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俠劍
第二十一回 雙行刺二寇下毒手 神鏢將獨上蕭金台
飛天鼠秦尤,帶著桑嚴彪、桑嚴豹,三個人趕到蓮花湖,正巧遇上勝英大戰韓秀,他們仨沒敢露面,躲在樹林閒談,可說的這些話,都讓大賊魔歐陽天佐聽去了。
大賊魔就一驚啊,心說,裡面還有這麼多事吶?有心下去,把他們仨當場拿獲,但又一想,千萬別打草驚蛇,聽他們的意思,百寶蓮花萬壽珍珠燈現在肖金台,在閔士瓊手裡頭。
如果把他們一抓,驚動了肖金台,就許把寶燈給轉移了,再想找就不容易了。
所以,大賊魔思前想後,沒有魯莽從事,就放過了三寇,這三寇說完了,拍拍屁一股站起來。
往蓮花湖搭涼棚一看,正好,蓮花湖這戰場結束,老劍客夏侯商元獻絕技,吞鐵球、噴鐵球、球打彩蓮燈,一球解重圍,兩家言歸於好。
韓秀撤了兵,勝英領著人回十三省總鏢局。
秦尤這才領著桑嚴彪、桑嚴豹,趕奔湖內下書。
大賊魔一琢磨,我得趕奔十三省總鏢局,見到勝三哥,把這事跟他講講,叫他心裡好有個數。
可大賊魔想到這,轉身剛要走,遇著點麻煩事,讓一個老者把去路攔住了。
這老者還是失明的,禿頭頂,兩眼往上翻翻著,後邊梳一個乾巴巴的小辮,一隻手裡拿著明杖,另只手還拿著鏜鑼。
左腿貼著膏藥,沒鞋;右腿綁著繃帶有鞋,這個狼狽勁就甭提了。
這個失明先生,一邊敲鏜鑼,一邊往前走。
「鏜、鏜、鏜」,拿著明杖瞎撥楞,正好碰上大賊魔、歐陽天佐往旁邊一閃身,說了一句:
「你往哪裡碰?」
讓這失明老人聽見了:
「往哪碰怎麼的了?碰著你還不樂意啦,反正你也是個要死的人啦!」歐陽天佐就是一愣。
「這個混帳王八羔子,你敢咒我?」
失明的老人樂了:
「我可不是咒你,這條死道是你自己選的。」
說著話,拿著明杖就走了。
歐陽天佐一琢磨,這老頭話裡有話。
哎呀,難道說他是個世外的高人,我得問明白,他講這話是什麼意思,歐陽天佐在後面就追。
「呵呀,老先生站住,那位失明的老人請留步。」
那位老頭說什麼也不站住,越走越快,歐陽天佐追不上。
後來,歐陽天佐真急了,往下一哈腰,施展陸地飛騰法,緊攆。
結果,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沒趕上這老頭。
就拿歐陽天佐來說,那是天生的飛一毛一腿,每一天能走八百里,在這套書上,誰也沒有他的腳程快。
他可沒想到,今個遇上這麼個人,別看沒眼睛,比他走得還快,歐陽天佐追他追了一天半,也沒追上。
後來一想,算了,這一定是個了不起的人物,將來再說吧,我還有事,急著去上十三省總鏢局。
就這樣,他轉回身來奔南京。
你可要記住這個茬,這個失明的老人,是個了不得的人物,叱吒風雲,就拿這次肖金台舉辦的盛會,十陣比輸贏,要沒有這老頭露面,勝英他們是凶多吉少。
按下他是誰不提。
單表大賊魔回頭來,奔南京,走到這水西門,還沒到十三省總鏢局,他就看對面來兩人。
一瞧是誰呢,正是和秦尤一塊下書的,桑嚴彪、桑嚴豹,但是沒有秦尤。
歐陽天佐趕緊躲起來了,心說話,這倆小子跑南京幹什麼來啦?在暗地之中監視,一看他們交頭接耳,賊頭賊腦,到十三省總鏢局門外,來回走了好幾遍,又圍著總鏢局轉了兩圈。
歐陽天佐馬上就猜到了,這倆小子沒安好心,大概要夜探鏢局。
天佐一想,我也別露面,我就在後面跟著你們倆,看看你們倆小子究竟要幹什麼。
一直跟到定更天,只見這倆小子換好了夜行衣,手中提著五色攔雲幡,飛身形進了鏢局的後院,要刺殺勝英。
歐陽天佐獻絕技,先進了勝英的屋,躲到八仙桌底下了。
等桑嚴彪剛一進來,他把桌子拱翻,當場把他拿住,桑嚴豹跑了,這就是以往的經過。
等歐陽天佐抓住桑嚴彪之後,過來給勝英道驚,勝英拉著他的手:
「賢弟,你這是從哪裡來?」
「哎喲,老哥哥,一言難盡。」
說話之間,把前院的人也給驚動了,神刀李剛,於鳳恆、震三山蕭傑,鐵牌道人諸葛山真,紅蓮羅漢弼昆長老,一粒灑金錢胡景春等等,全都趕到後院。
一看旁邊綁著一個人,歐陽天佐也在這,就知道發生事了。
眾人坐下之後,歐陽天佐這才訴說了經過:
「三哥,你知道你被誰所害的嗎?你被飛天鼠秦尤和肖金台的少寨主閔德俊給害的,燈是他們偷的,現在是連人帶燈全在肖金台。」
勝英聽完了,從容一笑:
「哈哈,我估計也就這麼回事,好啦,好啦,兄弟,你也累了,大家趕緊下去休息。」
歐陽天佐一回頭,問道:
「那這個東西怎麼辦,是不是送官府?」
勝英點了點頭:「先把他帶過來,我問幾句。」
黃三太、楊香武,把桑嚴彪推過來了。
這小子滿不在乎,擰眉一毛一、瞪眼睛,胸脯一板,衝著勝英大放厥詞:
「你就是勝英,老匹夫,今天你沒死在我的手下,算你撿著,小太爺懷恨終身,將來我要活著的話,我還要宰了你。」
「你叫什麼名字?」
「桑嚴彪」。
「你是肖金台的?」
「不錯,正是肖金台的,我師父就是大寨主閔士瓊。」
勝英也不往下問了,知道,從這個人嘴裡也問不出什麼來,吩咐一聲:
「來呀!把他送往按察史衙門,交官府處治。」
因為留著他可以做為一名人質。
黃三太眾人點頭,拉著他往外就走,這小子極不老實,見誰罵誰,他罵別人還行,他還罵了傻小子孟金龍。
「你們他一媽一什麼東西,不就是勝英老匹夫的走狗嗎?給勝英抱粗腿、捧臭腳,順風放臭屁,就是把小太爺我置於死地,我也不服。」
把金頭虎賈明罵急了,趴在孟金龍耳朵旁,嘀咕著說:
「我說大小子。」
「什麼事呀,小小子?」
「這小子把咱們都罵苦了,乾脆收拾收拾,要不然送到官府,咱就摸不著了。」
「小小子,怎麼收拾?」
「也不知道,他肚子裡吃了多少飯,你往外給他擠一擠。」
一句話,壞了,孟金龍還管那個,往上一縱,劈身把桑嚴彪抓住,摁倒在地,一尺半的大腳壓在他胸口上:
「我叫你罵、我叫你罵!」孟金龍一用力,桑嚴彪慘叫一聲,七竅流血,死於非命。
勝英在屋裡聽著信兒了,大伙趕到院裡頭,一看,人已經死了,三爺一跺腳:
「唉呀,這是給我惹事呀,他乃是大寨主閔士瓊的徒弟,他一死,閔士瓊必定報仇,我們再想得寶燈,勢比登天哪!你們這些年輕人,怎麼如此糊塗?」
孟金龍也沒詞了,賈明把肚子一捂「哎喲,我得上廁所,這兩天肚子不好。」
人們都知道,這主意就是他出的,但是,事情已出現,無可挽回,只好把桑嚴彪,用棺材收殮起來,埋在異地。
這件事就這樣過去了。
第二天,大伙吃飽飯,再找勝英是蹤跡不見,小弟兄們也急了。
老師哪去了?前院、後院、四面八方找了三圈,仍然不見蹤影。
鐵牌道人諸葛山真一聽:
「無量佛,壞了,如果我猜的不錯,肯定我師弟去了肖金台了。」
大夥一聽就亂了,各拉傢伙,在後面就要攆。
諸葛道人猜得對嗎?太正確了。
勝英果然一個人上了肖金台,因為從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來看,再加上歐陽天佐給報的信,寶燈就在肖金台,秦尤也在那。
勝英一想,神力王就給一個月的期限,現在過去五天了,如果不抓緊,時光流逝轉眼就到,我不得治罪嗎?三爺一琢磨,是趕早不趕晚,既然知道下落,我就上趟肖金台。
勝英為什麼不帶人呢?因為他於心不忍,這個官司是從自己身上引起來的,何苦讓大家受累。
何況,那肖金台,龍潭虎一穴一一般,在五湖,三台,八大名山之中,是最不好惹的地方。
大寨主閔士瓊,善使一對雙槍,是勇冠三軍,那山上是戒備森嚴,如果讓別人去了,出了差錯,我對不起朋友跟孩子們,所以勝英才一個人走的。
單表勝三爺,他出門的時候,天剛亮,勝英帶著水飾衣靠,斜挎百寶囊和鏢囊,背著魚鱗紫金刀,出了南京,直奔肖金台。
他認識道嗎?當然認識。
不但認識道路,他跟大寨主閔上瓊,還是朋友,在明末清初的時候,清兵進關,勝英鏢保不了啦,回到家裡頭,抱腿一忍。
閔士瓊久聞勝英的大名,親自帶著禮物,趕奔直隸茂州古城村,聘請勝英,想拉著他上肖金台入伙,都被勝英婉言謝絕了。
雖然說,勝英沒去,但是通過這件事,兩人熟悉了,就結成了口盟的弟兄。
清兵進關平定中原,局勢穩定了,勝英和閔士瓊就斷絕了往來,儘管沒有什麼來往,兩個人還是熟悉吧。
勝英就決定去見閔士瓊,訴說利害,勸他交出三鼠,另外交出寶燈,也沒想著和他拚命。
勝英一邊走著,一邊想著。
長話短說,就來到肖金台的山口,但見青山疊翠,怪石橫生,是一眼望不見邊的古樹。
抬頭看,肖金台是高一聳入雲,在肖金台左右,還有兩座山,左面的叫肖玉台,右面的叫肖鳳台,三山並立,號稱三台。
一家有事,三家支援,互成犄角之勢,這地方是易守難攻。
由於這地方,山高林密,所以就成了綠林人站腳的好地方。
勝英剛來到山口,被嘍囉兵攔住了:「幹什麼的?」
三爺一抱拳:
「弟兄們,辛苦了,我乃十三省總鏢局的,我姓勝,名叫勝英。」
「哎喲,哥哥、兄弟,他是誰?勝手崑崙俠,他就是勝英?」
雖然說,這些人沒見過勝英,久慕大名,嘍囉兵一抱拳:
「老英雄,您怎麼來到肖金台了,有事嗎?」
「各位弟兄,煩各位,通報一聲,就說勝英求見大寨主閔士瓊。」
「老明公,你先等一會啊,我們這就送信去。」
一個小頭目,撒腳如飛,到裡面報信。
閔士瓊正生氣呢,生什麼氣呢?桑嚴豹跑回來了,向師父述說經過。
閔士瓊一聽,勃然大怒,把桌子拍的「啪啪」直響:
「我讓你們上蓮花湖下書,誰讓你們去行刺的,你們這樣做,問過誰?真是膽大妄為,目無山規呀,如果不行刺,你哥哥能讓人家抓住嗎?將來我見到勝英怎麼說,你們年輕人,真的誤事呀。
像你們這種人,有,不多;無,不少。
來呀,給我把他趕出肖金台。」
閔士瓊是非要把徒弟趕走,桑嚴豹撲通一聲,跪在老師
「師父,是這麼回事,您恨勝英,我們更恨,尤其和秦大哥。
我們又是朋友,所以我們哥仨一商議,想上南京遛達一圈,順便把老匹夫勝英給殺了。
如果殺不了,也摸一摸總鏢局的底,哪知道正好遇上一個穿皮襖的,這小子說話吾呀吾呀的,非常厲害,他把我哥哥當場拿獲,我才跑回來。
師父,念我們是一片好心,您就把我留下吧。」
盜糧鼠崔通,過街鼠柳玉春,飛天鼠秦尤,連閔德俊在旁邊一個勁的求情,閔士瓊這才消了氣,把徒弟痛罵了一頓,讓他退在一旁。
閔德俊躬身施禮:
「爹,我大師弟讓勝英抓住了,咱得想方設法把他救出來,也不能扔到那不管哪。」
「嗯,說的有理,容為父思考。」
怎麼救桑嚴彪,閔士瓊沒主意,可就在思索的時候,嘍囉兵進來了:
「報,報大寨主,有人拜山,來的人自稱是勝英。」
「哦?」
山上的人各個都是一愣,勝英送上門來了,閔士瓊豁然站起,問嘍囉兵頭目:
「來了多少人?」
「就他自己。」
閔士瓊迷惑不解,心說勝英渾身上下都是膽哪,一個人就敢上我的肖金台,真了不起。
他吩咐一聲:
「來呀,大家對勝英不得無禮,看我的眼色行一事。
我讓你們打,你們就打,我不讓你們打,誰也不准動手。」
「是。」
閔士瓊一聲令下如山倒,哪個大膽敢不聽。
另外,閔士瓊告訴,讓三鼠暫且迴避,你們先別露面,三鼠點頭,藏後院去了。
閔士瓊這才吩咐:
「來呀,亮隊迎接。」
親自接出山口,閔上瓊到外一看,可不是嗎,就是勝英自己,兩個人二十二年沒見面了,一看勝英老了,鬢髮皆白,但是模樣還沒變,更顯著富態和一精一神了。
大寨主向前走幾步,一拱手:
「前面來的,可是老哥哥勝子川嗎?」
勝英往山口一看,來了一隊嘍囉兵,手中沒拿兵器,都是長袍短褂,規規矩矩在後面站著,為首的是一位老者,皺紋堆累,年邁蒼蒼,兩隻眼睛透著寒光。
扎巾劍袖,外披英雄氅,有個嘍囉兵給他托著兵刃。
在旁邊還有個年輕小伙,寶藍色的扎巾,寶藍色劍袖,披著黃色英雄氅,腰挎寶劍,身背雙槍。
看模樣,酷似閔士瓊,甭問,這就是他的兒子閔德俊了,後邊還有不少偏副寨主,勝英不能細看,趕緊躬身施禮:
「賢弟,一向可好,別來無恙乎?」
「哈哈,老哥哥,我可想你啦,哪陣香風把您給吹來了。」
說著,拉著勝英的手,老哥倆是肩並肩,順著盤山道,進了肖金台,轉過前大寨,來到中平大廳,這才分賓主落座。
一揮手,把兒子叫過來了:
「德俊哪,這是你勝伯父,還不見過。」
閔德俊多聰明,知道他爹在演戲,這個戲演的要像真的一樣。
所以,他滿面帶笑,見勝英一施禮:
「三怕父一向可好,小侄有禮!」勝英用手相攙,問閔士瓊:
「賢弟,這孩子是德俊嗎?」
「可不是嗎,咱哥倆分手那會兒,他才一歲呀,現在長大成一人,都有媳婦和孩子啦。」
勝英歎惜一聲:「孩子們都這麼大啦,你我怎能不老乎!」說罷,相視而笑。
閔士瓊吩咐僕人獻茶,茶點放好,閔士瓊就問:
「老哥哥,聽說你這些年混的不錯呀,錢也掙下了,又有了名聲,真是名利雙收。」
勝英苦笑了一聲:
「唉,我也是徒有其名,無有其實哇,大寨主,今天我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我是求你來了。」
「嚄,老哥哥,你我是莫逆之交,何言這個求字呢,有話你就直說,小弟願聞高論。」
「賢弟呀,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你我弟兄之間無話不談,我且問你,盜寶的三鼠是不是叫你給救了?是不是在你的肖金台?」
閔士瓊就是一愣,心裡說話,他聽誰說的,他好靈通的消息,閔士瓊稍微一愣,接著一笑:
「老哥哥,你聽誰說的?」
「賢弟,你甭管我聽誰說的,有沒有這個事。」
閔士瓊被勝英問的張口結舌,只好實說了:「啊,在我這。」
「好兄弟,就衝你這句話,你就夠意思。
我再問你,皇上的八寶蓮花萬壽珍珠燈在沒在你這?」
「在。」
「好樣的,這才夠個朋友。
賢弟呀,這麼一說,到刑部牢砸監反獄,進皇宮盜取寶燈,都是你的人幹的了。」
閔士瓊點頭。
「對,都是我的人幹的,是你侄德俊干的。
三哥,你問這事什麼意思,難道一說,你奉官府所差,前來辦案不成。」
「哈哈,」勝英捻髯大笑。
「賢弟,此言差矣,我不吃皇家的俸祿,我沒做那份差事,我能抓差辦案嗎?」
「那麼,哥哥,你來到我的肖金台究竟為了什麼呢?」
「賢弟呀,為我自己。」
「嚄,老哥哥,我倒要問,怎麼個為你自己?」
勝英一笑:「賢弟呀,你明白人怎麼說糊塗話,你們跟秦尤是什麼關係,我管不著,你們砸監反獄救他也好,到皇宮盜寶蓮燈也好,與我勝英毫無關係,我根本管不著。
可是話又說回來了,你們不應當留下我勝英的名字。
什麼:『小人盜燈,暫回南京,要拿罪民,我叫勝英。
』這幾句話是什麼意思?為什麼給我勝英栽贓?為什麼留我的名字?顯而易見,你們打算,借官府之人,把我勝英的祖墳都給刨了,其用心何其毒也。
我勝英,一生光明磊落,犯法的不做,犯歹的不吃,為何平白無故攤此官司呀,蒙神力王開恩,王大人盟准,這才將我假釋,並命我查清此案,洗白自身。
賢弟呀,既然是你們幹的,是你們犯的錯,就不應當推在我勝英的頭上,這不夠朋友。
賢弟你可是個聰明人,你可別忘了這句話,畫虎不成,反類其犬;搬磚砸腳面,反巧弄個拙呀;古人言:未曾害人先害己。
這些話,你全忘記了?再者一說,光棍不鬥勢力,你那點小聰明根本不好使呀!要能聽勝英的良言,你趕快把三鼠繩結車送,帶著孩子德俊,趕奔官府,自行投首,報案去打官司,承認自己的不是,把國寶珍珠燈往上一獻。
我勝英再懇求神力王,從中說好話,保你們父子平安無事。
那時候,賊人正法,國寶還朝,你們父子又平安,可謂是一舉三得呀。
賢弟,你要是不聽我的良言相勸,執迷不悟,這樣下去,不僅得罪了朝廷官府,你也得罪了朋友,從我勝英這兒講,也不能完那。
不把三鼠捉拿歸案,不把寶燈取回去,我豈能善罷甘休。
賢弟呀,我把話可說完了,兩條路由你選,何去何從,希望你立即回答。」
閔士瓊低下頭來,不住的思索。
勝英說的話句句在理,雖然說,說的話生硬了一點,但是,都是金石良言,真是苦口婆心哪。
可是閔士瓊又一想,我能那麼做嗎?把我幹兒子、親兒子送到官府打官司,我吃飽了撐的?我要這麼做,當初還砸監反獄救秦尤、盜寶燈幹什麼呢?想到這,他微微一笑:「老哥哥,我現在就給您答覆,三字,辦不到。」
勝英一聽他把門封的挺死,就知道今天的事不好辦了。
「寨主,那辦不到應該怎麼辦呢?」
「老哥哥,這麼辦得了。
咱們老弟老兄的關係都不錯,為什麼留你的名字,那是秦尤的一時衝動,因為你們兩家世代有仇,當初,你要不把他秦天豹給打死,他也不能辦這事,這叫種瓜結瓜,種豆得豆哇!事從兩來,莫怪一人,說秦尤不對,老哥哥你也有責任。
另外,你今天上了我的肖金台,口口聲聲,要人、要寶燈,我要是把人給了你,就栽了跟頭,站不住腳。
就憑我肖金台頭把交椅的大寨主,要兵有兵,要將有將,能讓你一個人給嚇住嗎?所以說我這跟頭栽不起。
我有個解決的辦法,只要老哥哥答應,我就給人給燈。」
勝英點點頭問:
「請講,什麼辦法,願聽高論。」
「哥哥,你隨我來。」
閔士瓊站起來,勝英跟著他,離開聚義分贓廳往後面走,轉過後八寨,當中有一片平地,四外有圍牆,他們從東門進去,閔士瓊用手一指:
「哥哥,你抬頭看。」
勝英一看,在平地上建起一座樓,這座樓,高有兩層,東西南北,四面八方有八個門,這座樓油漆彩繪,光彩奪目,樓上有三個大字,叫「金蛇樓」,閔士瓊一笑:
「三哥,你是勝手崑崙俠,名聲在外,武藝高強,今個咱老哥倆開個小玩笑,我把百寶蓮花萬壽珍珠燈就擱在二樓,你要能把這燈盜出去,我服法認罪,您說的條件,我樣樣應從,不但把我兒子和秦尤交出來,我還要到官府負荊請罪,不知道你敢打賭不敢?」
勝英冷笑了一聲:
「賢弟,那你可得允許我進樓看看再說。」
「請!」勝三爺隨閔士瓊從東門進去,一看樓下挺寬敞,很肅靜,掃得非常乾淨,方磚鋪地,樓是空的,連桌倚、板凳都沒有,靠東北角這有個樓梯,是木頭的,十八層,旁邊帶扶手,倆人順著樓梯登上二樓,坐北向南,是一個佛龕,裡面供著一個古佛,正是南海觀音,再看觀音的左面,站著善才童子,右面站著紅孩妖,身後站立護法韋馱,杏黃色的帳簾撩著,三條腿的香爐,裡頭點著香煙,一股香味撲鼻,抬頭看,頂上是十字架海梁,離著地,高能有兩丈五尺。
閔士瓊一指十字架海梁:
「三哥,我就把這寶燈懸在這房棚上,我讓你親眼目睹,你要能把這寶燈摘出去,出得了金蛇樓,這燈就歸你。
然後,我就把三鼠全都交出來,你看怎麼樣?」
說話之間,閔士瓊吩咐閔德俊:
「去,準備。」
時間不大,取來一個盒子。
這盒子不大,包著白銅的邊,上邊有個小鎖,閔士瓊把鎖打開,盒蓋一掀,裡面是個包,把包再打開,就看裡邊霞光萬道,瑞彩千條,正是康熙皇上所丟的寶燈。
這盞燈一共是一千七百七十二顆珠子串成的,乃無價之寶,上頭有一顆避暑珠,下頭有一顆定風珠,周圍都是夜明珠,最小的珠子都有手指甲大小,隨便拆下一粒,那就能換十二座連城啊!閔士瓊把寶燈拿出來,往手中一托,吩咐一聲:
「準備。」
閔德俊拿了根黃絨繩,把這燈拴上了,然後命人搬梯子,他爬上去,把這燈就掛上十字架海梁。
這條繩特別長,那邊拴著寶蓮燈,這頭拴在觀世音的腳下,拿香爐一壓,如果挪開香爐,這燈就下來了,反反覆覆,試碰了幾次,最後用香爐壓好,閔士瓊這才說道:
「你要能進金蛇樓,把寶燈解下來,就歸你了,這個小小的賭,你敢不敢答應。」
勝英一笑:
「可以。」
「那麼請問勝三爺,你幾天能破我這金蛇樓呢?」
勝英說:「三天,三天之內我盜寶燈,三天之外寶燈我就不要了。」
「老哥哥,說話算數。」
「大丈夫一言出口,駟馬難追。
來,擊掌。」
「啪!啪!啪!」兩人在觀音面前就擊了掌了。
閔士瓊這才吩咐一聲:
「德俊哪,陪著你伯父,到金亭館休息。」
他們都下了樓。
閔士瓊回前樓不提,閔德俊陪勝英到金亭館,因為這兒離十三省總鏢局太遠,勝英再找地方住,多麻煩,所以就住到了金亭館。
金亭館的條件還真不錯,跨院,三間正房,推開門進屋一瞅,方磚鋪地,蠟糊紙裱牆,明漆亮椅,空氣新鮮,寬敞明亮,被子、褥子什麼都有。
閔德俊進屋,讓勝英坐下,命人沏茶,然後他一笑:「勝伯父,您看這屋怎麼樣?」
勝三爺點點頭:「很好。」
「三伯父,您要是累了就躺在一床一上歇會兒,您要渴了,就喝水,反正這三天的工夫包給您了,您什麼時候進金蛇樓都可以,我們決不派人阻攔。
只要您把寶燈盜到手,我爹說話是算數的,您要有什麼事,跟外面嘍囉兵打一個招呼,用什麼有什麼。」
勝英點點頭,閔德俊這才告辭。
閔德俊一走,屋裡就剩下勝英,三爺把門關上,思前想後,不由得怒容滿面。
心說,這人變化有多大呀,二十三年前,我和閔士瓊結為好朋友,那時候的他和現在的他是截然不一樣啊!真是人心多變哪,勝英又想起眼前的事,我和他打賭擊掌,三日內破金蛇樓,時間倉促,已經不容我去請人啦,看來就得我一個人登樓了。
勝英又一想,我也學過機關、消息、埋伏,也學過西洋八卦、鑽心螺絲,他用腦子一核計,這座樓是怎麼個建築,哪個地方還能有什麼埋伏,就猜了八九不離十。
勝英一想,時間太緊迫請人是不可能的了,不如我一個人上金蛇樓。
勝英打定了主意,躺在一床一上睡了一小覺。
掌燈的時候他起來了,剛一有動靜,值班的嘍兵進來了,忙問道:
「嚄,老俠客,你醒了,你洗洗臉吧?」
把洗臉水給端進來,勝英淨了淨面,嘍兵把水端走,然後又把茶給端過來了:
「老俠客,您用茶。
今晚您吃什麼?吩咐下來,我叫廚房給您做。」
勝英想了想:「今天晚上不飲酒,最好是素飯素菜。」
嘍兵出去,時候不大,用方盤,給勝英端上來了,四個花卷,兩碗大米粥,一盤鹹菜,一盤雞蛋,兩個鹹鴨蛋。
你看這玩藝素吧,叫人吃了特別開胃。
勝三爺挽挽袖子,在這吃晚餐,等吃完之後,覺得肚子裡很舒服,謝過嘍兵,讓他撤下。
撤完了,勝英一想,時間尚早,再歇一會兒,就躺在一床一上,兩眼閉著,金蛇樓就在眼前晃來晃去,他在計劃著,怎麼進樓,怎麼上樓,怎麼取燈,就形成了一個方案,正想的時候,譙樓之上已經起更了。
勝三爺一翻身起來了,抖擻一精一神,趕緊換好夜行衣,背後背好魚鱗紫金刀,斜挎鏢囊、百寶囊,把不用的東西,卷巴卷巴,往腰裡一圍,勝英把燈吹滅,才出了金亭館。
其實,金亭館的人都知道,人家假裝沒看見,都在屋裡躲著。
勝英出了金亭館,趕奔後山的金蛇樓,勝英順著山道一直來到後山的平地,奓著臂膀,定睛瞧看,就見月朗星稀,照如白晝。
遠處就是宏偉的金蛇樓,四外靜悄悄,聲息皆無。
勝英越過圍牆,就來到院裡了,一算計,今天的日子,應該走東門,東方甲乙木,這是生門,因為勝英是上三門的,雖然他不一精一通八卦,也知道一二,東方甲乙木,西方壬癸水,北方庚辛金,南方丙丁火,中央戌己土,這叫五行八卦。
他走東門,看了看九登台階,走單數,不能走雙數,單數平安無事,雙數全是滾輪刀,勝英為了試試自己,把魚鱗紫金刀拿出來,把雙數的各階點了一下,剛用刀尖一碰,就聽台階,「嘎,啷啷啷」凡是雙數,二、四、六、八、十,全轉開了,如果不知道的,用腳一踩,這玩藝一轉,兩腳沒了。
勝英等恢復正常了,走單數到了亭上,到東門這一瞧,東門開著呢,他用刀尖在門坎上敲了一下,耳輪中就聽「咯楞……」出來五匹木馬,這五匹馬顏色不同,中間是匹黃馬,上垂首是青馬、紅馬,下垂首是白馬、黑馬。
這五匹馬比真馬小不了多少,安著鐙、串鈴,什麼都有,並排往勝英面前一站,勝英知道,這叫五馬陣,當初聽老師艾蓮池講過,五馬之中,黃馬最善。
如果動紅馬,放烈火;動青馬放白煙;動白馬有三支飛刀;動黑馬,有三隻毒箭,別的馬都不能動,勝英一縱身,跳上黃馬,但是,他也知道,黃馬管接管送,也不太平,只要你一上黃馬,那幾匹馬同時向黃馬進攻,那也是凶多吉少,勝英跳上黃馬的馬背,來了個鐙裡藏身,「唰」躲到馬肚子底下,只見那四匹馬,一轉,馬頭同時對準黃馬,「啪啪啪」先打火球,後射飛刀,緊接著放毒箭,又放一股黑煙,勝英把鼻子一堵,等這些都恢復平靜,二次在馬上坐好。
三爺一笑,這玩藝研究得真地道,只見黃馬一掉個,直奔中央戌己土,很平安的把勝英送到樓梯這,三爺從黃馬一抬腿跳下來,黃馬一掉頭,回歸本隊。
單說勝英,到樓梯這一數,正好十八登,都不能踩,不管是單,還是雙,底下都有埋伏,要想上這樓梯怎麼辦,得拿著大頂,從扶手這上。
勝英這身一子多輕啊,快似狸貓,輕似猿猴,「騰」一縱,兩手按著扶手,雙腳一蹬「哧哧哧」很順利的就到了二樓,雙腳落地。
勝三爺一瞧,二樓這點著燈呢,咱別的不說,百寶蓮花萬壽珍珠燈在這點著呢,裡面一支蠟燭,只要點著,是百寶生輝,雪白珵亮。
勝三爺一看,寶燈在這掛著,和白天沒什麼兩樣,這根絨繩,斜著拉下來,在觀世音腳底下,用香爐壓著。
勝三爺腳踩慢步,就來到桌前頭,一伸手,夠不著,拿刀勾,勾不著,勝英一想,這可就麻煩了,勾不著怎麼辦我還得上桌子。
勝英一想,這可太危險了,這桌子是什麼埋伏,我可想不起來了,他在這愣了半天,就聽外邊「梆梆梆」「光光光」三更天了,眼看著時光流逝,勝三爺心中起急。
勝英一想,乾脆我就實驗、實驗,看看有沒有什麼問題。
他用一隻手扶著桌子,探身拿著刀,去撥楞這香爐,他的意思是把香爐撲楞倒了,把繩抓住,不就把燈解下來了嗎?哪知道用手一摁這桌子,可壞了,耳輪中就聽見天崩地裂一聲,「卡」香爐一掉,「綁!」口衝著他,一香爐滿是香灰,噴了勝英滿臉,滿身,這哪是香灰呀,全是白灰,用細羅篩過的,這種東西往外一倒,滿樓全是白灰,把勝三爺嗆的兩眼難睜。
於此同時,那根繩子飛了起來,就把勝三爺的脖子套住,要麼怎麼叫金蛇陣呢,這繩子就是金蛇,乃是一種特殊的埋伏,三爺一看不好,趕緊手晃魚鱗紫金刀打算把繩子拉斷,怎知道拉不動,這繩外面是黃絨繩,裡面全是五金鐵鏈,經過特殊的製造,堅一硬無比,善避寶刀,寶劍,就憑勝英這把寶刀削不動,三爺削了兩下沒削動,這可要了命了,這繩扣越勒越緊,把勝三爺勒的兩眼向上一翻,透不過氣來,心說:糟了,我命休矣!
分類:古典俠義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