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俠劍
第三十八回 鐵龍山勝英會五虎 雙鞭將有意激山王
勝英大戰曹三仙,這個女賊見事不妙,上房逃走,她剛到了房上沒提防那兒藏著一個人。
這個人抬起腿來就是一腳,曹三仙站立不穩,仰著頦兒就從房上摔下來了,把她摔得慘叫一聲,好懸沒嚥了氣。
那個人緊跟著從房上越下,一擺掌中這大棍,「啪」的一聲,把曹三仙拍了個腦漿迸裂。
勝英一看來的這人是誰呀?正是飛天玉虎蔣伯芳蔣五爺。
前回書咱們說了,老少英雄分幾撥尋找三鼠和二閔。
蔣五爺自己一撥,因為他這個人一性一情孤僻,願意自己走單幫。
他也找到了肖玉台遇上這件事,故此一棒打死這個女賊。
蔣五爺來到院裡把銀棍一擺,高聲斷喝:
「呀——呔!肖玉台的賊人聽著,俺飛天玉虎蔣伯芳在此,不服的過來!」
人的名,樹的影,蔣伯芳棒掃肖金台誰不知道哇,曾經戰敗林士佩,棍掃八大錘,人們都知道這個蔣伯芳最厲害不過,聽著這仨字就亂了套了!「嘩——」四散奔逃,蔣五爺還不完,在後邊緊緊地追趕,跑得慢的倒了霉啦,讓蔣五爺「辟哩叭啦」一頓棍子就拍倒了七八十號。
勝英一看這是何苦呢,冤有頭,債有主,跟這些嘍囉兵有何相干?勝三爺就喊:「五弟,手下留情,放他們逃命去吧。
五弟你回來!」
蔣五爺一聽哥哥呼喚,這才提大棍回未:「三哥,還留著這些東西有什麼用啊?他們都是占山的一毛一賊草寇,危害老百姓的安全,理應斬盡殺絕。」
「五弟,話不能這麼說,把主要的賊寇消滅也就是了,脅從之人就不必究了。」
蔣五爺經勝三爺這麼一勸,也就不迫了。
這時候老少英雄全趕到肖玉台,大家分批在山上搜索三鼠和二閔,結果連一個也沒找著,證明這次肖玉台之行又撲空了。
勝英這心裡頭堵了個大疙瘩,暗中思想,這秦尤五個人逃到哪去了呢?沒在肖玉台,要知現在何必當初,白得罪了一夥人,結果還撲空了。
這時候早有人把黃三太、賈明等人救醒,把蕭銀龍也給放下來。
小弟兄們過來參見師傅勝英。
賈明覺著不出氣,拎著他的大鐵杵四處踅摸,最後抓住一個小頭目。
這頭目也姓曹叫曹順,讓賈明掐著脖子給拽上來了:
「跪下!」
把這曹順嚇得抖衣而顫,跪到地上直磕響頭。
賈明問道:
「三個耗子上哪去了,閔士瓊、閔德潤來沒來?你們給藏到哪了?」
「我……我不知道哇。」
「好小子!」
賈明急了,照他屁一股上就踢了一腳。
曹順直咧嘴:
「我確實不知道,我絕不敢說瞎話,他們根本就沒上肖玉台來。」
「那上哪去了?」
「我是個當小頭月的,我怎麼能知道呢?各位饒命,饒命啊。」
賈明問著問著就覺著怎這麼臭呢?
「我說你放屁了?」
「我比您說的還厲害,我都屙褲子裡了。」
「去你一媽一的!滾!」
賈明給他一腳,曹順狼狽逃竄。
大夥一看三鼠二閔真沒在肖玉台,這下一步怎麼辦呢?還不能洩氣,還得分頭尋找。
勝英告訴大家,不管找得著還是找不著,五天以後都要回鏢局碰頭,把十三省總鏢局作為聯絡點,大家互通音信。
但是小俠劉雲,姐姐劉玉蘭,老俠王令、錢士忠人家這些人就不跟著找啦。
他們回到錢家莊閤家一團一聚咱且不表,餘者兄弟分頭尋找五寇。
單表勝三爺,由於他心裡頭彆扭,心煩意亂,跟誰也沒搭伙,就他隻身一人下了肖玉台。
勝英一邊走一邊想,我要不把三鼠找著我不回鏢局,老頭子心裡頭這個彆扭勁兒就別提了,他不相信這三鼠能飛到天上去,能鑽到地裡去,就憑著我的經驗閱歷就找不著他?長話短說,勝英找到第二天,路過一座山,這山名叫鐵龍山。
這座大山全是黑色的岩石,離遠了看就像一條長龍,下邊是一條山路,勝英順著山路往前走,道邊都是樹林。
走了一陣兒,聽到樹林裡傳出一個人的哭聲:
「唉,想不到我落到這步田地,死了吧!」
勝三爺一聽這是誰呀,要自一殺?聚攏目光往樹林一看,有個小伙子,臉朝裡,後背朝外,沒看清五官。
這小伙子在樹上拴了個套,嘴裡叨叨唸唸這就要上吊。
勝三爺一看在地上還放著一對鐵鞭,證明這人是個練武的,勝英哪能不救呢?提大氅就進樹林
「呔!那個人不要尋此短見,你快住手。」
把那人嚇的,一哆嗦手鬆開了,回頭一看:「哎喲,我當是誰呢,原來是三伯父。」
勝英到近前也看出來了,原來這個人是屠燦屠老俠客的四徒弟,姓王叫王九齡,人送綽號雙鞭將。
這個王九齡想當初在南北英雄會上也幫過忙,勝英和他太熟悉了。
一看這孩子怎跑這上吊來了?勝英就問:「九齡,你遇上什麼事了,因何在此欲尋短見?」
王九齡一邊抹眼淚,一邊把這事就說了。
什麼原因呢?因為王九齡是大爺屠燦的徒弟,這屠燦一共有十個徒弟,就喜歡這個王九齡。
九齡又聰明,又年輕,又有力氣,屠燦對他格外的偏一愛一。
現在屠燦也在逢虎山開了個逢虎鏢局,這買賣還比較興隆。
這次他們接了份買賣,是個大綢緞莊要運輸一批貨物到南京,然後從南京再到西藏,回來要採買藏紅花及貴重的藥材。
這撥銀子數目相當可觀哪,相當於白銀二十餘萬。
屠燦現在正有病,是腿上生瘡,老頭動轉不靈活,但是眼看這批買賣掙大錢,又捨不得撒手,最後答應下來,叫王九齡保這鏢。
雙鞭將王九齡滿心歡喜,心說:我師傅那麼些徒弟不挑別人怎麼單挑我呢?證明我師傅對我重視呀!這一天準備好了,趟子手押著鏢銀就要啟程,屠燦把王九齡叫到一床一邊,告訴他:
「孩子,你的能耐師傅我相信,有個十個八個的到不了你眼前。
但是呢你一性一情粗一暴,目空一切,這一點為師我又不放心。
這次你替一我保這次鏢,你切記要謹守綠林道的規矩,見山拜山,見島拜島,別得罪綠林道的朋友哇!你要能這麼做,我保你平安無事,咱們名譽也有了,銀子也掙下來了。
不聽為師的忠告,那你非惹事不可。
要把銀子丟一了,不准回來見我。」
王九齡一笑:「師父放心,弟子遵命就是。」
結果他上了匹馬,帶了十幾名夥計,六七個趟子手,五六個車老闆兒,還有人家買賣家掌櫃的,這四五十人起了身了。
頭幾天王九齡挺守規矩,按老師囑咐的辦,走著走著他就耍花活兒了。
他心中暗想,就憑我師傅屠燦,那是明清八義的大爺,那能耐多大,聲望夠多高?就連勝英也得尊敬我老師,我們開的逢虎鏢局誰不知道?每一年送禮的都接應不暇,為什麼要怕山賊呢?他們本身就犯法,沒一個好人,為什麼跟他們勾打連環?這回我試試,我就不按規矩辦事,看他們能怎麼的?這王九齡就把師傅的話扔到九霄雲外。
正走到鐵龍山,趟子手把鏢旗捲起來,不喊了,把馬一旋回來了:
「少鏢主,眼前就是鐵龍山,這有一幫山大王叫鐵家五虎,可不太好惹呀。
我看您把名片拿出來,咱們該拜山還得拜山,咱們可不能喊了。」
這趟子手說的是至理名言,無奈王九齡聽不進去。
他在馬上把眼珠子一瞪:
「放屁!為什麼不喊鏢,咱們是幹什麼的?你忘了麼,三百六十行,幹什麼得吆喝什麼。
不但要喊鏢,還要大聲給我喊,聽沒聽見?」
「我……,少鏢頭,要得罪山大王這可不好收拾呀!」
「哎呀,有我呢,你懂得個屁,往前走,喊!」
這些趟子手沒辦法了,只好把鏢旗子重新展開,一到鐵龍山下扯脖子叫喊上了:
「威武……達摩……,威武……達摩……」
喊的什麼呢?四個字——威武,達摩。
威武,就是威風凜凜,殺氣騰騰;達摩,就是練武術的祖師爺達摩老祖。
一般保鏢的都喊這口號,您要聽著這麼一喊就知道鏢趟子來了。
到人家山底下不許喊,得把旗子捲上,蔫溜溜地在這過去,或者到人家這遞名片,送點心,上人家這來拜山,說幾句客氣話,什麼「天下老和是一家,您賞飯吃,您多關照」。
如山大王通情達理,就說了:「好吧,五湖四海皆朋友,就過去吧。」
也就過去了。
本來是挺好的事,今兒個這麼一喊,一捅一了馬蜂窩了。
巡山的嘍兵一看,這是哪個鏢局子的?好大的膽子,跑這喊鏢趟子來了,分明是有意示威呀!
往鏢旗上一看,啊,是逢虎鏢局的,轉身到聚義廳送信兒。
這鐵氏五虎是親爺五個,老頭兒叫銅頭鐵臂逍遙叟鐵昆。
這個老頭兒可挺厲害,滿身的硬功,長拳短打,馬上步下,無一不一精一,在這鐵龍山上佔據三十五個年頭了,私官兩面混得都挺熟,就是這本地的霸王,誰也惹不起。
但是鐵昆這人比較講理。
他有四個兒子,大兒子叫賽尉遲鐵天勝、二兒子叫賽灶王鐵天慶、老三叫立地太歲鐵天彪、老四叫賽羅成鐵天鵬。
這四個兒子一個賽著一個,故此江湖上管他們叫鐵家五虎。
人家平常不騷擾老百姓,但是貪一官污吏,土壕劣紳,如果路過鐵龍山,他們是絕對不饒。
平民百姓,做買賣的小商小販,他們根本不搶。
尤其這鐵昆跟鏢局子的人處得不錯,他從來就沒劫過鏢局子的鏢。
老頭因為有事沒在山上,把家交四個兒子掌管。
這四個兒子今天正在大廳上喝茶,掐手指頭算算咱爹應該回來了,昨天就應當到家,怎麼今天還沒信兒呢?
正這時嘍囉兵上來了,「回四寨主,山下來了一支保鏢的是逢虎山來的逢虎鏢局,這鏢師是吃生米的,故意在咱山下喊鏢,簡直橫得不得了,不知四位寨主做不做這撥買賣?」
這哥四個當中數老大脾氣不好,要不怎麼叫賽尉遲呢。
聞聽此言:「啪」!把茶杯往桌上一頓:
「可惡,混帳!我們鐵龍山在江湖上也有一號哇,何人不知鐵家五虎是交朋友的人哪,天下的鏢局跟我們都有往來,為什麼單單這逢虎山要破壞這規矩。
你不拜山也就罷了,你因何喊鏢,分明是有意的挑釁,如果本少寨主不下山,那就是怕了他了。
三位賢弟。」
「大哥。」
「點隊下山!」
這老大就要點隊。
老四賽羅成鐵天鵬站起來了:「大哥殺雞焉用宰牛刀哇,就這麼點買賣何必興師動眾?三位哥哥在大廳休息,小弟我去一趟,劫了就得了嗎。」
「老四,你可多加謹慎哪!」
「你們放心吧。」
這賽羅成鐵天鵬吩咐一聲:「抬我的大槍!」一條大鐵槍給他抬過來了。
鐵天鵬手持大鐵槍,帶了弟兄二百人就殺下鐵龍山。
到這吩咐一聲準備,把鹿杖就擺好了。
嘍囉兵分別藏到樹林和岩石的後面,等的時間不長,王九齡押鏢就到了。
趟子手往道上一盯,大石塊,小石塊,把道路給攔住了,王九齡知道事情不妙。
正在這時就聽到「吱嘍嘍嘍」呼哨一響,嘍囉兵出現了,把道路給橫住,賽羅成鐵天鵬把大鐵槍一晃,高聲斷喝:
「呔,保鏢的別走了,把所帶的東西全給我留下。」
趟子手嚇得一吐舌頭,撥轉馬頭,向王九齡稟報。
王九齡一點都不在乎,呵,真遇上劫道的了,我倒要看看他有什麼能耐?敢劫我的鏢?他把掌中的鞭一晃:
「來呀,把鏢銀看護好,看我的!」
趟子手跟夥計都是內行,遇上事怎麼辦呢,就圍個圓圈,把這鏢銀圍到裡邊。
馬隊呢,馬屁一股朝裡,馬頭朝外,趟子手把傢伙都拽出來了,弓上弦,刀出鞘,嚴陣以待。
王九齡把白龍馬一催來到鐵天鵬的近前:「吁……!」他看了看鐵天鵬,心說這傢伙長得挺帶勁兒呀,面似銀盆,方面大耳,二十四五歲,小伙子長得虎虎實實的。
手中提著一桿大鐵槍,那槍桿都有雞蛋粗細,後邊有二三百人,一個個神頭鬼臉,手中拿著傢伙。
王九齡一抬腿從馬上跳下來,趟子手把馬牽回去,王九齡二話沒說,先練了趟鞭。
這是幹什麼?一是示威,二是活動筋骨,練了那麼十幾下,把雙鞭一碰,「噹啷啷啷」!
「我說對面的,你是鐵龍山的賊嗎?叫什麼名字?」
不是有那麼句話嗎?當著矬人別說短話,即使他是賊,他也不一愛一聽。
這句話可犯人家心病了。
鐵天鵬一咬牙:
「不錯,我是這座山上的寨主,我叫鐵天鵬啊,鐵家五虎的第五虎。
小子,你是誰?」
「我乃雙鞭無敵將王九齡是也,明清八義的大爺屠燦,那是我授業的老恩師,勝手崑崙俠勝英那是我三叔父,小子你怕也不怕?」
鐵天鵬一聽更反感了,啊,拿大帽子壓人,先把屠燦和勝英的招牌亮出來了!不由得火往上撞,我管你是誰徒弟呢?
「小子,今天不把鏢銀放下,你過不去!」說完雙手抖槍就刺。
王九齡一看人家真動手了,晃鐵鞭接架相還,兩個人在山口這就打起來了。
王九齡也有本事,不然屠燦能叫他保鏢出來嗎?這對鐵鞭上下翻飛,果然有能耐。
但是,這鐵氏五虎鐵天鵬也不是好惹的,掌中這條大鐵槍,呼一呼生風,兩個人戰到三十幾個回合,王九齡一個沒注意,讓人家的大鐵槍正掃到腿肚子上,幸虧這是打的,沒扎。
就這一下把王九齡就打出一溜滾去,人家抖槍要扎他,王九齡使了個就地十八滾,這才免遭殺害,他剛想站起來還伸手,嘍囉兵就上來了,「嘩——」不容分說把趟子手夥計全給打跑了,二十多萬的鏢銀,讓人家趕到山上全給劫了。
王九齡想跟寨主拚命,鐵天鵬一樂:「告訴你,本寨主有好生之德留下一條狗命,不服你去想法去,我在山上等你。」
人家收了兵了,王九齡往上一闖,人家開弓放箭「啪啪啪!」一頓亂箭把王九齡給射回來了,王九齡再回頭一看,人都跑沒了,就剩他老哥一個,王九齡一跺腳,心中埋怨自己,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哪!悔不該不聽師傅的叮嚀,犯了個極大的錯誤,今天把鏢銀丟一了,我有何面目去見我師傅?王九齡越想越後悔,就進了樹林了,把鐵鞭放到地上,自己一抽一自己一頓嘴巴,「啪啪啪」揍了好幾十下,最後把臉蛋一子都揍腫了,這有什麼用啊,鏢銀照樣要不回來呀!王九齡一想我也別活著了,我沒臉見人哪!就這樣他把十字絆解下拴到樹上就想上吊。
不巧不成書,正好勝英尋找三鼠在這路過。
王九齡一看是三叔,可樂壞了。
「三叔,你快幫著我要鏢銀吧,不然我就活不了啦!」
他把經過說了一遍。
勝英聞聽是又氣又疼啊。
氣的是,九齡這孩子太不聽話;疼的是,一看王九齡哭得也夠慘的,勝英就動了憐憫之心。
「孩子,別難過,誰讓我趕上了呢?我幫忙跟你要。
可是能不能要得回來,我心裡頭可沒底呀。」
「三叔哇,那您一定要得回來,就沖您這名,誰不知道哇?」
「好吧,我盡力而為。
來,你把衣服穿好,繩子解下來,給我帶路。」
王九齡心中歡喜,把十字袢從樹上解下來,重新繫好了,拾起鐵鞭,在頭前引路,就來到鐵龍山的山口。
這王九齡一有勝英他又忘乎所以了,來到山下把雙鞭一晃:
「呔,殺不盡的一毛一賊草寇,爺爺我又回來了,別看你們劫了我的鏢,怎麼劫的還得怎麼給我送回來,少他一娘一的一兩也不行。
知道為什麼我這麼橫不?我師叔勝英來了,趕緊給那寨主送信,下山來接我們!」
勝英一聽不像話,緊行幾步把他攔住了:「九齡,你怎麼能這樣講話呢?這種話說出來真傷人啊,明白嗎?」
「嗯,好。」
勝英緊走兩步沖這山口上的嘍兵一抱拳:「各位弟兄,大家辛苦了,老朽姓勝名英,我是十三省總鏢局的,適才我遇上我本門戶的一個徒侄,言說把鏢丟一了,我呢懇求寨主爺,把這鏢銀賞給我們,煩勞各位通稟一聲,就說勝英前來賠禮。」
勝三爺說著拿出一張名片來,一抖手扔了過去。
嘍囉兵把名片撿起來:
「嚄,十三省總鏢局勝英拜。」
白色的名片黑字。
啊,這就是勝英啊!勝手崑崙俠來了,怪不得那個小子那麼猖狂!快去送信!撒腳如飛跑進大廳。
人家老鐵家哥四個正高興呢,把這支鏢整個都解下來了,把箱子都起開,呵!一層棉紙,一層稻草,再打開是雪花白銀哪。
「數數,能有多少?」
「一五一十,十五二十。」
剛過到三萬兩,二十多萬呢,得數一會兒。
正這時嘍囉兵跑進來了:
「報,報四位寨主可了不得了,丟鏢的那小子又回來了,還領來個老頭,這老頭自稱是十三省總鏢局的勝英,這裡有名片一份,讓我轉交四位寨主。」
「啊!」四個人就是一愣,怎麼勝英來了?把名片接過來一看,沒錯,是勝英的。
「帶來多少人?」
「就是勝英和那丟鏢的小子,別人沒有。」
「他們是怎麼說的?」
「他說的挺客氣,他說他在這路過,遇上他這個本門的徒侄兒了,說是求寨主爺高抬貴手,把銀子賞還給他們,就這麼提的。」
這哥四個你看我,我看你,誰也沒說話。
為什麼?人的名,樹的影,那勝英多大的名望,要說不怕,那是假的。
但是四個人又一想,就把銀子順順當當給他,這也太丟人了,也太窩囊了。
老四鐵天鵬過來說:「三位哥哥你們甭管,這鏢是我劫的,出了事我負責,不是勝英來要鏢嗎?我去對付他,你們聽信兒吧,那銀子一兩都不給他,我看勝英他敢怎樣?」
那哥仨一聽叫老四自己去,恐怕不妥。
「這麼辦,咱哥四個都去看看。」
就這樣哥四個一同下山,為了以防萬一,他們帶了四百多人,這哥四個手裡都拎著傢伙。
賽尉遲鐵天勝手裡拎著大鐵鞭,老二鐵天慶,手裡端著一對加鋼扳斧,老三立地大歲鐵天彪手裡抱著雙刀,老四提著大鐵槍,他們下了鐵龍山,來到山口一看,可不是嗎?對面孤單單、冷清清就站著一老一少,那少的就是剛才丟鏢的那位,那老頭可挺威風,上中等的身材,面如銀盆,慈眉善目,花白鬍鬚,杏黃緞鴨尾巾,杏黃緞劍袖,身披灰色英雄氅,背後背著把刀,斜挎大紅緞子鏢囊。
甭問他就是勝英了。
老四鐵天鵬一晃身軀來到勝英面前,把大槍一搖:
「呔!我說對面那位老爺子你是勝英嗎?」
勝英一看來了這麼多人,都拿著武器,殺氣騰騰,就知道今天這事不好辦哪,勝三爺滿面賠笑:
「正是老朽,敢問寨主尊姓大名?」
「鐵天鵬啊!人送綽號賽羅成。
我說勝老明公,您來幹什麼?有話您就公開講吧。」
勝英一笑:「寨主爺,勝英是辦事路過此處。
這是我本門戶一個徒侄叫王九齡,他正在林中上吊,被我給救了。
我一同其原因,他把丟鏢的經過向我講說一遍,我把他狠狠地責備了一頓,應該說這次發生的事情全怪王九齡,不怪各位寨主,因為他違背了規矩了,激怒了寨主,故此才把鏢銀劫去。
寨主,話又說回來了,人不親,藝親;藝不親,祖師爺親,占山的山王和保鏢的都是一家人哪。
勝某保鏢多年,跟各山各島綠林界的朋友都認識,望求寨主高抬貴手,把鏢銀賜給他。
你放心,不讓你白給,我勝英辦完了事一定親自拜山,向寨主賠禮認罪,不知四位寨主意下如何?」
按理說,勝英那麼大的名望,這麼說好話,就夠意思了,但這四個人都年輕,不懂事理,再加上剛才生點氣,鐵天鵬一陣冷笑道:
「老明公,恐怕你說的太容易了吧?你就上嘴唇一碰下嘴唇給我一張紙片,就想讓我把鏢銀給退回來,這有點強人所難。
老明公,這麼辦吧,您先請回,咱們犯不上翻臉,等我爹回來,我們爺幾個商議商議這支鏢是給你還是不給你。」
勝英就問:「你父親是哪位呢?」
「銅頭鐵臂逍遙叟老俠客鐵昆。」
他這一說他爹是鐵昆,勝英樂了:「嚄,寨主,我可不是攀大話,我跟你父親可是好朋友,他是我的老哥哥,我是他的盟弟呀,要這麼說鏢銀你們更應該給了。」
「勝英,你別套近乎,我爹也未必能答應。
在沒給你鏢銀以前,本寨想看看你勝英有什麼本領,三位哥哥你們說呢?」
「對,應該試試。」
再看賽羅成鐵天鵬往前一縱,雙手捻槍分心就刺。
勝英往旁邊一躲,心中好生的不悅。
暗道,我勝英對你們夠意思呀,過場話都說了,這幾個年輕人好不曉理。
說著話第二槍又到了,勝英又一躲把槍躲開,第三槍又到了,勝英一轉身又躲了,鐵天鵬一瞪眼:「勝英,你怎麼不還手呢?」
「哈哈哈,少寨主,我跟你父是好朋友,我怎麼能跟你動手呢?」
「唉,你別廢話,接槍吧!」
「彭!又是一槍,勝英連躲五槍,鐵天鵬毫不退讓,頻頻進攻,把勝三爺就激怒了。
心說這孩子可惡,不給他點顏色看看怎麼得了?勝英伸手拽出魚鱗紫金刀,把英雄氅甩掉,往後頭一扔交給王九齡,然後壓刀與鐵天鵬戰在一處。
這鐵天鵬就仗著年輕有把子力氣,要講究武藝跟勝三爺沒法比呀。
勝英真還了手,他真傻了眼啦,自覺得手忙腳亂,目不暇接,也就是十幾個照面,勝三爺用刀背在他屁一股上拍了一下,「啪!」把鐵天鵬打得直咧嘴,「登登登」往前跑了五六步。
勝英一收招,微含一笑:「寨主我得罪了。」
「我……!」鬧了個大紅臉。
正這時立地太歲鐵天彪一晃掌中的兵刃,飛身跳過來了:「勝英果然你有兩下子,來來來某寨陪你走上幾趟。」
晃雙刀摟頭就剁。
勝英一看這傢伙長得比別人都高著半截,闊口咧腮似凶神一般,掌中這對雙刀也夠沉的,勝英跟他接架相還打到十幾個照面,仍然用老法,反手一刀,用刀背拍了他一下。
「登登登登」把鐵天彪打得一咧嘴好懸沒趴下。
賽灶王鐵天慶一看晃雙斧就過來了。
「勝英,你可真夠厲害的,看斧!」
他這兩下還趕不上剛才那二位呢,六七個照面,讓勝三爺刀裡加腳正踹到他屁一股上,一下把他踹了個狗啃屎。
老大鐵天勝急了,晃鐵鞭就上來了,「忽!」摟頭就砸,勝英跟他接架相還,打到十二三個照面,勝三爺使了個刀裡加掌,這一巴掌正拍他後背上,鐵天勝往前跑了幾步差一點沒摔倒。
勝三爺一樂:
「四位,算了吧,勝某多有得罪,望寨主原諒。」
「哇呀呀呀!」這四個人暴跳如雷呀。
「勝英你這叫欺人太甚哪,今天我們哥四個跟你拼了。」
這四個人拉傢伙上來了,四個人打一個。
這多好,四個年輕的打一個老頭。
勝英一看不敢馬虎哇,稍微不加謹慎,這條命就完了。
老英雄飄鬚髯跟鐵氏弟兄打在一處。
王九齡在後頭給觀陣,這心都提到嗓子眼上,心說可夠我三叔戧呀,一個不注意這條老命就保不住哇,唉!這都是為我呀,我也別等閒視之了,助我三叔一臂之力吧。
他晃鐵鞭就想上來。
正這時忽聽道上有人喊了一聲:「呔!冤家們還不給我住手,為父回來了。」
這哥四個一聽爹回來了,各拉兵刃跳出圈外,抬頭一看可不是嗎?就見銅頭鐵臂逍遙叟鐵昆,快馬揚鞭趕到出事地點。
「吁——!」鐵昆從馬上跳下來,手中拎著馬鞭,來到四個兒子的近前,也沒問青紅皂白舉鞭子就打,「啪啪啪啪」,把這哥四個一抽一得直咧嘴。
哥四個趕緊就跪下:「爹,您怎麼了?」
「冤家,為父臨行之時是怎麼說的?不准你們給我惹事。
要公買公賣,你們都當耳邊風了。
這還不說,你們知道你們跟誰在動手,這不是老前輩你勝三叔嗎?爾等竟敢以小犯上,我豈能容饒!」
舉鞭子還要揍,勝英一看鐵昆真不錯,就是比當年老了。
勝英把刀收起來,趕緊過來把鐵昆的手抓住:
「老兄請息怒,不能責怪四個孩子,勝某也有不對之處,請老兄消消氣兒。」
鐵昆這才轉身回來,見著勝英一躬到地:
「賢弟,我對不起你,就因為上外頭辦點事情,回來晚了一步,好懸沒發生誤會。」
說話間他把鐵天勝哥四個叫過來:
「還不過來給你三叔行禮,讓你三叔好好揍你們一頓。」
這哥四個才過來:「三叔,大人不見小人怪,宰相肚子撐開船,全怪我們混捉悶愣,我們以小犯上了,三叔您打也打得罵也罵得,我們給您磕頭了。」
小哥四個往勝三爺面前一跪,勝英這氣全消了,趕緊用手相攙:「老賢侄免禮平身,方纔我沒說麼,也不能光怪你們,我們也有不是。」
鐵昆也樂了,用手一指王九齡:「三弟,這是誰呀?」
「唉,事就在他身上引起來的,九齡啊,你過來我給你介紹介紹。」
王九齡撅一著嘴過來了,勝三爺給介紹完了,讓他管鐵昆叫叔叔,因為鐵昆沒有屠燦歲數大,九齡過來一施禮:「叔叔在上,小侄有禮。」
「賢侄,實在是對不起,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識一家人了,這麼辦吧,三弟,九齡跟我到山上吧。」
大家把兵刃收起來,言歸於好,全都趕奔鐵龍山。
時間不大,眾人進了中平大寨,鐵昆把勝英、王九齡讓進大廳,讓四個兒子準備酒菜,等酒菜擺好了,分賓主落座,在酒席宴前,勝英就把王九齡如何丟鏢的事講說了一遍,鐵昆聞聽哈哈大笑:「年輕人嗎火一性一都暴,往後雙方多加注意就是。
天勝啊。」
「爹爹。」
「把鏢都給人家準備好了,如數返還。」
「遵命!」
鐵天勝下去準備,時間不大都給整理好了,回來向爹一說,鐵昆大喜,讓天勝也入座,陪著三叔吃酒,酒過三巡,菜過五味,鐵昆就問:
「三弟,你怎麼到了我的鐵龍山呢?欲去何方呢?」
一句話碰到勝英心病上了,三爺把酒杯放下,口打唉聲:「老哥哥,我現在時運不佳,攤了官司了。」
「哦?你能攤什麼官司?」
勝英苦笑了一聲,就把飛天鼠秦尤他們怎麼盜燈,怎麼栽贓的事講了一遍。
一直講到大戰肖金台,奪回寶燈,結果五寇逃走,如今正戴罪立功,捉拿這五個人,結果才誤走鐵龍山。
「嚄,」鐵昆點了點頭,表示無限的同情。
「三弟,你知道五寇現在落到什麼地方了嗎?」
「不知道,我正在尋找。」
鐵昆說:「我猜的可不一定對,離我這不遠有一座對松山碧霞嶺。
這可是個垛子窖哇,大寨主名字叫劉士英,人送諢號叫瞽目神魔,他手下弟兄們足能有幾千。
這對松山不次於五湖三台八大名山,五寇能不能落到那兒,很難說。
我看盟弟不如到那兒找找,如有用小兄之處我們爺五個還可以幫忙。」
勝英稱謝:「盟兄,但不知對松山離此多遠?」
「走近道不到一百,朝遠道走也得一百五十里。」
說話間,飯吃完了,勝英起身告辭,鐵昆知道勝英心中有事,挽留不住,爺五個把勝英、王九齡和那些鏢銀全都送到山下。
鐵昆拉著勝英的手說:
「賢弟,咱都是老朋友了,如有用我之處你只管說話,哪怕來二指寬的小紙條,我們爺五個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勝英再三稱謝,這才與鐵氏父子告辭。
王九齡召集那些趟子手、夥計,好不容易把這些人算找齊了,一看一個人也沒死,一個人也沒傷,鬧了一場虛驚。
眾人過來謝過勝英。
王九齡說:
「三叔,這事我得怎麼感謝您呢?」
「孩子,自己爺們客氣什麼?就盼你平平安安回到逢虎山,見著我盟兄替一我問候。」
「是,我一定把信兒捎到。」
王九齡依依不捨,掉著眼淚跟勝英辭別。
按下他走了咱且不說,只說如今又剩下勝英一個人了,三爺打定主意趕奔對松山碧霞嶺。
但是這五寇在沒在那兒,這不好說,勝英往前正走著呢,正好路過一個鎮店。
看了鎮店不大,至多能有百十戶人家,勝英想,找個地方先休息一下,吃飽了東西問明了道路,再走不晚。
勝英就進了鎮店了,一看路北有一座店房,叫劉家老店,勝三爺來到門前,剛往裡一看,夥計跑出來了:
「老爺子,您老人家住下吧,我們上房還閒著呢,吃喝便宜,屋子乾淨,包您滿意。」
勝英點了點頭:「我是要住店,你頭前引路。」
「老爺子您往裡請。」
勝英這一住店才引來殺身大禍。
分類:古典俠義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