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公案
第一百四十一回 方家堡李昆中藥箭大樹林世傑遇三英
卻說神彈子李昆,不片刻工夫,已到方世傑家中。
四下裡一看,靜悄悄毫無聲息。
飛身上了圍牆,往下一瞧,並無燈光,就在牆上施展走壁之能。
李昆前時常到師叔家來,原系熟路,一直徑奔內院。
到了西廂房屋上,使個倒掛金鉤勢,翻身而下。
更加這晚方世傑不在家中,他十分大意,也不窺探動靜,一氣而下,一手擰開窗格,側身進內,百寶囊中取出千里火,順手一亮,開了壁櫥門,一看,只見五彩磁瓶端端正正安放在內。
一手抓來,連著那千里火筒,一一併藏在百寶囊中,心中好不歡喜,正要回身,只見裡邊簾子一後,閃出一個人來。
公然抬頭一看,嚇得魂魄俱消。
原來那人不是別人,正是師叔方世傑。
他自從前月出門,做了一趟買賣,可巧今日黃昏到家,帶許多金珠寶貝回來,吩咐妻子藏好,正在內房閒話。
這廂房只隔著一間房子,方世傑坐房內,忽見簾子外火光一亮,心中好生詫異,暗道:「我這裡誰人敢來偷盜?莫非無名後輩嚴一躥身來到簾子底下,輕輕扯開一線,用目一看,只見李五開了壁櫥門,把解毒丹連瓶揣在劈上。
世傑見了,正是仇人相見,分外眼明,一把無名火,直衝上雲端。
將簾子拉開,閃將出來,大罵:「畜生!你好大膽!我與你何仇,竟敢把師叔打成殘疾!今日還敢來盜我靈丹,分明是自來送死,可不是我來尋你。」
李公然一見師叔,情知難以抵敵,三十六著,走為上著。
急從窗洞內跳出來,使個燕子飛簾的勢,翻上瓦房,沒命地奔逃了。
這方世傑早已追到,跟著跳下牆來,舉刀便砍。
公然亮出單刀招架。
二人就在門前動手,一來一往,不到五六十回合,殺得公然只有招架,不能還手;打量不是他對手,虛砍一刀,撒腿就跑,方世傑一路追趕。
約有半里之遙,才出得方家堡北口,公然叫聲:「師叔,休得追盡趕絕,我要得罪了。」
說著話手內彈丸早已扣上弓弦,只聽得哧啷啷一連三個彈子,應聲齊至。
這是李公然的絕技,有名的叫做連珠彈子,誰也不能躲得。
那知他師叔何等功夫,不覺哈哈大笑,不慌不忙,見三個彈子接頭連尾連串而來,他起左手接了一一個,右手抓了一個,第三個彈子就用牙齒咬住。
公然留心瞧著,暗道:「這三彈之中,任他躲閃靈便,兩手善接暗器,至少也著了一彈。」
李爺見世傑三彈接住,只嚇得魂膽俱消,撒腿就跑。
那知方世傑怎肯讓他跑得,便把兩手中彈子,就用左右手指打將出來,口中咬的,也就忙地吐出,倒也與彈弓上發出來的一樣厲害。
若論公然的本領,也是個慣走水路的大行家,背後有彈打來如何不曉。
左騰有挪,連躲三個彈丸,這也就算完也。
豈知這老賊隨手跟著三個彈丸接連射一一弩一箭,哧的一聲正中李公然後背。
李爺叫聲:「啊呀!」撲通一聲,栽倒在地。
世傑哈哈大笑,說道:「畜生,你盜了我的丹藥,也把自已先治好了。」
說著大踏步趕來,舉刀向前便砍。
此時李爺躺下了,遍體麻木,心神昏亂,那裡能夠掙扎,只得閉目掩睛等死。
你道計全中了吳成的藥刀,還能跑到公館,怎麼李昆中了一枝彎箭,就如此厲害呢?列公不知,單這毒器,也有毒得深與不深;單說一般中在身,也有要害不要害。
要論吳成的竹葉刀,器具雖大,毒一藥性還淺,計全中的所在,又在實處,故此藥力緩而發毒慢。
如今方世傑的毒一弩一,東西雖微,藥性最毒,李昆重的所在,正是後心,箭頭透入肉內,隔的不多地方,便是心包,因此毒氣直走心包,不但立刻栽倒昏迷,而且死得快當,只要一時三刻,性命必然難保。
閒言少敘。
且說方世傑奔將過來,舉刀要砍,忽見樹林內哧哧地跳出三個猛虎一般的人來,一齊直奔了方世傑。
方世傑見三口刀上下裹著齊來,就不能去殺李昆,只得抵敵三人的兵器。
又遇著這三個,都是定作的結實傢伙,個個飛縱蹦跳,力大如牛,香爐足式,把世傑圍定,又似走馬燈相仿,那裡有絲毫放鬆。
只聽叮叮噹噹地亂響。
這一場惡鬥,足有一個更次。
你說了半天,到底這三人是誰?一個金鏢黃天霸,一個關太,一個白馬李七侯。
他們怎地到此?這因李公然動身之後,施賢臣一夜 未曾合眼,只是放心不下,說道:「昨日公然雖則前去盜他的師叔解毒的開藥,我只恐他獨力難支,倘被他師叔知覺,這事就要不妥。
倘或耽延時日,豈不誤了計全性命?不知計壯士今日病體如何?」
天霸答道:「方纔看他,只是昏迷不醒,滴水不進,傷處盡流黃水,比昨夜似覺沉重。
施公緊鎖雙眉說道:「請眾位賢弟想個主意,怎地救得他的性命。」
關小西聽了便說:「大人且請放心,吉人自有天相。
大人若恐李兄獨力難成,關某趕緊地追上,相助公然哥哥,務將靈丹盜到。
他師叔倘然知覺,強搶也搶了它來。」
施公說:「關賢弟既然如此,就請辛苦一趟,早去早回,切勿遲誤!「小西欣然應允,正要立起身來,只見天霸開言說道:「昨日公然兄動身之時,小弟曾對他說過與他巡風,他準要獨自前去。
今日你一人接應他,我若不去,分明是和他賭氣,因此我與你一同前去的為是。
倘遇扎手之時,也可見機而作。」
話言未了,李七侯道:「我也一同前去。
我與他同時進身,此時你二位前去,我只袖手旁觀,豈非小弟顯得無情?」
施公聞言,便道:「三位賢弟同去最妙,不必遲疑,急速動身趕上要緊!」天霸說:「大人但請寬心,李兄白日之間,料也不能盜取,必得黃昏以後方能行事。
方家堡離此只有七十餘里遠近,我走到那裡至遲申牌時候,紅日還高高的呢。
只是一件也是緊要之事,我們三人一同去了。
今夜倘然惡僧又來,誰人保護大人嚴何路通拍著胸前說:「保護大人有我呢,只要與王、郭二位守備老爺小心巡察,包管沒事。
三位賢弟只管放心前去,趕緊把開藥取回,搭救計大人性命要緊。」
當下辭別大人與眾兄弟,三人離了公館,出了奉新驛,望著東南大路而行,一路無話。
到了方家堡,時候尚早,三人找一座酒樓坐下。
過問了酒菜,搬將上來。
「三位走了大半天,腹中飢餓,狼吞虎嚥,吃了一陣。
看看日落西山,三人倚著欄杆一看,街上行人,並不見公然到來,心中納悶。
他們豈曉得李爺此時正在劉村楊家酒店內,躲在裡面同著楊好人細細地談家常呢!三位英雄看這街上行人稀少,天光將暗,抬頭看那斜對門,一家人家,廣梁大門,好似大戶人家。
兩扇大門,門內左右兩條大長凳,坐著兩個人:一位年老的,家人打扮;一個年輕的,雇工服色,坐在那裡閒談。
忽見南面來一位老者,年紀雖有花甲,精神十分強壯,生得長方臉面,兩道細長眉,插發一對三角眼,可惜左目瞎了。
鼻正口方,領下長髯,黑多白少,兩耳招風,高顴廣額。
身穿葛布箭袍,腰扣武帶,足上薄底靴子。
雄越越,氣昂昂,坐在牲口背上,押著一輛太平車子,來到門首,下了坐騎。
此人不知是誰,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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