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家將小說
第二十二回 五台山弟兄相會
楊景坐船要渡黑水河,行至河心,船家亮出寶劍要殺六郎。
楊景仔細一看,認出來了:這船家,一個叫郎千、一個叫郎萬,他們是親一哥兒倆。
楊六郎腦袋「嗡「地一下子,心說:岑林、柴干說他二人把七弟一屍一首沉入黑水河,定是老賊心腹。
唉!我楊景剛離龍潭,又入虎一穴一。
他看了看郎千、郎萬:「二位將軍,我楊家與你們有何仇何恨?為什麼下此毒手?難道連我一性一命都不給留嗎?」
郎千、郎萬將兵刃撤回,:「唉!六爺,我們是上支下派,不得不如此。」
六郎見他們如此說話,明白了。
忙說:「二位將軍,我不恨你們,只恨老賤潘仁美官報私仇,害死我居家滿門哪!」 郎千、郎萬你看我、我看你,二人點點頭,同聲說:「六爺,請受我們一拜!」 「你們這是何意?」
「六爺,說實在的,我們奉命巡視河邊,就是為了抓你。
昨天我倆一宿都沒睡著哇,覺得這事缺德!要說別人家,咱不知道,要說你們楊家父子,哪個不伸大拇指?」
「既然如此,請二位將軍救我一性一命!」 「六爺!若不救你,就不準備這條船了。
快,隨我們來吧!」說著,把船划到河邊,棄舟登岸,把六郎領到了河邊樹林裡。
「六爺,潘仁美陷害七郎,有目共睹。
你到京城告狀去吧,我們作證,還有,我們哥兒倆把七郎的一屍一體弄到這兒了,他死得真慘呀!一共中了一百單三箭,七十二根從他前胸穿過。
我們已弄了個大櫃,把一屍一體和雕翎都給裝起來了,埋在河神廟前的大柳樹下。
日後老賊如不認賬,可派人前來取一屍一。」
六郎聽罷,忙磕頭謝恩:「二位英雄,恩童不言謝,久居必報。」
「別說啦,快走吧!」 「我想到七弟的墳前祭奠祭奠。」
郎千、郎萬領六郎來到墓前,六郎沖新墳磕了幾個頭,默默念道:「七弟,你放心吧!只要有六哥一口氣在,此仇必報!」隨後又與郎千、郎萬拜了把兄弟。
哥倆對六郎說:「往前走,就是潘龍、潘虎看守的地方了,你去不得。
還有,這匹馬太扎眼了,誰不認識?把馬留下,我們給你餵著。」
六郎說:「也好!岑林、柴干也是我的磕頭兄弟,我的盔鎧現在他們手中,請把馬交給他們,與兵刃放在一起。」
「知道了。」
楊六郎別了郎千、郎萬,登程上路。
本來奔京城應該去正南,但他沒那麼走,繞路奔正西了。
這就費勁了,沒有正道,只好穿樹林、爬山嶺、趟小溪、過大河,星夜兼程。
路上不敢投宿,在荒郊湊和著,碰著飯鋪不敢逝,買點燒餅、呆在無人處吃,只怕碰見潘仁美的人。
這一天,正往前走,見前面山連山、嶺接嶺,山巒起伏、古樹參天。
六郎想:這是什麼所在?我該走哪條道啊!正這時,猛聽得半山樑上有人念山歌兒:
閒來聽鳥喧,
閒來聽虎嘯。
楊六郎閃目往山梁觀看:呀!遠處來了一個頭陀帶發的僧人。
見此人身高有九尺開外,肩寬背厚、肚大腰圓,頭上戴月牙蓮子箍,散發披肩,往臉上看,面似紫羊肝,連鬢絡腮的卷鬍鬚飄滿胸前,身穿灰色僧衣,白布領、腰繫絲緣,手中拿一把大斧子。
從山上往下這麼一走,寬領大袖,一真好像降龍羅漢下界,又好像伏虎尊者臨凡。
六郎看,罷,呆呆發愣:這僧人好像在哪裡見過?又一想:不是潛仁美手下的人吧?他急忙一閃身,躲在了樹後。
哪知這僧人已瞧見六郎啦!他來到近前,把大斧子一橫:「樹後什麼人?為何探頭縮腦、觀看洒家?」
六郎一聽:得,人家瞧見了,那我就別藏著了。
急忙轉身出來,抱拳拱手:「我是行路之人,誤入此地,冒犯了大師父,請多多原諒。
夢這僧人上一上一下一下仔細打量著楊六郎,忙問:「施主,貴姓大名?家鄉何處?」
「這……六郎略想片刻說:「我乃無名之輩。
大師父,改日再會。」
「慢!不報姓名,休想過去。」
「大師父,你我萍水相逢,素無一面之緣,為何非問姓名不可?那麼請問,大師父,您怎麼稱呼呢?」
「啊!要問洒家?我乃五台山出家僧人,名叫法慧。
這位施主,你是不是姓楊啊?」
「你家是不是住在東京?你是天波楊府的人,對不對?」
「大師父,你——」「如果我沒認錯的話,你一定是排行在六,對不對?」
這和尚說話的時候,渾身哆嗦,眼中含淚,步步一逼一進楊六郎。
楊六郎仔細一看:「大師父,你怎麼像我五哥?」
「哎呀六弟!我正是你五哥楊延德呀!」說完,放聲痛哭。
六郎一聽,「模通「脆倒在地,抱住五哥的大一腿:「哥!金沙灘一別,讓我時刻想念。
你怎麼出家當和尚了?」
「唉!愧煞人也!兄弟,起來。」
說完,拉著六郎的手腕子,兩人來到一塊臥牛石上,雙雙坐下,兄拉著弟,弟拉著兄,默默無言。
沉吟半晌,延德說話了:「兄弟呀!金沙灘一戰,我闖城門的時候,斧劈銅鎖,剛衝出外面,不料又被韓昌兵馬圍住。
等我殺出重圍,跑到一座山下,呼兄不言,叫弟不語。
我悲憤難挨,想尋短見。
就在這時,碰上一個出家和尚,此人叫了風。
他對我說:「老楊家是忠良。
你未替親人報仇,就尋短見,叫人恥笑,倒不如跟我上山,削髮為僧。
我想也對,就跟了風禪師上五台山來了。
了風禪師待我很好,他叫我落髮,我沒捨得,他也沒硬管,就這樣,我就成了個帶發的頭陀。
開始呆不住,總想著你們,還想衝上疆場,後來一想,人生在世,你爭我奪,沒什麼意思。
倒不如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來個坐山觀虎鬥,趴橋望水流,落個自在逍遙,也算了卻了一生。」
六郎說:「哥哥!你只顧自己自在逍遙了,可知咱爹嗎?」
「啊!老爹爹他怎麼了?」
「自金沙灘一別……」楊六郎把離別後的事兒講了一番,並說:「七弟被潘仁美亂箭射死,爹碰死在李陵碑前。」
「啊!」楊五郎聽了這話,「撲通」一聲摔在地下就昏過去了。
六郎撲在哥哥身上,連喊帶叫,半天的工夫,五郎才甦醒過來。
六郎說:哥哥,哭也沒用了。
你也下山吧,咱到京城狀告潘仁美,好替親人報仇。」
五郎聽罷,說:「你伶牙俐齒,足智多謀,京城告狀,有你就行了。
我拙嘴笨舌的,有理的官司,叫我一說,也是沒理。
你自己去吧!哥哥我在山上習學武藝,單等將來前敵用人之時,我定下山助你一臂之力。」
「你在山上,那我五嫂……」「哎!不妥說這些了。
家中的一切,你就多加照料吧!但願蒼天保佑,兄弟你一路平安返回京城。
愚凡告辭了!」說完,轉身就走了。
楊六郎知道,五郎的脾氣比七郎還倔!八條牛拉不回來。
六郎明知再說也沒用,所以,一抖手,他也離開了五台山。
楊六郎星夜兼程,直奔東京濘粱。
一路上,心事重重,吃不下、睡不著,腦子裡時時閃出父親碰死在李陵碑前和七弟被亂箭穿身的慘景。
六郎兩眼佈滿了血絲,嘴上起了燎泡,腳上的靴子也磨漏了。
這一天,傍晚的時候,楊六郎走進一個離京城不遠的鎮子,只見大街上繁華熱鬧,做買賣的排列道旁。
六郎正往前走,見道旁圍了一夥人,六郎一看,原來是個算卦的。
桌上放著卦簽、卦盒、卦書,筆、紙、墨、硯什麼的。
算卦先生白面黑鬚,頭戴青帽,迎面鑲塊白骨,腦後有兩根飄帶兒,穿著一身青衣服,三十多歲,兩眼有神。
他一扭臉,正看見六郎探頭往裡瞅「嗯?」
算卦先生當時就是一怔。
六郎怕被人認出,轉身就走了。
算卦先生立時收拾了東西:「對不起,我有急事,明天再算。
算卦先生隨即跟在了六郎身後。
六郎一看天色已晚,直奔一家小店走去,他剛進屋,夥計忙問:「客爺,住大鋪、住單間?」
六郎說:「我住單間。」
夥計打開門,六郎住下了。
緊接著,算卦先生也進了店房。
夥計問:「先生,住大鋪、住單間?」
「我住單間。」
夥計把他領進去。
這間屋跟六郎住的是對門。
六郎推門一看,正好算卦先生也推門往外看,兩個人的目光碰在一起,六郎趕緊把門關上了,心裡合計:這個算卦先生怎麼也住這個店呢?是不是盯著我呀?我明天得早起、早走,免得出事。
六郎洗洗腳就上了一床一,因為太累了,也沒吹滅油燈,就睡著了。
算卦先生心裡有事,半夜起來,一捅一破六郎住房的窗戶紙,偷眼觀看:對,是他!心想:我這次奉了肖太后之命,來到中原,正愁無處棲身落腳,今天巧遇楊六郎,我何不略施小計、見機而行呢?想罷,轉身回屋也睡了。
第二天,楊六郎早早起一床一,叫過夥計,要給店錢,夥計笑道:「甭給了,您的朋友候了。」
六郎一怔:「我哪個朋友?」
「就是住您對面屋那個算卦先生。」
「啊!六郎心說:我也不認識他呀,替一我給店錢為啥?六郎要去問問,推門一看,算卦先生已不在了。
六郎出了店房,奔京城趕路,走出十幾里地,見前邊一片樹林。
六郎剛走進去,忽然,樹林裡有人說話了:「兄弟,先進來歇歇腿,再走不遲。」
六郎一看,正是那位算卦先生:「你是誰?」
「怎麼,不認識了?昨晚店錢都是我花的呀!」「謝謝。
先生,我有急事,再見!」說完,六郎轉身要走。
算卦先生忙說:「慢!我看你印堂發暗,必然有難。
你現在走背字兒,有百日之災,所以,我有錦言相告。」
六郎開始打了個愣神,後來一想:咳!這都是江湖俗事,誰信這套?他又要走,算卦先生還是死活攔著不放,他只好坐了下來:「先生,你是幹什麼的?」
「算卦的。
我說老弟呀!別看你穿著打扮這麼破,五官相貌卻很出奇。
請問你家住哪裡、姓字名誰?我想奉送一卦,如何?」
六郎想:你不用給我繞脖子,是不是想套我的名姓啊?哼!「先生,我這個人從來就不信這一套。」
「不算卦也好。
你坐這兒,我給你相相面。
若是相對了,分文不取,相不對,你揍我兩下子,怎麼樣?」
六郎心想:這個算卦先生是賤骨頭。
「好,你隨便吧!」算卦先生說:「老弟,相面可有講究,主要看五官,何為五官?就是眼、眉、耳、口、鼻。
眼為監察官,眉為保壽宮,耳為采聽宮,口為出納宮,鼻為審辨宮。
五官有一官好,就有十年福祿,五官有一宮不好,就有十年破敗。
要看老弟你的五宮,有兩官好。
第一,眉一毛一好!眉喜長來又喜彎,二眉錦繡富可攀。
昔日關公臥蠶眉,曾在荊州掌兵權。
你的眉一毛一就是又長又彎、眉清目秀。
第二,嘴長得好!口喜大來又喜方,張大合小是貴郎,三十六齒口中排,能於國家做棟樑。
昔日黃忠四方口,八十三歲美名揚。
看你非是花郎漢,定是郡馬楊六郎!」六郎聽罷,呆呆發愣!
分類:古典俠義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