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家將小說
第 六 回 佘太君大鬧法場
老管家楊洪回到無佞樓,錯傳了楊繼業的話,把「準備準備」說成「劫法場」,無佞侯佘太君一聽也火了:「孩子們,取出兵刃,去劫法場!」霎時間,楊家的少令公、少夫人披掛整齊,準備出府。
余太君這位夫人的可了不得,年輕時的功夫絕不在楊繼業之下。
剛才聽楊洪說丈夫、兒子和王丞相都要被殺,帶楊府男一女眾將就要往外走,忽又止住腳步:「楊洪!」「在!」「令公是怎麼說的?」
「準備準備,來劫法場。」
「聽准了?」
「聽准了!」太君想:楊府男一女將官好幾十員,還有那麼多兵丁,一出府,京城就亂了。
忙傳令:「女將先在府裡等候,如果打起來了,你們再出去,不送信別動,大郎兒領著你的兄弟,隨為一娘一到法場。」
女將本來都想去,一聽太君的話,都把嘴噘了起來,可太君說話,誰也不敢違抗。
老太君帶幾個少令公直奔法場。
離法場不遠了,見軍兵圍了個風雨不透,水洩不通。
第二聲追魂炮響了,二郎、三郎、四郎、五郎擺槍要往裡沖。
太君說:「別忙!我得見著令公問明白。
沒我命令,誰要輕舉妄動,按家規處置。」
「是!」太君說話,哪個敢不聽?正這時,有個軍兵喊:「有沒有祭奠法場的?時辰快到了。」
太君聞聲高喊:「老身來了!」軍兵一看,是佘太君,見這些少令公全是滿身戎裝,帶著兵刃,一個個眼睛瞪瞪著,胸脯挺挺的,這不是要搶法場嗎?俺的一娘一呀,誰攔得了呀?隨便搶,應該搶。
他們都自動閃條道,躲得遠遠的。
誰不知道楊家將是忠良?這時,早有軍兵到監斬棚報告潘仁美:「老太君帶兒子來了。」
潘仁美一聽,腦袋「嗡」地一下子。
心想:幹什麼來的?量她不敢劫法場,這是有王法的地方。」
傳出我的命令,可以叫他們老夫妻臨死見一面。
叫她把兵刃放下再進去。」
軍兵把話傳出去,太君叫兒子把兵刃、馬匹放一塊,由楊洪看著,然後到了裡邊。
佘太君進去一看,心如刀扎一樣,見丈夫、六兒、七兒,被綁在樁板之上,低著頭,緊閉雙眼,劊子手懷抱鬼頭大刀,站在身後,就等三聲炮響,人頭落地,那旁的王老丞相,也是閉目等死。
楊大郎領著兄弟跪下了:「爹爹,孩兒來了。」
五郎高喊:「爹呀,我們救你來了。」
楊七郎一看樂了:都來了,我早就不想在這兒呆了!老令公甩開頭髮,睜眼一看,愣住了:「啊!夫人,你們怎麼都來了?」
太君說:「令公,不是你派楊洪送信,叫我們來嗎?」
「我叫你們幹什麼來?」
佘太君更聰明:「你是怎麼說的?」
「我叫他送信,準備準備,來祭奠法場。」
太君一聽不對,又怕令公生氣,忙說:「對呀!這不是祭奠祭奠嗎?」
「不對!祭奠法場應該帶些燒紙、棺材。
這些孩子盔甲在身,明明要搶法場呀!」五郎說:「對了,就是搶法場來了!」「夫人,你想要造反?」
太君見瞞不住了,忙說:「楊洪傳信,可不是祭奠祭奠。」
「他是怎麼說的?把楊洪叫進來。」
楊洪覺得自己挺行呢:「先皇人,少令公都來了,接您回府呢。」
老令公氣壞了:「楊洪,我叫你回府送信,你怎麼說的?」
「老奴一會兒也沒耽誤回府集將。
你不是說劫法場嗎?」
「什麼?」
「準備準備,快劫法場呀!」「楊洪,你……哪個叫反了?」
「您怎麼說的?」
「我說祭奠法場。」
「祭奠一一劫,差不多。
老奴聽錯了,老奴該死。」
老令公有心怪罪,又不好意思。
楊洪八歲到老楊家給楊繼業當書僮,伺候楊繼業唸書練武,長大了給牽馬墜錘,真是忠心耿耿,是老楊家的功臣。
後來隨老楊家歸大宋到京城天波楊府,稱他老管家。
不用說家人,就是這些少爺,都拿他當長輩看。
無佞侯佘太君、令公楊繼業也尊重他,今天把信傳錯了,怎麼好見怪他?他又是好心,為了救人。
令公打了個咳聲:「楊洪,你錯傳了一句話,我楊家又加罪了。
那潘仁美准告我這幾個兒子呀!」「老奴該死,該死!」太君說:「楊洪,你別難過。
令公,你犯了什|麼罪?七郎犯罪,為什麼殺六郎和你?」
「夫人,六兒是替任堂惠死,我是自己請的忠孝帶,樂意死。
兩個兒子沒了,我活著有什麼意思?太君你帶孩子離開法場,等我們死後,把一屍一首收驗起來,送回老家山西火塘寨,你領著兒女也辭官回家,樂守田園去吧。」
太君說:「我怎麼能看著你們父子三人一屍一首兩斷?你不忍看孩子死,我就忍著看你們都完嗎?既然皇上不念楊家功勞,他無情,休怪我們不義,我與你鬆綁,咱們反出東京,把人馬拉回河東不就完了?」
令公說:「這可萬萬使不得。
我楊家是忠良,保了老趙家,至死心不變,千萬不能反。」
「令公呀,有道明君我們保,無道昏君保他幹什麼?想我楊家為大宋南征北戰,難道就換來個殺頭而死嗎?」
「夫人呀,咱們不看當今天子,還要看先皇趙匡胤對我家的恩德。
別忘了先皇銅錘換玉帶,收我楊家,先修天波府,後收我們一家老少。
想當初,先皇在世,一條蟠龍棍,勇冠三軍。
我父親火山王楊袞,保河東北漢王劉貴。
先皇趙匡胤去平北漢王劉貴,我父出馬,二人交戰,只打得難解難分,到最後,我父扔起走線銅錘,要打先皇。
先皇一看不好,剛要躲,忽然馬失前蹄。
如果被銅錘砸上,當時就得砸成肉餅。
先皇眼睛一閉,就等死了。
我父非常一愛一情先皇,不忍下手,忙把銅錘收回。
先皇見錘收回去,,回頭要給我父一棍,因念剛才饒命之恩,他手下留情,棍掃頭盔,先皇撥馬敗走,我父催馬追趕,到無人之處,先皇問,為什麼銅錘不落下?我父說,看你年輕。
先皇磕頭謝我父親饒命之恩,我父親謝先皇深明大義。
先皇叫我父親保大宋,如能保宋,楊家便是開國功臣。
我父說,『我楊家是忠臣,忠臣不保二主。
既保了河東北漢玉,不能再保趙家』。
先皇再三相勸,我父沒法,說,『我不保你,也不反你,將來我兒子長大了,叫他既保大宋又保河東』。
先皇大喜,但是空口無憑,『將來我收你兒子,拿什麼收』?我父親把銅錘交給先皇,先皇解下玉帶回贈我父,銅錘換玉帶。
後來,宋王天子三下河東,疆場上和我交鋒,先皇年老不是我的敵手,拿出銅錘要收我歸宋,我拒不依從。
無奈,先皇去找北漢王劉貴,對他說,『你把楊家將給我,今後再不用向大宋進貢,不給楊家將,我要平滅河東』。
北漢王無奈捨出我楊家將。
我歸宋後,先皇在京城修下天波楊府,沒等我楊家入朝,便封我為金刀令公世襲爵位,封你為無佞侯一品誥命夫人。
先皇這樣看重我一家,咱怎能忘了?誰也不能反,對不起先皇呀!」 太君聽完,點頭答應:「好吧,既然如此,等候收一屍一吧!」這時,傳旨官高喊:「祭奠法場的人該走了,時辰到了。」
余太君沒辦法,領幾千兒子退出法場,到一邊等候。
五郎氣得哇哇直叫,楊家一點救也沒了。
今天巧了,鄭王、高王、呼王都沒上金殿。
潘仁美高興:等殺完楊繼業,再告佘太君和他那幾個兒子。」
來呀,點第三聲追魂炮。」
三聲炮一響,人頭就要落地。
就在這時,忽然有人高喊:「刀下留人!八王千歲到。」
潘仁美嚇了一跳:他怎麼早不來、晚不來,偏這個時辰到呢?
今天趙德芳有病沒上朝。
頭聲追魂炮響,他聽見了,問太監陳琳:「朝廷又要殺哪家大人?」
陳琳說:「不知道。」
「快派人去打聽打聽。」
回來的人報信說,要殺楊家父子。
八王一聽生氣了,敢殺楊家將!急忙坐轎奔出午朝門,走到法場,看見楊繼業,又看見御妹夫楊六郎:「老令公,你身犯何罪,被縛法場?」
沒等令公說話,七郎喊上了:「皇上龍意無恩,用不著我們了,向著他老丈人潘仁美,要殺我們。」
令公一瞪眼:「奴才,不許胡說!」
七郎不言語了,八王問令公:「為何被縛法場呢?」
老令公把打擂的事說了一遍:「我楊家該死,王丞相為保本被殺可太屈了,望千歲救王大人。」
八王問王苞,王苞一言不發,速求一死。
八玉說:「陳琳,你給我看著點,沒我的旨意誰也不許殺人。
我到金殿保本求情。」
陳琳說:「啊呀千歲,奴輩可看不住,監斬官要傳旨殺人,怎麼辦?」
「誰的監斬官?」
「潘國丈。」
「又是潘仁美,我去找他。」
潘仁美正想主意:怎麼辦好呢?八王進來,到監斬棚,嚇得潘仁美連忙站起來:「王家千歲來了,是哪陣香風把您吹到這裡來呀!」「潘國丈,殺楊家是你的監斬官?」
「正是。」
「你好大的膽子,敢殺老令公和我的御妹夫!」「千歲,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你真是忠心耿耿!」「不敢。」
「令公犯什麼罪?」
「他兒子行兇殺人,做父親的理應受罰。」
「你兒子在擂台上犯法,把你怎麼了?」
「我兒縱然有天大之罪,已經死了,死後不用提了。」
「快把楊家父子放了!」「老臣不敢,我奉萬歲旨意而來。」
「什麼萬歲旨意,明明是你陷害忠良!」「請看。」
說完把聖旨拿了出來。
八王一見,更生氣了,把聖旨扯了個粉碎。
「八王千歲,你扯聖旨可是有欺君之罪!」「都是你這個東西害楊家將,我先打死你,然後再放楊家。」
說完,舉王命金鑭要打。
潘仁美真害怕了:真叫王命金鑭打上,打死白打。
八王一伸手,嚇得潘洪從八王胳膊底下鑽出去了,直奔八寶金殿。
八王提鑭就追。
潘仁美顧不得端太師架子了,跑到金殿高喊:「萬歲救命!萬歲,老臣冤枉呀!」天子趙光義一看潘洪嚇成這個樣,忙問怎麼了?「萬歲,方才萬歲命臣當監斬宮,還沒等殺楊繼業,八王千歲到了,愣說是為臣害楊家。
八王不僅扯了聖旨,還舉鑭要打為臣,若不是我腿腳快,就死在八王手下……」趙光義一聽,氣大了:「趙德芳,這還了得!敢打國丈,扯聖旨?「太師不要害怕,閃到一旁,聯給你作主。」
「謝萬歲。」
正這時,八王氣呼一呼地上來了。
看見潘太師,一瞪眼,嚇得潘仁美連連後退皇上問:「皇侄,你上殿見朕有事呀?」
「萬歲,小王聽說殺楊家將,特意趕來求情。
看在小王面上,饒了楊家吧!」「皇侄,你不知楊家犯死罪嗎?七郎劈死潘豹,殺人償命,不能放!」「令公和我的御妹夫呢?」
「令公自己領死,聯沒叫他死,六郎犯死罪,念他是郡馬,看在皇侄面上可以饒恕。
問問楊令公樂意不?」
八王到法場和楊令公一講,令公說:「要放都放,要殺都殺,我樂意和我兒子一塊死。」
「老令公,救一個是一個。」
「王一爺,我不是以死嚇唬人,而是七兒子沒犯死罪。
他劈潘豹,該死,潘豹也有四條人命在身,他該如何處置?」
「對,有理。
我找萬歲去。」
八王一邊奔往金殿,一邊想主意。
正這陣,忽聽有人喊:「一娘一娘一千歲到。」
八王一看,來了一夥人,前邊對對宮娥,從車攆上走下一位美人,別看三十多歲的人了,著面貌身材,像二十剛過,頭戴鳳冠、身穿霞帔,面似梨花,一對杏眼哭得跟桃似的,櫻桃小嘴咧得跟瓢似的,用羅帕半遮著臉,一邊走一邊哭:「兄弟呀……」
八王一看,這正是西宮一娘一娘一、潘仁美的女兒潘素蓉。
一看她氣更大了:我正愁求不下人情呢,你又來哭了,這不是火上澆油嗎?這人情更不能准了。
故此,他攔住了:「一娘一娘一千歲,你幹什麼去?」
西宮一娘一娘一一看八王,嚇得不敢哭了:「我找萬歲,叫他與我兄弟報仇。」
「算了吧,人死了,報仇也不能活。」
「那可不行,我兄弟不能白死。」
「立擂動手,就有傷亡。
他打死別人不是自死嗎?別人打死他就得償命?」
「我兄弟是皇親,跟別人不一樣。」
「呸!真不知羞恥。
還提什麼皇親?沒有老楊家這樣的保國忠良,平外息、定華夷,哪來你們這麼些個皇親坐享其樂?」
「趙德芳,哀家大小也是你嬸一娘一,你敢這樣無理?哀家我要奏明萬歲。」
「你……」趙德芳沒詞了,剛一舉鑭,嚇得一娘一娘一連哭帶喊,向八寶金殿奔去。
趙德芳一想:叫一奸一妃上殿就不好辦了。
一不做、二不休,我拼了吧!
分類:古典俠義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