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演義》章46 殺翟讓李密負友 亂宮妃唐公起兵:榮華自是貪夫餌,得失暗相酬。戀戀蠅頭,營營蝸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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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唐演義》章46 殺翟讓李密負友 亂宮妃唐公起兵

隋唐演義

章46 殺翟讓李密負友 亂宮妃唐公起兵

詞曰:

榮華自是貪夫餌,得失暗相酬。

戀戀蠅頭,營營蝸角,何事能

休?機緣相左,談笑劍戟,樽俎沮戈矛。

功名安在?一堆白骨,

三尺荒丘。

右調「青衫濕」

天地間兩截人的甚多:處窮困落寞之時,共談心行事,覺厚寬有情,春風四海。

至富貴權衡之際,其立心做事,與前相違,時時要防人算計他,刻刻恐自己跌下來。

這個毛病,十人九犯。

總因天賦之性,見識學問,只得到這個地位。

再說秦叔寶在大海寺,將張須陀並唐、樊二人重新殯殮,擇地安葬,做幾日道場;然後同單雄信、羅士信起行,趕到康城,與李密、王伯當眾人相會了,敘舊慶新,好不快活。

秦叔寶勸李密用輕騎襲取東都以為根本,然後徐定四方。

翟讓遂依計,令頭目裴叔方帶領數個伶俐人役,前往打探山林險阻,關梁兵馬;不意被人覺察,拿住三個,知是翟讓奸細,解留守宇文都府中勘問,將來斬首;止逃得裴叔方兩三個回來,一番緝探,倒作了東都添兵預備防守。

還虧李密聽了秦叔寶,同程知節、羅士信,輕兵掩襲,悄悄過了陽城,偷過了方山,直取倉城。

翟讓、李密陸續都到。

一個洛口倉,不煩弓矢,已為翟讓所據。

李密開倉賑濟,四方百姓,都來歸附。

隋朝士大夫不得意者,朝散大夫時德睿、宿城令祖君彥,亦來相從。

時東都早已探知,越王侗傳旨差虎賁郎將劉仁恭、光祿少卿房囗,募兵二萬五千,差人知會河南討捕大使裴仁基,前後夾攻,會師倉城。

不意李密又早料定,撥一精一兵五支,把隋兵殺得大敗,劉仁恭、房囗僅逃得性命;裴仁基聞得東都兵敗,頓兵不進。

李密聲名,自此益振。

翟讓的軍師賈雄,見李密愛人下士,差實與他相結。

翟讓欲自立為王,雄卜數哄他說不吉,該輔李密,說道:「他是蕭山公,將軍姓翟;翟為澤,蒲得澤而生,數該如此。」

又民間謠言道:「桃李子,皇后繞揚州,宛轉花園裡。

勿浪語,誰道許。」

桃李子,是說的逃走李氏之子;皇后二句,說隋主在揚州宛轉不回;莫浪語,誰道許,是個密字。

因此翟讓與眾計議,推尊李密為魏公,設壇即位,稱永平元年,大赦;行文稱元帥府,拜翟讓上柱國司徒東郡公,徐世-左詡衛大將軍,單雄信右詡衛大將軍,秦叔寶左武侯大將軍,王伯當右武侯大將軍,程知節後衛將軍,羅士信膘騎將軍,齊國遠、李如-、王當仁俱虎賁郎將,房彥藻元帥府左長史,邴元真右長史,潤甫左司馬,連巨真右司馬。

時隋官歸附者,鞏縣柴孝和監察御史。

裴仁基雖守在河南,與監察御史蕭懷靜不睦。

懷靜每尋釁要劾詐他,甚是不堪。

賈潤甫與仁基舊一交一 ,俏地到他營中,說他同兒子裴行儼,殺了蕭懷靜,帶領全軍,隨賈潤南來降魏公。

魏公極其優禮,封仁基上柱國河東公,行儼上柱國降郡公。

李密領眾軍取了回洛倉,東都文書向一江一 都告急。

隋王差一江一 都通守王世充,領一江一 淮勁卒,向東都來擊。

李密遣將抵住。

秦叔寶去攻武陽,武陽郡丞姓元,名寶藏,聞得叔寶兵至,忙召記室魏征計議,就是華山道士魏玄成。

他見天下已亂,正英雄得志之時,所以仍就還俗,在寶藏幕下。

寶藏道:「李密兵鋒正銳,秦瓊英勇素著,本郡一精一兵又赴東都救援,何以抵敵?」

魏征道:「李密兵鋒,秦瓊英勇,誠如尊教。

若以武陽相抗,似以壞土塞河。

明公還須善計,以全一城民士。」

寶藏道:「有何善計!只有歸附,以全一城。

足下可速具降箋,赴軍前一行。」

叔寶兵到,得與魏玄成相見,故人相遇,分外欣喜,笑對玄成道:「弟當日已料先生斷不以黃冠終,果然!」因問武陽消息。

魏征道:「郡丞元寶藏,度德順天,願全城歸附,不煩故人兵刃。」

叔寶道:「這是先生贊襄之力,可赴魏公麾下,進此降箋。」

留飲帳中敘闊。

叔寶又做一個稟啟,說魏征有王佐之才,堪居帷幄,要魏公重用。

因此魏公得瓊薦啟,遂留征做元帥府文學參軍記室。

元寶藏為魏卅總管。

今說翟讓,本是一個一勇之夫,無甚謀略。

初時在群盜中,自道是英雄;及見李密足智多謀,戰勝攻取,也就覺得不及。

又聽了賈雄、李子英一干人,竟讓李密獨尊,自己甘心居下。

後來看人趨承,看他威權,卻有不甘之意。

還有個兄翟弘,拜上柱國滎陽公,更是一個粗人,他道:「是我家權柄,緣何輕與了人,反在他喉下取氣?」

又有一班幕下,見李密這干僚屬興頭,自己處了冷局,也不免怏怏生出事來。

所以古人云:物必先腐也,而後蟲生之。

時若有人在內調停,也可無事;爭奈單雄信雖是兩邊好的,卻是一條直漢;王伯當、秦叔寶、程知節,只與李密一交一 厚;徐世-是有經緯的,怕在裡頭調停惹禍。

一日,翟讓把個新歸附李密的鄙陵刺史崔世樞,要他的錢,將來回了。

李密來取不放。

元帥府記室刑義期,叫他來下棋,到遲,杖了八十。

房彥藻破汝南回,翟讓問他要金寶道:「你怎只與魏公不與我?魏公是我立的,後邊事未可知。」

因此房彥藻、刑義期,同司馬鄭顴,勸李密剪除翟讓,李密道:「想我當初,實虧他脫免大禍,是我功臣;今遽然圖害,人不知他暴戾,反道我背義嫉賢,人不平我,這斷然不可。」

忽又想:「翟讓是個漢子,但恐久後被他手下人扛幫壞了,也是肘腋之患。」

鄭(廷頁)道:「毒蛇螫手,壯士解腕,英雄作事,不顧小名小義。

今貪能容之虛名,受誅夷之實禍,還恐噬臍無及。」

房彥藻道:「翟司徒遲疑不決,明公得有今日;明公亦如此遲疑,必為所先。

明公大意,以為他粗人,不善謀人。

不知粗人,膽大手狠,作事最毒。」

李密道:「諸君這等善為我謀,須出萬全。」

次日李密置酒,請翟讓並翟宏、翟侯、裴仁基、郝孝德同宴,李密咐咐將士,須都出營外伺候,只留幾個在此服役。

眾人都退,只剩房彥藻、鄭(廷頁)數人。

陳設酒席,翟讓司馬府王儒信與左右還在,房彥藻向前稟道:「天寒,司徒扈從,請與犒賞。」

李密道:「可倍與酒食。」

左右還未敢去,翟讓道:「元帥既有犒賞,你等可去關領。」

眾人叩謝而出,只有李密麾下壯士蔡建德,帶刀站立。

閒話之時,李密道:「近來得幾張好弓,可以百發百中。」

叫取來送與列位看。

先送與翟讓,道是八石弓。

翟讓道:「只有六石,我試一開。」

離坐扯一個滿月,弓才滿,早被蔡建德拔出刀,照腦後劈倒在地,吼聲如牛,可憐百戰英雄,頃刻命消三尺!時單雄信、徐懋功、齊國遠、李如-、邴元真五人,在賈司馬署中赴宴會,正在銜杯談笑之時,只見小校進來報道:「司徒翟爺,被元帥砍了。」

雄信見說,吃了一驚,一隻杯子落在地上道:「這是什麼緣故!就是他性子暴戾,也該寬恕他,想當初同在瓦崗起義之時,豈知有今日?」

邴元真道:「自古說兩雄不並棲,此事我久已料其必有。」

徐懋功道:「目前舉事之人,那個認自己是雌的?只可惜。」

李如-道:「可惜那個?」

懋功道:「不可惜翟兄,只可惜李大哥。」

賈潤甫點頭會意。

正在議論之時,見手下進來說:「外邊有一故人,說是要會李爺的。」

李如-走出去,攜著一個人的手來,說道:「單二哥,又是一個不認得的在這裡。」

雄信起身一認,原來是杜如晦,大家通名敘禮過了。

杜如晦對徐懋功道:「久仰徐兄大才,無由識荊,今日一見,足慰平生。」

徐懋功道:「弟前往寨中晤劉文靜兄,盛稱吾兄文章經濟,才識敏達,世所罕有。

今日到此,弟當退避三舍矣!」雄信道:「克明兄,還是涿州張公謹處會著,直至如今,不得相晤,使弟輩時常想念。

今日甚風吹得到此?」

杜如晦道:「弟偶然在此經過,要會叔寶兄;不想他領兵黎陽去了。

因打聽如-兄在這裡,故此來望望,那曉得單二哥與諸位賢豪,多在這裡。

所以魏公不多幾時,幹出這般大事業來,將來麟閣功勳,都被諸兄佔盡了。」

單雄信喟然長歎道:「人事否泰,反覆無常,說甚麟閣功勳。

聞兄出仕隋家,為一溫一 城尉,為何事被黜?」

如晦道:「四方擾攘之秋,戀此升斗之俸,被奸吏作馬牛,豈成大器之人?」

大家又說了些閒話,辭別起身。

李如-拉杜如晦、齊國遠到自寓,設酒餚細酌。

杜如晦道:「弟剛才在帥府門首經過,見人多聲雜,不知有何事?」

齊國遠口直說道:「沒什麼大事,不過帥府殺了一個人。」

杜如晦道:「殺了甚人?」

李如-只得將李密與翟讓不睦,以至今日殺害。

「當初在瓦崗時,李玄邃、單二哥、弟與齊兄,都是翟大哥請來,弄成一塊,今天聽見他這個結局,眾人心裡多有些不自在。」

杜如晦道:「怪道適才雄信顏色慘淡,見弟覺得冷落,弟道他做了官了,以此改常,不意有些事在心;若然玄邃作事,今與昔異,太覺忍心。

諸兄可雲尚未得所,猶在幾上之內。」

齊國遠道:「我們兩個兄弟,又沒有家眷牽帶,光著兩個身子,有好的所在,走他娘,管他們什麼鳥帳!」杜如晦道:「有便有個所在,但恐二兄不肯去。」

二人齊問:「是何所在?」

杜如晦道:「弟今春在晉陽劉文靜署中,會見柴嗣昌,與弟相親密,說起叔寶與二兄,當年在長安看燈,豪爽英雄,甚是獎賞。

曉得二兄嘯聚山林,托弟來密訪。

即日他令岳唐公欲舉大事,要借重諸兄,不意叔寶正替玄邃於功;二兄倘此地不適意,可同弟去見柴兄;倘得事成,亦當共與富貴。

況他舅子李世民,寬仁大度,禮賢下士,兄等是舊一交一 ,自當另眼相待。」

齊國遠道:「我是不去的,在別人項下取氣,不如在山寨裡做強盜快活。」

正說,驀地裡一人闖進來,把杜如晦當胸扭住,說道:「好呀,你要替別人家做事,在這裡來打合人去,扯你到帥府裡去出首!」杜如晦嚇得顏色頓異,齊國遠見是郝孝德,便道:「不好了,大家廝並了罷!」忙要拔刀相向。

郝孝德放了手,哈哈大笑道:「不要二兄著急,剛才所言,弟盡聽知。

弟心亦與二兄相同,若能挈帶,生死不忘。

弟前日聽見魏玄成說,途遇徐洪客兄,說真主已在太原,玄邃成得甚事。

如今這樣舉動,翟兄尚如此,我輩真如敝屣矣!」李如-道:「郝兄議論爽快,但我們怎樣個去法?」

郝孝德道:「這個不難。

剛才哨馬來報,說王世充領兵到洛北,魏公明日必要發兵,到那時二兄不要管他成敗,領了一支兵,竟投鄒縣去,那個來追你?」

李如-道:「妙。」

郝孝德問杜如晦道:「兄此去將欲何往?」

如晦道:「此刻歸寓,明日一早動身,即往景陽去矣!」孝德又問道:「尊寓下何處?」

如晦道:「南門外徐涵暉家。」

孝德拱一拱手竟自去了。

杜如晦見孝德辭去,心中狐疑,與齊、李二人叮嚀了幾句,也便辭別出門。

比及如晦到寓時,郝孝德隨了兩個伴當,早先到了徐家店裡了。

杜如晦見郝孝德鞍馬行囊齊備,不勝怪異道:「兄何欲去之速?」

郝孝德道:「魏公性多疑猜,遲則有變。

弟知帥府有旨,明日五鼓齊將,就要發兵了,此刻往頭裡走去為妥。」

大家在店用了夜膳,收拾上路,往晉陽進發。

行了幾日,來到朔州舞陽村地方,一個大村落裡。

時值仲冬,雪花飄飄,見樹影裡一個酒帘挑出。

郝孝德道:「克明兄,我們這裡吃三杯酒再走如何?」

杜如晦道:「使得。」

到了店門首,兩人下馬進店坐定。

店家捧上酒餚。

吃了些麵餅和火酒,耳邊只聽得叮叮噹噹,敲捶聲響;兩人把牲口在那裡上料,轉過灣頭,只見大樹下一個大鐵作坊,三四個人都在那裡熱烘烘打鐵。

樹底下一張桌子,擺著一盤牛肉,一盤炙鵝,一盤饃饃。

面南板凳上,坐著一大漢,身長九尺,膀闊二停,滿部一胡一 須,面如鐵色,目若朗星,威風凜凜,氣宇昂昂。

左右坐著兩個人,一人執著壺,一人捧著碗,滿滿的斟上,奉與大漢。

那大漢也不推辭,大咀大嚼,旁若無人。

一連吃了十來碗酒,忽掀髯大笑道:「人家借債,向富戶挪移,你二兄反要窮人索取;人家借債,是債主寫文券約,你二兄反要放主書帖契,豈不是怪事?」

右手那人說道:「又不要兄一厘銀子,只求一個帖子,便救了我的性命了。」

如飛又斟上酒來。

那大漢道:「既如此說,快取紙筆來,待我寫了再吃酒,省得吃醉了酒,寫得不好。」

二人見說,忙向胸前取出一幅紅箋來,一人進屋裡取筆硯,放在桌上。

右手那人,便磕下頭去。

那大漢道:「莫拜莫拜,待我寫就是。」

拿起筆來,便道:「叫我怎樣寫,快念出來!」那兩個道:「只寫上尉遲恭支取庫銀五百兩正,大業十二年十一月二日票給。」

大漢題起筆來,如命直書完了,把筆擲桌上,又哈哈大笑,拿起酒來,一飲而盡,也不謝聲,竟踱進對門作坊裡去了。

又去收拾了杯盤,滿面欣喜,向東而行。

杜如晦趨近前舉手問道:「二兄長,方纔那個大漢,是何等樣人,二兄這般敬他?」

一個答道:「他姓尉遲名恭,字敬德,馬邑人氏。

他有二三千斤膂力,能使一根渾鐵單鞭,也曾讀過詩書,為了考試不第,見四方擾攘,不肯輕身出仕。

他祖上原是個鐵作坊,因閒住在家,開這作坊過活。」

杜如晦道:「剛才二兄求他帖兒,做什麼?」

二人道:「這個話長,不便告訴,請別了。」

杜如晦見這一條好漢,尚無人用他,要想住在這個村裡,盤桓幾日,結識他薦於唐公。

無奈郝孝德催促上路,又見伴當牽著牲口來尋,只得上馬,心中有一個尉遲恭罷了。

正是:

但識英雄面,相看念不忘。

如今卻說唐公李淵,自從觸忤隋主,虧得那女婿柴紹,不惜珍珠寶玩,結一交一 了隋主一班佞臣,營求到太原來;只求免禍,那有心圖天下。

他有四個兒子:長的叫做建成,是個尋常公子,鮮衣駿馬,耽酒漁色;三子玄霸,早卒;四子元吉,極是機謀狡猾,卻也不似霸王之才;只有次於世民,是在永福寺生下的,年四歲時,有書生見而異之曰:「龍鳳之姿,天日之表,年至弱冠,必能濟世安民。」

言畢而去。

唐公懼其語洩,使人欲追殺之,而不知其所往,因以為神,采其語,名曰世民。

自小聰明天縱,識量異人。

將門之子,兵書武藝,自是常事;更喜的是書史,好的是結一交一 。

公子家不難揮金如土,他只是將來結客,輕財好士之名,遠近共聞。

最相與的一個是武功人氏,姓劉名文靜,現為晉陽令。

此人飽有智謀,才兼文武。

又有池陽劉弘基,妻族長孫順德,都是武勇絕輪,不似如今紈襪之子,見天下荒荒,是真主之資,私自以漢高自命。

會李密反,劉文靜因坐李密姻屬,系太原獄,世民私入獄中視之。

文靜喜,以言挑之道:「今天下大亂,非湯武高光之才,不能定也。」

世民道:「安知其無人,但不識人耳。

我來看汝者,非比兒女子之情,以念道相革,欲與君計議大事耳。」

文靜道:「今隋主巡幸一江一 淮,兵填河洛,李密圍東者,盜賊蜉結,大連州縣,小阻山澤,殆以萬數。

當此之際,有真主驅而用之,投機構會,振臂一呼,四海不難定矣。

今太原百姓皆避盜入於城內,文靜為令數年,熟識豪傑之士,一旦收集,可得數十萬人;加以尊公所掌之兵,復加數萬,一令之下,誰不願從?以此乘虛入關,號令天下,及過半載,帝業成矣!」世民笑道:「君言正合我意。」

乃陰部署客賓,訓練士卒,伺便即舉。

過月餘,文靜得脫於獄。

世民將發,恐父不從,與文靜計議。

文靜道:「尊公素與晉陽宮監裴寂相厚,無言不從,激其行事,非此人不可。」

世民想此事不好出口央他,曉得裴寂好吃酒賭錢,便從這家打入,與他相好。

即出錢數萬,囑龍山令高斌廉與寂博,佯輸不勝。

後寂知是世民來意,大喜,與世民亦親密。

世民遂以情告之。

寂慨然許諾道:「事盡在我。」

旦夕思想,忽得一計,逕入晉陽宮來。

正值張、尹二妃在慶雲亭前賞玩臘梅,見裴寂至,問道:「汝自何來!」裴寂道:「臣來亦欲折花以樂耳。」

張夫人笑道:「花乃夫人所戴,於汝何事?」

裴寂道:「夫人以為男子不得戴乎?愛慾之心,人皆有之;但花雖好,止可閒玩以供粉飾,醫不得人的寂寞,御不得人的患難。」

尹夫人笑道:「汝且說醫得寂寞,御得患難的是何事?」

裴寂道:「隋室荒亂,主上巡幸一江一 都,樂而忘返;代主幼小,國中無主,四方群雄競起,稱孤道寡者甚多。

近報馬邑校尉劉武周據汾陽宮,稱為可汗,甚是利害。

汾陽與太原不遠,倘兵至此,誰能御之?臣雖為副守,智微力弱,難保全軀,汝等何以得安?」

二妃驚道:「似此奈何?果如所言,吾姊妹休矣!」裴寂又道:「今臣有一計,與夫人商議,不惟可以保全,並送一套富貴。」

尹夫人道:「富貴安敢指望,只求免禍足矣!」裴寂道:「留守李淵,人馬數萬,其於世民,英雄無敵,結納四方豪傑,要舉大事,恐淵不從,未敢輕動;我料天下不日定歸此人。

汝二人永處離宮,終宵寂寞已有年矣,何不乘此機會,侍事於淵,可以圍禍為福,非嬪即後,富貴無比,豈不為美?」

張夫人道:「向見唐公,久懷此志;只是姊妹不好與汝啟口,但恐唐公秉忠見拒,事洩無成奈何?」

悲寂道:「只患二夫人心不堅耳,堅則何愁不成哉!」二夫人見說,一時笑逐顏開道:「若得事成,君之深思,吾姊妹終身不忘;但不知計將安在?」

裴寂向二夫人附耳道:「只須如此而行,何患不從?」

二夫人點頭唯唯。

次日,裴寂設席晉陽宮,差人來請唐公,少刻即至。

二人相見,入席坐定,裴寂並不題起世民之事,只顧勸酒。

唐公大醉。

裴寂道:「問酒難飲,有二美人,欲叫來侑明公一觴可乎?」

唐公笑道:「知己相對,正少此耳,有何不可?」

裴寂叫左右去喚。

不多時,只聽得環-叮噹,香風馥郁,走出兩個美人來,生得十分佳麗,唐公定睛一看,果然正是:

花嫣柳媚玉生春,何處深宮忽艷妝。

自是塵埃識天子,故人雲雨惱襄王。

二美人到了筵前,隨向唐公參見了。

唐公慌忙還禮。

裴寂就叫取兩個座兒,坐在唐公左右。

唐公酒後糊塗,竟不問來歷,見二美人色艷,便放量快飲。

二美人曲意奉承,裴寂再三酬勸,唐公不覺大醉。

裴寂離席潛出,唐公又飲了數杯,立腳不定,二美人扶掖去睡,醉眼模糊,那辨得什麼宮中府中。

正是:

花能索笑酒能親,更有蛾眉解誤人。

莫笑隋家浪天子,乘時豪傑亦迷津。

唐公一覺醒來,忽想起昨夜之事,心下驚疑;又見臥在龍床 之上,黃袍蓋體,驚問道:「汝二人是誰?」

二美人笑道:「大人休慌,妾二人非他,乃宮人張妃、尹妃。」

唐公大驚道:「宮闈貴人,焉可同枕席?」

忙要披衣起來,當下二美人道:「聖駕南幸不回,群雄並起,裴公屬意大人,故令妾等私侍,以為異日之計。」

唐公歎恨道:「裴玄真誤我!」起身出來,走到殿前,裴寂迎將進來說道:「深宮無人,何必起得這等早?」

唐公道:「雖則無人,心實驚悸不安。」

裴寂道:「英雄為天下,那裡顧得許多小節?」

叫左右取水梳洗。

唐公梳洗已畢,裴公又看上酒來,飲過數杯,裴寂因說道:「今隋主無道,百姓窮困,豪傑並起,晉陽城外,皆為戰場。

明公手握重權,令郎陰蓄士馬,何不舉義兵伐夏救民,建萬世不朽之業?」

唐公大驚道:「公何出此言,欲以滅族之禍加我耳。

李淵素受國恩,斷不變志。」

裴寂道:「當今上有嚴刑,下有盜賊,明公若守小節,危亡有日矣;不若順民心興義兵,猶可轉禍為福,此天授公時,幸勿失也。」

唐公道:「公慎勿再言,恐有洩漏,取罪非輕。」

寂笑道:「昨日以官人私侍明公者,惟恐明公不從,故與令郎斟酌,為此急計耳;若事發當並誅也。」

唐公道:「我兒必不為此,公何陷入於不義?」

話猶未了,只見旁邊閃出一人,頭帶來發金冠,身穿一團一 花繡襖,說道:「裴公之言,深識時務,大人宜從之。」

唐公聽得此言,見是世民,輕日惹事,只得佯怒道:「拿你免禍!」世民毫無懼色道:「要拿送我,死不敢辭,父親罪必難免;若不舉義,何以動為?」

唐公歎道:「破家亡軀由汝,化家為國亦由汝。」

唐公悄地差人到河東去,喚建成、元吉到太原一團一 聚,正好放心做事。

只說廢昏立明,尊立鎮守長安代王侑為天子,是為恭帝,禪位於唐公。

於是李淵稱皇帝,即位於太原,國號唐,建元武德,立建成為太子,封世民為秦王,元吉齊王。

命秦王興師討賊,自己擁兵入關。

正是:

水映朱旗赤,戈搖雪浪明。

長虹接空起,天際落神兵——

分類:古典俠義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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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唐演義
章01 隋主起兵代陳 晉王樹功奪嫡章02 楊廣施讒謀易位±孤逞妒殺宮妃章03 逞雄心李靖訴西嶽 造讖語張衡危李淵章04 齊州城豪傑奮身 植樹崗唐公遇盜章05 秦叔寶途次救唐公 竇夫人寺中生世子章06 五花陣柴嗣昌山寺定姻 一蹇囊秦叔寶窮途落魄章07 蔡太守隨時行賞罰 王玄轉面起炎涼章08 三義坊當鑭受腌臢═賢莊賣馬識豪傑章09 入酒肆莫逢舊識人 還飯錢逕取鄉路章10~岳廟英雄染痾═賢莊知己談心章11 冒風雪樊建威訪朋 乞靈丹單雄信生女章12 皂角林財物露遭殃 順義村擂台逢敵手章13 張公謹仗義全朋友 秦叔寶帶罪見姑娘章14 勇秦瓊舞鑭服三軍 賢柳氏收金獲一報章15 秦叔寶歸家待母 齊國遠截路迎朋章16 報德祠酬恩塑像 西明巷易服從夫章17 齊國遠漫興立球場 柴郡馬挾伴遊燈市章18 王婉兒觀燈起釁 宇文子貪色亡身章19 恣蒸淫賜盒結同心 逞弒逆扶王升御座章20 皇后假宮娥貪歡 博寵權臣說鬼話陰報身亡章21 借酒肆初結金蘭 通姓名自顯豪傑章22 馳令箭雄信傳名 屈官刑叔寶受責章23 酒筵供盜狀生死無辭 燈前焚捕批古今罕見章24 豪傑慶千秋冰霜壽母 罡星祝一夕虎豹佳兒章25 李玄邃關節全知己 柴嗣昌請托浼贓官章26 竇小姐易服走他鄉 許太監空身入虎穴章27 窮土木煬帝逞豪華 思淨身王義得佳偶章28 眾嬌娃剪綵為花 侯妃子題詩自縊章29 隋煬帝兩院觀花 眾夫人同舟游海章30Λ新歌寶兒博寵 觀圖畫蕭後思游章31 薛冶兒舞劍分歡 眾夫人題詩邀寵章32 狄去邪入深穴 皇甫君擊大鼠章33 睢陽界觸忌被斥 齊洲城卜居迎養章34 灑桃花流水尋歡 割玉腕真心報寵章35 樂水夕大士奇觀 清夜遊昭君淚塞章36 觀文殿虞世南草詔 愛蓮亭袁寶兒輕生章37 孫安祖走說竇建德 徐懋功初交秦叔寶章38 楊義臣出師破賊 王伯當施計全交章39 陳隋兩主說幽情 張尹二妃重貶謫章40 汴堤上綠柳御題賜姓 龍舟內線仙艷色沾恩章41 李玄邃窮途定偶 秦叔寶脫陷榮歸章42 貪賞銀詹氣先喪命 施絕計單雄信無家章43 連巨真設計賺賈柳 張須陀具疏救秦瓊章44 寧夫人路途脫陷 羅士信黑夜報仇章45 平原縣秦叔寶逃生 大海寺唐萬仞徇義章46 殺翟讓李密負友 亂宮妃唐公起兵章47 看瓊花樂盡隋終 殉死節香銷烈見章48 遺巧計一良友歸唐 破花容四夫人守志章49 舟中歌詞句敵國暫許君臣 馬上締姻緣吳越反成秦晉章50 借寇兵義臣滅叛臣 設宮宴曹後辱蕭後章51 真命主南牢身陷 奇女子巧計龍飛章52 李世民感恩劫友母 寧夫人惑計走他鄉章53 夢周公王世棄絕魏 棄徐勣李立邃歸唐章54 釋前仇程咬金見母受恩 踐死誓王伯當為友捐軀章55 徐世勣一慟成喪禮 唐秦王親唁服軍心章56 啖活人朱燦獸心 代從軍木蘭孝父章57 改書柬竇公主辭姻 割袍襟單雄信斷義章58 竇建德谷口被擒 徐懋功草廬訂約章59 狠英雄犴牢聚首 奇女子鳳閣沾恩章60 出囹圄英雄慘戮 走天涯淑女傳書章61 花又蘭忍愛守身 竇線娘飛章弄美章62 眾嬌娃全名全美 各公卿宜室宜家章63 王世充忘恩復叛 秦懷玉剪寇建功章64 小秦王宮門掛帶 宇文妃龍案解詩章65 趙王雄踞龍虎關 周喜霸佔鴛鴦鎮章66 丹霄宮嬪妃交譖 玄武門兄弟相殘章67 女貞庵妃主焚修 雷塘墓夫婦殉節章68 成後志怨女出宮 證前盟陰司定案章69 馬賓王香醪濯足 隋蕭後夜宴觀燈章70 隋蕭後遺梓歸墳 武媚娘被緇入寺章71 武才人蓄髮還宮 秦郡君建坊邀寵章72 張昌宗行儺幸太后‰懷義建節撫碩貞章73 安金藏剖腹鳴冤 駱賓王草檄討罪章74 改國號女主稱尊 闖賓筵小人懷肉章75 釋情癡夫婦感恩 伸義討兄弟被戮章76 結綵樓嬪御評詩 游燈市帝后行樂章77 鴆昏主竟同兒戲 斬逆後大快人心章78 慈上皇難庇惡公主 生張說不及死姚崇章79 江采蘋恃愛追歡 楊玉環承恩奪寵章80 安祿山入宮見妃子 高力士沿街覓狀元章81 縱嬖寵洗兒賜錢 惑君王對使剪髮章82 李謫仙應詔答番書 高力士進讒議雅調章83 施青目學士識英雄 信赤心番人作藩鎮章84 幻作戲屏上嬋娟 小遊仙空中音樂章85 羅公遠預寄蜀當歸 安祿山請用番將士章86 長生殿半夜私盟 勤政樓通宵歡宴章87 雪衣女誦經得度 赤心兒欺主作威章88 安祿山范陽造反♀常清東京募兵章89 唐明皇夢中見鬼 雷萬春都下尋兄章90 矢忠貞顏真卿起義 遭妒忌哥舒翰喪師章91 延秋門君臣奔竄 馬嵬驛兄妹伏誅章92 留靈武儲君即位 陷長安逆賊肆凶章93 凝碧池雷海青殉節 普施寺王摩詰吟詩章94 安祿山屠腸殞命 南霽雲嚙指乞師章95 李樂工吹笛遇仙翁 王供奉聽棋謁神女章96 拚百口郭令公報恩 復兩京廣平王奏績章97 達奚女鍾情續舊好 采蘋妃全軀返故宮章98 遺錦襪老嫗獲錢 聽雨鈴樂工度曲章99 赦反側君念臣恩 了前緣人同花謝章100 遷西內離間父子情 遣鴻都結證隋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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