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公案
第一百三十七回 縣主徇情主僕疑忌總漕折獄生死冤明
且說施公吩咐將曹必成帶下去。
立刻退堂,到後廳同了曹步雲去用酒飯。
酒飯已畢,天已將明。
知縣進內回話說:「啟稟老大人在上,卑職將玉鳳和曹必成的鞋帶到。」
施公說:「吩咐堂上掌燈,先排班伺候,把那雙鞋放在公案上。」
施公同翰林來到前面公案旁依次而坐。
衙役一聲喊堂,排班侍立齊整。
施公說:「帶曹必成。」
下面答應,不多時將曹必成帶到,公案前跪倒。
施公說道:「你的言語,句句有理,並無欺主母一之 意。
這裡現有你的對證,拿下去叫他自己去看。」
關小西拿鞋放在曹必成面前。
曹必成拿起看了看,口尊:「大人,是小人穿過的鞋,為何拿到這裡?」
施公說:「鞋是你的,為何放在你主母房中?你這還不實說!」曹必成跪爬半步,口尊:「青天大人,此鞋是小的五月初四穿著街上閒遊,偶來一陣暴雨,小人緊跑了幾步,將鞋陷入泥中。
回到家內,叫小的妻刷洗乾淨,曬在外面,小的穿著布靴。
於次日端一陽一,家主被人請去,不多時小的也有人請去,就是穿的靴子。
一夜 未回,次早回來,才知主母身亡,不知何故。
及至到縣投書,受百般嚴刑,那時就穿的靴子。
縣太爺那時當堂叫畫招,小的不是就穿著靴子嗎?這雙鞋為何在主母房中,我是一點不知。」
施公說:「將他帶下去,再把玉鳳帶來。」
玉鳳跪倒公案前,下役解去項鎖。
施公帶笑開言說:「你叫玉鳳?」
下面應聲:「是。」
施公又問:「你在曹家所做何事?」
玉鳳說:「小人是曹家的使女,伺候周姨娘不離左右。」
施公點頭,又說:「你在主母處伺候,前者五月初五,你老爺有支金釵一交一 與如夫人,此物不知有無?你主母自縊的情由,要你從實說明,不得錯誤。」
玉觀見問,說:「大老爺在上,小婢最不會撒謊。
我家老爺也在這裡。
本來他老人家在我周主母身上也太過一寵一 ,有點應時新鮮物件,必要買來與他先吃。
衣裳就不必說了,皮棉夾紗單,有數十箱。
首飾各樣俱全,也有數十個匣子,還不夠戴嗎?那天端一陽一節,不知那裡打了一根金釵,他自己拿著來到花園涼亭一交一 與姨娘。
姨娘接過放在桌上茶壺內。
那一天因花園中穿廊的欄杆壞了,叫個木匠收拾。
趕到晌午天氣,木匠直是嚷熱,被我主母聽見,遂問我家老爺,把這香亭飲賞他點喝。
老爺答應,就叫小婢給他送去。
小婢不知,就著拿那有金釵的茶壺泡滿了送去。
那香亭飲是解暑去熱的,我老爺早已給姨娘預備了好些,那時小人給木匠送去,說是周姨娘賞的。
隨後老爺和周姨娘手拉手兒回房去了。
那日晚間,我家老爺說是人請去,大料今夜不能回來。
到晚上老爺不用跟人,自己去了。
趕後主母來叫我跟他到花園避署去,說著走到涼亭乘涼避暑。
不覺天一交一 二鼓,甚是涼爽,二人都在那裡睡著。
猛聽得喊嚷,主僕二位驚醒,急忙跑到房中一看,原是自家老爺半夜裡回家來了。
一奴一婢們忙著打火點燈,見得老爺面帶怒氣,顏色改變,又見他對姨娘冷笑幾聲,竟往前面書房去了。」
施公聽到此處,說是:「玉鳳且住,本院有話問你。
你家主人飲酒去,不帶跟隨,這一夜 你可知道曹必成在那裡?」
玉鳳說:「回大人:我們家主人去後,曹必成妻子曾對我說道;『玉鳳,今日老爺不在家,你大叔也有人請去,臨走就說今夜不回來。
你好好扶持主母,我在前面去照應。
』再說我們老爺在房中喊叫有人,我同主母跑到房中,李氏也來瞧看。
我問他,他說:『你大叔尚未回來。
』」施公聽得玉鳳這些言詞,心內明白,說是:「後來如何?」
玉鳳說:「後來老爺在書房把我叫去,叫我向姨娘要金釵。
一奴一婢去問主母,主母只是發呆,他說:『放在涼亭茶壺內。
』一奴一婢聞聽吃一大驚。
木匠早已走了。
急忙拿燈去看,穿廊下有把茶壺,裡面卻無金釵。
事出無奈,回到書房,真話實說。
家主聞聽,沉沉大怒,隨手遞我一個木匣,叫我一交一 與二夫人。
一奴一婢回來交代,姨娘開看就是一雙鞋,一封書子。
他拆開看了多時,沒甚言語,叫我再上涼亭內外仔細找找金釵去。
一奴一婢也不知是什麼意思。
我去找了許久方回,進房一看,將一奴一婢真魂嚇掉——我家主母竟自吊死,想必是這金釵失去的緣故。」
施公聽罷,眼望知縣說道:「你聽見沒有這內中的曲折?不懂審問,只據一書子就將人處死,叫你判得屈死含冤。
不是他妻子捨死告到本院手中,險些曹必成性命死在你手。
周氏死不瞑目,曹翰林惱悔含辱,都算你做得好事。」
知縣只是磕頭。
施公說:「賢契,你暫帶玉鳳回家,不許難為於他。」
又望知縣說:「你帶曹必成回去好好看待,不可有誤。」
此時各自帶人回去不表。
施公退堂,下役各自退去。
晚間燈下,施公說:「此案即可問結,就是禍根難尋。
分明是木匠得金釵起一婬一心,留禍於曹家,卻不知其人姓什名誰。
吾意去三個人暗訪,我想此木匠大料不遠,訪著下落好結此案,好去趕任。
你們大家以為何如?」
計全說:「訪訪也好,大人費了多少心機,我們就去訪一訪何妨呢。」
及至次日,黃天霸奔獨流,關太到靜海,計全上雙塘兒,仨人分路暗訪木匠去了。
內中單言神眼計全,號稱飛腿,這雙塘兒相隔十五里之遙,片刻便到街上。
尋了一酒鋪坐定,要了酒菜,口雖飲酒,二目留神。
見此地方靠河有幾幫糧船灣住,買賣喧嘩好熱鬧。
計全暗想:「並無岔眼之人,似乎難訪。」
忽見一和尚走進裡面對面坐下,要酒四兩,魚一碟,急速快來。
走堂的不敢怠慢。
計全見那頭陀甚是兇惡,兩道重眉,一雙大眼,一胡一 子是連鬢落腮,兇惡殊甚。
計全不住留神,見他有什麼急事的一般。
僧人問走堂的:「此地離楊村多少路程?」
走堂的說:「大約二百餘里。」
正說間,又見外面來一僧。
他口呼:「師兄,進來一坐。」
那僧帶笑說道:「我方才到你廟中,說你方才出去。
直到這裡才趕上,真是快得很。
你還有個外甥嗎?」
先來的僧人說:「有。
那日也不知什麼事,躲在我廟中安身。
他是一向做木匠手藝。」
後來僧人說:「不錯,他是靜海縣人氏。」
後來那僧人又說:「師兄,你往那裡去?」
先來的說:「咱倆知己好友,有話不能瞞你,我要上楊村報成寺裡找當家靜成和尚。
我們相好,閒走一遭。
不知師兄要往何處去?」
那僧人歎了口氣,二目留神,看見計全人物雖不驚人,心中暗想也要小心為是。
看了看左右無人,低聲說道:「我兄弟仨人是山東綠林客,俱被施某捉拿。
先把家兄問斬,我因大風中得逃活命,隱姓瞞名作了僧人,至今怨恨在心。
聞聽施不全放了總漕兼署部院,奉旨南行。
我要在船底用功。」
那個說:「師兄何必如此費事」待我今夜去,手到成功,將他刺死。」
未知如何行刺,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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