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演義》章80 安祿山入宮見妃子 高力士沿街覓狀元:幸得君王帶笑看,莫偷安。野心狼子也來看,漫拈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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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唐演義》章80 安祿山入宮見妃子 高力士沿街覓狀元

隋唐演義

章80 安祿山入宮見妃子 高力士沿街覓狀元

詞曰:

幸得君王帶笑看,莫偷安。

野心狼子也來看,漫拈酸。

眼盈盈戀所愛,盡盤桓。

卻教說在別家歡,被他瞞。

調寄「太平時」

從來士子的窮通顯晦,關乎時命,不可以智力求。

即使命裡終須通顯,若還未遇其時,猶不免橫遭屈抑,此乃常理,不足為怪。

獨可怪那女子的貴賤品格,卻不關乎其所處之位。

盡有身為下賤的,倒能立志高潔。

那位居尊貴的,反做出無一恥污辱之事。

即如唐朝武後、韋後、太平公主、安樂公主,這一班瀅亂的婦女,攪得世界不清,已極可笑可恨。

誰想到玄宗時,卻又生出個楊貴妃來。

他身受天子一寵一 眷,何等尊榮。

況那天子又極風一流 不俗,何等受用。

如何反看上了那塞外蠻一奴一安祿山,與之私通,濁亂宮闈,以致後來釀禍不小,豈非怪事。

且說那安祿山,乃是營州夷種。

本姓康氏,初名阿落山,因其母再適安氏,遂冒姓安,改名祿山,為人奸猾,善揣人意。

後因部落破散,逃至幽州,投托節度使張守-麾下,守-愛之,以為養子,出入隨侍。

一日守-洗足,祿山侍側,見守-左腳底有黑痣五個,因注視而笑。

守-道:「我這五黑痣,識者以為貴相,汝何笑也?」

祿山道:「兒乃賤人,不意兩腳底都有黑痣七枚,今見恩相貴人腳下亦有黑痣,故不覺竊笑。」

守-聞言,便令脫足來看,果然兩腳底俱有七痣,狀如七星。

比自己腳上的更黑大,因大奇之,愈加親愛,屢借軍功薦引;直薦他做到平盧討擊使。

時有東夷別部奚契丹,作亂犯邊,守-檄令安祿山,督兵征討。

祿山自恃強勇,不依守-主略,率兵輕進,被奚契丹殺得大敗虧輸。

原來張守-軍令最嚴明,諸將有違令敗績者,必按軍法。

祿山既敗,便顧不得養子情分,一面上疏奏聞,一面將祿山題至軍前正法。

祿山臨刑,對著張守-大叫道:「大夫欲滅,奈何輕殺大將!」守-壯其言,即命緩刑,將他解送京師,候旨定奪。

祿山賄囑內侍們,於玄宗面前說方便。

當時朝臣多言祿山喪師失律,法所當誅,且其貌有反相,不可留為後患。

玄宗因先入內侍之言,竟不准朝臣所奏,降旨赦祿山之死,仍赴平盧原任,戴罪立功。

祿山本是極乖巧善媚,他向在平盧,凡有玄宗左右偶至平盧者,皆厚賂之。

於是玄宗耳中,常常聞得稱譽安祿山的言語,遂愈信其賢,屢加升擢,官至營州都督平盧節度使。

至天寶二年,召之入朝,留京侍駕。

祿山內藏奸狡,外貌假妝愚直。

玄宗信為真誠,一寵一 遇日隆,得以非時謁見,宮苑嚴密之地,出入無禁。

一日,祿山覓得一隻最會人言的白鸚鵡,置之金絲籠中,欲獻與玄宗。

聞駕幸御苑,因便攜之苑中來。

正遇玄宗同著太子在花叢中散步。

祿山望見,將鸚鵡籠兒掛在樹枝上,趨步向前朝拜,卻故意只拜了玄宗,更不拜太子,玄宗道:「卿何不拜太子?」

祿山假意奏說:「臣愚,不知太子是何等官爵,可使臣等就當至尊面前謁拜?」

玄宗笑道:「太子乃儲君,豈論官爵,朕干秋萬歲後,繼朕為君者,卿等何得不拜?」

祿山道:「臣愚,向只知皇上一人,臣等所當盡忠報效;卻不知更有太子,當一體敬事。」

玄宗回顧太子道:「此人樸誠乃爾。」

正說間,那鸚鵡在籠中便叫道:「安祿山快拜太子。」

祿山方才望著太子下拜,拜畢,即將鸚鵡攜至御前。

玄宗道:「此鳥不但能言,且曉人意,卿從何處得來?」

祿山扯個謊道:「臣前征奚契丹至北平郡,夢見先朝已故名臣李靖,向臣索食,臣因為不設祭。

當祭之時,此鳥忽從空飛至。

臣以為祥瑞,取而養之。

今已馴熟,方敢上獻。」

言未已,那鸚鵡又叫道:「且莫多言,貴妃娘娘駕到了。」

祿山舉眼一望,只見許多宮女簇擁著香車,冉冉而來。

到得將近,貴妃下車,宮人擁至玄宗前行禮。

太子也行禮罷,各就坐位。

祿山待欲退避,玄宗命且住著。

祿山便不避,望著貴妃拜了,拱立階下。

玄宗指著鸚鵡對貴妃說道:「此鳥最能人言,又知人意。」

因看著祿山道:「是那安祿山所進,可付宮中養之。」

貴妃道:「鸚鵡本能言之鳥,而白者不易得。

況又能曉人意,真佳禽也。」

即命宮女念一奴一收去養著。

因問:「此即安祿山耶,現為何官?」

玄宗道:「此兒本塞外人,極其雄壯,向年歸附朝廷,官拜平盧節度。

朕受其忠直,留京隨侍。」

因笑道:「他昔曾為張守-養子,今日侍朕,即如朕之養子耳。」

貴妃道:「誠如聖諭,此人真所謂可兒矣。」

玄宗笑道:「妃子以為可兒,便可撫之為兒。」

貴妃聞言,熟視祿山,笑而不答。

祿山聽了此言,即趨至階前,向著貴妃下拜道:「臣兒願母妃千歲。」

玄宗笑說道:「祿山,你的禮數差了,欲拜母先須拜父。」

祿山叩頭奏道:「臣本一胡一 人,一胡一 俗先母后父。」

玄宗顧視貴妃道:「即此可見其樸誠。」

說話間,左右排上宴來,太子因有小病初癒,不耐久坐,先辭回東宮去了,玄宗即命祿山侍宴。

祿山於奉觴進酒之時,偷眼看那貴妃的美貌,真個是:

施脂太赤,施粉太白。

增之太長,減之太短,看來豐厚,卻甚輕

盈。

極是嬌憨,自饒一溫一 雅詢矣。

一胡一 天一胡一 帝,果然傾國傾城。

那安祿山久聞楊妃之美,今忽得睹花窖,十分欣喜。

況又認為母子,將來正好親近,因遂懷下個不良 的妄念。

這貴妃又是個風一流 水性,他也不必以貌取人,只是愛少年,喜壯士。

見祿山身材充實,鼻準豐隆,英銳之氣可掬,也就動了個不次用人的邪心。

正是:

色既不近貴,冶容又誨瀅。

三郎忒大度,二人已同心。

話分兩頭。

且不說安祿山與楊貴妃相親近之事。

且說其時適當大比之年,禮部奏請開科取士,一面移檄各州郡,招集舉於來京應試。

當時西屬綿州,有個才子,姓李名白,字太白,原系西涼主李-九世孫。

其母夢長庚星入懷而生,因以命名。

那人生得天姿敏妙,性格清奇,嗜酒耽詩,輕財狂俠,自號青蓮居士。

人見其有飄然出世之表,稱之為李謫仙。

他不求仕進,志欲邀游四方,看盡天下名山大川,嘗遍天下美酒。

先登峨嵋,繼居雲夢,後復隱於徂徠山竹溪,與孔巢父、韓准、裴政、張叔明、陶沔,日夕酣飲,號為竹溪六逸。

因聞人說湖州烏程酒極佳,遂不遠千里而往,暢飲於酒肆之中,且飲且歌,旁若無人。

適州司馬吳筠經過,聞狂歌之一聲 ,遣人詢問,太白隨口答詩四句道:

青蓮居士謫仙人,酒肆逃名三十春。

湖州司馬何須問?金粟

如來是後身。

吳筠聞詩驚喜道:「原來李謫仙在此,聞名久矣,何幸今日得遇。」

當下請至行齋相敘,飲酒賦詩,留連了幾時,吳筠再三勸他入京取應。

太白以近來科名一途,全無公道,意不欲行。

正躊躇間,恰好吳筠升任京職,即日起身赴京,遂拉太白同至京師。

一日,偶於紫極宮閒遊,與少監賀知章相遇,彼此通名道姓,互相愛慕。

知章即邀太白至酒樓中,解下腰間金魚,換酒同飲,極歡而罷。

到得試期將近,朝廷正點著賀知章知貢舉,又特旨命楊國忠、高力士為內外監督官,檢點試卷,錄送主試官批閱。

賀知章暗想道:「吾今日奉命知貢舉,若李太白來應試,定當首薦;但他是個高傲的人,著與通關節,反要觸惱了他,不肯入試。

他的詩文千人亦見的,不必通甚關節,自然入彀。

只是一應試卷,須由監督官錄送,我今只囑托楊、高二人,要他留心照看便了。」

於是一面致意楊國忠、高力士,一面即托吳筠,力勸太白應試。

太白被勸不過,只得依言,打點入場。

那知楊、高二人,與賀知章原不是一類的人,彼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只道知章受了人的賄賂,有了關節,卻來向我討白人情,遂私相商議,專記著李白名字的試卷,偏不要錄送。

到了考試之日,太白隨眾入場,這幾篇試作,那夠一揮,第一個一交一 卷的就是他。

楊國忠見卷面上有李白姓名,便不管好歹,一筆抹倒道:「這等潦草的惡卷,何堪錄送?」

太白待欲爭論,國忠謾罵道:「這樣舉子,只好與我磨墨。」

高力士插口道:「磨墨也不適用,只好與我脫靴。」

喝令左右將太白扶出。

正是:

文章無口,爭論不得。

堪歎高才,橫遭揮斥。

太白出得場來,怨氣沖天,吳筠再三勸慰。

太白立誓,若他日得志,定教楊國忠磨墨,高力士脫靴,方出胸中惡氣。

這邊賀知章在闈中閱卷,暗中摸索,中了好些真才,只道李白必在其內,及至榜發,偏是李白不曾中得,心中十分疑訝。

直待出闈,方知為楊、高二人所擯,其事反因叮囑而起。

知章懊恨,自不必說。

且說那榜上第一名是秦國楨,其兄秦國模,中在第五名,二人乃是秦叔寶的玄孫,少年有才,兄弟同掇巍科,人人稱羨。

至殿試之日,二人入朝對策,日方午,便一交一 捲出朝,家人們接著,行至集慶坊,只聽得鑼鼓聲喧,原來是走太平會的。

一霎時,看的人擁擠將來,把他兄弟二人擠散。

及至會兒過了,國楨不見了哥哥,連家人們也都不見,只得獨自行走。

正行間,忽有一童子叫聲:「相公,我家老爺奉請,現在花園中相候。」

國楨道:「是那個老爺?」

童子道:「相公到彼便知。」

國楨只道是那一個朝貴,或者為科名之事,有甚話說,因不敢推卻。

童子引他入一小巷,進一小門,行不幾步,見一座絕高的粉牆。

從牆邊側門而入,只見裡面綠樹參差,紅英絢爛。

一條街徑,是白石子砌的。

前有一池,兩岸都種桃花楊柳,池畔彩鴛白鶴,成對兒遊戲。

池上有一橋,朱欄委曲。

走進前去,又進一重門,童子即將門兒鎖了。

內有一帶長廊,庭中修竹干竿,映得廊簷碧翠。

轉進去是一座亭子,匾額上題著四虛亭三字,又寫西州李白題。

亭後又是一帶高牆,有兩扇石門,緊緊的閉著。

童子道:「相公且在此略坐,主人就出來也。」

說罷,飛跑的去了。

國楨想道:「此是誰家,有這般好園亭?」

正在遲疑,只見石門忽啟,走出兩個青衣的侍女,看了國楨一看,笑吟吟的道:「主人請相公到內樓相見。」

國楨道:「你主人是誰,如何卻教女使來相邀?」

侍女也不答應,只是笑著,把國楨引入石門。

早望見畫樓高聳,樓前花卉爭妍,樓上又走下兩個侍女來,把國楨簇擁上樓。

只聽得樓簷前,籠中鸚鵡叫道:「有客來了。」

國楨舉目看那樓上,排設極其華美,琉璃屏,水晶簾,照耀得滿樓光亮。

桌上博山爐內,熱著龍涎妙香,氤氳撲鼻,卻不見主人。

忽聞侍女傳呼夫人來,只見左壁廂一簇女侍們擁著一個美人,徐步而出,那美人怎生模樣?

眼橫秋水,眉掃春山。

可憐楊柳腰,柔枝若擺。

堪愛桃花面,

艷色如酣。

寶髻玲瓏,恰稱綠雲高挽;繡裙穩貼,最宜翠帶輕垂。

果然是金屋嬌姿,真足稱香閨麗質。

國楨見了,急欲退避,侍女擁住道:「夫人正欲相會。」

國楨道:「小生何人,敢輕與夫人覲面?」

那夫人道:「郎君果系何等人,乞通姓氏。」

國楨心下驚疑,不敢實說,將那秦字楨字拆開,只說道:「姓餘名貞木,未列郡庫,適因春遊,被一童子誤引入潭府,望夫人恕罪,速賜遣發。」

說罷深深一揖,夫人還禮不迭。

一雙俏眼兒,把國楨覷看。

見他儀容俊雅,禮貌謙恭,十分憐愛。

便移步向前,伸出如玉的一隻手兒,扯著國楨留坐。

國楨逡巡退遜道:「小生輕造香閣,蒙夫人不加呵斥,已為萬幸,何敢共坐?」

夫人道:「妾昨夜夢一青鸞,飛集小樓,今日郎君至此,正應其兆。

郎君將來定當大貴,何必過謙。」

國偵只得坐下,侍女獻茶畢,夫人即命看酒。

國楨起身告辭。

夫人笑道:「妾夫遠出,此間並無外人,但住不妨。

況重門深鎖,郎君欲何往乎?」

國楨聞言,放心侍定,少頃侍女排下酒席,夫人拉國楨同坐共飲,說不盡佳餚美味,侍女輪流把盞。

國楨道:「不敢動問夫人何氏?尊夫何官?」

夫人笑道:「郎君有緣至此,但得美人陪伴,自足怡情,何勞多問。」

國楨因自己也不曾說真名字,便也不去再問他。

兩個一遞一杯,直飲至日暮,繼之以燭,彼此酒已半酣。

國楨道:「酒已闌矣,可容小生去否?」

夫人笑道:「酒興雖闌,春興正濃,何可言去?今日此會,殊非偶然,如此良宵,豈宜虛度。」

至次日,夫人不肯就放國楨出來,國楨也戀戀不忍言別。

流連了四五日。

那知殿試放榜,秦國楨狀元及第,秦國模中二甲第一。

金殿傳臚,諸進士畢集,單單不見了一個狀元。

禮部奏請譴官尋覓。

玄宗聞知秦國模,即國楨之兄,傳旨道:「不可以弟先兄,國楨既不到,可改國模為狀元,即日赴瓊林宴。」

國模啟奏道:「臣弟於延試日出朝,至集慶坊,遇社會擁擠,與臣相失,至今不歸。

臣遣家僮四處尋問未知蹤跡,臣心甚惶惑。

今乞吾皇破例垂恩,暫緩瓊林赴宴之期,俟臣弟到時補宴,臣不敢冒其科名。」

玄宗准奏,姑寬宴期,著高力士督率員役於集慶坊一帶地方,挨街挨巷,查訪狀元秦國楨,限二日內尋來見駕。

這件奇事,哄動京城,早有人傳入夫人耳中。

夫人也只當做一件新聞,述與秦國楨道:「你可曉得外邊不見了新科狀元,朝廷差高太監沿路尋訪,豈不好笑。」

國楨道:「新科狀元是誰?」

夫人道:「就是會榜第一的秦國楨,本貫齊州,附籍長安,乃秦叔寶的後人。」

國楨聞言,又喜又驚,急問道:「如今狀元不見,瓊林宴怎麼了?」

夫人道:「聞說朝廷要將那二甲第一秦國模,改為狀元;國模推辭,奏乞暫寬宴期,待尋著狀元,然後覆旨開宴哩!」國楨聽罷,忙向夫人跪告道:「好夫人,救我則個。」

夫人一把拖起道:「這為怎的?」

國楨道:「實不相瞞,前日初相見,不敢便說真名姓,我其實就是秦國楨。」

夫人聞說,呆了半晌,向國楨道:「你如今是殿元公了,朝廷現在追尋得緊,我不便再留你,只得要與你別了,好不苦也。」

一頭說,一頭便掉下淚來。

國楨道:「你我如此恩愛,少不得要圖後會,不必愁煩。

但今聖上差高太監尋我,這事弄大了,倘究問起來,如何是好?」

夫人想了一想道:「不妨,我有計在此。」

便叫侍女取出一軸畫圖,展開與國楨看,只見上面五色燦然,畫著許多樓台亭閣,又畫一美人,憑欄看花,夫人指著畫圖道:「你到御前,只說遇一老媼云:奉仙女之命召你,引至這般一個所在,見這般一個美人,被他款住。

所吃的東西,所用的器皿,都是外邊絕少的,相留數日,不肯自說姓名,也不問我姓名,今日方才放出行動,都被他以帕蒙首,教人扶掖而行,竟不知他出入往來的門路。

你只如此奏聞,包管無事。」

國楨道:「此何畫圖,那畫上美人是誰,如何說遇了他,便可無事?」

夫人道:「不必多問,你只仔細看了,牢牢記著,但依我言啟奏。

我再托人賄囑內侍們,於中周旋便了。

本該設席與你送行,但欽限二日尋到,今已是第二日了,不可遲誤,只奉三杯罷。」

便將金盃斟酒相遞,不覺淚珠兒落在杯中,國楨也淒然下淚。

兩人共飲了這杯酒。

國楨道:「我的夫人,我今已把真名姓告知你了,你的姓氏也須說與我知道,好待我時時念誦。」

夫人道:「我夫君亦系朝貴,我不便明言;你若不忘恩愛,且圖後會罷。」

說到其間,兩下好不依依難捨。

夫人親送國楨出門,卻不是來時的門徑了,別從一曲徑,啟小門而出。

看官,你道那夫人是誰?原來他覆姓達奚,小字盈盈,乃朝中一貴官的小夫人。

這貴官年老無子,又出差在外,盈盈獨居於此,故開這條活路,欲為種一子計耳。

正是:

欲求世間種,暫款榜頭人。

當下國楨出得門來,已是傍晚的時候,踉踉蹌蹌,走上街坊。

只見街坊上人,三三兩兩,都在那裡傳說新聞。

有的道:「怎生一個新科狀元,卻不見了,尋了兩日,還尋不著?」

有的道:「朝廷如今差高公公子城內外寺觀中,及茶坊酒肆妓一女人家,各處挨查,好像搜捕強盜一般。」

國楨聽了,暗自好笑。

又走過了一條街,忽見一對紅棍,二三十個軍牢,擁著一個騎馬的太監,急急的行來。

國楨心忙,不覺沖了他前導。

軍牢們呵喝起來,舉棍欲打。

國楨叫道:「呵呀!不要打!」只聽得側首小巷裡,也有人叫道:「呵呀,不要打!」好似深山空谷中,說話應聲響的一般。

原來那馬上太監,便是奉旨尋狀元的高力士,他一面親身追訪,一面又差人同著秦家的家僮,分頭尋覓,此時正從小巷出來。

那家僮望見了主人,恰待喊出來,卻見軍牢們扭住國楨要打,所以忙嚷不要打,恰與國楨的喊聲相應。

當下家僮喊道:「我家狀元爺在此了!」眾人聽說,一齊擁住。

力士忙下馬相見說道:「不知是殿元公,多有觸犯,高某那處不尋到,殿元兩日卻在何處?」

國楨道:「說也奇怪,不知是遇怪逢神,被他阻滯了這幾時,今日才得出來,重煩公公尋覓,深為有罪。

今欲入朝見駕,還求公公方便。」

力士道:「此時聖駕在花萼樓,可即到彼朝參。」

於是乘馬同行。

來至樓前,力士先啟奏了,玄宗即宣國楨上樓朝參畢,問:「卿連日在何處?」

國楨依著達奚盈盈所言,宛轉奏上。

玄宗聞奏,微微含笑道:「如此說,卿真遇仙矣,不必深究。」

看官,你道玄宗為何便不究了?原來當時楊貴妃有姊妹三人,俱有姿色。

玄宗於貴妃面上,推恩三姊妹,俱賜封號,呼之為姨:大姨封韓國夫人,三姨封虢國夫人,八姨封秦國夫人。

諸姨每因貴妃宣召入宮,即與玄宗諧謔調笑,無所不至;其中惟虢國夫人,更風一流 倜儻,玄宗常與相狎,凡宮中的服食器用,時蒙賜繼,又另賜第宅一所於集慶坊。

這夫人卻甚多情,常勾一引 少年子弟,到宅中取樂,玄宗頗亦聞之,卻也不去管他。

那達奚盈盈之母曾在虢國府中,做針線養娘,故備知其事。

這軸圖畫,亦是府中之物,其母偶然攜來,與女兒觀玩的。

畫上那美人,即虢國夫人的小像。

所以國楨照著畫圖說法,玄宗竟疑是虢國夫人的所為,不便追究,那知卻是盈盈的巧計脫卸。

正是:

張公吃酒李公醉,鄭六生兒盛九當。

當下玄宗傳旨,狀元秦國楨既到,可即刻赴瓊林宴。

國楨奏道:「昨已蒙皇上改臣兄國模為狀元,臣兄推辭不就,今乞聖恩,即賜改定,庶使臣不致以弟先兄。」

玄宗道:「卿兄弟相讓,足徵友愛。」

遂命兄弟二人,俱賜狀元及第,國楨謝恩赴宴。

內侍資著兩副官袍,兩對金花,至瓊林宴上,宣賜秦家昆仲,好不榮耀。

時已日暮,宴上四面張燈,諸公方才就席。

從來說杏苑看花,今科卻是賞燈。

且玉殿傳金榜,狀元忽有兩個,真乃奇聞異事。

次日,兩狀元率請親貴赴闕謝恩,奉旨秦國模、秦國楨俱為翰林承旨。

其餘諸人,照例授職,不在話下。

且說宮中一日賞花開宴,貴妃宣召虢國夫人入宮同宴,明皇見了虢國夫人,想起秦國楨所奏之語,遂乘貴妃起身更衣時,私向夫人笑問道:「三姨何得私藏少年在家?」

那知虢國夫人,近日正勾一引 一個千牛衛官的兒子,藏在家中,今聞此言,只道玄宗說著這事,乃斂衽低眉含笑說道:「兒女之情,不能自禁,乞天恩免究罷!」玄宗戲把指兒點著道:「姑饒這遭。」

說罷,相視而笑。

正是:

阿姨風蚤,姨夫識竅。

大家錯誤,付之一笑——

分類:古典俠義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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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唐演義
章01 隋主起兵代陳 晉王樹功奪嫡章02 楊廣施讒謀易位±孤逞妒殺宮妃章03 逞雄心李靖訴西嶽 造讖語張衡危李淵章04 齊州城豪傑奮身 植樹崗唐公遇盜章05 秦叔寶途次救唐公 竇夫人寺中生世子章06 五花陣柴嗣昌山寺定姻 一蹇囊秦叔寶窮途落魄章07 蔡太守隨時行賞罰 王玄轉面起炎涼章08 三義坊當鑭受腌臢═賢莊賣馬識豪傑章09 入酒肆莫逢舊識人 還飯錢逕取鄉路章10~岳廟英雄染痾═賢莊知己談心章11 冒風雪樊建威訪朋 乞靈丹單雄信生女章12 皂角林財物露遭殃 順義村擂台逢敵手章13 張公謹仗義全朋友 秦叔寶帶罪見姑娘章14 勇秦瓊舞鑭服三軍 賢柳氏收金獲一報章15 秦叔寶歸家待母 齊國遠截路迎朋章16 報德祠酬恩塑像 西明巷易服從夫章17 齊國遠漫興立球場 柴郡馬挾伴遊燈市章18 王婉兒觀燈起釁 宇文子貪色亡身章19 恣蒸淫賜盒結同心 逞弒逆扶王升御座章20 皇后假宮娥貪歡 博寵權臣說鬼話陰報身亡章21 借酒肆初結金蘭 通姓名自顯豪傑章22 馳令箭雄信傳名 屈官刑叔寶受責章23 酒筵供盜狀生死無辭 燈前焚捕批古今罕見章24 豪傑慶千秋冰霜壽母 罡星祝一夕虎豹佳兒章25 李玄邃關節全知己 柴嗣昌請托浼贓官章26 竇小姐易服走他鄉 許太監空身入虎穴章27 窮土木煬帝逞豪華 思淨身王義得佳偶章28 眾嬌娃剪綵為花 侯妃子題詩自縊章29 隋煬帝兩院觀花 眾夫人同舟游海章30Λ新歌寶兒博寵 觀圖畫蕭後思游章31 薛冶兒舞劍分歡 眾夫人題詩邀寵章32 狄去邪入深穴 皇甫君擊大鼠章33 睢陽界觸忌被斥 齊洲城卜居迎養章34 灑桃花流水尋歡 割玉腕真心報寵章35 樂水夕大士奇觀 清夜遊昭君淚塞章36 觀文殿虞世南草詔 愛蓮亭袁寶兒輕生章37 孫安祖走說竇建德 徐懋功初交秦叔寶章38 楊義臣出師破賊 王伯當施計全交章39 陳隋兩主說幽情 張尹二妃重貶謫章40 汴堤上綠柳御題賜姓 龍舟內線仙艷色沾恩章41 李玄邃窮途定偶 秦叔寶脫陷榮歸章42 貪賞銀詹氣先喪命 施絕計單雄信無家章43 連巨真設計賺賈柳 張須陀具疏救秦瓊章44 寧夫人路途脫陷 羅士信黑夜報仇章45 平原縣秦叔寶逃生 大海寺唐萬仞徇義章46 殺翟讓李密負友 亂宮妃唐公起兵章47 看瓊花樂盡隋終 殉死節香銷烈見章48 遺巧計一良友歸唐 破花容四夫人守志章49 舟中歌詞句敵國暫許君臣 馬上締姻緣吳越反成秦晉章50 借寇兵義臣滅叛臣 設宮宴曹後辱蕭後章51 真命主南牢身陷 奇女子巧計龍飛章52 李世民感恩劫友母 寧夫人惑計走他鄉章53 夢周公王世棄絕魏 棄徐勣李立邃歸唐章54 釋前仇程咬金見母受恩 踐死誓王伯當為友捐軀章55 徐世勣一慟成喪禮 唐秦王親唁服軍心章56 啖活人朱燦獸心 代從軍木蘭孝父章57 改書柬竇公主辭姻 割袍襟單雄信斷義章58 竇建德谷口被擒 徐懋功草廬訂約章59 狠英雄犴牢聚首 奇女子鳳閣沾恩章60 出囹圄英雄慘戮 走天涯淑女傳書章61 花又蘭忍愛守身 竇線娘飛章弄美章62 眾嬌娃全名全美 各公卿宜室宜家章63 王世充忘恩復叛 秦懷玉剪寇建功章64 小秦王宮門掛帶 宇文妃龍案解詩章65 趙王雄踞龍虎關 周喜霸佔鴛鴦鎮章66 丹霄宮嬪妃交譖 玄武門兄弟相殘章67 女貞庵妃主焚修 雷塘墓夫婦殉節章68 成後志怨女出宮 證前盟陰司定案章69 馬賓王香醪濯足 隋蕭後夜宴觀燈章70 隋蕭後遺梓歸墳 武媚娘被緇入寺章71 武才人蓄髮還宮 秦郡君建坊邀寵章72 張昌宗行儺幸太后‰懷義建節撫碩貞章73 安金藏剖腹鳴冤 駱賓王草檄討罪章74 改國號女主稱尊 闖賓筵小人懷肉章75 釋情癡夫婦感恩 伸義討兄弟被戮章76 結綵樓嬪御評詩 游燈市帝后行樂章77 鴆昏主竟同兒戲 斬逆後大快人心章78 慈上皇難庇惡公主 生張說不及死姚崇章79 江采蘋恃愛追歡 楊玉環承恩奪寵章80 安祿山入宮見妃子 高力士沿街覓狀元章81 縱嬖寵洗兒賜錢 惑君王對使剪髮章82 李謫仙應詔答番書 高力士進讒議雅調章83 施青目學士識英雄 信赤心番人作藩鎮章84 幻作戲屏上嬋娟 小遊仙空中音樂章85 羅公遠預寄蜀當歸 安祿山請用番將士章86 長生殿半夜私盟 勤政樓通宵歡宴章87 雪衣女誦經得度 赤心兒欺主作威章88 安祿山范陽造反♀常清東京募兵章89 唐明皇夢中見鬼 雷萬春都下尋兄章90 矢忠貞顏真卿起義 遭妒忌哥舒翰喪師章91 延秋門君臣奔竄 馬嵬驛兄妹伏誅章92 留靈武儲君即位 陷長安逆賊肆凶章93 凝碧池雷海青殉節 普施寺王摩詰吟詩章94 安祿山屠腸殞命 南霽雲嚙指乞師章95 李樂工吹笛遇仙翁 王供奉聽棋謁神女章96 拚百口郭令公報恩 復兩京廣平王奏績章97 達奚女鍾情續舊好 采蘋妃全軀返故宮章98 遺錦襪老嫗獲錢 聽雨鈴樂工度曲章99 赦反側君念臣恩 了前緣人同花謝章100 遷西內離間父子情 遣鴻都結證隋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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