起來。
幸喜金蓮不甚窄窄,靴子裡裹了些腳帶,行走毫無裊娜之態。
便走到水缸邊來,對著影兒只一照,歎道:「慚愧,照樣看起來,不要說是千夫長,就是做將軍也做得過。」
正在那裡對著影兒募擬,不題防其母走來,看見唬了一跳,說道:「這丫頭好不作怪,為甚裝這個形像?」
花乘之聽見,亦走進來看了笑道:「這是什麼緣故?」
木蘭道:「爹爹,木蘭今日這般打扮,可充得去麼?」
其父道:「這個模樣,怎去不得?昨日點名時,軍丁共有三千幾百,那裡有這般相貌身軀,但可惜你。」
說了半句,止不住落下幾點淚來。
木蘭看見,亦下淚問道:「爹爹可惜什麼?」
花乘之道:「可惜你是個女子,若是個孩兒,做爹媽的何愁,還要想你出去幹功立業,光宗耀祖哩!」木蘭道:「爹媽不要愁煩,兒立主意,明日就代父親去頂補。」
父母道:「你是個女兒家,說癡呆的話。」
木蘭道:「聞得人說,亂離之世,多少夫人公主,改妝逃避,無人識破。
兒只要自己小心謹慎,包管無人看出破綻。」
袁氏撫著木蘭連聲說道:「使不得,那有未出閨門的黃花女兒,到千軍萬馬裡頭去覓活?』,木蘭道:「爹媽不要固執,拚我一身,方可保全弟妹。
拚我一身,可使爹媽身安。
難道忠臣孝子,偏是帶頭巾的做得來?有志者事竟成,凡此去管教勝過那些膿包男子。
只要爹媽放膽,體要啼哭,讓孩兒悄然出門,不要使行伍中曉得我是個女子,料不出醜,回來惹人家笑話。」
父母見他執意要去,到弄得一家中哭哭啼啼,沒有個主意。
過了一宵,到東方發白,忽聽見外邊叩門聲急,在外喊道:「花老大,我們打伙兒去罷。」
花乘之開門出來,卻是三四個同隊的兵,正要開口,只見女兒木蘭,改了男裝,扎扮停當,搶出來說道:「我父親年老,我頂替他去。」
那些人看見笑道:「花老大,我們不曉得你有這般大兒子,好一個漢子!」花乘之見了這般光景,不好說得別話,只得含著淚道:「正是。」
這些人道:「有那樣好兒子,正該替你老人家當差,讓他去一刀一槍,博得個官兒回來,你一家子就榮耀了。」
木蘭扯父進去,拜別了父母,只說得一聲:「爹媽保重,好生照管弟妹,我去了。」
背了包裹,拾了長槍,把手一搖,長揚的出門。
花乘之只得忍著淚跟了,要送木蘭到營中去。
反是木蘭嚴詞厲色,催逼轉來。
那些鄰里曉得了,多走來埋怨他父母道:「你這兩個老人家,好沒來由!把這個大女兒幹這個道路,倘有些山高水低,如何是好。」
還有那沒志氣的婦人私議道:「這大一個女兒,不思量去替他尋一個對頭完娶,教他自往千萬人隊裡,去揀可意的人兒快活,豈不是差的!」花乘之無奈,只做不聽見,心上日夜憂煎。
木蘭出門之後,不上一年,乘之染成一病,竟嗚呼哀哉了。
其妻袁氏,拖著幼兒幼一女,不能過活,只得改嫁同裡一個姓魏的,這是後話。
今且說秦王同徐懋功,統兵與劉武週一交一 戰,已恢復了五六處郡縣。
正在柏壁關,秦叔寶與尉遲恭對壘,戰了四五陣,不分勝負。
宋金剛因尉遲恭勝不得秦叔寶,疑有私心,著人督戰。
尉遲恭懊恨,只得又下關來與叔寶戰了百餘合,殺個平手。
秦王在陣前觀看,甚愛惜叔寶,又捨不得尉遲。
日色已暮,恐怕有失,秦王便叫嗚金,二將各歸本寨。
秦叔寶殺得性起,那裡肯休,便叫軍士,去點火把,前去夜戰。
秦王止之,叔寶那裡肯聽。
只聽得劉陣裡一聲炮響,點得火把如同白晝。
敬德在陣前大叫道:「快快出來廝殺!」叔寶聽見笑道:「這羯一奴一到有同心。」
快換了馬匹,出陣前對敬德說道:「我今夜苦殺你不得,誓不回營。」
敬德道:「我今夜苦不砍你的頭顱,亦不還寨。」
大家放出精神,各逞武藝,又戰了百餘合,那個肯輸。
敬德笑道:「慚愧,你我的手段已見,何足為意;你敢與我斗併力法麼?」
叔寶道:「何為併力法?」
敬德道:「昔時孟賁夏育,能生拔牛角,伍子胥能舉巨鼎,項羽力可拔山。
我如今與你兩個,明人不做暗事,使乖不足為奇。
你先受我幾鞭,我亦與你打幾鑭,以定強弱,此為併力法。」
叔寶道:「你老大的人,說孩子家的耍話,牛是畜生,鼎是鐵器,山是土堆,都是死的。
人的皮肉,是父母的遺體,不要說死,就是不死,豈可毀傷?寧可一刀一槍,倘有不測,也可揚名於後世。
這樣作耍的事,我不依你。」
敬德見說,想道:「這話也說得是。
不要說這一鞭兩鑭打得死,就是打不死,也要做了一個殘疾的人。」
瞥眼見側邊兩塊大蠻石在傍,約有一二千斤重,因對叔寶道:「兩塊石頭,可是一樣的。
我與你賭:大家用兵器打,如多打一下碎的,就算他輸。」
叔寶道:「你的兵器多少重?」
敬德道:「我的鞭一百二十餘斤。」
叔寶道:「我的鑭一根有六十四斤,兩條算來,卻也重不多幾斤。」
敬德道:「我把你的雙鑭打,你把我的單鞭打,大家一交一 換用力,若是你打輸了,你歸降我定陽。
我若打輸了,降順你唐朝。
只打三下,看誰強誰弱。」
叔寶道:「就是這般。」
兩人齊下馬來,敬德先把戰袍拽起,把鞭遞與叔寶。
叔寶也把雙鑭與他。
敬德怒目猙獰,用力打去,石上並無孔隙,又盡力一下,石上只陷得二三餘寸深。
敬德心上有些慌了,第三下用盡平生之力,打將去,只見撲通一聲,此石裂開,化為兩半。
敬德笑道:「何如?今該你打。」
叔寶也把袍袖紮起,看著蠻石對天默禱道:「蒼天在上,我秦瓊與一胡一 一奴一在此比試,全仗唐天子洪福。
秦王得以一統天下,我秦瓊該在此建功,不消三下,此石即為分開。」
把雙手舉鞭,盡力打去,石已露痕,又用力一下,石已透底分開。
叔寶笑道:「何如?石尚如此,若是人此刻已為肉泥矣!你三下,我只兩鞭,還算你輸。」
敬德道:「我的兵器狠,你的鑭輕。」
兩人正在那裡爭論,只見四五個小卒捧著一罈酒、一盤牛肉,跪在面前說道:「殿下恐二位將軍用力太過,獻此一樽聊接神力。」
敬德見了,說道:「誰要吃你家的東西,要廝殺再殺罷了!」兩人換轉兵器,再上馬時,只聽見唐陣裡金聲一響,叔寶只得撥轉馬頭回寨去了。
敬德亦自歸營。
此是秦叔寶與尉遲恭三鑭換兩鞭之事,實效三國時劉先主與吳大帝試劍砍石之法。
何後世作者欲駭人耳目,言叔寶受三鞭,敬德換兩鑭,不亦謬乎!
今且不說叔寶歸寨,再說敬德回營,有幾個小卒高興,把陣前賭賽之事,說與宋金剛得知。
金剛怒道:「鬥戰危事,豈可陣前賭勝飲酒,如此戲要!明系私通怠玩,漏洩軍情。」
即便奏知劉武周。
武周大怒,忙叫左右:「與我把尉遲恭斬訖報來!」眾將再三求免,武周便差尋相去守關,貶敬德到介休去看守糧草。
徐懋功打聽得知,心中甚喜。
忽見沿路細作來報:曷娑那可汗起兵來助劉武周。
徐懋功即向秦王,附耳說了幾句。
秦王便差總管劉世讓,繼金珠前往曷娑那可汗營中去,用計止之。
徐懋功便點起眾將,分頭打柏壁關。
尋相久已有心歸唐,今見唐家兵多將勇,料此關不能守住,只得獻關降唐。
這些李密手下將士,個個要想幹功,直殺得宋金剛的人馬,十停去了八停,止剩二三千人敗將下去。
劉武周慌了,也只得移兵轉北。
徐懋功知尉遲敬德差往介休去護持糧草,便差羅士信與王簿,用計先往介休。
自與秦王大隊人馬,慢慢的來追趕。
卻說尉遲敬德,僥倖不殺,滿面羞慚,帶領一隊人馬離了柏壁關,遙向介休進發。
行至安封地方,只見一起人夫押著糧草前來,敬德向前查點,糧計三千石,草有一萬餘束,車上各插小黃旗為號。
時已日暮,即令守車軍士將糧草一團一 聚中間,眾兵結成野營在外紮住。
敬德不解衣甲,坐在營中,忽聞前途吵鬧,軍人報說:「有賊來劫營了!」敬德遂題鞭跨馬,行不止二三里,忽然闖一聲炮響,喊殺連天。
敬德舉頭仰視,是夜月色微明,見一起人馬,為首一將,殺奔前來。
敬德問道:「你是何處來的?」
那將道:「我乃大唐徐元帥手下大將王簿,奉元帥將令,特來取你家的糧草應用。」
敬德道:「潑賤,你認得我麼?」
王簿笑道:「我老爺怎不認得你這個殺不死的賊!」敬德大怒,忙舉手中鞭,劈面砍來。
王簿舉槍來迎住。
兩個一來一往,戰了五六十合,王簿只顧敗將下去。
敬德緊趕不放,耳邊忽聞得喊聲震天,往後一看,只見一派火光,上下通紅。
敬德撤了王簿,勒回馬來一望,惟聞霹靂之一聲 ,委時間大車小車,大束小束,三千糧米、准萬稻草,被唐兵燒燬無存。
原來燒糧草率的是羅士信,王簿賺了敬德去,他來放火燒燬。
敬德見糧草燒盡,心中愈加煩悶,又恐王簿奪了介休城去,如飛連夜趕到介休,正遇見王簿與羅士信,又殺了一陣。
他兩個那裡殺得過敬德,只得讓他進介休城去,等待秦王與徐懋功大兵到來,把城池四面用兵圍繞。
秦王使尋相進城去說敬德。
敬德道:「如要我降唐,且看劉武周下落,如若死了,我方再事他人。
今若來逼,惟有死戰而已!」尋相無奈,只得出城,以敬德之言回覆秦王。
秦王聽了,心中煩悶。
忽報總管劉世讓回來,秦王大喜,相見了,世讓把劉武周與宋金剛的首級獻上。
秦王又驚又喜道:「此物何處得來?」
世讓道:「臣奉命而行,穿過并州,中途遇見曷娑那可汗領兵屯在萬峰山下,臣打聽得實,即往彼營中相見,把禮物表章獻上,說:『唐王要去代鄭國,討弒隋皇泰主之罪,乞借大國之兵,同往征之。
』曷娑那可汗大喜道:『我正在這裡惱恨劉武周,他要求我們來殺你家唐朝,不想他自先行,所破郡縣,子女玉帛,盡被他取去,使我們殿後以為救援。
如今既是你家唐主,將禮物來和好,我就起兵來會,先去問了劉武周之罪,然後與你們去伐王世充便了。
』事恰湊巧,臣住在他營中,未及兩日,只聽得說劉武周與宋金剛,被我這裡人馬殺敗,勢窮力盡,來投曷娑那可汗。
曷娑那可汗大怒,用計殺了他二人,叫臣繼首級來,獻與朝廷。」
秦王見說,以手加額道:「此天賜我成功也!」即厚賞了劉世讓。
隨差尋相,將劉武周、宋金剛二顆首級,再進介休城,與敬德看了,好說他來歸唐。
尋相奉命進城,敬德看見了兩個首級,認得是真的,號天大慟,備禮祭獻。
隨將首級用棺盛殮,安葬好了,遂開城降唐。
秦王一見,愛敬如賓,即飛馳奏章,以報捷音。
唐帝大喜,即賜尉遲恭為左府統將軍,升劉世讓為并州太守。
其餘將佐,各有升賞。
正是:
水窮山未盡,石剖玉方新——
分類:古典俠義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