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廬叢話
三十三
又相國門下士姚汝說集《漢書》句為壽序,尤工巧典重,為相國所擊賞雲。
定遠方蓮舫《蔗余偶筆》云:「李復堂、鄭板橋書畫一精一絕。
復堂為人題大士像云:『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或訝其不倫,復堂窘甚。
板橋曰:『何不云:彼美人兮,西方之人兮。
』」按:宋龐元英《談藪》云:「甄龍友雲卿,永嘉人,滑稽辯捷為近世冠。
嘗游天竺寺,集時句贊大士,大書於壁云:『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彼美人兮,西方之人兮。
』孝廟臨幸,一見賞之。
詔侍臣物色其人。
或以甄姓名聞曰:『是一溫一 州狂生,用之且敗風俗。
』上曰:「唯此一人,朕自舉之。
』甄時為某邑宰,趨召登殿。
上迎問曰:『卿何故名龍友?』甄惘然不知所對,既退乃得之曰:『君為堯舜之君,故臣得與夔龍為友。
』由是不稱旨,猶得郡倅。
後至國子監簿。」
方氏所記李、鄭二公之事,殆與昔人暗合耶?抑板橋曾見《談藪》,值復堂詞窘,遂舉以相語耶?
蘭陵先生言,一江一 一陰一舊俗敦尚節義,女子或在室喪所夫,雖未經納采問名,但有片言婚約,亦必矢死靡他。
有巨室某氏女,早失怙恃,僅依兄嫂。
已聘未字,俄聞婿訃,誓守不字之貞。
經婿族婉謝,兄嫂諄勸不為動。
稍強之,則以委身一江一 流、畢命◇索為言,自是無敢以不入耳之言相勸勉者。
女婉孌明慧,固掃眉才子也,詠絮無慚謝女,頌椒不數臻妻。
日唯閉閣焚香,游思竹素,消遣歲月。
會郡城創立女校,重女才德,聘為教一習一 。
女謂吾斯能信,欣然稅駕,遂擁皋比。
甫及半年,而向之風骨稜稜者,今則言笑晏晏矣;向之凜然難犯者,今則一溫一 然可即矣。
嫂氏窺之於微,微語其兄,謂可因勢利導也。
適同邑某明經方謀膠續,姑試婉商於女,女則不置可否,嫣然一笑而已。
則亟托蹇修為之作合,匝月而嘉禮告成,改歲而寧馨在抱矣。
慨自廉恥道喪,綱常弁髦。
明達士夫,不幸而丁易姓改步,往往回跡心染,首一陽一之節不終,而托為一說以自解。
矧考之《禮經》,婦未廟見無守誼,雖宋儒亦謂然;女之改弦易轍,即謂禮亦宜之可也。
唯是學堂之變化氣質,神奇朽腐,開通閉塞,何其神速一至於斯也。
其諸明效大驗,可以舉一反三,有移風易俗之責者,當知所先務矣。
近於某友處見某校書寄某君函稿,詞旨清麗,尤有風格,亟錄如左:
某君足下:瀛◇需判藝,弦柱◇句更。
馳◇依依,興懷昔柳。
伏維藎畫,管鑰雄□。
丹霞白雲,並峙芳譽。
謝巖只赤,春草未歇。
公暇舒嘯,宜多遙情。
猥以蒲姿,曩承青睞。
落紅身世,托護金鈴。
香桃刻骨,未喻銜感。
近狀乏淑,途窮多艱。
六月徂暑,嬰◇垂絕。
叨蔭慈雲,僅續殘喘。
蠶絲未盡,鮒轍滋甚。
顧影自悼,畫眉不時。
烏衣薄游,寧少王謝。
玉鍾彩袖,難為殷懃。
空谷足音,益復岑寂。
有帖乞米,無人賣珠。
夕熏不一溫一 ,年矢復促。
蹙蹙末路,高高移台。
百{直心}相煎,半籌莫展。
支離病骨,誠何以堪。
遙夜易淒,怨魄流照。
俯仰今昔,悲從中來。
卷盡蕉心,誰復知者。
言念君子,文章巨公。
情生於文,自極斐◇。
不揣葑菲,輒呼鞠窮。
寧忘非分,所恃過愛。
貽書付雁,損惠舒鳧。
鵠<來矣>德音,若望雲霓。
歇浦□一江一 ,程不五日。
孱軀粗適,甚願趨侍。
襜帷蒞止,彌切忭迎。
清冬◇寒,伏冀珍攝。
末署「沐愛某名肅拜」。
清時軍府末弁,對於所隸自稱「沐恩」,此「沐愛」二字仿之,殊新雋。
某君贈彩雲校書聯云:「丰采南都卞賽賽,舊遊京洛李師師。」
近人某筆記云:「道光二年,山東某縣令登泰山,觀沒字碑,剔蘚摩挲,忽於碑肋見一『帝』字,筆畫古秀,拓數十紙,流傳京師。
後甘泉謝佩禾曾目驗之,故有句云:『偶讀一碑惟帝字。
』」按:此說信然,則與中岳嵩高廟石人頂上「馬」字同為瑰寶矣。
又一江一 蘇上元甘家巷梁安成康王蕭秀西碑,相傳唯碑額及碑一陰一曹吏等題名尚存,碑則全泐。
余嘗命工一精一拓數紙,完整者猶數十字矣。
外國銀幣,品類至繁,花紋各異,不下三千餘種,略舉其名:英曰先令,行於印度者曰羅比;法曰佛郎,行於越南者曰比阿斯德。
德曰馬克,俄曰羅般,奧曰福祿林,意曰賴兒,荷曰結利特,葡與巴曰密勒,丹麥與瑞典曰列斯大拉,班曰秘西◇,秘曰沙而勒,美利堅、智利、科侖比亞等國,皆行墨西哥之秘瑣。
其它小國,或自鑄幣,或奉大國之制,弗可得而詳也。
銀幣輕重之差,較之中權,自一錢余至七錢有奇不同。
然最以墨西哥之秘瑣,重七錢二分為中制,即中國通用之鷹洋也。
又銅幣之名,英曰本士,法曰生丁,德曰弗尼,俄曰古貝,奧曰紐扣而哲。
余未詳。
西國近事有盧森堡女王為俘一則。
女王年甫及笄,嬌◇雩絕倫。
德人攻入盧森堡,王率其大臣數人督軍過橋以阻之,德人囚之於魯倫堡附近之某邸。
夫孵石不敵,而竟敢與抗,誠美而有勇,雖囚猶榮矣。
考盧森堡國與比、法為鄰,為德、法往來必經之路,全國九百九十九方英里,人民二十六萬,陸軍一百五十人,歲入英金六十八萬鎊,一至小之獨立國也。
因憶吾國從前藩服,有坎巨提者,回疆部落也。
《新疆識略》及《西域水道記》謂之干竺特,《大清一統輿圖》謂之喀楚特,《中俄一交一 界圖》謂之棍雜,向來臣服中朝。
光緒十七年,英人有事於回疆,欲假道坎中,辟一通衢,以固興都哥士山門戶,使俄人不得越帕米爾東行。
坎王稱兵拒戰,屢經敗北,率其眷屬而逃,英人遂欲據其版圖。
適薛叔耘京卿出使英、法、義、比,屢經爭辯,僅得存宗┘,別立新王摩韓美德拿星。
自後恪奉正朔,每年入貢沙金一兩五錢,例賞大緞二匹,視同霍罕安集延巴勒提拔達克之類,謂之朝貢之國。
考坎巨提地僅百餘里,人民一萬餘,更小於盧森堡十分之九。
迄今時異世殊,區區徼外彈丸,當軸宜未遑措意,其得免於蠶食鯨吞與否,在不可知之數矣。
曩余客京師九年,四印齋夜談之樂,至今縈系夢魂焉。
半塘老人工雅謔,多微辭,嘗曰:「余聞文字與事之至不貫穿者有三:法越之役,媾和伊始,法人多所要求,吾國悉峻拒,不稍假借。
某報紙著論有云:『我皇上天威震怒,一毛不拔。
』又內閣茶人作燭籠,一面書『世掌絲綸』四字,蓋直廬有是扁額也;一面苦無所仿,則率用『花鳥怡情』四字。
近會典館纂修闕員,初擬屬之會稽李蓴客侍御,蓴客辭,則以屬之黎一陽一部郎。
此事較之報紙之論、燭籠之字,尤為不貫穿之至者也。」
曩余客京師時,燕蘭妙選,首推四云:曰秦雲,以娟靜勝;曰華雲,以濃粹勝;曰怡雲,以瑩潤勝;曰素去,以秀慧勝。
秦、華早馳芳譽丁光緒壬午、癸未間。
怡、素稍晚出,素尤工書法,往往契合一騷一雅。
寧鄉程子大《都門雜詩》云:
舊遊閒憶道州何,索畫憑肩幾按歌。
今日四雲寥落盡,更誰拋髻唱黃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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