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俠劍
第二十五回 小英雄孤身闖魔窟 大賊魔戲耍眾群寇
蕭銀龍在肖金台上舌戰閔士瓊,指責他犯下四則罪狀,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他剛把這個忠字說完,就引起了公憤。
你想想,在這坐著的都是山寨王,哪個不是賊,蕭銀龍張嘴賊長,閉嘴賊短,叫人聽來極端的不入耳呀。
再看各家寨主,一個個擰眉瞪目,這就要動手,但是,沒有閔士瓊的話,誰也不敢。
閔士瓊不露聲色,捻著胡,瞇縫著眼睛在這聽著,蕭銀龍接著往下說:
「大寨主,說你這第二罪,你不孝,正因為你佔山為王,反對朝廷,犯下不赦之罪,早晚有一天,山破人亡,一個也活不了。
你本身犯了罪,還有情可原,其他的人,豈不受你的株連,連你的父母、親屬、九族,都得跟著掉腦袋,把你們的祖墳,都得刨了。
你想想,你家老人生你一場,臨終得到個刨墓掘墳的結果,你孝在何處?說你不仁,你今天在這舉行英雄盛會,發請帖,傳請柬,聘請你的朋友參加,目的是要把我們上三門的十三省總鏢局的人斬盡殺絕,你設下陰謀,定下詭計,既不光明磊落,而且又陰險毒辣,仁字何在?說你不義,你不應該出爾反爾,約我老師上山,答應給寶燈,答應給盜寶的賊寇。
結果,你說的跟做的不一樣,把我老師困在金蛇樓,差一點要了他的一性一命,直至我們把樓破了,才發現都是計,那燈是假的。
另外,你約請我們上山,當面商議贈燈之事,我們師徒幾人聞訊趕來,你又定毒計把我們困在山口,打算把我們活活的凍死餓死。
大寨主呀,這人生天地之間,無信不立,你說話不算數,欺騙人,你義字何在?就因為你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你絕沒有好下場。
要聽我蕭銀龍好言相勸,及早交出寶燈,獻出賊寇,到朝廷負荊請罪。
我想,當今聖上十分聖明,還能夠酌情定刑,你這條命還可能有保證,這乃是上策。
如若不聽好言相勸,執迷不悟,後果是十分的可悲!」
小俠蕭銀龍是真能說呀,這嘴講得是,滔滔不斷,講起來沒完了,大廳裡鴉雀無聲,都聽他講話。
等蕭銀龍把話說完了,閔士瓊才把眼睜開,仰面大笑:
「哈哈,小俠,不愧是勝英的徒弟,不但長得漂亮,你這張嘴也好,說的近情近理。
不過,蕭銀龍你別忘了,人各有志,你認為我做得不對,本寨主認為非常的對。
今天在這裡咱們別費唇一舌,你不是把話說完了嗎,現在你就下山,轉告你老師,他所關心的事,我很快就給他答覆。」
蕭銀龍一聽,閔士瓊有個老主意,遲遲不願明確答覆,自己也無能為力,只好冷笑一聲。
「好吧,但願大寨主早日懸崖勒馬。
告辭了!」蕭銀龍轉身往外走,一邊走一邊想,哎呀,我這次上山下書,這是假的,用意是觀山裡的情況。
同時,我還要藏在山上做內應,我怎麼能夠當內應呢?我藏到什麼地方呢?我怎麼能出得去呢?蕭少俠就犯尋思了。
正在這麼個時候,突然覺得腦後有風,「喔!」蕭銀龍就是一愣,他知道,有人在背後進行暗算。
蕭銀龍趕緊往前一縱,噌!躥出一丈多遠,後面的兵刃走空。
蕭銀龍轉過身來,嗆啷啷亮出判官雙筆,定睛瞧看。
一看,後邊站著一個年輕的小伙子,二十多歲,黑臉膛,皂青褂。
往臉上一瞧,面目猙獰,齜牙咧嘴,手中拎著一把鬼頭刀。
還沒等蕭銀龍問他是誰,為什麼殺我?就在這個時候,這個人又往上一縱,嚓嚓嚓又砍了五刀。
蕭銀龍勃然大怒,用雙筆把他的刀壓住,高聲斷喝:
「呔!你是什麼人?為何在暗地之中對我下手?」
這個人聞聽此言,緊一咬牙關:
「蕭銀龍呀,你還記得不記得,我們大寨主手下有一個小諸葛叫張仁,曾經到你們鏢局下過書,後來又到山口去接你們,沒想到,叫你用毒一藥酒給灌死了。
這筆賬我一定要清算,你要問爺爺我是誰,我姓張,叫張順,人送諢號跳劍虎,看刀。」
又是兩刀。
他這一說,蕭銀龍想起來。
啊,是有這麼一回事,曾經是有個叫張仁的,到鏢局子下過書,我們到山上赴會,是他把我們接至迎賓棚,假意招待,擺了一桌子酒席,端上一壺毒一藥酒,同時給我老師滿了一杯,被我發現這杯酒有毒,被我搶到手中,掐著張仁的脖子,給他灌下去了,才把他灌死。
鬧了半天,眼前站這人是他兄弟,這是要給他哥哥報仇了。
蕭少俠想到這一陣冷笑:
「哈哈,張順哪,你說這話,羞也不羞,臊也不臊,你哥哥是什麼東西?打算用毒一藥酒,把我們師徒都灌死,結果讓小太爺發現了,我才置他於死地,他這就是罪有應得,你不替你哥哥含羞請罪,還一舔一著臉,替你哥哥報仇,真不是個好東西。」
「蕭銀龍,你看刀吧!」又是一刀,蕭銀龍跟他一交手不要緊,驚動了大廳裡的各位寨主,閔士瓊往院裡一看,打起來了,喝令一聲:
「不准打,都給我帶進來!」張順單手提刀,怒沖沖走進大廳,蕭銀龍手握判官雙筆,也跟進來了。
閔士瓊把桌子一拍:
「蕭銀龍,你膽子不小哇,本寨對你不錯,你因何在此撒野!」銀龍把頭一揚:
「大寨主,你說話怎麼不講理呀,你怎麼不問問他,為什麼暗地之中行刺於我,是你派的他,還是他自己要這麼幹的?你們這肖金台怎麼一點規矩都沒有,亂七八糟,真叫小爺我可發一笑。」
銀龍說完了把臉一甩,面帶氣憤。
這下可把大寨主閔士瓊給將住了,閔士瓊把桌子一拍,怒問張順。
「張順,到底是怎麼回事?」
「大寨主,我哥哥張仁就死在他的手中,我打算替一我哥哥報仇。」
閔士瓊氣得把桌子一拍:
「張順,你奉的誰的令這麼幹事呀?哪個讓你殺蕭銀龍來的?你簡直是目無山規!這還了得嗎,把張順推出去,殺了!」刀斧手往上一闖,把張順拖到院裡去了,張順就喊上了:
「大寨主饒命,大寨主饒命,各位寨主給求求情吧,諸位給求求情吧!」滿屋的人全都傻了,大伙都不明白,大寨主為什麼這麼做,這不是袒護蕭銀龍嗎?可又一想,能看著張順掉頭嗎?閔德俊從旁邊過來了,說道:
「爹,請您息怒,張順雖然違犯了山規,但是,為了給他哥哥報仇,一時糊塗,做了錯事,也是情有可原,請爹爹饒恕他吧!」
「呸,德俊,你要再給他求情,連你我也一塊殺了,退在一旁。」
閔德俊弄個大紅臉,不敢言語了。
大家都知道閔士瓊的脾氣,說一不二,誰求情都得撞南牆。
這可怎麼辦呢?眼看張順要掉腦袋了,蕭銀龍在旁邊暗挑大拇指,看來閔士瓊這老小子甚會收買人心,我也不能這麼看著,也得對得起他。
蕭銀龍往上一抱拳:
「大寨主,我看這麼辦吧,既然張順要給他哥哥報仇,也算有點原因,您要這麼把他殺了,他也不服氣。
是不是這樣,你把他放回來,讓他和我動手,他要把我殺了呢,就算替他哥哥報了仇;他要被我殺了呢,那是他自找,不知道大寨主意下如何?」
閔士瓊一聽也對:
「好吧,蕭少俠這可是你自己提出來的,本寨就答應了。
來呀,把張順放回來。」
時候不大,張順回來了,跪倒在地,謝過大寨主。
閔士瓊把桌子一拍:
「張順,死罪躲過,活罪不免,我命你,跟蕭銀龍較量。
你不是要給你哥哥報仇嗎,有能耐你就使,你要報不了仇,那怨你自找其禍。」
「多謝大寨主。」
張順把眼淚鼻涕擦了擦,手中握刀,跳到當院。
「蕭銀龍你出來,某家今天跟你拼了!」蕭少俠樂呵呵提著雙筆也來到院中:
「張順哪,這情是我給你求的,我要不說話,大寨主要了你的命啦。」
「呸,你乃是我的仇人,我感謝你個屁,少在我面前賣狗皮膏藥,二爺我不領情,你看刀吧!」蹦起來就是一刀,蕭銀龍接架相還,跟他戰在一處。
十幾個照面,張順捧刀一剁,蕭銀龍用左手的判官雙筆一擋,噹啷刀落地,右手的判官雙筆一翻,直奔張順的前心。
張順躲閃不及,卡一聲紮了個大開膛。
呀!這小子躺下,蹬了蹬腿,命歸那世去了。
蕭銀龍把判官雙筆拔一出來,在他身上把血跡擦乾,提雙筆二次進大廳,沖閔士瓊一抱拳:
「大寨主,我把他結束了,替你行了山規。」
閔士瓊暗中咬牙,蕭銀龍這小子真不是好惹的,殺了我的人,還得讓我領情,這也太便宜了你。
還沒等閔士瓊說話,旁邊寶刀大將韓殿奎實在壓不住了,韓殿奎心裡說話:今天來這個小孩也就十五六歲,居然目中無人,在我等面前胡作非為,如果把他饒了,顯見得肖金台的人一大軟弱無能了,就連我們這些客人也跟著掉價。
想到這,把桌子一拍:
「膽大的蕭銀龍,前者你就在蓮花湖大鬧飛虎廳,我家大寨主手下超生,將你押入水牢,哪知道你被人救了,才活到今天。
而今,你又跑到肖金台來撒野,拿命來!」韓殿奎說著話,雙手一摁桌子,噌就跳到蕭銀龍的面前,拽出五金折鐵刀,摟頭就剁。
蕭銀龍用手上的雙筆往上一架,就在屋裡跟蕭銀龍打起來。
蕭銀龍能耐再大,也不是韓殿奎的對手,要麼怎麼說,「薑是老的辣」呢。
也就五六個照面,叫韓殿奎一腳踢倒在地。
韓殿奎用刀扎蕭銀龍,小俠使了個鯉魚打挺,就跳到天井當院。
蕭銀龍奓著臂膀,用腳點地,悠往空中一縱,打算逃走。
他就忘了,這院裡有天羅網,腦袋正碰在鐵網上,叭嚓一聲又摔下來了。
銀龍恍然大悟:從上面是出不去呀,轉過身,剛想出南門,再看萬丈桃花一浪一小帥韓秀帶著金銀銅鐵八大錘把門給封鎖了,韓秀手握雙刀,冷笑一聲:
「蕭銀龍,此路不通!」
「啊!」銀龍一看,南門出不去,轉身奔角門,結果一看也出不去了。
左面的角門有一夥人在這橫著,為首的正是二位寨主,天門白玉虎閔德潤,手中擎著金頂龍頭槊,哇哇暴叫。
右邊這個門,有震八方林士佩在這等著。
蕭銀龍真是束手無策呀,這可怎麼辦?
正在這個時候,寶刀大將韓殿奎拎著刀就追出來了。
「娃娃,我看你往哪裡走!」「唰」又是一刀。
蕭銀龍實在沒法,直接撲奔林士佩。
林士佩一看來的好哇,想從我這過,門兒也沒有。
林士佩掄镩就砸。
小俠往旁一閃,大镩砸空。
蕭銀龍急中生智,腳尖一點地,往上一縱,噌把網抓住了,把身一子就懸在半天空。
林士佩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仰臉向上一看。
蕭銀龍就利用這個機會,兩腳一碰,靴子上連泥帶土全抖落下來了,弄得林士佩滿臉,兩眼全都迷住了。
「啊呀!」林士佩一揉一眼睛這工夫,蕭銀龍就下來了,照林士佩就是一筆,林士佩雖然眼睛看不見,耳朵好使喚,往旁邊一躲,正好碰在柱子上,腦袋上起了個包,林士佩光顧腦袋痛,把角門就讓開了,蕭銀龍一哈腰就蹦出去,那真跟小鳥出籠一般,等蹦出去之後,蕭銀龍撒腳就跑,把眾賊氣得鼻子都歪了。
心說話,聚義大廳,那是天羅地網,連鳥都飛不出去,怎麼能讓他跑了呢。
而且這麼多英雄把他包圍了,他這一跑,在場的沒有不丟人的。
「追呀,追呀!」群賊各拉傢伙在後就攆。
單說林士佩,費了挺半天的勁,才把沙子一揉一出來,迷的他兩眼通紅呀。
林士佩一聽說蕭銀龍跑了,把他氣得哇哇暴叫,心說:小娃娃,別人能饒你,我是不能饒你呀,要沒有我,能把你放跑嗎,我非得把你抓回來不可,林士佩擎大镩在後面就追。
不表群賊追趕,單表小英雄蕭銀龍,順著後山,其快如飛,把腰一哈,他就玩了命了。
可是有一樣呀,蕭銀龍沒來過蕭金台,他對地理不熟,認人家追得他只顧跑了,結果在前面閃出一道山澗,蕭銀龍來到山澗邊上,往下一看,「哎喲!」但見這山澗深不見底呀,摔下去就得摔成肉餅。
往對面看,寬能有五丈,憑自己的功夫跳不過去呀,小俠客就知道身逢絕地了。
轉身一看壞了,賊人分三路追上來了,就見林士佩跑在最前頭,手中晃著分水狼牙镩:
「蕭銀龍,你哪裡走!」蕭銀龍一看怎麼辦哪,前有山澗,後有追兵追趕,我肋生雙翅也難以難逃了。
天哪,我蕭銀龍可完了。
小俠客又一想,我寧願摔死,也不能讓他們生擒活拿。
想到這,他把雙筆往身後一背,把衣服往臉上一蒙,就想跳澗。
正在這個時候,就聽山澗對過有人說話了:
「銀龍不要著急,我在這裡。」
蕭銀龍一聽,誰呀,這麼耳熟呢。
抬頭一看,一毛一乎乎的正是大賊魔歐陽天佐。
自從蕭銀龍奉命下書之後,大賊魔歐陽天佐一句話也沒說。
諸葛山真就問:
「賢弟,你想什麼呢?」
「哎呀,老兄,我看你棋走一招錯。」
「我錯在何處?」
「你不應讓蕭銀龍前去下書。」
諸葛山真一愣:
「請問賢弟,怎就不應該呢?」
「哥哥請想,蕭銀龍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娃子,經驗甚少,他一個人趕奔蕭金台,難免有失,萬一出了差錯,我們大家是悔之不及呀!我想,蕭銀龍這麼去了,是凶多吉少!」大賊魔這麼一說,打動了勝英,勝英一想,可不是麼,這個決定可有點冒險哪,想到這真替蕭銀龍捏著一把汗。
震三山蕭傑也在旁邊坐著呢,聽歐陽天佐一說,老頭子眼淚掉下來了,老夫妻就這麼一個兒子呀,銀龍要是有個三長兩短,老兩口一個也不能活。
可是三哥的命令誰敢不聽,把孩子打發走了,當爹的能不掛念嗎?所以,歐陽天佐這一提醒,蕭傑難過了,老頭子眼淚一下來,勝英可就坐不住了:
「各位,我去看看銀龍,如果孩子有了危險,我寧願捨老命也要把他救出來。」
勝英說到這,就要去,被大賊魔攔住了:
「哎呀,三哥,我看這件事情就不用你老人家親自去,有小弟兄足矣,我替三哥走一趟。」
勝英一聽大喜,因為他知道,歐陽天佐的能耐比自己高,人家的計謀比自己深,所以勝英這才同意。
大賊魔把東西收拾收拾,出了鏢局子,趕奔蕭金台。
走山口他怕遇上事,所以他從後山往上轉,這一轉,才耽誤了時候,比蕭銀龍多走了很長的時間才到。
但是,無巧不成書,大賊魔爬上後山,一看山澗攔路,他也跳不過去,但是他有辦法,老俠客一伸手在兜裡把飛抓掏出來,又用絨繩把飛抓接上,量了一量,比山澗還長,所以他就打算揚飛抓,做一個天橋,他順這好過去。
哪知道,還沒等動手呢,就聽對面喊殺連天。
歐陽天佐打涼棚往對面觀看,一看是蕭銀龍讓一幫人給追來了。
天佐心想,怎麼樣,我猜得不錯吧,我要晚來一步,這孩子命就沒了。
所以他喊了一聲,爺倆這才見面。
蕭銀龍急得直跺腳:
「大叔呀,趕緊救我!」
「哎呀,不要著急,我現在就救你。」
大賊魔說完之後,嘩!把飛抓扔到對岸,蕭銀龍接住就問:
「大叔呀,這怎麼辦?」
「你找個結實的地點,把它抓住。」
「哎!」銀龍一回頭,看有樹,他找了棵結實的,把飛抓盤在上面,大賊魔在對岸抻了抻,這條繩是筆管溜直,他又把那面固定住,這就搭了一座天橋。
就見歐陽天佐飛身蹬上絨繩,兩胳臂一伸,噌噌噌像小燕子一樣,時間不大,就來到蕭銀龍近前。
蕭銀龍一看,我這大叔的能耐是沒比的,據說在老一輩當中,他是首屈一指,我還不信,今日一見,果然不假呀。
蕭銀龍正在讚歎之時,追兵就上來了。
「別讓蕭銀龍跑啦,嘩——」等到了跟前一看,這是誰呀,一毛一茸一茸站著一個怪物。
他們有不認識歐陽天佐的,就見這位,身高能有八尺掛零,稍微有點水蛇腰,頭上戴著海龍的皮帽,怕帽子掉了底,勒一個帽帶,上身著老羊皮的皮襖,一毛一朝外。
有可能是怕冷,又套了一個坎肩,這個坎肩是古銅色罩的面,大銅紐扣。
往下看,穿著一寸厚的老棉褲,棉褲的外面還套著老羊皮的外褲,腳下蹬著大氈窩,腰裡繫著帶子,在帶子上背著銅桿大煙袋。
現在什麼時候,正是六月三伏,你看這身打扮,特殊不特殊?再看此人,黃白鏡子,方下領方腦門,扇風耳,小鼻子,小眼,大酒糟鼻子頭,在鼻子上架著眼鏡。
這眼鏡也與眾不同,左面有鏡片,右邊沒鏡片,戴與不戴沒啥區別。
手只拿著把折紙小扇,一面光扇有面,一面光有扇股。
往眼前一站,真是天上難找,地上難尋,少有的怪物。
你別看好多小賊不認得歐陽天佐,有些高人可認識,比如說,震八方林士佩,寶刀大將韓殿奎,萬丈桃花一浪一韓秀,大寨主閔士瓊,八寶真一人梁洪斌,都認識歐陽天佐,一見是他,無不膽寒,都知道這賊魔最缺德,專門治賊,用他的話講,是賊吃賊,越吃越肥。
如果犯了事,到了他手,頭一次打一百巴掌,二次把大一腿擰折,三次用他那大銅煙袋燒屁一股,第四回才把你整死。
不少人都讓他給收拾了。
一看大賊魔在此,嘩一轟而散,都不敢過來。
你別看別人跑了,就林士佩沒走,他是怎麼想的呢?
他一想,蕭銀龍是戰敗走的,要不是我迷了眼睛,不把角門放開,他能跑得了嗎?我見到大寨主沒法交代呀,再危險,我也得把蕭銀龍整回去呀。
出於這種心情,林士佩沒走,把手中三挺分水狼牙镩一晃:
「呀呔!對面那怪物,可是歐陽天佐嗎?」
歐陽天佐從來不著急,看著林士佩衝著自己哇哇直叫,伸手把大煙袋拿出來,撩一開衣服,把煙袋荷包也拿了出來,裝了一袋煙,往嘴上一叼。
「哎呀,銀龍,快取火鐮,給我點著。」
蕭銀龍急得直跺腳,心說:大叔,什麼地方你還一抽一煙,你還不帶我走。
但是,一看歐陽天佐那個穩當勁兒,自己也踏實多了,按照歐陽天佐的吩咐,從兜裡頭取出火鐮、火石、火紙,往一塊一碰,叭叭點著了,當時給他點上煙,銀龍又把火石、火鐮給他揣到他兜子裡。
再看歐陽天佐,狠狠地吸了兩口,從鼻子眼和口裡冒出兩股煙來。
「哎呀,前邊這小子,是不是震八方林士佩?」
「然,正是林某。」
「林士佩你裝什麼瘋呀,你的老賊窩都沒了,還跑到這撒什麼野?我勸你,從哪裡來的,再滾回去,如果不聽我的良言相勸,你來看,我今天讓你一抽一袋煙。」
林士佩火往上衝,掄镩就砸。
歐陽天佐往旁邊一閃身,大镩走空了。
這陣,他的煙一抽一得也不大離了,那煙袋鍋燙得就不用提了,他把煙袋鍋翻過來,扣到林士佩的嘴巴子上。
叭!呀!當時就給林士佩燒了四個泡呀。
林士佩回來,撤大镩往回一架,歐陽天佐手腕子一翻,叭!這嘴巴子上又扣了一下子,結果又扣四個泡。
林士佩一瞅,實在不是他的對手,轉身就走。
「不要走,林士佩,再一抽一一袋煙!」林士佩頭也沒回,就跑了。
歐陽天佐也沒追他。
這會,他把煙也一抽一完了,抬起老氈窩來,叭順,叭噠,把煙袋叩了叩,然後,別在腰上。
「銀龍哪,敢緊跟我回鏢局。」
把小俠蕭銀龍樂得手舞足蹈,把眼淚都流下來了,心說,我大叔這能耐是跟誰學的,這哪是打仗呀,這跟鬧著玩一樣,我多久才能學到這種絕藝呢。
聽大賊魔一說,銀龍點頭:
「大叔,我怎麼過得去呢?」
「哎呀,我背你過去。」
「大叔,您受累了。」
說著,蕭銀龍往大賊魔身上一趴,大賊魔一手攏住他兩條腿,一隻手拿著紙扇,這才上了獨繩橋,溜溜溜眨眼的功夫,走過二丈五,正好是獨繩橋中間的地方,大賊魔的意思還有幾步到了對岸了,他做夢也沒想到,突然之間,這獨繩折了。
這一折不要緊,把大賊魔嚇得腦袋嗡的一聲,心說,完了,這繩怎麼折了呢,我事先經過檢查,挺結實來的。
哎呀,怪我馬虎大意。
蕭銀龍就覺得心裡頭一翻,他把眼一閉,把歐陽天佐緊緊抱住,心說話,我們爺倆全摔死了。
書中代言:怎麼折的呢,有人破壞。
破壞的人是誰,正是八寶真一人梁洪斌。
前文書也說過,這梁洪斌是閔士瓊的軍師,又是肖金台的智囊,這老道不僅能耐大,而且,鬼點子特別多,在追趕蕭銀龍的時候,他也來了。
一看是歐陽天佐,把他嚇得鑽到樹林裡去了。
他為什麼這麼害怕?他吃過歐陽天佐的虧。
想當初,他偷盜了一家,偷了一百兩銀子,讓歐陽天佐給堵上了,把他綁在樹上,揍了他一百嘴巴,大賊魔說了,下次我再遇上你,把你的腿擰折,你記住了!打那以後,梁洪斌一聽到歐陽天佐,把他嚇得魂不附體,方才一看正是大賊魔,所以才把他嚇跑,老道在樹林是腿肚子轉筋哪。
後來,他探出腦袋一看,歐陽天佐沒發現他,背著蕭銀龍要走,這老道眼珠一轉,主意來了,暗自咬牙,心說:哪有那麼便宜的,公開和你動手,我不是你的對手,暗地之中下手,你就防備不了啦,這就叫詐,金風未動蟬先曉,暗算無長死不知。
老道想到這,偷偷地從樹林中摸出來,就來到懸崖的崖頭,旁邊並排有三棵樹,這飛抓在第一棵樹這盤著。
老道一看,乾脆,我把這棵樹也砍倒算了。
老道使用手中的大寶劍,十八斤沉哪,他拚命掄起寶劍,卡嚓卡嚓,把樹砍掉大半邊,故此,兩個人的份量一墜,飛抓這才脫落。
梁洪斌往下看了看,深不見底,老道一陣獰笑:
哈哈,無量天尊,待我回去,稟明我們大寨主,派人撈取你們的一屍一體。
想到這,他高高興興回到中平大廳,群賊正在屋裡唉聲歎氣,一個個怨天恨地,怨自己倒霉,怎麼遇上了大賊魔。
正這時,梁洪斌進來了,就數他高興。
閔士瓊一瞅他,知道有喜事。
「師兄,你樂什麼?」
「無量佛,大寨主,我給您道喜了。」
「喜從何來?」
「歐陽天佐和蕭銀龍全都歸位了。」
大廳就一亂,人們圍過來就問:
「怎麼歸位的,是死在道爺您的劍下?」
「非也,剛才是我斬斷獨繩,使他們掉入萬丈深谷。」
「是嗎,這是真的?」
「哎呀,貧道豈能胡謅,不信,你派人下去,一會就能把一屍一首找到。」
林士佩說:
「我去,我恨透了那個賊魔和那個小兔崽子,他就是摔死,我也要補上三镩。」
人們一看林士佩嘴上鼓了好幾個包,大伙都不敢樂。
單說,林士佩領著一夥人轉過後山,直接找到山澗底下,順著草棵石叢,來找兩具一屍一體,八寶真一人梁洪斌也跟著,從南走到北,從北走到南,來返走了六趟,也沒找到一屍一體。
梁洪斌一想,是這,他站到底下,抬頭一看,那不崖頭嗎,是這呀,他掉到地上怎麼摔沒了呢?再看地下,血點皆無,林士佩冷笑一聲:
「仙長,人跑了,沒摔著,要摔著人能沒嗎?可見您那方法不頂用。」
「不能呀!」梁洪斌不相信。
「我說你先在這,我再往前踅摸踅摸去。」
說著話,這惡道一邊走,一邊往四外瞭望。
他正找的時候,就覺得脖子後面熱一乎一乎的,梁洪斌一想,這什麼玩意?一回頭,「梆」,一個煙袋鍋正砸在他腦袋上,把他嚇的魂飛天外,眼前站著正是大賊魔歐陽天佐。
「無量天尊!」梁洪斌嚇的倒吸了一口冷氣。
「你你你,你還活在世上?」
就見歐陽天佐蹦三步,躥三躥:
「哎呀,我死的可憐哪,我的陰魂不散,特來要你的狗命!」其實,歐陽天佐這是開玩笑,他一點都沒受傷。
那麼說,那麼深的山澗,他們兩人下來就摔不著嗎?這裡有原因,連歐陽天佐也猜不透。
原來,爺倆掉下來,離地還能有五尺,歐陽天佐背著蕭銀龍,他有再大的能耐,氣功他也使不上。
可正在這時候呢,懸崖底下藏著一個人,這人往上一起,用手一推歐陽天佐的屁一股,把豎勁變成了橫勁。
這一推,歐陽天佐借上勁了,馬上使了個雲裡翻,啪!翻了個跟頭,兩腳落地。
不過,他背著蕭銀龍呢,他站不穩當,身一子一栽,咕咚坐在草叢裡頭了,可是沒摔著。
歐陽天佐回過頭來,定睛觀看,再找那個人,蹤跡不見。
誰推的?沒看見,就憑歐陽天佐的眼力,他要沒看見這個人,可見這人功夫有多高。
歐陽天佐沒工夫找這個人去,回過頭來,再瞅蕭銀龍,已經人事不省。
怎麼回事呢?蕭銀龍嚇的,腦袋一迷糊,昏過去了,其實,身上沒傷。
歐陽天佐趕緊摁住蕭銀龍的人中,晃動他的胳膊,時間不大,蕭銀龍這才甦醒過來。
歐陽天佐把他晃醒之後,他才把眼睜開,往上瞅瞅,又往左右看看。
「大叔呀,咱爺倆死沒死?」
「死了還能說話?」
「這怎麼回事?」
「我會掐訣唸咒,我一唸咒,我們倆都沒有事情了。」
「是呀,您還會唸咒?」
「銀龍呀,不要在此耽誤,趕緊隨我走。」
他們倆人在山澗底下找出口。
怎麼找也找不著從哪出去。
正在東轉西轉的時候,林士佩八寶真一人領著一夥人來了。
歐陽天佐一看就明白,嚄,來找一屍一首來了,好小子,我正想找你們算賬呢,他讓蕭銀龍在樹林裡等著。
「你別動,我出去一下。」
這才戲耍了梁洪斌。
書歸正傳,梁洪斌一看是歐陽天佐,連打都不敢打,抹頭就跑哇。
歐陽天佐說:
「不要跑,你站住,你給我往哪裡跑!」他說話這工夫,把煙袋荷包拿出來就裝煙,等這煙點著了,八寶真一人梁洪斌也跑出挺遠去了。
就見歐陽天佐把大煙袋一掄,往下一哈腰,三躥兩縱就把這惡道給追上了,拿煙袋鍋照他腦袋上就一磕,把梁洪斌燙的嗷嗷直叫。
幸好旁邊有一條河,這老道一頭鑽進河裡,借水逃走,總算逃出一條狗命。
歐陽天佐抹過身來,找林士佩,把林士佩早嚇沒影了。
歐陽天佐一想,是非之地,不可久待,這才進樹林,找到蕭銀龍,爺倆回十三省總鏢局。
簡短捷說,路上無話。
回到鏢局子了,眾人一看,蕭銀龍回來了,無不歡喜,蕭傑也不哭了,勝英拉著他的手,問經過。
蕭銀龍就把下書的經過,從頭至尾講了一遍。
眾人聽了是又驚又喜,驚的是蕭銀龍死中得活,喜的是大賊魔去就對了,如果歐陽天佐不去,銀龍的命就保不住了。
經過蕭銀龍的介紹,老少英雄無不氣憤,認為閔士瓊說話不算數,對這種人非嚴懲不可。
到了第二天,諸葛山真分兵派將,命李剛、胡景春守住鏢局,餘者一百零八人,全趕到肖金台赴會。
老少英雄離開鏢局,一路無話,來到山口,孟金龍把腦袋一晃:
「呔,快點給老匹夫閔士瓊送信,就說我三伯父來了。」
嘍囉兵伸頭一看,是勝英還有一百多人,嚇的一縮脖子,轉身去裡面送信去了。
一直等到中午,就聽三聲炮響,閔士瓊領著偏副寨主從山上接下來了。
閔士瓊見著勝英,不親假親,不近假近,拉住勝英的手,哈哈笑道:
「老英雄,怪我,全怪我,今天你來的正好,我服輸認罪,你相跟到山上,我現在就交出寶燈,另外盜寶之人也交給老俠客。」
勝英一笑:
「大寨主,但願這次你言而有信。」
說著話,人們往裡走,三道山口無人阻攔。
來到天井當院,這個院,就是蕭銀龍來過的地方。
勝英閃回一望,大廳十五間,東西廂房各十間,南房也十間,兩個角門一個南門,全有重兵把守。
抬頭再往上看,三層天網,鳥都飛不出去。
東廂房裡滿是山寨的人以及被請來的人,一個個佩劍懸鞭,齜牙咧嘴,瞪著眼睛,瞅著大伙。
閔士瓊把勝英他們讓到西廂房,這十間都是通連的,裡面擺著桌案,桌子上擺著茶壺茶碗,各種點心,閔士瓊讓大伙歸坐,這才轉身回到中央大廳。
賈明伸著脖子一看哪,裡面擺著香爐,蠟燭高燒,香煙飄渺。
往中央一瞅,懸掛著一幅畫,這張大畫,高有一丈二尺,寬有四尺五,上面畫著三個人,正當中的這位,長的面似藍靛,一副大紅鬍子,頭頂金盔,身披金甲,外披大紅戰袍,腳蹬虎頭靴,身挎雙劍,後邊副將給他拖著鋸齒飛鐮大砍一刀。
這個人,二目如電,目視遠方。
再看上垂首畫著一人,但見這人細條條的身材,高顴骨,縮幼幫,一對小眼長的是尖嘴猴腮,頭上戴扎巾,身穿布袍,兩手倒背,臉上露著得意神情,是似笑非笑,下垂首畫的這人。
是小個不高,黃臉金睛,身穿布衣,背後背著一個大蒲一團一。
賈明看完了不認識,看旁邊的孟金龍:
「大小子。」
「什麼事呀,小小子?」
「你看沒看見屋裡掛的那張畫。」
「看見了,那畫上畫著三人。」
「那都是誰呀?」
「那你也不認得。」
孟金龍一撲楞腦袋。
「當間是你爺,兩旁是你叔。」
「去你一媽一的。」
兩人在這胡扯。
書中代言:這三人是誰呀,當中畫的那個頂盔掛甲的就是劉展雄,上垂手畫的那個洋洋得意的叫東方朔,下垂首這個小個兒,叫金眼一毛一雖。
據說,這三個人都有來歷,劉展雄在中國歷史上是頭一個佔山為王的,就是頭一個賊頭。
所以,占山的山大王,都得供劉展雄,認為這是開山祖師。
東方朔呢,善於偷摸取盜,也把東方朔看為祖師。
一毛一雖善會轉術,專會掏包,所以,這幫人就把一毛一雖看作是掏包的祖師爺,因此,才懸掛這幅畫像。
再看閔士瓊出來進去,張羅來張羅去,這才來到勝英的面前:
「老明公!」
「大寨主!」
「剛才我在山口說的清楚,這回我一定說話算數,你不來了嗎,我交寶燈,還把罪犯給您,我,還要帶我兒子,進京請罪。」
勝英點頭:
「但願大寨主說話算數。」
「這回你放心,我要對天盟誓。」
閔士瓊說到這,用金盆淨了手,來到正廳,這才拿過一炷香來。
這香是西藏大香,味好,把封皮撕下去,對著蠟燭把香點燃,然後往空中一舉,插在香爐裡,用香灰擠住,閔士瓊向後一退,撩衣服跪倒:
「蒼天在上,三位祖師在上,弟子閔士瓊在下,我向勝英做了保證,今日先交主燈,後獻賊寇,再帶我兒子進京打官司,話說一句,決不反悔,口不應心,天誅地滅!」你聽他說的多好聽呀,等說完了之後,至至誠誠地叩了三頭。
勝英眾人在西廂房看著,側耳朵聽著,一看閔士瓊這回是真的,不然的話,能對天盟誓嗎?就見閔士瓊叩完頭站起來,又說:
「離地三尺有神靈,燒一炷香,表明我的心願就得了。」
說到這,他把這香從香爐裡拔一出來,這香剛燒一截,外面有個四方的香池,就是把燒不了的香扔到裡面去,這裡面全是燒不了的香和香灰。
閔士瓊來到香爐池旁邊,把香舉起來就想扔,在這時候,閔士瓊偷眼觀看勝英和帶來這些人,心說:「全叫我給穩住了,勝英啊,勝英你哪知道我的計策,這截香只要往裡一扔,你們是一個也活不了!」閔士瓊心裡有數呀,韓殿奎、韓秀以及他請來的人心裡也都清楚,一個個在那坐著洋洋得意,盯著勝英,心說,你們甭美,這香一進香爐池,你們就得玩完。
那位說,香爐池裡有炸藥哇?不,沒炸藥,那要一爆炸,不連自己的人也完了嗎!說不是炸藥,那裡面有什麼機關呢?這條計可夠毒辣的。
鬧了半天,這香爐池裡有一種特殊的毒一藥,沾火就著。
見火之後,它冒出一種藍色的煙來,這種煙,聞上七竅流血,必死。
人家山上的人都發了解藥了。
這就是閔士瓊請勝英上山,設下的十條絕戶計的第一條,斌老傢伙的心有多毒辣呀,他把掌中的香舉起來,往香爐池裡就扔。
分類:古典俠義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