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俠劍
第十五回 震八方戰塞北觀音 蕭銀龍大鬧飛虎廳
塞北觀音蕭銀龍,為了奪回寶刀,來到了蓮花湖的心腹重地。
他上了大牆,往院裡一看,正好遇上了一個老道,就見這老道在屋裡坐著,身材高大足有七尺掛零,挺寬的肩膀,瘦的好像個骷髏。
深眼窩子一對紅眼珠,高顴骨,縮腮幫,稀了巴嘰幾根花白鬍子,就好像是個大老鼠成一精一。
頭上戴著魚骨道巾,身披青布道袍,腰中挎著雙劍,身後還背著五口小寶劍。
他幹什麼呢?正給一個人上藥。
那位趴到一床一上,把褲子脫了下來,露著雪白的屁一股,左屁一股蛋上有個眼兒。
這老道拿著藥棉花,一邊給他擦血,一邊給他敷藥。
把那位痛得直叫喚:「唉,師傅慢點,師傅慢點!」
「呸,沒用的東西,連個小孩你都打不過,我白教你十五年功夫了,你還有臉在這喊痛!」
「師傅,您是不知道,那個小孩能耐可大了。
掌中一把刀,使的是萬勝金刀的刀法。
這還不說,他還會善打暗器,我一個沒躲開,挨了他一下。
您是沒遇上,您要是遇上,也未必是他的對手。」
老道一聽,在他屁一股蛋上「啪」拍了一下:「糊塗,就說為師這麼高的身份,難道連個小孩我還打不過嗎?他是沒遇上我,要遇上我,我扒了他的皮。」
蕭銀龍在牆上聽得清清楚楚。
藉著燈光,他一看,認出來了,被上藥的是誰呢?正是白天他打走的那壞小子。
銀龍一想,我這刀恐怕就是他偷的,我非要刀不可。
其實呀,蕭銀龍猜錯了,這把刀真不是他偷的,這是個誤會,也是該出事。
蕭銀龍年輕壓不住火,把勝英告訴他的話都忘了,這人一上火,往往頭腦就不清醒。
銀龍一撐身,從牆外跳到院裡頭,轉到前院,抖丹田高聲喊喝:「呔,那個賊出來,把刀還給我。」
深更半夜,這一嗓子,把院裡全驚動了。
鬧了半天,這院裡住著一百二十多人,「呼啦、呼啦」都出來了,「怎麼回事,誰吵吵吶?」
「不知道哇!」人們站在門口盯著蕭銀龍。
這蕭銀龍不顧一切,沖這樓喊,上藥那小子一聽:「呦,師傅,來了!就是打我那小孩。」
老道聞聽,心中納悶,怎麼這孩子得理不讓人哪。
你有多大的膽子,敢追進蓮花湖,待貧道看個究竟。
他也顧不得給他徒弟上藥了,挑門簾,來到天井當間。
被打的那小子,把褲子繫上,咧著嘴也跟出來了。
院子裡燈光明亮,看得很清楚。
這老道一瞅,院中心站著一個漂亮小伙,就像個大姑一娘一似的,粉嘟嘟的肉皮帶倆酒坑,水靈靈兩隻大眼,彎彎的兩道細眉,怎麼看,怎麼俊俏。
一看這小伙手裡頭,拖著一對判官雙筆,斜挎鏢囊。
老道把大嘴一咧:「嘿嘿」大笑:「哈哈,娃娃,你是何人?你的膽子有多大,竟敢在這撒野,可敢報上爾的名姓。」
蕭銀龍能在乎這個嗎?把胸脯一挺:「你聽著,要問小太爺,有名有姓。
我乃江蘇省蕭家集的人,我父與兩個人沖北磕頭,號稱江湖三俠,頭一位崑崙俠勝英;第二位九頭獅子孟凱;我爹就是震三山蕭傑。
往下問,我叫塞北觀音蕭銀龍,乃勝英門徒,你家蕭少俠。」
這一嗓子,院裡的人全聽見了,「嗡」就一陣喧嘩,一個個交頭接耳,比手劃腳:
「哥哥,兄弟,聽見了沒有。
鬧了半天,他就是勝英的徒弟,叫蕭銀龍。」
「是麼?蕭銀龍來了,那勝英大概離這也不遠了。
看見沒,今天晚上蓮花湖要有大熱鬧。」
按下眾人議論不說,單表這老道一聽說他是勝英的徒弟,把老道氣得是二目圓睜:「無量佛,孽障,鬧半天你是老匹夫勝英的徒弟、蕭傑的兒子,咱們之間有一天二地仇、三江四海恨,我要把你殺了,報仇出氣。」
老道說道,從腰裡「堂,啷啷」拽出寶劍,往上一縱,大戰蕭銀龍。
書中代言:這個老道姓趙,叫趙昆符,人送綽號叫七星真一人。
要說起他來,蕭銀龍一根本不認識,因為銀龍還小,他還不知道江湖上這些事。
趙昆符一共師兄弟四個,他是老大,他還有三個師弟:八寶真一人李世寬;九手真一人李興林;十面巧手宿世修。
他們四個號稱江湖四真一人。
但這四個人一個好東西都沒有,專門製造血漿,賣蒙汗藥,采一花盜柳,幹盡了壞事。
他們的弟子徒孫也沒有好種,都做這樣的壞事。
想當年,被勝英知道了,勝三爺替天行道,除暴安良,對這種人決不心慈手軟。
因此一怒之下,刀斬李世寬;鏢打李興林;踢死十面巧手宿世修,把這四個惡道剷除了三個。
如今,就剩下七星真一人趙昆符,他逃到外面,但在哪也站不住腳。
後來,實在走投無路,就領著三徒弟,投奔小帥韓秀。
他這三徒弟是誰呢,一個叫張德福;一個叫張德祿;還有一個玉一面小粉蝶叫張德壽。
蕭銀龍用鏢打的這位,就是小粉蝶張德壽。
爺四個來到蓮花湖荷葉島,見到萬丈桃花一浪一,請求小帥韓秀留用。
韓秀哇,一百二十個不高興,對這種人不歡迎,就想把他們攆出蓮花湖。
可是呢,他三叔寶刀大將韓殿奎跟趙昆符的關係不錯。
苦苦地哀求,韓秀沒辦法,這才點頭,把他們爺四個留在島上。
人家這島子,分三座賓館,上賓館、中賓館、下賓館。
讓他們爺四個就住在下賓館。
原來韓秀這塊,結交的人特別多,哪一年都要有上千人到這投靠。
韓秀把這些人分等論級,把他們安排在三座賓館居住。
上賓館那都是了不起的英雄,各寨的寨主,各地的劍俠,成了名的高人,都住在上賓館。
天天成席呀,殺牛宰羊,招待得特別好,睡覺的時候都是雙鋪雙蓋,軟緞的被褥。
中賓館,住的也都是一般的高人,一天八個菜,一個湯,三頓飯,有茶水喝,有零花錢,有人侍奉,睡覺的時候也是雙鋪雙蓋,論條件僅次於上賓館。
最次的就是下賓館,一天四個菜,一個湯,沒人侍奉,沒有零花錢,單鋪單蓋。
趙昆符他們享受次等的待遇,雖然說老道四個人不高興,可又一想,到了別的地方不保險哪,要叫勝英給抓住命就沒了,在這雖然說受到冷遇,好在能保住命啊。
所以,他們就忍了。
可是呢,這小粉蝶張德壽,不是個好東西,這小子沒事,到了蓮花湖的外面尋花問柳,偷偷摸一摸,盡一捅一婁子,今天他遇上蕭銀龍了,在他屁一股上來了個眼。
咱們閒話少述,書歸正文。
單說七星真一人趙昆符,聽說蕭銀龍是勝英的徒弟,他就想起了以往的仇恨。
想要把蕭銀龍殺了,給三個師弟報仇。
因此,持雙劍,下毒手,跟銀龍戰在一處。
結果呀,他不是蕭銀龍的對手,二十幾個回合之後,把他累的道冠也歪了,褲腰帶也鬆了,滿頭大汗,噓噓直喘。
就見蕭銀龍的雙筆上下翻飛,神出鬼沒,把他一逼一得在院子「滴溜溜」直轉。
可就在這時候,從上賓館走出一個人來,這人剛吃完飯,拿著牙籤,直剔牙,一瞅院裡站那麼多人,這主就擠出來了:
「各位,這是怎麼回事?」
「您還不知道哪?您看,使雙筆的那小孩叫蕭銀龍,是勝英的徒弟,不知為什麼他今晚上跑這來了。
您看他有多厲害,連趙道爺都不是他的對手。
您看,眼看趙道爺就要敗了。」
這個人聞聽此言,把牙籤扔了,把嘴擦了一下。
二話沒說,進屋抄起一個兵器來,叫三稜分水狼牙镩。
他拖著兵刃就出來了,大吼一聲:
「趙道爺,你往旁邊閃閃,把這娃娃交給某家。」
「嗖」往上一縱,把兩個人分開了。
趙昆符正在不行的時候,一看有人幫忙,這高興就甭提了:「無量佛!」一晃寶劍,跳到圈外,大把抓汗。
單說蕭銀龍一看又來了個人,趕緊打踮步跳到圈外,單手拖筆,定睛瞧看,一看就是一楞。
愣什麼?來的人真威風、真漂亮。
他一看這個人二十五六歲,大個子,臉似銀盆,兩道八字利劍眉,一雙大豹子眼,通觀鼻樑,方海闊口,嘴唇通紅,滿嘴銀牙,眼角眉梢戴著千層殺氣,身前身後有百步的威風。
頭上戴著虎頭巾,身穿劍繡袍,腰繫時滿帶,足蹬虎頭靴,在手裡頭平端分水狼牙鋒。
這條兵刃,六十二斤半重,桿好像壓欄,長一丈二尺八,明晃晃三稜的大尖,叫人看了害怕。
他可不知道這人是誰?
書中代言:來的這個人正是蓮花峪的大寨主震八方林士佩。
在前文書中說了,林士佩就是因為收了高雙青,引了一場大亂。
勝英領著來要人,他沒給,而且還擺下南北英雄會,沒想到在會上,勝英勝了寶刀手韓殿奎的寶刀和群賊。
賈明打死梅花鹿;歐陽德整死金錢豹;黃三太勝了林素梅。
鬧得林士佩臉上無光,被迫答應處死高雙青。
而後,跟勝英決一輸贏,沒想到勝英把他給贏了。
林士佩當場丟醜,名聲掃地,他一怒之下,親自動手燒了蓮花峪,解散嘍囉兵。
他就離開了蓮花峪,帶著妹一子和金銀細一軟,就投奔了蓮花湖。
他跟小帥韓秀是磕頭的把兄弟,他是大盟兄,韓秀是盟弟。
他這一來叫韓秀挺為難,韓秀當著面就埋怨他:「你不該這樣辦事,高雙青是個什麼東西,是個采一花的惡一婬一賊,十惡不赦。
就是我們佔山的山大王,也不能允許這種人存在。
你為什麼就收他呢,怪勝英嗎?不怪。
勝英管你要人,名正言順。
一方面要人清理門戶,一方面替老百姓除害,從哪一方面來說,勝英都站得住腳。
千錯萬錯,都在你身上,結果,弄得山寨也沒了,名聲也倒了。」
韓秀把林士佩暴暴狠狠地說了一頓,把林士佩說得是心服口服,低頭不語。
可是,韓秀也挺同情他們兄妹,就把林士佩留在島上了,安排到上賓館去住。
韓秀那意思,等以後給林士佩找個差事,讓他當一家的寨主。
但是,他又有顧慮,林士佩有能耐,那是一頭猛虎,給他安排不合適可能是不高興,把他安排到重要崗位上,還怕蓮花湖其他寨主不服。
所以左右為難,林士佩呢,就一直在這閒住,住了一年掛零。
一天吃飽了沒事就睡覺,有時候打打獵,捕魚,再有時候練練武藝。
原來他使雙劍,就為了對付勝英,他想報仇,這才棄劍學镩。
這條大镩,份量是六十二斤半,專門用來對付勝英。
他經常想:勝英,你不是把我的雙劍打落在地嗎?你憑的是力氣,這一回我不使雙劍了,我改用六十二斤半的狼牙镩,咱倆要遇上,你再砸砸試試。
你要能把狼牙錦給我砸掉了,那我算服了你。
為此,林士佩就在這條兵刃上下了苦功,天天舉石鎖,舉礅子,打沙袋,練習臂力,請高人指教他的招數。
如今林士佩的能耐比一年以前可高得多了,今天他一聽,蕭銀龍是勝英的徒弟,不由得想起過去的仇恨。
他心說:我要把這蕭銀龍砸了,勝英是非來不可,來了,我好報仇。
為此,他托狼牙镩,這才來大戰蕭銀龍。
蕭銀龍呢,也沒問問他是誰,也不知道人家有多大能耐,來者不拒,一愛一誰是誰。
這就怪他年輕不懂事。
有道是,小馬乍行,嫌路窄,大鵬展翅,嫌天低。
小年輕的人頭腦一發一熱,不管天也不管地。
他晃動雙筆來戰林士佩。
一伸手,就覺得自己不行,頭一樣兵刃上吃了虧,林士佩的狼牙鈞,又長又沉,自己的雙筆是又短又小。
因此,六七個照面沒注意,雙筆被人家崩飛了。
「堂啷啷,嗖」雙筆落地,蕭銀龍一看不好,轉身要走,被林士佩下面一腳正踹在腰上,蕭銀龍翻身栽倒。
林士佩一咬牙,啊,小兔崽子,你是勝英的替死鬼,我把你打死算了。
這一腳踩住銀龍,把大镩舉過頭頂,趙昆符師徒挺高興,心裡話:蕭銀龍啊,蕭銀龍,小一毛一孩子,你美到頭了吧,還用我們伸手嗎?林寨主就替一我們報了仇了。
可惜你小小年紀就一命烏呼!你要死了,勝英不知道多心疼呢!「哈哈哈」這爺倆在旁邊是幸災樂禍。
其他的人呢,誰也不敢管哪,誰敢惹林士佩。
另一方面跟蕭銀龍也沒有任何瓜葛,人管這幹什麼。
眼看小爺就沒命了,可就在這個時候,從前院走進一個人,這個人一腳門裡,一腳門外,正看見這事。
因此大喊了一聲:「林寨主別打。」
林士佩心裡這個不高興,心說這是誰,你是什麼東西敢管我,想到這,他把狼牙镩停住,甩臉觀看:就見外面走進一個人來,二十五六歲白臉膛,週身上下一身青,挎著馬刀,後面帶著八個人。
林士佩一看就大吃了一驚。
來的人是誰呀?正是萬丈桃花一浪一小帥韓秀手下的大總管,名字叫韓春。
你別看是個奴才,執管全山的大權,專門負責上賓館中賓館下賓館的事情。
為此人們見到他,都管他叫二爺。
林士佩在這住了一年了,他對韓春十分瞭解,知道這個人挺倔,他看不上的人,在蓮花湖就呆不住。
因此,林士佩一抬腿,倒退了兩步:
「哎喲,二爺來了。」
韓春面沉似水,看看蕭銀龍,瞅瞅林士佩:
「林寨主,這是怎麼回事?」
「二爺,您還不知道呀,這是個一奸一細,老匹夫勝英的徒弟,叫蕭銀龍。
今天晚上夜探荷葉島,被我打倒了,這種人不能留著,應該把他砸死。」
「啊,是這麼回事,」韓春冷笑了一聲:「林寨主,這就是您的不對。
為什麼我要說您不對呢,您是個客人,寄居在我們這個地方,您別忘了,一切事情都得由我們小帥韓秀決定。
拿蕭銀龍來說,他是一奸一細也好,不是一奸一細也好,得把他帶到中平大廳,由小帥發落,您有什麼權力把他處死呢。」
「這個。」
林士佩臉一紅,無言可答。
韓春吩咐一聲:「來人,把他綁了。」
過來幾個人把蕭銀龍綁上了。
有人過去把他雙筆拾起來,仍然插在蕭銀龍身上。
韓春一擺手,把蕭銀龍帶往前廳。
大伙准知道這事完不了,都要看看熱鬧。
但是,韓秀要是沒有話,誰也不敢去,都乖乖地在這聽信,那麼大的林士佩也不例外。
單說總管韓春,押著蕭銀龍,來到中平大寨,讓人看著,他到裡面給韓秀送信。
小帥韓秀,正在書房裡頭,全神貫注,觀看兵書。
正看五指十三篇,一邊看一邊記錄,手中拿著硃筆,圈圈點點,有兩名俊童在旁邊伺候著。
韓春到了門外,輕輕地咳嗽了一聲,驚動了韓秀:
「外面是誰呀?」
「奴才韓春,有事回稟。」
「進來。」
「遵命。」
韓春輕輕一撩一開簾,來到韓秀的面前,躬身施禮:
「回小帥的話,今天晚上抓到一名一奸一細,名字叫蕭銀龍,我已經把他帶進來了,請問小帥如何發落。」
「在哪抓的?」
「在下賓館的院裡,是震八方林士佩捉拿住的。」
「啊」韓秀就把書放下了,心中暗想,這半年多沒有事了,怎麼今天晚上來了一奸一細了。
夜探我的蓮花湖,所為何故呢?這個事情,我得問清楚。
想到這,韓秀吩咐一聲:
「韓春,傳我的飛虎令,點鼓聚眾。
我要升座帥廳,把所有的朋友,各家的寨主全都請來。」
「遵令!」韓春出去了。
這就叫一聲令下如山倒,哪個大膽敢不聽。
剎那間,就聽中平大寨鼓聲如雷,「咚咚……」鼓響三通,全寨的人都知道了。
這種鼓聲,就是緊急集合,小帥要召集會議,因此前八寨、後八寨、左八寨、右八寨、巡捕寨、東平八寨、老寨,所有的寨主趕奔飛虎廳。
上賓館、下賓館、中賓館所來的朋友也全都趕到了,大家按座次站好,往上面觀看。
不多時,小帥韓秀懷抱令字旗,居中而坐。
眾人趕緊見禮:
「參見小帥,參見大寨主。」
「免。」
「嘩……」大家這才落座。
韓秀往兩邊看看,沉默片刻,輕輕把桌子一拍:
「來人。」
韓春過來了:「小帥?」
「帶一奸一細。」
「是,帶一奸一細,帶一奸一細。」
有人把蕭銀龍推推搡搡,推上飛虎廳。
蕭銀龍長到十六歲,沒見過這種場面,他邁步走上一看,真威風啊!就見十五間大廳,全都通連著,這廳房是又高又宏偉。
大廳上有八棵紅油漆的柱子,全有兩個人抱不過來那麼粗,上柱天、下柱地。
大廳裡面是天花板,天花板左右吊著一百零八盞豬油燈,火苗都有一尺來長。
再往院裡觀看,立燈、吊燈跟燈山相似,照如白晝。
這院裡站著一百二十名彪形大漢,一個個明盔亮甲,佩劍懸鞭,臉對臉站著,連大聲喘氣都不敢。
蕭銀龍順著通路往上走,來到大廳門裡。
他往裡面一看,裡面的人哪,也能有五百多位,黑壓壓都坐滿了。
抬頭往上面瞅,有一座高台,高有三尺半,上面鋪著猩猩紅的毯子。
高台上,有一張帥案,南繡平中的桌圍,桌上擺著大印、兵股、令箭、飛簽、文房四寶。
在桌案後面,有一把虎皮高腳椅,在椅子上端坐一人。
原來,蕭銀龍以為蓮花湖的寨主,長的不知得多凶呢。
一定是青臉、紅髮、齜牙、咧嘴,結果這一看哪,大大地出乎意料之外。
他就見坐著的這個人,平頂身高六尺掛零。
小伙長的細一腰乍臂,扇子面的身材,面如覆粉,兩道八字利劍眉,飛至八鬢。
二眸子黑白分明,光華閃閃,懸膽的鼻子,方海口,眼角眉梢是帶著千層的殺氣,百步的威風。
頭上頂著一頂虎頭巾,黃金抹呢,虎嘴張著,從虎嘴裡吐出一棵粉蓮花,蓮花上有五個字:仁、義、禮、智、信。
身穿百花袍,寬臉長袖,肋下佩帶著雙刀,懷抱鎮山旗,往上邊一坐,是穩如泰山。
在他的身後,還有一座高台,台上鋪著一張熊皮,有十二張桌子,十二把椅子,在椅子上端坐老寨的十二位寨主。
頭一個,踏雪無痕於鳳恆;依次是寶刀手韓殿奎;金眼大王馬瑞塗;鐵面蒼龍萬英從;花面太歲魯傑;金刀將程賓;垂釣吊手尚觀松;林虎生翼金鐸;金棍無敵將蔣昆原;銀棍無敵將蔣魁遠;銅棍無敵將賽李廣楊志義;鐵棍無敵將賽趙王的金若熟。
再一看這十二家老寨主,一個個鬚髮飄擺,一精一神抖擻,在後面端坐。
大廳之下,燕翅形,兩邊有二十張桌子,二十把椅子,坐著四十家寨主,咱就不一一的細表了。
在韓秀的桌案前頭放著八張桌子,八把椅子,鋪著豹皮,上面坐著八個人。
這八個人可了不得,都是韓秀手下著名的大將,中平八寨的八位寨主。
他們是金錘無敵將韓忠;銀錘無敵將韓孝;銅錘無敵將韓勇;鐵錘無敵將韓猛;多保將軍曹雲路;梅花仙子曹珍;鐵棍將朱昌;神抓將張林。
這都是韓秀的左膀右臂,號稱八橫。
餘者偏副寨主、小寨主多如牛一毛一,在兩旁邊站立。
單說小俠蕭銀龍,看罷多時。
心中暗想:我可是震三山蕭傑之子,崑崙俠勝英之徒,雖然被他們抓住,我不能表現出害怕來,稍微有點害怕的意思,我就不是名門之後。
想到這,小爺把胸脯一挺,邁大步走進了飛虎廳。
往裡一站,氣不長出,面不改色。
這時總管韓春來到帥案旁邊:
「回小帥的話,他就是一奸一細。」
「嚄。」
韓秀藉著燈光,看了看蕭銀龍,一瞅,是個小孩子,也就十五六歲吧。
看罷多時,韓秀把桌子一拍:
「下面,你是何人?」
「蕭銀龍。」
「哪裡的人氏?」
「我是十三省總鏢局的。
我爹是蕭傑,我師傅是崑崙俠勝英。」
這一句話,就引起一陣騷動。
單說十二家老寨主之一,老英雄於鳳恆,在上面就是一哆嗦。
什麼原因,他女兒於金鳳,在樹林之中遇上了一頭熊,被蕭銀龍給打死了,救了他的女兒。
銀龍交給姑一娘一一封信,等姑一娘一跑回來就給了他爹了。
老頭打開一看,是三哥勝英來的,看完內容,心中暗喜。
心說,我三哥真辦正事呀!我托他老人家一回,真給我辦到了,給我大女兒找了個女婿。
同時,還是老俠客蕭傑之子,小伙子叫蕭銀龍,十六七歲,跟我女兒同歲,真是門當戶對呀,把於鳳恆樂壞了。
他以為呢,一會蕭銀龍就能來,這是姑爺,得好好招待。
就在大寨之中傳下話去,殺牛宰羊,殺鵝宰雞,在那準備筵席。
老伴也高興,換上新衣服,一家人歡天喜地,準備迎接嬌客。
哪知道,左等也不來,右等也不來,把一家人可急壞了。
後來,於鳳恆就讓大兒子於化龍到外頭找找去。
於化龍說:
「爹,我不認識他,怎麼找?」
姑一娘一於金鳳樂了:「哥哥,你不認識他,我告訴你,他個頭有六尺高,臉蛋長得粉粉的,一個臉蛋上還有一個酒坑。」
哎喲,這位姑一娘一就給蕭銀龍畫了像,一邊說著,一邊樂,等說完了的時候,一家人都樂了。
於化龍在臉上比劃了兩把:「呸呸,沒出息。
挺大的姑一娘一,還沒過門呢,就誇女婿好。」
把姑一娘一羞得跑到裡屋去了。
於化龍這才起身去找蕭銀龍。
他挑選了兩只好船,由他一個人駕駛著,他把船靠到水邊,來找蕭銀龍。
結果,天黑了怎麼找也沒找著,他一琢磨,是不是我這未來的妹夫轉向了。
他走進叢林,這才發現蕭銀龍睡覺。
如果他就把蕭銀龍叫起來也就得了,可於化龍這孩子也是頑皮,年輕人嗎!他先給蕭銀龍相了相面。
他一看,這小伙長得確實好看,難怪我妹妹都把他誇上了天,真跟個睡美人似的。
他一想,我跟我妹夫開個玩笑,開什麼玩笑呢?他尋思一會,結果是把蕭銀龍的寶刀偷走了。
實際上偷刀的是於化龍,並不是旁人。
要不怎麼說是一場誤會呢?於化龍把刀背上之後,越看越喜歡這妹夫,就在他臉蛋上掐了一把,把蕭銀龍驚醒。
一追,於化龍跑了,蕭銀龍沒追他,在樹底下喘氣,他又轉到後面掐臉蛋,銀龍這才把他手腕子抓住。
像那個,你就說實話得了,這於化龍也沒正形,撒腿就跑,繼續開玩笑。
他知道開玩笑,蕭銀龍不知道,就造成了誤會,在後邊緊追不捨,一直追進荷葉島。
他回家送信了,蕭銀龍出事了。
可於化龍回去的時候,對他爹一說:
「爹,我這妹夫長得太漂亮了,太好看了。」
一家人樂壞了。
「那你妹夫在哪兒呢?」
「大概要追我來了。」
老頭問:
「怎麼還追你呀?」
「我跟他開個玩笑,爹你看,我把他刀偷來了,我試驗試驗他武藝有多高。」
把老爺子氣得「啪」給他一個嘴巴:
「混帳東西,這是什麼時候開的玩笑,你妹夫知道你是誰呀,就追進荷葉島,倘若把道路走錯,惹出事來可怎麼辦呢?」
老頭一罵,把於化龍罵清醒了:
「也對,那怎麼辦呢?我出去找找吧。」
他剛要出去找,這時候,外頭鼓聲陣陣,韓秀召集眾人開會。
於鳳恆不敢不來,趕緊穿好衣服,來到了飛虎廳,往這坐下,他才知道抓住個一奸一細。
一開始,他不以為然,後來等蕭銀龍一報名,他害了怕了,心說:這是我未來的姑爺呀。
把老頭子急得抓耳撓腮,想要說話,沒敢。
因為韓秀治軍甚嚴,不問你不許說,老頭只好在這忍著。
單說韓秀,一聽說是勝英的門徒,暗挑大拇指,稱讚這小伙子有膽量。
韓秀一琢磨呀,我問問是怎麼回事,要沒有大事,又沒傷著人,就算了。
我把他一放,就完一事了,我也沒必要得罪勝英。
韓秀想到這點了點頭:
「蕭銀龍為何進了我這蓮花湖荷葉島?」
小俠把胸脯一挺:
「追賊找刀。」
把韓秀鬧糊塗了:
「你說清楚點,追什麼賊?找什麼刀?」
「你裝什麼糊塗,你手下的人幹的事,你不清楚,你們這有人偷了我五金折鐵刀,我是找我的寶刀,才進了你們的蓮花湖。
偷刀人就藏在你的大寨了,你今個把刀給了我,一筆勾銷,沒有說的,不還給我刀我沒個完!」蕭銀龍連嚷帶喊。
韓秀一想,這事怪了,這誰幹的?他問左右:
「你們是哪位拿了他的寶刀?」
「回小帥,沒有的事,我們誰也沒拿!」
「回小帥,沒有的事,我們誰也沒拿!」前八寨、後八寨、左八寨、右八寨,包括中平八寨,大夥一色回答「沒有。」
韓秀一樂:「蕭銀龍,你是不是看錯了,我寨中根本沒有寶刀。」
銀龍一陣冷笑:「嘿,老王賣瓜,自賣自誇,賊什麼時候也不承認自己是賊。
我可告訴你,我的刀確實丟一了,就是你們島子裡的人偷的,我在後跟著,一直跟進蓮花湖,一直跟到那面那個院裡。
那個人不見了,因此,我才跟你們的人動手。
你說我不為追刀,能到這來嗎?你別裝糊塗趕緊給我查。」
他還挺橫,韓秀一聽,這種事真少見,再次詢問,眾人一致晃腦袋。
「沒有。」
「沒有?」
韓秀一想,趕緊把他放了,然後,再給他慢慢地查。
把刀查出來,給他送到十三省總鏢局就算了。
這不是韓秀膽小怕事,是他這個人明白。
所以呢,就跟蕭銀龍商量:
「我把你放了,你回去聽信怎麼樣?」
「不給我刀,我今個就是不走了。」
韓秀心中不樂。
心說你小小年紀哪有那麼強的,本帥答應了你的要求,就不錯了,我要揪你探山之罪,你還活的了嗎?這孩子怎麼這麼強呢。
韓秀想到這裡,吩咐一聲:
「來人,把他帶到蓮花湖外,趕了出去。」
把他攆走,氣一消,就完了。
哪知道韓春過來,剛要給他鬆綁,蕭銀龍躺在地上,這也是根棍,夠橫的。
蕭銀龍「嘿嘿」一笑:
「怎麼的,把我攆走就算拉倒,你倒想的便宜,今天你要不給我刀,你就把我剁在這吧。」
韓秀氣得「啪」的一拍桌子:
「蕭銀龍,你還想在本帥面前耍橫不成?」
銀龍坐起來,衝著韓秀一笑:
「我說你是哪位呀?」
「本帥韓秀是也。」
「嘿呦,你算什麼帥呀,誰加封的你,你上哪領餉去,真叫小爺可發一笑,你乾脆就說個痛快話,你就是賊頭得了。
你別在這唬人,告訴你,小俠沒把你們這些賊看在眼裡。」
蕭銀龍年輕,真不懂事,這一句話,把韓秀激怒了,不是有那麼一句話嗎,對著矮人別著短話。
蕭銀龍張嘴賊長,閉嘴賊短,誰一愛一聽?韓秀氣得「啪」把桌子一拍:
「蕭銀龍,你是活膩了,只要本帥一句話,你還活的了嗎?」
「你敢!」這蕭銀龍是步步進一逼一,一點也不讓步,韓秀火往上撞:
「看看,是你的嘴硬,還是我的鋼刀硬。」
分類:古典俠義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