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演義》章78 慈上皇難庇惡公主 生張說不及死姚崇:太平封號,公主名稱原也妙。不肯安平,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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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唐演義》章78 慈上皇難庇惡公主 生張說不及死姚崇

隋唐演義

章78 慈上皇難庇惡公主 生張說不及死姚崇

詞曰:

太平封號,公主名稱原也妙。

不肯安平,天道難容惡貫盈。

嘉賓惡主漫說開筵,遵聖旨誄死鴻篇,卻被亡人算在先。

調寄「減字木蘭花」

酒色財氣四字,人都離脫不得,而財色二者為尤甚。

無論富貴貧賤、聰明愚鈍之人,總之好色貪財之念,皆所不免。

那貪財的,既愛己之所有,又欲取人之所有,於是被人籠絡而不覺。

那好色的,不但男好女之色,女亦好男之色;男好女猶可言也,女好男,遂至無一恥喪心,滅輪敗紀,靡所不為,如武後、韋後、安樂公主、太平公主等是也。

且說太平公主與太子隆基,共誅韋氏,擁立睿宗為帝,甚有功勞。

睿宗既重其功,又念他是親妹,極其憐愛。

公主性敏,多權略,凡朝廷之事,睿宗必與他商酌。

自宰相以下,進退系其一言。

其所引薦之人,驟登清要者甚多,附勢謀進者,奔趨其門下如市。

薛崇行、崇敏、崇簡,皆封為王,田園家宅,偏於畿甸。

公主怙一寵一 擅權,驕奢縱慾,私引美貌少年至第,與之瀅亂。

奸僧慧范,尤所最愛。

那班倚勢作威的小人,都要生事擾民。

虧得朝中有剛正大臣,如姚崇、宋-輩侃侃諤諤,不畏強禦。

太子隆基,更嚴明英察,為群小所畏忌,因此還不敢十分橫行。

卻說太子原以兵威定亂,故雖當平靜之時,不忘武事。

一日閒暇,率領內侍及護衛東宮的軍士們,往郊外打圍射獵。

一行人來到曠野之處,排下一個大大的圍場。

太子傳令,眾人各放馬射箭,發縱鷹犬,鬧了多時,獵取得好些飛禽走獸。

正馳騁間,只見一隻黃獐,遠遠的在山坡下奔走。

太子勒馬向前,親射一箭,卻射不著,那獐兒望前亂跑。

太子不捨,緊緊追趕,直趕至一個村落,不見了黃獐。

但見一個女人,在那裡採茶。

太子勒馬問道:「你可曾見有一隻黃獐跑過去麼?」

那女人並不答應,只顧採茶。

此時太子只有兩個內侍跟隨,那內侍便喝道:「兀那婦人好大膽,怎的殿下問你話,竟不回答!」女人不慌不忙,指著茶籃道:「我心只在茶,何有於獐也,那知什麼殿下?」

說罷,便題著籃走進一個柴扉中去了。

太子見那女子舉止不凡,吩咐內侍,不許羅皂,望那柴扉中也甚有幽致。

正看間,只見一個書生,跨著蹇驢而來。

他見太子頭戴紫金冠,身披錦袍,知是貴人,忙下驢伏謁。

內侍道:「此即東宮千歲爺。」

書生叩拜道:「村僻愚人,不知殿下駕臨,失於候迎,乞賜寬宥。」

太子道:「孤因出獵,偶爾至此。」

因指著柴扉內問道:「此即卿所居耶?」

書生道:「臣暫居於此,雖草廬荒陋,倘殿下鞍馬勞倦,略一駐足,實為榮幸。」

太子聞言,欣然下馬,進了柴扉。

見花石參差,庭階幽雅,草堂之上,圖書滿案,襄琴匣劍,排設楚楚。

太子滿心歡喜坐定,便問書生何姓何名。

書生答道:「臣姓王名琚,原籍河南人。」

太子道:「觀卿器宇軒昂,門庭雅飭,定然佳士。

頃見採茶之婦,言笑不苟,想即卿之妻也。」

王琚頓首道:「村婦無知,失於應對,罪當萬死。」

太子笑道:「卿家既業採茶,必善烹茶,幸假一杯解渴。」

王琚領命,忙進去取。

太子偶翻看他案上書籍,見書中夾著一紙,乃姚崇勸他出仕寫與他的手禮,其略云:

足下奇才異能,愚所穩知,乘時利見,此其會矣。

若終為韞囗

之藏,自棄其才能於無用,非所望於有志之士也。

一言勸駕,庶幾

幡然。

太子看罷,仍舊把來夾在書中,想道:「此人與姚崇相知,為姚崇所識賞,必是個奇人。」

少頃王琚捧出茶來獻上,太子飲了一杯,賜王琚坐了,問道:「士子懷才欲試,正須及時出仕,如何適跡山野?」

王琚道:「大凡士人出處,不可苟且,須審時度勢,必可以得行其志,方可一出。

臣竊聞古人易退難進之節,不敢輕於求仕,非故為高隱以傲世也。」

太子點首道:「卿真可雲有品節之士矣。」

正閒話間,那些射獵人馬轟然而至,太子便起身出門,王琚拜送於門外。

太子上馬,珍重而別,不在話下。

且說太平公主,畏忌太子英明,謀欲廢之,日夜進讒於睿宗,說太子許多不是處;又妄謂太子私結人心,圖為不軌。

睿宗心中懷疑,一日坐於便殿,密語侍臣韋安石道:「近聞中外多傾心太子,卿宜察之。」

韋安石道:「陛下安得此亡國之言,此必太平公主之謀也。

太子仁明孝友,有功社稷,願陛下無惑於讒人。」

睿宗悚然道:「朕知之矣!」自此讒說不得行,太平公主陰謀愈急,使人散佈流言,雲目下當有兵變。

睿宗聞知,謂侍臣道:「術者言五日內,必有急兵入宮,卿等可為朕備之。」

張說奏道:「此必奸人造言,欲離間東宮耳。

陛下若使太子監國,則流言自息矣!」姚崇亦奏道:「張說所言,真社稷至計,願陛下從之。」

睿宗依奏,即日下詔,命太子監理國事。

太子既受命監國,便遣使臣賚禮,往聘王琚入朝。

王琚不敢違命,即同使臣來見。

時太子正與姚崇在內殿議事,王琚入至殿庭,故意纖行緩步。

使臣搖手止之道:「殿下在帝內,不可怠慢。」

王琚大聲說道:「今日何知所謂殿下,只知有太平公主耳!」太子聞其言,即趨出簾外見之,王琚拜罷,太子道:「適有卿之故人在此,可與相見。」

便引王琚入殿內,指著姚崇道:「此非卿之故人耶?」

王琚道:「姚崇實與臣有一交一 誼,不識陛下何由知之?」

太子笑道:「前日在卿家,案頭見有姚卿手禮,故知之耳。

其手札中所言,卿今能從之否?」

王琚頓首道:「臣非不欲仕,特未遇知己耳。

今蒙陛下恩遇,敢不致身圖報。

但臣頃者所言,殿下亦聞之乎?」

太子道:「聞之。」

王琚因奏道:「太平公主擅權瀅縱,所一寵一 奸僧慧范,恃勢橫行,道路側目。

公主凶狠無比,朝臣多為之用,將謀不利於殿下,何可不早為之計?」

姚崇道:「王琚初至,即能進此忠言,此臣所以樂與一交一 也。」

太子道:「所言良是,但吾父皇止此一妹,若有傷殘,恐虧孝道。」

王琚道:「孝之大者,當以社稷宗廟為事,豈顧小節。」

太子點頭道:「當徐圖之。」

遂命王琚為東宮侍班,常與計事。

太極元年七月,有彗星出於西方,人太微,太平公主使術士上密啟於睿宗道:「彗所以除舊布新,且逼近帝座,此星有變,皇太子將作天子,宜預為備。」

欲以此激動睿宗,中傷太子。

那知睿宗正因天像示變,心懷恐懼,聞術士所言,反欣然道:「天像如此,天意可知,傳德弭災,吾志決矣!」遂降詔傳位太子。

太平公主大驚,力諫以為不可。

太子亦上表力辭。

睿宗皆不聽,擇於八月吉日,命太子即皇帝位,是為玄宗皇帝。

尊睿宗為太上皇,立妃王氏為皇后,改太極元年為先天元年,重用姚崇、宋-輩,以王琚為中書侍郎,黜幽陟明,政事一新,天下欣然望治。

只有太平公主,仍恃上皇之勢,恣為不法。

玄宗稍禁抑之,公主大恨,遂與朝臣蕭至忠、岑羲、竇懷貞、崔是等結為一黨一 援,私相謀畫,欲矯上皇旨,廢帝而別立新君,密召侍御陸像先同謀。

像先大駭連聲道:「不可不可,此何等事,輒敢妄為耶!」公主道:「棄長立幼,已為不順;況又失德,廢之何害?」

像先道:「既以功立,必以罪廢;今上新立,天下向順,彼無失德,何罪可廢?像先不敢與聞。」

言罷,拂衣而出。

公主與崔是等計議,恐矯旨廢立,眾心不服,事有中變,欲暗進毒,以謀弒逆,遂私結宮人元氏,謀於御膳中置毒以進。

王琚聞其謀。

開元元年七月朔日早朝畢,玄宗御便殿,王琚密奏道:「太平公主之事迫矣,不可不速發!」玄宗尚在猶豫,時張說方出使東都,適遣人以佩刀來獻,長史崔日用奏道:「說之獻刀,欲陛下行事決斷耳!陛下昔在東宮,或難於舉動,今大權在握,發令誅逆,有何不順,而遲疑若是?」

玄宗道:「誠如卿言,恐驚上皇。」

王琚道:「設使奸人得志,宗社顛危,上皇安乎?」

正議論問,侍郎魏知古直趨殿陛,口稱臣有密啟。

玄宗召至案前問之。

知古道:「臣探知奸人輩,將於此月之四日作亂,宜急行誅討。」

於是玄宗定計,與岐王范、薛王業、兵部尚書郭元振、龍武將軍王毛仲、內侍高力士,及王琚、崔日用、魏知古等,勒兵入虔化門,執岑羲、蕭至忠於朝堂斬之,竇懷貞自縊,崔是及宮人元氏俱誅死,太平公主逃入僧寺,追捕出,賜死於家,並誅奸僧慧范。

其餘逆一黨一 死者甚多。

上皇聞變驚駭,乘輕車出宮,登承天門樓問故。

玄宗急令高力士回奏,言太平公主結一黨一 謀亂,今俱伏誅,事已平定,不必驚疑。

上皇聞奏,歎息還宮。

正是:

公主空號太平,作事不肯太平;

直待殺此太平,天下方得太平。

玄宗既誅逆一黨一 ,聞陸像先獨不肯從逆,深嘉其忠,擢為蒲州刺史,面加獎諭道:「歲寒然後知松柏也。」

像先因奏道:「書云:殲厥渠魁,脅從罔治。

今首惡已誅,余一黨一 乞從寬典,以安人心。」

玄宗依其言,多所赦宥。

文以太平公主之子薛崇簡常諫其母,屢遭撻辱,特旨免死,賜姓李,官爵如故。

其他功臣爵賞有差。

自此朝廷無事,玄宗意欲以姚崇為相,張說忌之,使殿中監姜皎入奏道:「陛下欲擇河東總管,而難其選,臣今得之矣。」

玄宗問為誰。

姜皎道:「姚崇文武全才,真其選也。」

玄宗笑道:「此張說之意,汝何得面欺?」

姜皎惶恐,叩頭服罪。

玄宗即日降旨,拜姚崇為中書令。

張說大懼,乃私與岐王通款,求其照顧。

姚崇聞知,甚為不滿。

一日入對便殿,行步做蹇。

玄宗問道:「卿有足疾耶!」姚崇因乘間奏言:「臣有腹心之疾,非足疾也。」

玄宗道:「何謂腹心之疾?」

姚崇道:「岐王乃陛下愛弟,張說身為大臣,而私與往來,恐為所誤,是以優之。」

玄宗怒道:「張說意欲何為?明日當命御史按治其事。」

姚崇回至中書省,並不題起。

張說全然不知,安坐私署之中。

忽門役傳進一帖,乃是賈全虛的名刺,說道有緊急事特來求見。

張說駭然道:「他自與寧醒花去後,久無消息;今日突如其來,必有緣故。」

便整衣出見。

賈全虛謁拜畢,說道:「不肖自蒙明公高厚之恩,遁跡山野,近因貧困無聊,復至京師,移名易姓,庸書於一內臣之家。

適間偶與那內臣閒話,談及明公私與岐王往來,今為姚相所奏,皇上大怒,明日將按治,禍且不測。

不肖驚聞此信,特來報知。」

張說大駭道:「如此為之奈何?」

全虛道:「今為明公計,惟有密懇皇上所愛九公主關說方便,始可免禍。」

張說道:「此計極妙;但急切裡無門可入。」

全虛道:「不肖已覓一捷徑,可通款於九公主;但須得明公所寶之一物為蟄耳。」

張說大喜,即歷舉所藏珍玩,全虛道:「都用不著。」

張說忽想起:「雞林郡曾獻夜明簾一具可用否?」

全虛道:「請試觀之。」

張說命左右取出,全虛看了道:「此可矣,事不宜遲,只在今夕。」

張說便寫一情懇手啟,並夜明珠付與全虛。

全虛連夜往見九公主,具言來歷,獻上寶簾並手啟。

九公主見了簾兒,十分歡喜,即諾其所請。

正是:

前日獻刀取決斷,今日獻簾求遮庇。

一日為公矢忠心,一是為私行密計。

明日九公主入宮見駕,玄宗已傳旨,著御史中丞同赴中書省究問張說私一交一 親王之故。

九公主奏道:「張說昔為東宮侍臣,有維持調護之功,今不宜輕加譴責。

且若以疑通岐王之故,使人按問,恐王心不安,大非吾皇上平日友愛之意。」

原來玄宗於兄弟之情最篤,嘗為長枕大被與諸王同臥,平日在宮中相敘,只行家人禮。

薛王患病,玄宗親為煎藥,吹火焚須。

左右失驚。

玄宗道:「但願王飲此藥而即愈,吾須何足惜。」

其友愛如此,當聞九公主之言,側然動念,即命高力士至中書省,宣諭免究,左遷張說為相州刺史。

張說深感賈全虛之德,欲厚酬之;誰知全虛更不復來見,亦無處尋訪他,真奇人也。

正是:

拯危排難非求報,只為當年贈愛姬。

姚崇數年為相,告老退休,特薦宋-自代。

宋-在武後時,已正直不阿,及居相位,更豐格端莊,人人敬畏。

那時內臣高力士、閒廄使王毛仲,俱以誅亂有功,得幸於上。

王毛仲又以牧馬蕃庶,加開府儀同三司,榮一寵一 無比,朝臣多有奔趨其門者,宋-獨不以為意。

王毛仲有女與朝貴聯姻,治裝將嫁,玄宗聞之問道:「卿嫁女之事,已齊備否?」

王毛仲奏道:「臣諸事都備,但欲延嘉賓,以為光一寵一 ,正未易得耳。」

玄宗笑道:「他客易得,卿所不能致者一人必宋-也,朕當為卿致之。」

乃詔宰相與諸大臣,明日俱赴王毛仲家宴會。

次日,眾官都早到,只宋-不即至,王毛仲遣人絡繹探視。

宋-託言有疾,不能早來,容當徐至,眾官只得靜坐恭候。

直至午後,方才來到,且不與主人及眾客講禮,先命取酒來,執杯在手說道:「今日奉詔來此飲酒,當先謝恩。」

遂北面拜罷,舉杯而飲,飲不盡一杯,忽大呼腹痛,不能就席,向眾官一揖,即升車而去。

王毛仲十分慚愧,奈他剛正素著,朝廷所禮敬,無可如何,只得敢怒而不敢言,但與眾官飲宴,至晚而散。

正是:

作主固須擇賓,作賓更須擇主;

惡賓固不可逢,惡主更難與處。

後王毛仲恃一寵一 而驕,與高力士有隙;其妻新產一子,至三朝,玄宗遣高力土賚珍異賜之,且授新產之兒五品官。

毛仲雖然謝恩,心甚怏怏,抱那小兒出來與力士看,說道:「此兒豈不堪作三品官耶!」力士默然不答,回宮覆命,將此言奏聞,再添上些惡言語。

玄宗大怒道:「此賊受朕深恩,卻敢如此怨望!」遂降旨削其官爵,流竄遠州。

力士又使人訐告他許多驕橫不法之事,奉旨賜死,此是後話。

且說姚崇罷相之後,以梁國公之封爵,退居私第。

至開元九年間,享壽已高,偶感風寒,染成一病,延醫調治,全然無效;平生不信釋道二教,不許家人祈禱。

過了幾日,病勢已重,自知不能復愈,乃呼其子至榻前,口授遺表一道,勸朝廷罷冗員、修制度、戢兵戈、禁異端,官宜久任,法宜從寬,囗囗數百言,皆為治之要道,即謄寫奏進。

又將家事囑咐了一番,遺命身故之後,不可依世俗例,延請僧道,追修冥福,永著為家法。

其子一一受命。

及至臨終,又對其子說道:「我為相數年,雖無甚功業,然人都稱我為救時宰相,所言所行,亦頗多可述,我死之後,這篇墓碑文字,須得大手筆為之,方可傳於後世。

當今所推文章宗匠,惟張說耳;但他與我不睦,若徑往求他文字,他必推托不肯。

你可依我計,待我死後,你須把些珍玩之物,陳設於靈座之側。

他聞訃必來弔奠,若見此珍玩,不顧而去,是他記我舊怨,將圖報復,甚可憂也。

他若逐件把弄,有愛羨之意,你便說是先人所遺之物,盡數送與他,即求他作碑文,他必欣然許允,你便求他速作。

待他文字一到,隨即勒石,一面便進呈御覽方妙。

此人性貪多智,而見事稍遲;若不即日鐫刻,他必追悔,定欲改作,既經御覽,則不可復改;且其文中既多贊語,後雖欲尋暇摘疵,以圖報復,亦不能矣,記之記之!」言罷,瞑目而逝。

公子囗踴哀號,隨即表奏朝廷,訃告僚屬,治理喪具。

大殮既畢,便設幕受吊,在朝各官,都來祭奠。

張說時為集賢院學土,亦具祭禮來吊。

公子遵依遺命,預將許多古玩珍奇之物,排列靈座旁邊桌上。

張說祭弔畢,公子叩顙拜謝。

張說忽見座旁桌上排列許多珍玩,因指問道:「設此何意?」

公子道:「此皆先父平日愛玩者,手澤所存,故陳設於此。」

張說道:「令先公所愛,必非常物。」

遂走近桌上,逐件取來細看,嘖嘖稱賞。

公子道:「此數物不足供先生清玩,若不嫌鄙,當奉貢案頭。」

張說欣然道:「重承雅意,但豈可奪令先公所好?」

公子道:「先生為先父執友,先父今日若在,豈惜貽贈。

且先父曾有遺言,欲求先生大筆,為作墓道碑文。

倘不吝珠玉,則先父死且不朽,不肖方當銜結圖報,區區玩好之微,何足復道。」

說罷,哭拜於地。

張說扶起道:「拙筆何足為重,即蒙囑役,敢不榆揚盛美。」

公子再拜稱謝。

張說別去。

公子盡撤所陳設之物,遣人送與;又托人婉轉求其速作碑文。

預使石工磨就石碑一座,只等碑文鐫刻。

張說既受了姚公子所贈,心中歡喜,遂做了一篇絕好的碑文,文中極贊姚崇人品相業,並敘自己平日愛慕欽服之意。

文才脫稿,恰好姚公子遣人來領,因便付於來人。

公子得了文字,令石工連夜鐫於碑上。

正欲進呈御覽,適高力士奉旨來取姚崇生時所作文字,公子乘機便將張說這篇碑文,托他轉達於上。

玄宗看了讚道:「此人非此文不足以表揚之!」正是:

救時宰相不易得,碑文讚美非曲筆。

可惜張公多受賄,難說斯民三代直。

卻說張說過了一日,忽想起:「我與姚崇不和,幾受大禍;今他身死,我不報怨夠了,如何倒作文讚他?今日既讚了他,後日怎好改口貶他?就是別人貶他,我只得要回護他了,這卻不值得。」

又想「文字付去未久,尚未刻鐫,可即索回,另作一篇,寓貶於褒之文便了。」

遂遣使到姚家索取原文,只說還要增改幾筆。

姚公子面語來使道:「昨承學士見賜鴻篇,一字不容易移,便即勒石。

且已上呈御覽,不可便改了。

銘感之私,尚容叩謝。」

使者將此言回覆了主人。

張說頓足道:「吾知此皆姚相之遺算也,我一個活張說,反被死姚崇算了,可見我之智識不及他矣!」

連聲呼中計,退悔已嫌遲。

姚崇死後,朝廷賜謚文獻。

後張說與宋-、王琚輩,相繼而逝。

又有賢相韓休、張九齡二人,俱為天子所敬畏者,亦不上幾年,告老的告老,身故的身故,朝中正人漸皆凋謝。

玄宗在位日久,怠於政事,當其即位之初,務崇節儉,曾焚珠玉錦繡於殿前,又放出宮女千人。

到得後來,卻一習一 尚奢侈,女一寵一 日盛。

諸嬪妃中,惟武惠妃最親幸;皇后王氏遭其讒譖,無故被廢。

又譖太子瑛及鄂王、光王,同日俱賜死,一日殺三子,天下無不驚歎。

不想武惠妃,亦以產後血崩暴亡,玄宗不勝悲悼。

自此後宮無有當意者。

高力士勸玄宗廣選美人,以備侍御。

玄宗遂降旨採選民間有才貌的女子入宮。

正是:

靡不有初,鮮克有終。

開元天寶,大不相同——

分類:古典俠義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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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唐演義
章01 隋主起兵代陳 晉王樹功奪嫡章02 楊廣施讒謀易位±孤逞妒殺宮妃章03 逞雄心李靖訴西嶽 造讖語張衡危李淵章04 齊州城豪傑奮身 植樹崗唐公遇盜章05 秦叔寶途次救唐公 竇夫人寺中生世子章06 五花陣柴嗣昌山寺定姻 一蹇囊秦叔寶窮途落魄章07 蔡太守隨時行賞罰 王玄轉面起炎涼章08 三義坊當鑭受腌臢═賢莊賣馬識豪傑章09 入酒肆莫逢舊識人 還飯錢逕取鄉路章10~岳廟英雄染痾═賢莊知己談心章11 冒風雪樊建威訪朋 乞靈丹單雄信生女章12 皂角林財物露遭殃 順義村擂台逢敵手章13 張公謹仗義全朋友 秦叔寶帶罪見姑娘章14 勇秦瓊舞鑭服三軍 賢柳氏收金獲一報章15 秦叔寶歸家待母 齊國遠截路迎朋章16 報德祠酬恩塑像 西明巷易服從夫章17 齊國遠漫興立球場 柴郡馬挾伴遊燈市章18 王婉兒觀燈起釁 宇文子貪色亡身章19 恣蒸淫賜盒結同心 逞弒逆扶王升御座章20 皇后假宮娥貪歡 博寵權臣說鬼話陰報身亡章21 借酒肆初結金蘭 通姓名自顯豪傑章22 馳令箭雄信傳名 屈官刑叔寶受責章23 酒筵供盜狀生死無辭 燈前焚捕批古今罕見章24 豪傑慶千秋冰霜壽母 罡星祝一夕虎豹佳兒章25 李玄邃關節全知己 柴嗣昌請托浼贓官章26 竇小姐易服走他鄉 許太監空身入虎穴章27 窮土木煬帝逞豪華 思淨身王義得佳偶章28 眾嬌娃剪綵為花 侯妃子題詩自縊章29 隋煬帝兩院觀花 眾夫人同舟游海章30Λ新歌寶兒博寵 觀圖畫蕭後思游章31 薛冶兒舞劍分歡 眾夫人題詩邀寵章32 狄去邪入深穴 皇甫君擊大鼠章33 睢陽界觸忌被斥 齊洲城卜居迎養章34 灑桃花流水尋歡 割玉腕真心報寵章35 樂水夕大士奇觀 清夜遊昭君淚塞章36 觀文殿虞世南草詔 愛蓮亭袁寶兒輕生章37 孫安祖走說竇建德 徐懋功初交秦叔寶章38 楊義臣出師破賊 王伯當施計全交章39 陳隋兩主說幽情 張尹二妃重貶謫章40 汴堤上綠柳御題賜姓 龍舟內線仙艷色沾恩章41 李玄邃窮途定偶 秦叔寶脫陷榮歸章42 貪賞銀詹氣先喪命 施絕計單雄信無家章43 連巨真設計賺賈柳 張須陀具疏救秦瓊章44 寧夫人路途脫陷 羅士信黑夜報仇章45 平原縣秦叔寶逃生 大海寺唐萬仞徇義章46 殺翟讓李密負友 亂宮妃唐公起兵章47 看瓊花樂盡隋終 殉死節香銷烈見章48 遺巧計一良友歸唐 破花容四夫人守志章49 舟中歌詞句敵國暫許君臣 馬上締姻緣吳越反成秦晉章50 借寇兵義臣滅叛臣 設宮宴曹後辱蕭後章51 真命主南牢身陷 奇女子巧計龍飛章52 李世民感恩劫友母 寧夫人惑計走他鄉章53 夢周公王世棄絕魏 棄徐勣李立邃歸唐章54 釋前仇程咬金見母受恩 踐死誓王伯當為友捐軀章55 徐世勣一慟成喪禮 唐秦王親唁服軍心章56 啖活人朱燦獸心 代從軍木蘭孝父章57 改書柬竇公主辭姻 割袍襟單雄信斷義章58 竇建德谷口被擒 徐懋功草廬訂約章59 狠英雄犴牢聚首 奇女子鳳閣沾恩章60 出囹圄英雄慘戮 走天涯淑女傳書章61 花又蘭忍愛守身 竇線娘飛章弄美章62 眾嬌娃全名全美 各公卿宜室宜家章63 王世充忘恩復叛 秦懷玉剪寇建功章64 小秦王宮門掛帶 宇文妃龍案解詩章65 趙王雄踞龍虎關 周喜霸佔鴛鴦鎮章66 丹霄宮嬪妃交譖 玄武門兄弟相殘章67 女貞庵妃主焚修 雷塘墓夫婦殉節章68 成後志怨女出宮 證前盟陰司定案章69 馬賓王香醪濯足 隋蕭後夜宴觀燈章70 隋蕭後遺梓歸墳 武媚娘被緇入寺章71 武才人蓄髮還宮 秦郡君建坊邀寵章72 張昌宗行儺幸太后‰懷義建節撫碩貞章73 安金藏剖腹鳴冤 駱賓王草檄討罪章74 改國號女主稱尊 闖賓筵小人懷肉章75 釋情癡夫婦感恩 伸義討兄弟被戮章76 結綵樓嬪御評詩 游燈市帝后行樂章77 鴆昏主竟同兒戲 斬逆後大快人心章78 慈上皇難庇惡公主 生張說不及死姚崇章79 江采蘋恃愛追歡 楊玉環承恩奪寵章80 安祿山入宮見妃子 高力士沿街覓狀元章81 縱嬖寵洗兒賜錢 惑君王對使剪髮章82 李謫仙應詔答番書 高力士進讒議雅調章83 施青目學士識英雄 信赤心番人作藩鎮章84 幻作戲屏上嬋娟 小遊仙空中音樂章85 羅公遠預寄蜀當歸 安祿山請用番將士章86 長生殿半夜私盟 勤政樓通宵歡宴章87 雪衣女誦經得度 赤心兒欺主作威章88 安祿山范陽造反♀常清東京募兵章89 唐明皇夢中見鬼 雷萬春都下尋兄章90 矢忠貞顏真卿起義 遭妒忌哥舒翰喪師章91 延秋門君臣奔竄 馬嵬驛兄妹伏誅章92 留靈武儲君即位 陷長安逆賊肆凶章93 凝碧池雷海青殉節 普施寺王摩詰吟詩章94 安祿山屠腸殞命 南霽雲嚙指乞師章95 李樂工吹笛遇仙翁 王供奉聽棋謁神女章96 拚百口郭令公報恩 復兩京廣平王奏績章97 達奚女鍾情續舊好 采蘋妃全軀返故宮章98 遺錦襪老嫗獲錢 聽雨鈴樂工度曲章99 赦反側君念臣恩 了前緣人同花謝章100 遷西內離間父子情 遣鴻都結證隋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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