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俠劍
第-回 神鏢將松林救難老 金頭虎水中戰淫賊
康熙皇帝坐北京,九州一統樂太平。
突然一陣風雲起,引出虎豹與狂龍。
六月的天氣驕陽似火,熱得人都透不過氣來。
在通往南京的大道上來了一夥人,還有十幾輛車。
為首的是一匹高頭大白馬,馬鞍橋上端坐著一位老英雄。
此人跳下馬來身高能有六尺左右,寬寬的肩膀,細細的腰身,扇子面的身材。
頭上戴古銅色鴨尾巾,用一塊黃綾子包頭,頂梁門安著一塊無暇美玉,爍爍放光。
上身穿古銅色短靠,勒著黃色十字袢,五色絲絛大帶勒腰,下一身穿騎馬衩蹲襠滾褲,足蹬「五福捧壽」虎頭快靴。
外披灰色英雄氅,左肋下佩一口寶刀,右面斜挎著鏢囊。
但見這口寶刀尺寸長,份量重,金鉤頭,金什件,白鯊魚皮刀鞘,赤金的刀盤,黃澄澄的挽手帶,真是光彩照人。
書中代言:這可是一把寶刀,名字叫「魚鱗紫金刀」,切金斷玉,削鐵如泥,按份量說是二十斤零六兩,要說單刀有這個份量那就不簡單啦。
再說他挎的這個鏢囊,裡邊有三個鏢槽,插著三隻斤鏢,這個斤可不是金銀的金,是斤兩的斤,一支鏢足有十六兩,三支鏢是四十八兩重。
在鏢當中這個份量的並不多見。
再看人家的鏢囊也講究,用南繡平金掛面,鹿皮貼的裡子,三個鏢槽用蓋扣著。
用的時候把蓋掀一開,大拇指一摁繃簧,鏢可以自動跳出來,使用起來那真是靈活又方便。
再往這人臉上觀瞧,面似銀盆,兩道八字濃眉,一對闊目黑白分明,獅子鼻,方海口,通紅的嘴唇,三綹花白鬚髯,一身正氣,身前背後百步威風。
那位說了,這位是誰呀?怎麼這麼氣派?這就是三俠劍這套書的書膽,姓勝名英字子川。
江湖人稱神鏢將勝手崑崙俠。
勝英可是個了不起的人物。
家住直隸茂州古城村。
共兄弟兩人,他還有個胞弟叫勝雄。
勝英生於明朝崇禎年間,自幼酷一愛一武術,就拜了今古聖人艾蓮池為師,學藝十二載,學了滿身的絕藝,十八般兵刃樣樣一精一通。
但他最得意的是單刀。
勝英會六十四路八卦萬勝金刀,威震武林沒有對手。
另外,勝英在暗器方面還佔著一絕。
使用的鏢百發百中,向不虛發,白天打箭靶,晚上打香頭,睜眼打鏢,閉眼打鏢,沒有不中的時候。
故此江湖人稱神鏢將。
勝英還有一種暗器叫「甩頭一子」,這種暗器在腰中纏著,他輕易不使用,一旦使用起來就是大羅金仙也難以逃脫。
江湖上的人們誇讚勝英:
一口金刀壓綠林,甩頭一子震乾坤;
三隻金鏢無對手,壓蓋武林第一人。
其實這個說法一點也不過分。
勝英今年五十五歲了,幹什麼職業?保鏢。
現任南七北六,十三省總鏢局的總鏢頭,人稱勝三爺。
為什麼管他叫勝三爺呢?因為他與七個人結拜,號稱明清八義,勝英排行在三。
師兄弟當中,他也排行在三,大家尊重他,稱他勝三爺。
原來明末清初的時候,中國非常混亂,戰爭連年不息,勝英的買賣也做不成了。
回到原籍直隸茂州古城村侍奉母親,他是個大孝之人。
後來到了康熙年間,社會才比較安定了。
康熙皇帝是個很有才能的君主,治國有方,商業也隨之繁榮起來。
買賣一昌盛,鏢局也就應運而生了。
那些官宦商紳經營貨物,調撥巨款,沒有人保護能行嗎?大家都知道勝英功夫好,又是行家,所以士紳們聯名來請勝英出山。
勝英迫於情面,這才答應下來,就在南京水西門外松棚英雄會,成立了十三省總鏢局。
買賣一開張,就興旺得不得了。
勝英的買賣做得大,光趟子手就有四百多人,手下還有東、西、南、北四路大鏢頭,能征貫戰的不下百人。
凡是上這要求保鏢的,全是大買賣,起碼說都有上萬銀子。
十三省總鏢局有名譽,有地位,不延期,不出差錯,信譽很高,所以顧客盈門,生意紅火,一年四季應接不暇。
如今勝三爺兩鬢斑白,已經是五十多歲的人了,覺著一精一力和氣力各方面都不如從前了。
自己是實在忙不過來,他就把最好的朋友,結拜的老四,神刀將李剛給請來了。
叫李剛當了副總鏢頭,助自己一臂之力。
要說起這位李剛,也是了不起的人物。
會七十二路地趟刀,變化莫測。
李四爺為人耿直,厚道又有威望,真是勝英的好助手。
話說三個月前,十三省總鏢局又接了一份買賣。
這是一個退任的官員要回雲南原籍,所帶的東西價值連城,要求十三省總鏢局給護送。
勝英覺得數目太大,必須自己親自護送,這樣他帶著幾個徒弟和徒侄,以及四十名趟子手,趕奔雲南。
一路上平安無事,把人家送到了目的地,銀子也掙下來了,大傢伙輕鬆愉快,回轉南京。
一路上笑語歡聲,都盼著早點到家,一家人一團一聚一團一聚,勝英也不例外。
他策馬揚鞭,正往前走著,突然聽見道邊樹林裡有人放聲痛哭:
「天哪,天哪!老天爺你怎麼不睜眼啊,好人不得好報,我做了什麼虧心事了,大禍竟落到了我頭上,嗚嗚嗚……」這哭聲傳得很遠,勝英和他的夥計及徒弟們都聽到了,勝三爺趕緊把馬匹帶住。
「吁——吁!站住。」
勝英一舉手人們全停下了。
勝英歪著脖子往樹林裡觀看,就見一位白髮蒼蒼的老者,腳下蹬著一塊石頭,樹杈上繫著條挽了套的絲帶。
這老頭雙手抓著繩套正在啼哭,一行鼻涕,兩行眼淚,哭的這個慘勁就甭提了。
勝英一向俠肝義膽扶困濟危,看見這種事哪有袖手旁觀之理。
勝三爺一抬腿從馬上跳下來,邊往樹林裡跑,邊高聲喊道:
「老人家切不可行此短見!」
幾個徒弟也喊道:
「老頭!可別上吊,那玩意兒難受!」
那老頭嚇得一哆嗦,從石頭上滑落下來,摔了個腚蹲兒。
他一揉一了一揉一眼睛抬頭觀瞧,但見面前站著一夥人,大道上有車有馬還插著小旗。
一個個佩劍懸刀都挺威風,為首的是位老者,傲骨英風一身的正氣,在他身後站著幾個年輕的,黑白醜俊什麼模樣的都有。
站在勝英左身旁是個漂亮小伙,黃白臉膛,寬腦門,尖下頦,細眉朗目,鼻直口方。
穿的是錦衣繡襖,乾淨利落,背後背刀,斜挎鏢囊。
這小伙兒是誰呀?家住浙江紹興府黃家崗,是勝三爺的頂門大弟子,人送綽號錦衣韋馱黃三太。
將來他就是勝英的接班人,十三省的總鏢頭。
挨著黃三太這位,長得三分不像人,七分好像鬼,瘦得簡直都沒法再瘦了,皮包著骨頭,高顴骨,尖頭頂,尖下頦,尜尜腦袋,狗油胡。
頭上戴著馬尾過涼透風巾,週身穿青遍體掛皂,背後背著一把小刀,一說話狗油胡亂蹦,眼珠子嘰哩骨碌亂轉。
書中代言:這位是勝英的二徒弟,外號人稱賽時遷,名叫楊香武。
到了後文書「彭公案」曾經有一段節目叫楊香武三盜九龍杯,大鬧神力王府,就是這位一捅一的婁子。
這是後話,暫且不提。
挨著楊香武有個小伙,這個漂亮勁兒就甭提了。
劍眉虎目,鼻直口方,穿得乾淨利落,這位是勝英的三徒弟叫小溫侯李昱。
挨著李昱的也是個漂亮小伙,粉撲撲的臉蛋,水汪汪的大眼,個頭不十分高,這是勝英的四徒弟「粉子都」張七。
他就是彭公案裡最出名的張七爺!
在這幾個人的旁邊還站著兩個怪人。
頭一個是娃娃臉,平腦門,方下頦,頭上戴著老羊皮的皮帽,身穿老羊皮的皮襖,一毛一朝著外,腰裹紮著根帶子,足蹬一雙踢死牛豆包大灑鞋,腿上還套著羊皮套褲,手拎著一桿銅桿大煙袋,腰帶上還繫著挺大的煙袋荷包,鼓鼓溜溜,裡邊裝滿了關東葉子煙,還裝著火鐮、火石和火鏡,身一子一動稀里嘩啦直響。
再看這位還戴著眼鏡,仔細一看光有鏡框,沒有鏡片,六月的天氣這麼熱,他還穿著件皮襖,連汗珠都沒有,你說這不是個怪人嗎?書中代言:這位是勝英的五徒弟,人送綽號小方朔歐陽德。
他家住清江府上海縣,一口的南方話,他父親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二賊魔歐陽天祐,他伯父是有名的大賊魔,名叫歐陽天佐。
在武林當中,不論是哪門哪戶的,提起歐陽弟兄來,無不膽戰心驚。
歐陽德的能耐就是跟他爹、他伯父學的。
他會十三太保橫練的功夫,刀砍一道白印,槍扎上一個白點,刀槍不入。
那位說了,這是迷信吧?不!這是一種氣功。
需用的時候只要運上氣,刀砍槍扎都無濟於事,要不怎麼叫怪俠呢。
挨著歐陽德這位,四尺多高,二尺多寬,羅圈腿,彎胳膊,草包肚子,自己伸手摸不著自己的肚一臍。
肉一乎一乎的腦袋往上一蹲,再看那頭髮也就二寸多長,梳別的辮子梳不了,紮了個「沖天杵」小辮,綁得像根棍似的,小辮上紮著紅頭繩,還拴著兩枚銅錢,腦袋一晃叮噹直響。
再往這位臉上看,嘻!都開了雜貨鋪了。
大麻子套小麻子,小麻子摞二麻子,五福捧壽的麻子,重重疊疊簡直麻子都安了家了。
肉崗子眉一毛一,一對小母狗眼,爛眼圈,獨頭蒜的鼻子。
這還不算,兩條大鼻涕流一出老長來,別人要是告訴他,你把那鼻涕擤一擤,他不但不聽,還往裡一一抽一氣,反把鼻涕一抽一回去了,再一高興,一伸脖還咽進去了,您說這人怪不?您要問他,他還有詞,他說這叫原湯化原食,最有營養。
再看此人身後背著鹿皮套,鹿皮套裡裝著一種特殊的兵刃,叫三稜鑌鐵杵。
這怪物是誰?此人綽號「金頭虎」名叫賈明。
別看他不怎麼的,他爹可有能耐,乃明清八義的第七位,賈斌久,綽號鑽雲太保妙手震西洋。
專門研究消息埋伏,西洋八寶、鑽心螺絲,世上獨一無二。
因為賈七爺跟勝英是磕頭的把兄弟,所以賈七爺把金頭虎賈明交給三哥培養。
現在在鏢局裡也當了鏢師。
您別看模樣不好,可詭計多端,三十六個心眼,七十二個轉軸,一眨巴眼睛就是一個壞道兒。
他也練了一身橫練,善避刀槍,因此與歐陽德稱為二怪。
閒言少敘,單說上吊的這老頭,看看眼前這夥人可嚇壞了:
「你……你們是幹什麼的?」
勝三爺和藹地說道:
「這位老丈不必害怕,我們方才在大道上經過,聽你哭泣,故此才將你攔住,你有什麼為難之事能否跟我們講一講?」
「哎呀,各位,跟你們說,你們能管得了嗎?」
「天下人管天下事,能管則管,不能管也不能勉強,你先說說看。」
「好,那我就說說吧。
我姓盧名叫盧百萬,住在南京應天府,我們老兩口子就有一個獨生女兒叫盧賽花,今年一十八歲,已許配邯鄲府的一位秀才。
我這是帶著女兒趕奔邯鄲去相親,哪知就在前邊不遠的那座山上,被一個歹徒給攔住了,那歹徒手拿一把鋼刀,邪唬得很,我心說,這是劫道的,給他點錢也就算了,哪知那歹徒得寸進尺,一再的要挾,最後他把車簾撩一開看見了我的女兒,他見我女兒有幾分姿色,就動了壞心,把我女兒給搶走了!」
黃三太問道:
「這個人多大歲數?」
「二十多歲,長得挺漂亮。」
勝英問道:
「他說話是哪方口音?」
「這個我可記不太清,好像不是本地人,有點直隸口音。」
勝三爺心裡一動,想起一件事來,自從過了湖北所屬的州城府縣,老百姓都說最近出了個「采一花賊」,那一婬一賊作案手段殘忍,神出鬼沒,有不少一婦女被他糟蹋了,而且都是死口的,做完案還把人給殺了,因此各府縣都發出公告,嚴拿兇犯,但是一不知道這個人的名姓,二不知道他的住處,所以那個賊仍逍遙法外,方才路過前邊那座鎮店,也看到通緝兇犯的佈告了呢,現在又遇上了盧百萬女兒被搶這件事,肯定都是出自一人之手。
勝三爺暗道,練武的人最忌諱這一手,這叫一婬一人一妻女,犯下不赦之罪。
假如我們門戶出了這種人,一定嚴懲不貸,以正門規。
三爺想罷,忙問盧百萬:
「你女兒被搶走多久了?」
「就是剛才呀,跟你們腳前腳後。」
「歹徒奔哪個方向去了?」
「就是前面那座山,好像進了一座古廟。」
「好吧。」
勝英一回頭把黃三太叫了過來:「你們好好保護這位老丈,在這等著我,待為師前去觀看。」
三太說:「還用得著你老人家去嗎,您把這件事交給我得了。」
「不必!」
為什麼呢?勝英怕弟子們缺少經驗打草驚蛇,故此讓他陪著盧百萬,由自己親自去察看。
勝三爺把一切安排好了,這才從樹林出來,飛奔前山,等走到山下才看清楚,這座山叫二郎山,經常有土匪出沒,很不太平,今兒個又在這出事了。
勝三爺邊想邊往山上走,不多時來到半山腰上的山神廟,這座廟是什麼年代修的,可不詳細,由於此地荒涼,人煙少見,此廟年久失修,已經是殘垣斷壁。
勝英圍著山神廟轉了一圈,忽聽廟中有一奸一笑的聲音,勝英心裡一動,是不是盧百萬的女兒在此?他放輕了腳步,躍進院中,就聽見裡邊傳出一個男人的聲音,嘿嘿嘿一奸一笑道:
「美人,我說你這人的心眼怎麼這麼死?乖乖地從了大爺沒你的虧吃,只要你順順當當讓大爺高興,我把你娶過門去,你就是夫人……。」
這時又傳出女人尖一叫的聲音:
「救命啊——」叫一聲中斷,似嘴被摀住了。
勝三爺知道不好,事在燃眉,刻不容緩,這時他不顧一切,「啪」一腳把門就給踹開了,定睛一看,一個男人正壓在一個女子的身上,把那女子的衣服都給抓碎了,兩個人滾成了一一團一。
只見那歹徒穿著一身青衣服,背後背著一把明晃晃的鋼刀,五官相貌沒看清楚,這個人頭戴一頂八稜壯帽,勝三爺一看就是一愣。
那位說,他見帽子愣什麼?不,這種帽子可不是一般人能戴的,乃是上三門的人特製的一種帽子。
說到這必須補充幾句,中國的武術,門戶眾多,源遠流長,共分內外兩家,五宗十三派,八十一個門戶。
一家是少林正宗,一家就是武當派。
傳說中國最早有武術的時候,是從達摩老祖進中原後開始的,達摩面壁熊耳山十年,采天地之靈氣,日月之一精一華,百獸之動作編成各種武術。
打那以後達摩就成了武林的鼻祖。
少林寺裡邊供的就是達摩祖師,自稱武林正宗。
到了明朝,出了位了不起的高人,狗皮道人張三豐。
張三豐甩掉少林正宗又創出一套內家拳,與少林拳截然不同,內家拳講的是按外傷內,柔中帶剛,不僅好看而且實用。
這內家拳具體分三門,太極門、八卦門和形意門。
當年這三個門戶分別由三個人執掌,太極門掌門的就是張三豐本人;八卦門掌門的叫張金波;形意門掌門的是周顛上人。
但是這三個人不合,別看都是內家拳,卻互不服氣。
你攻擊我,我攻擊你,最後經人調解,把這三個門戶合為一派,這就是武當派。
武當派的發源地就是武當山。
打那之後中國的武術就分為兩大源流。
一是少林正宗,一是武當派。
勝英就是武當的傳人,明末以後勝英被指定為上三門的掌門人!上三門有自己特製的衣帽,衣服是青色的,八個扭袢,帽子是八稜的,代表八德,那就是孝、悌、忠、信、禮、義、廉、恥八個字。
凡是戴這種帽子和穿這種衣服的人絕不准幹壞事,如果干了壞事就是欺師滅祖,犯了不赦之罪!故此勝英就是一愣。
可是勝英在這種時候顧不上想別的了,上去就是一腳,正蹬到這人後背上,「叭——光——」把這小子蹬了一溜滾,「光噹」一聲撞到南牆上了。
勝英這一腳可把姑一娘一救了,這姑一娘一滿面羞紅,掩著懷就往外跑。
勝英一想姑一娘一可能要尋短見,一旦出了事,我怎樣向他父親交待,連忙追了出來。
那歹徒趁這個空當兒急忙逃之夭夭。
勝英跑出來,高聲喊道:「姑一娘一站住,你爹正在山下等你。
你可千萬不要想別的。」
開始姑一娘一發愣,還有點不相信,後來勝英叫出她的名字來了:「你是不是盧賽花盧小一姐?」
姑一娘一這才站住。
勝三爺把外衣脫掉,披到姑一娘一身上,姑一娘一飄飄行個萬福,眼淚像珍珠斷線一般流了出來:「恩人,你要晚來一步,我的女貞潔難保。」
「姑一娘一別說了,來來來,快隨我去見你爹。」
勝英把姑一娘一一直送到山下,盧百萬見了女兒抱頭痛哭,雙雙跪到地上,感謝勝英。
盧百萬問道:「恩公貴姓高名,您把名姓留下來,我們一家子銘刻肺腑,永遠不會忘記您的。」
勝英本不想報名,金頭虎賈明過來了,把草包肚子一腆,小辮一晃:
「告訴你,救你女兒的非是旁人,乃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崑崙俠,我三大爺勝英勝子川。」
盧百萬一聽,吃驚地說道:「鬧了半天您就是勝三爺呀,小老兒久聞大名,如雷貫耳。」
勝英道:「你就別說了,快帶女兒回家去吧,今後要多加小心。
您要不敢走,我派幾個人護送。」
勝英叫過四名趟子手,牽了兩匹快馬把盧氏父女送走了。
打那以後盧百萬回到家中把勝英的名字給供起來了,每逢年節一家人就磕頭,把勝英當成活神仙了。
勝英派人把他們送走後,率領弟子們回南京,一邊走心中是大大地不悅,為啥?他還想方纔的事呢。
黃三太看出師傅心中有事,便仗著膽子問:
「師傅,您還有什麼不痛快的事?」
勝英歎道:
「咳!我覺得這事奇怪,因為我發現那個一婬一賊身上穿的頭上戴的,頗像咱們上三門的人。
倘若咱們門戶出了這種敗類,不嚴加清理,怎對得起祖宗神靈!再說,官府也不能罷手,追來查去,遲早會追到我的頭上,豈不後患無窮?」
黃三太也是一愣:「怪事,咱們上三門怎麼會出這種人呢?」
勝英道:「此事必須立即著手,決不能遲誤。
眼下銀子也掙到手了,先別接買賣,你我師徒要全力捉拿一婬一賊,你看如何?」
三太點頭。
勝英叫趟子手和夥計們先回南京水西門外十三省總鏢局,並轉告四弟神刀李剛,先晚回去幾天,等把此事辦完,再回總鏢局。
夥計們答應一聲,趕著車輛牽著馬匹先走了,剩下勝英師徒幾人。
勝英從這天開始,明查暗訪,到處尋找那個采一花賊。
俗話說世上無難事,就怕有心人,他們找來找去,結果真遇上那小子了。
這次是在直隸境內,地點是飛龍鎮,被金頭虎賈明給遇上了。
原來賈明來到飛龍鎮後,腆著草包肚子,滿街找,忽然發現從對面走來一個人,賈明翻著母狗眼一看,這人頭戴八稜壯帽,旁邊插著八卦太極圖的英雄膽,兩隻眼睛發直,盯著前邊,並沒注意賈明。
金頭虎賈明閃在此人身後一直盯著他,賈明心想這個人好像我三伯父說的那個采一花賊,到底是不是呢,我可得查看清楚。
賈明一直在後邊跟著,這才看明白,鬧了半天這小子盯著前邊一輛騾車,那騾車上有女眷,怪不得那麼認真呢。
賈明在後邊緊跟著他,一直出了飛龍鎮,在鎮口不遠有座宅子,那輛車就停到門口了。
從車上下來個姑一娘一,兩個老一媽一攙著進了院子,然後關閉門戶。
賈明還發現那個人在門口來回溜了兩趟,賊頭賊腦地在兜裡一伸手拿出一截粉筆,在門上畫了幾下,然後就走了。
賈明等了一會兒,走到門前抬頭一瞧,見門上有個白圈,他明白了,這是作案的記號,他肯定晚上還得來,賈明心中暗喜,甩開羅圈腿一溜煙跑回店房,見著勝英和眾位弟兄:「三大爺,我找著那個賊了。」
勝三爺一聽驚喜非常:「賈明,一婬一賊在何處?」
「是這麼回事。」
賈明把才纔的經過講說一遍,勝英聽罷,親自領著幾位小弟兄前去查看,結果一點不假,三爺說:「看見沒有?一婬一賊晚上還得來。
可不能讓他逃了。」
爺幾個回到店房,飽餐戰飯,止滅燈光,開始休息,定更以後爺幾個起來週身利落,各背兵刃趕奔那家,等來到牆外大家分頭埋伏,一個個瞪著眼睛等著一婬一賊。
三更天到了還不見蹤影,楊香武心裡就有點沒底了,他拍了賈明屁一股一下:「你小子淨胡說,你看準了嗎?」
「廢話,看得可准了。」
「那怎麼還不來呢?」
「那誰知道,也許他肚子不好拉屎去了。」
「胡說八道,他要是不來我可饒不了你。」
勝三爺一瞪眼:「這是什麼時候,你們還有心逗口。」
就在這個時候,見前面有黑影晃動,有一人跳落院中。
來了!大家不約而同地就是一驚。
單表勝英飛身跳上正房,壓魚鱗紫金刀在後邊跟著。
就見那人轉過前廳,來到後院,後院有座二層樓,樓外有涼台,屋裡有燈光,窗戶紙刷白。
那人三晃兩晃縱到涼台上,靠近窗戶,單腿一跪,單胳膊肘掛窗台,望屋裡偷看,勝英借燈光一看正是那個一婬一賊,心說這回我看你還往哪跑。
三爺想到這便高抬腿,輕落足,來到一婬一賊身後,伸出左掌就把他的衣服抓住,可把那人給嚇壞了。
那人手裡握著把刀呢,冷不防一轉身,刀隨人轉,「唰」奔三爺就是一刀。
勝英如果不撒手,胳膊就斷了,三爺急忙撒手低頭,「唰」刀從勝英的頭頂掠過,還沒等勝英直起腰來,就見這小子一翻手「叭」就是一鏢,直奔勝英咽喉打來,這兩招乾淨利落,快似閃電。
這也就是勝英,要換個旁人這鏢非打上不可。
因為面對面離得太近了,他哪知勝英打暗器占一絕,躲暗器也佔著一絕,但見他使了個金剛鐵板橋,兩條腿往前一伸,像麵條似的往後一仰身,這只鏢從勝英鼻子尖上就過去了。
「堂啷」一聲打在院牆上,待勝英起來抓他的時候,這小子三躥兩縱就跳到院外去了。
勝英也沒喊,怕本宅的主人受驚。
再說那一婬一賊冤家路窄,正好遇上金頭虎賈明。
賈明一看一婬一賊跑出來了,一晃鑌鐵杵就往上闖:「好小子,哪裡走!」朝他就是一杵。
一婬一賊用單刀往外一撥與賈明戰在一處。
要說賈明的能耐真是平常稀鬆二五眼,別看他爹賈斌久那麼厲害,傳到他身上可就不行了。
這賈明是熊瞎子撲蝴蝶心靈身一子笨。
他與一婬一賊戰了五個回合,被一婬一賊飛起一腳,正踹在他草包肚子上,像踢球似的,「咕碌碌」滾出去兩丈多遠。
一婬一賊趁機轉身就跑,迎面又遇上了楊香武。
「叮噹」、「叮噹」又戰在一處。
幾個回合之後,一婬一賊甩手就是一鏢,「哎喲!」楊香武往下一低頭,鏢正打在帽子上,把馬尾過涼透風巾給穿了一個眼。
楊香武嚇得「哎呀」一聲,一婬一賊發現事情不妙拔腿就走。
勝英一看可急壞了,這麼多人抓個賊都抓不著,豈不成了笑話。
他把掌中寶刀一晃,就追下去了。
一婬一賊一邊跑一邊回頭觀瞧,一看有六七個人追他,可真有點害怕了,他忽然發現前邊有一條河,這小子見著水可就高興了。
「砰」一聲跳到水中,他剛跳到水裡,勝英師徒也就追到河邊了。
正在四處尋找一婬一賊,就見水中一翻花那一婬一賊的腦袋露出一水面,手指岸上破口大罵:「老匹夫,你仨鼻子眼多出這口氣兒,你管得著我嗎!三番五次和大爺作對,你他一媽一是活膩味了,有種的你下來,到水裡跟大爺分個上下。」
勝英火往上撞,剛要下水,就聽「撲通」一聲賈明跳下去了,別看他能耐不大,樣樣全會。
說起來肚子大也有好處,在水裡一漂跟球似的,不往下沉。
就見賈明兩條羅圈腿緊蹬,還不住地喊:
「一婬一賊,來來來,咱倆大戰三百合,看杵。」
說著捧杵就刺,一婬一賊不敢怠慢,迎上來大戰金頭虎。
十幾個回合之後,一婬一賊雙手捧刀奔賈明的肚子便刺,金頭虎躲閃不及,正好刺中。
扎是扎上了,可沒扎動,把一婬一賊的刀給彈回去了。
為啥?因為賈明會十三太保橫練的功夫。
他一看不好,把母狗眼一瞪,運上氣功了。
一婬一賊嚇了一跳,翻手又是一刀,正砍到賈明背上,也沒剁動,光把衣服剁了個口子。
一婬一賊見事不好,泅水而逃。
賈明緊追不捨,勝英領人在岸上追。
不表勝英,單表賈明,他從來沒打過勝仗,這回樂得連北都找不著了,一會兒把腦袋露出一水面喊兩聲:「呔——,一婬一賊聽著,你小子知道我是誰嗎?我乃黑驢村賈家莊的人。
我爹是消息大王賈斌久,生我弟兄二人,我乃金頭虎賈明是也。
兄弟叫賈亮,大爺我恨天無把,恨地無環,渾身上下都是本領,乃是天下無敵的英雄,就憑你一個小一毛一賊怎是我的對手?我的綽號叫金頭虎,金頭虎追下來了!」
他喊累了就把腦袋鑽進水裡,他光顧高興了,抬頭一看,一婬一賊連影子都沒了。
賈明大吃一驚,看看四外,不但賊沒影了,連勝英一夥也不見了。
這下賈明心裡可就沒有底了,心想如有大家給我助威,我這能耐比誰都大,如今剩下我自己可就完了!他心驚膽顫,從水裡出來上了岸,把濕衣服脫了,擰了擰然後又穿上了,拎著鑌鐵杵順著河岸往前走,就見眼前黑影一動,「喲!」是那個賊!鬧了半天一婬一賊就在前邊不遠的地方,賈明一精一神一振在後邊又追下去了,但見河邊有片村莊,那一婬一賊進了村莊來到一家門口,身一子一晃就不見了。
您別看賈明是母狗眼,看得可挺清楚。
心說這是個賊窩子,要打進去,不光能抓住一婬一賊,連窩都給他端了。
「哈哈」這回我可沒白來。
看準之後,抬腳就踹門「光光光」。
「開門,開門哪,抓差辦案的來了。」
賈明把嗓子喊啞了也沒人理他,在天快亮的時候,院裡才有了動靜,有人粗一暴地喝道:
「我說誰呀,這麼早就來砸門。」
「少廢話,快開門,衙門口的辦差官來了!」
就聽門栓一響,門開了,從裡邊走出一位老者,五十多歲,個頭不高,面如薑黃,兩撇鬍子,兩眼放光非常一精一神。
身後邊還跟著兩個僕人。
這老者手扶門框看看賈明:「混帳東西,因何這樣砸門?你口稱差人,可有什麼憑證。」
賈明嘿嘿一陣冷笑:「什麼憑證?我追采一花賊追到這了,看他跳進這院子裡了,你他一娘一的準是窩主。
他是小賊,你就是老賊,趕緊把采一花賊交出來還則罷了,不然我就把你帶走。」
他說的沒頭沒腦,把本宅的主人可氣壞了:
「住嘴,你三分不像人,七分好像鬼,竟敢到我家窮嚎亂叫來了。
什麼采一花賊?你這是血口噴人,敲詐勒索。
來呀,把他拿下。」
家人往上一闖就抓賈明。
金頭虎賈明大怒,您別看他沒能耐,打兩個家丁易如反掌。
「光」一頭撞翻一個,接著又一挺肚子撞趴下一個,把這些家丁打得滾的滾,爬的爬。
那老者一看賈明真有兩下子,不由得火往上撞,忙跳過來跟賈明戰在一處,只幾個回合,賈明被人家一下子把「沖天杵」小辮給抓住了。
老者又一使勁把賈明給提起來了,把金頭虎疼的,兩條羅圈腿緊蹬。
這個人一甩手,把賈明扔到地上。
「綁!」賈明這個後悔呀,心說沒人給我撐腰,我自己折騰個什麼勁兒?這不是自找倒霉嗎?哎喲,我三伯父他們哪去了,可坑了我嘍!這要把我整到賊窩裡邊去,非把我下油鍋不可!這時家人把門掩上,把賈明押進大廳。
賈明一看這大廳可真闊氣,挑山、對聯、名人字畫,蠟糊紙裱牆,八仙桌、太師椅,家丁站了一大堆,那位老者往中央一坐,把桌子一拍:
「你是誰!趕緊給我報出名姓,為什麼到我家搗亂,為什麼說我是賊?說清了則罷了,說不清楚,今天我就要了你的命!」
賈明一笑:「我說你是什麼衙門,竟敢升堂問案?你要問我,我非是旁人,正是恨天無把,恨地無環的鐵霸王,金頭虎賈明是也。」
老者聞聽一陣冷笑:「野雞沒名,草鞋沒號,我還真沒聽說過你這麼一號。
金頭虎,我叫你變成爛虎,來呀,吊起來給我打!」
僕人們拿過一條繩子,把賈明捆好了,一下吊到房樑上了。
四個人四把鞭子,分東西南北站好,掄起鞭子就一抽一。
「啪啪啪」跟雨點似的,一口氣打了足有一百鞭子。
再看金頭虎,把母狗眼一閉,睡著了!把本宅主人氣的鼻子都歪了,怎麼揍不動呢?仔細看看他身上,連點鞭子的痕跡也沒有。
賈明把小母狗眼睜開問道:「哎,我說你們沒吃飯吧?打到身上一點也不解瘙癢,大爺我最近沒洗澡,你倒是使點勁兒呀,這也不過癮哪!」
老者大怒,親自動手打。
又打了一陣,仍然打不動,老者大驚,掐掐賈明的胳膊,又按按賈明的腿,啊,明白了,鬧了半天這小子會十三太保的橫練,只要閉住氣,刀都砍不動,何況是鞭子一抽一。
看罷哈哈笑道:「真想不到你小子還會這套能耐。
你今天遇上我了算倒霉。
來來來,快把他放下來,去拿兩把鉤子來,把眼睛給我摳出來!」
賈明一聽這話可嚇壞了,心說「金鐘罩」就怕摳眼睛,眼睛一破當時就完了。
賈明一害怕,就扯開破鑼嗓子喊開了:「三大爺快救命呀,他們要摳我眼睛啦!」還沒等家人們下手呢,就聽門外有人高聲喊喝:
「三弟,都是自己人你何必如此,愚兄來也!」
分類:古典俠義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