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家將小說
第八十八回 楊宗英下山認母
楊宗保到乾坤洞,把洞門叫開,只見打洞中出來個小老道。
他告訴宗保:「我和姜德是一師之徒,論理,應把你們抓住,交給我師兄。
但是,我不那麼辦。
饒你們不死,逃命去吧。」
小老道說完,磨身邊了洞裡。
只聽「光當」一聲,把洞門也關上了。
楊宗保和金四都傻眼了。
宗保想:鬧了半天,李天威是姜德的師父。
他徒弟傷了我們的戰將,咱反倒找李天威求藥,這不是白來嗎?根由就出在這兒呀,我把他的洞給拆了。
正要動手,他又一想:我先回去,商量商量再說。
就這樣,兩個人乘興而來,掃興而歸。
這個道童叫海寧。
剛才他趕走宗保,回洞之後,心裡也犯嘀咕:我這事辦得對不對?師兄用毒一藥飛刀傷了人,我應不應該救?師父不在家,我也沒個主意。
要不,我到後山,找那幾個師兄弟商量商量?他正琢磨呢,就聽洞門「啪啪」直響。
緊接著,有人高喊:「開門來!」海寧想:這個門口,幾個月都不來一個人,今兒是怎麼了?這是誰呀?使勁地叫門。
他邊往外走,邊嘟嚷道:「誰?使那麼大勁幹什麼?把門給砸碎了。」
隨後,撤門栓,開開雙扇門,到門口一瞧,喲!眼前站個老道:細高條,大高個,雖然夠八十高齡,但腰板不塌,背不駝,頭髮像銀絲一樣,挽著有山楂大小的小發咎,鬍鬚象麻一樣,二目有神,手拿拂塵,背著藥葫蘆,還夾一著把雨傘,真像位老神仙。
他就是李天威。
海寧一看,又驚又喜,忙跪倒磕頭:「師父,您怎麼才回來呀?」
李真一人面沉似水,一抖袍袖:「起來。」
真一人進了洞,在蒲一團一上落坐。
海寧在旁邊,垂手站立。
「徒兒,我臨行之前,叫你看守寶洞,你看守得怎麼樣?」
海寧想:有什麼看的?反正這個洞也沒跑。
「一切如初。」
「我那六把飛刀,還在不在呢?」
「丟一了。」
「那飛刀是我的鎮洞之寶,你怎麼給看丟一了?」
「師父,您別怪罪我,是這麼回事!您走之後,我師兄姜德姜飛熊來了,他說要跟我做伴,在這兒住了三天。
等他是後,飛刀就沒了。
當時,可把我急壞了。
我忙到後山找那幾位師兄商量,他們說,你別著急,我們替你找。
過了幾天,他們告訴我,是姜德師兄把飛刀拿走了。
他帶到前敵,投到大遼國,跟老楊家開兵打仗呢。」
「那我再問你,剛才有誰到我這洞前來啦?」
海寧一怔:不怪人家叫他真一人呢,能掐會算,方才來人他都知道。
其實,不是李天威能掐會算,是他看見來人了。
乾坤洞在前山,這個山洞很少有人來往,只有海寧看守洞門。
一些貴重的藥材和東西,都放在這洞裡。
其他人煉丹、練武,都在後山。
這次他回來,先到了後山,正碰見有兩個人打山前走過。
李真一人合計,準是到乾坤洞的。
李天威冒問了一聲,海寧說:「剛才來的人叫楊宗保。
他說,我師兄姜德,在遼國天門陣裡,當上了玄武陣的陣主。
用飛刀把岳勝、楊興打傷了,刀上有毒,他們沒法治。
也不知誰給他們出的主意,說到這裡找您求藥,叫我攆走了。」
李天威聽罷這話,氣壞了:「你這個沒用的東西!鎮洞之寶,叫你給丟一了。
姜德殺害生靈,其罪就在你身上。
再說,我那飛刀上並沒有毒一藥,準是他用毒一藥給餵了。
這不叫人罵我一世嗎?我煉丹鑄劍,為的是普救眾生,今天,姜德造孽,都是我的過錯。
在外邊聽任道安說,姜德用飛刀傷了岳勝、楊興,他們是楊景的盟弟,這還了得?若宋朝國土,斷送在姜德之手,其罪可落在為師的身上了。」
「噢?師父,你向著老楊家,不向著我師兄呀!」「哼!你這個奴才,懂得什麼?姜德既已下山,你也下山去吧。」
海寧一聽,可嚇壞了:「師父,他下山關我什麼事?我不走,要伺候您一輩子!」「為師出家,哪能叫你也出家呢?你該認祖歸宗了,找你一娘一去吧。」
「什麼?我找誰?」
「你一娘一!」「師父,我哪來的一娘一啊?」
「為人在世,哪個沒有父母?」
「我爹、我一娘一是誰?」
「你的舉家滿門都在朝中為宮,是世襲的爵位。」
「那……我姓什麼?」
「你爺爺乃金刀令公楊繼業,他有八個兒子,你父親排行老七,名叫楊延嗣,你一娘一是杜國顯之女,叫杜金娥,你的名字叫楊宗英。
剛才來的那個楊宗保,是你叔伯哥哥。」
「啊?!我是老楊家的人?那……我怎麼到山上跟了您呢?」
「想當初,韓昌兵進中原,在黃土坡前,你一娘一出馬臨敵,把你生在疆場之上。
那時,因無法撫養,她留下血書,把你扔到荒郊野外。
偏巧,為師訪友打那路過,把你抱到山上。
今日屈指一算。
已有一十五年。
如今你已長大成一人,母子一團一聚去吧。
千萬記住,到疆場上勸說姜德投降歸順,共保天朝。」
楊宗英聽罷,如夢方醒:鬧了半天,我是楊門之後啊!他心裡很難過,可惜我十五歲了,連自己真名實姓都不知道。
要早知道我是楊門之後,剛才把楊宗保留下,和他一塊走啊。
「師父,我什麼時候走呢?」
「現在就動身。」
「我師兄要和我反目怎麼辦?」
「他偷走飛刀,沒帶走刀鞘。
他如實在不聽相勸,你就把刀鞘拿出來,這如師父親臨,就可把飛刀收回。」
「師父,那受傷的宋將該怎麼辦?」
「我給你帶點解毒一藥,藥到病除。」
「謝謝師父。」
說完,李天威到後邊去了。
過了好半天,真一人返了回來。
只見他臉色發青,渾身哆嗦,見到宗英,嘴裡念道:「無量天尊!氣死山人了。」
「師父,怎麼啦?啡,姜德姜飛熊把解藥全都偷走了,連寶葫蘆裡的丹藥也沒給留下。
怪不得飛刀上帶毒啊。
唉,現配解藥也來不及啦。
宗英啊,你先下山去,為師隨後就到。」
「那您領我去不就得了?」
「不行。
你走後,洞中無人照料。
況且,後山還有事,等我辦完再去。」
李天威把刀鞘給了宗英,催他下山。
宗英捨不得離開師父:「老人家,難為您把我撫養成一人,我給您磕頭了。」
說罷,連磕三頭。
「孩子,不要難過,咱師徒後會有期。」
宗英拜別師父,連夜急奔前敵。
這日,他來到宋營的營門外,止住腳步,對著上邊高喊:「咳!軍兵哥哥,請給往裡回一聲,我到宋營找人來了。」
「你找誰?」
宗英一怔:找誰呀?誰也不認識呀,見過楊宗保的面,乾脆,找他吧!」「我找楊宗保。」
「別動,不許往前來。
你等著,我送信去。」
說完,軍兵走去。
宗保比宗英早回來少半天。
吃完晚飯,便向八賢王、寇准、楊景、桂英等人訴說了求藥的詳情。
眾人聽了,一個個緊鎖雙眉,沒了主意。
就在這陣兒,軍兵過來稟報:「先鋒官,門外來了個小遠童,說要找您。」
宗保想:小道童?是誰呢?桂英說:「你去看看。」
宗保點頭。
楊宗保三步如兩步走,眨眼之間,來到營門。
他登高往下一看,見下邊這個小道童:前發齊眉,後發遮肩,一精一精一神神的。
暗想:這不是乾坤洞的那個小老道嗎?他到這兒幹什麼來了?是不是給我們送解藥來啦?不能啊,他是姜德的師弟。
是不是跟我們為仇作對來啦?想到這裡,他強壓怒火:「下邊可是乾坤洞的道童?」
楊宗英一看,正是楊宗保。
他又驚又喜:「哥哥,是我。」
宗保發愣:「你怎麼管我叫哥哥?這是從哪說起?」
「我是你叔伯兄弟呀!你走後,我師父就回來了。
他說我是楊門之後,叫我認祖歸宗。
所以,我隨後追來找兄長。
哥哥,在洞門口我對你不好,你可別生氣呀!」宗保半信半疑,心想:老楊家到我這輩,就是我和宗勉,怎麼又來了一位?「請問,你的父親是誰?」
「我父親叫楊延嗣,母親叫杜金娥,我叫楊宗英。」
「啊?!」宗保一聽,氣得臉都漲紅了,心說:這簡直是罵人呢!我七叔、七嬸並沒成親,七嬸來的時候,是個大姑一娘一,哪來的孩子?他剛要發火,又想:慢!這裡頭說不清是怎麼回事,興許人家七叔、七嬸就有孩子呢?再說,如果不是,再把他抓住也不遲。
想到這兒,忙說:「這個事我不知道,我回去問問。
要是,叫我七嬸一娘一來領你,要不是,咱們再商量。」
「哎呀,怎麼不是呢?」
楊宗英還要說話,宗保接在了:「好啦好啦,你等著吧!」宗保轉身就走。
此時,宗保可犯愁了:這話我該怎麼說呀!告訴我一奶一奶一佘太君?誰不知道,楊門女將淨是寡一婦,大都立了貞節牌坊啦。
今天又出來個孩子,老一奶一奶一還不得氣死!跟我爹說?七嬸一娘一是他弟妹呀,這怎麼問呀!跟桂英說吧?她正為岳勝、楊興的病著急,顧不了這事呀!乾脆,我問問七嬸一娘一吧。
楊宗保把杜金娥叫出帳外,小聲說:「七嬸一娘一,我問您個事。」
「有什麼事你直管說吧,咱一娘一倆還有什麼不好講的?」
宗保真不好意思開口啊:「嬸一娘一,您和七叔成親沒成親?」
七太太一聽這話,愣住了:「宗保,你問這個幹什麼?」
「他……你不知道,有個事。」
宗保吞吞吐吐,杜金娥想:宗保問這事,定有緣故!說不說呢?十幾年來,這件事羞於出口,一直瞞著楊府上下,今天,怎麼好向自己的侄子說。
再者,說不說我們成親的真情,反正我也要為死去的夫君守節,再折騰這些事有什麼用呢?她沉思了一小會兒:「唉!誰像我這麼命苦啊!沒成親。」
「對呀!我聽一娘一也是這麼說。」
「那你問這個幹什麼?」
「外面來了個小老道,說您是他一娘一。」
七太太聽了這話,這臉「騰」一下,紅得跟紅蘿蔔一樣,受不了啦。
那個年頭封建得厲害,講究「好馬不備雙鞍簷,好女不嫁二夫男」。
守寡要守出孩子來,哪還了得!「宗保,我是姑一娘一守寡,?老太君都高看我一眼。
你說此話,不是寒慘人嗎?」
「不。
嬸一娘一,那小老道可是說得板上釘釘,您好好想想。」
杜金娥早就認為扔在黃土坡的孩子已不在人世了。
前些年,她曾為此背著老太君和嫂子們哭泣了不知多少次。
現在提出此事,她仍然認為,自己的孩子早已死去,眼前的事對不上茬口,宗保緊著問,她不禁起了誤會:「我想什麼?啊,我明白了,你是說我守閨門守出個野孩子,對不對?」
「不,不!我是說楊家缺人,有認祖歸宗的,還不好嗎?」
宗保這幾句話,可七太太惹火了:「好哇!楊宗保,你這是成心哪!」說完,挽起袖子一招手「啪!」給了他一個大嘴巴,把宗保打得火一辣辣的。
宗保委屈地說:「七嬸一娘一,你幹嗎打人呢?那孩子他報名叫楊宗英,說他父楊延嗣,他母杜金娥。
這能怪我嗎?」
「啊?!」七太太一聽「楊宗英」這個名字,傻眼了:我那仍在黃土坡的孩子叫宗英。
難道他還活著?這可萬萬沒有想到啊!真要是他,可太好了。
那是一娘一身上掉下來的肉哇,算我老來有個依靠呀!想到這兒,心裡一陣難過,眼淚「唰!」流下來了。
宗保摸不清七夫人的心,還以為她生氣呢:「七嬸一娘一,您別生氣了。
都怪這個小老道,他要不說這話,哪能惹起這場風波?我非把他抓住不可!」說完,往外就跑。
這時,七太太可著急了:宗保正在氣頭上,什麼事都幹得出。
忙喊:「宗保!」「嬸一娘一,什麼事?」
「待我去看看,哪來這麼個野孩子?我要教訓教訓他。」
「好,咱一娘一倆一塊去。
'說完,兩人一前一後往外就走。
眨眼之間,來到營門前,登高觀瞧,見眼前的小老道,瞪著兩隻眼睛,正往上張望。
杜金娥一看:呀!眼前這個人,不知什麼地方,有點像楊七郎。
看著看著,她的眼淚就止不住了。
楊宗保在旁邊看得明白,心想:七嬸一娘一說這孩子不是她的,可見著這孩子怎麼哭呢?他莫名其妙,沖宗英喊話:「咳!小老道,我七嬸一娘一來了,有什麼話你跟她說吧。」
楊宗英見上邊一位中年女人,忙問:「請問,您可是七夫人?」
「不錯,我正是杜金娥。」
「啊?!一娘一呀,孩兒我來啦。
一娘一呀,您心真狠哪!我一生下來,您就把我扔了。
要不是我師父把我抱到山上,我命早沒了。
一娘一啊,現在我學成藝業,奉師命下山,認祖歸宗來了,快點開門吧!」杜金娥聽著,心如刀扎。
心想:天哪,此事可怎麼辦?
分類:古典俠義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