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公案
第一百二十六回 達木蘇王抗旨比武康熙佛爺怪罪含嗔
話說康熙佛爺見黃天霸把甩頭一子試完,只喜得龍顏帶笑,開言傳旨,叫黃天霸見駕。
梁九公領旨,來至亭下,高聲說:「旨下!黃天霸見駕。」
天霸隨內侍進了亭子,來至駕前,雙膝跪倒,連連叩頭,口呼:「萬歲」。
座上老佛爺笑吟吟地要封天霸官職,忽聽一人高聲口尊:「佛爺,一奴一才見駕。」
皇爺閃目一觀,原來是達木蘇王。
眾官一見王一爺 ,不由失驚,俱都說道:「這位王一爺 膂力過人,昔在景山打過虎。
天霸雖是英雄,大料非王一爺 對手。」
不言群臣私相議論。
且說王一爺 進亭,在駕前拜倒,口尊:「佛爺,一奴一才要比試較量武藝。」
皇爺忽然想起一計,往下傳旨,叫聲:「達木蘇王,你與天霸不可比武,你是寡人一家王子,天霸是區區一草莽之民。
縱然他有滿身武藝,也不敢近你身體。
這件事,萬一被他打一二下,豈不是當面取辱?」
佛爺言詞未盡,把王一爺 氣得面黃失色,也顧不得皇爺歸罪,口尊:「主子開恩降旨,也別論我是王爵,他是庶民,只管叫天霸有什麼本領,與一奴一才較量較量。
俗云:『當堂不讓父,舉手不留情。
』那天霸有過人武藝,就打死一奴一才,不致叫他償命。」
佛爺想罷,往下降旨叫:「達木蘇王,就准你二人比較。
朕有一件,寡人要問問天霸,他要情願比試,你兩個就在亭下較量。」
只見達木蘇王平身退後。
寶座上叫道:「天霸,你鄉民村莊之子,達木蘇王他乃金枝玉葉,若是比試略傷著他些,當有罪名;再說他的神力無比。
依朕看不與他比試,可保平安。」
天霸聞皇爺之言,口尊:「佛爺,王子既要與民子比武,民子焉敢退縮?再者,『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即使佛爺待民子天恩浩蕩,民子無命,要皇恩也是枉然。
今朝既蒙佛爺這番隆恩,命民子與王一爺 比武,少不得與王一爺 較量較量。
一來權當與佛爺解悶,二則也得看一看民子的本領。」
言罷,叩首在地。
且說老佛爺一聞天霸這些言詞,不由龍心大悅,點頭誇獎說:「小廝巴圖魯哞扎耶(蒙語:真勇敢)!寡人倒要看看黃天霸與王子較量倒是如何。」
不說佛爺心中暗想,單言倉廠總督施仕倫心中不悅,暗說:「眼看天霸封官受賞,偏逢達木蘇王要與天霸比武。
天霸雖是英雄,怎能敵得過王一爺 ?」
施公心中正自沉吟,忽聽老佛爺叫聲:「王子。」
達木蘇王答應,轉身來至駕前跪倒,口尊:「佛爺。」
佛爺說:「如今你與黃天霸比武。
他乃是一個草莽,你是朕的王子。
寡人有三件事,要你依從,方許你們兩個比武。」
王一爺 叩頭,口尊:「佛爺,一奴一才不知道是那三件事。」
佛爺說:「頭一件,你的力大無窮,不許傷著天霸的筋骨肉皮,你要損著他,朕要歸你的罪名。
第二件,只許天霸打你,你不許打他,若要無有這道旨意,他也不敢近你的身體。
第三件,寡人只要天霸在,不要天霸壞,如若傷損天霸的性命,定要叫你抵償。」
達木蘇王聞聽佛爺的旨意,他也不敢不遵,邁步退出亭外。
且說天霸久聞王子勇猛無比,講動手未必能伏他,心想要使穩當計。
他來至王一爺 面前雙膝跪倒,口尊:「王一爺 寬恕小民。」
磕頭碰地,竟把王一爺 哄得一肚氣全消,自己倒後悔了,暗說: 「哎喲,我錯咧!黃天霸乃是個草民,好容易隨施不全進京面參聖駕,實指望得個一官半職的;誰想我心懷不平,一定要與他比武。
這豈是孤為國家親王坐大位的行止?今朝若損傷了天霸的性命,不大要緊,倒教滿朝文武取笑,說孤膽量狹窄。
只得當著御前走上幾步,好遮掩滿朝耳目。」
想罷叫聲:「黃天霸不必害怕,有什麼本領只管施展,我給你拳腳上留情就是了。」
黃天霸聞聽,連忙叩頭說:「謝過王一爺 !」說罷,天霸站起身來,掖上衣服,要與王一爺 比武,望王一爺 口呼:「千歲!要容讓小民。」
言罷,施展渾身藝業。
兩個人一時之間,合到一處。
天霸仗著身體靈便,躥蹦跳躍,來回游鬥,不教王一爺 抓住。
寶座上的老佛爺看得明白,見天霸沒教王一爺 抓住,不由龍心大悅,連連點頭誇獎天霸,說:「真是個巴圖魯好小廝!若不教王一爺 抓住,料想王一爺 也就無能咧!朕在此處倒要看看他兩個勝敗。」
且不表老佛爺在寶座上觀看,單言天霸再不肯近王一爺 身體。
王子在御園中來回追趕天霸,只跑得口中發喘,滿臉通紅,心中急躁,也顧不得身在御前,口中大罵:「哎喲!好一個挖不魯(蒙語:該砍頭的)!氣死人也!」言罷,扎煞兩隻手,圓睜二日。
但見天霸站在迎面說:「王一爺 請啊!一奴一才一步兒也不敢多走,一奴一才上過當咧。
來呀!有什麼武藝只管使吧,一奴一才也沒什麼要緊的本事,只會躥蹦跳躍。」
他這話反把達木蘇王只氣得怪叫怪嚷,口中大罵。
且說亭子上皇爺一見王子如此,又是惱又是笑,誇獎天霸身體靈便。
不說老佛爺誇獎天霸,且說王一爺 見天霸來回跳躍,不能近身,只說:「挖不魯!壞了我半生英名。」
言罷,一個箭步撲上去。
黃天霸見王一爺 要下毒手,著意留神,等王一爺 身臨切近,只聽嗖的一聲,輕輕又縱到別處。
這位王一爺 叫天霸鬧得沒有辦法,渾身是汗,口內發喘,也不似從前那樣英勇咧,也不肯與他躥跳了,腹中暗說:「好個天霸,我竟不曉得他這樣身形輕利!我想贏他,只怕有些費事,這可怎麼好呢?」
達木蘇王一旁暗打主意,要想贏天霸想不出個計策來。
抬頭忽見天霸迎面站立,滿面賠笑,口尊:「千歲,一奴一才只當輸了,要不咱倆算了吧!我瞧爺渾身是汗,必是身體乏倦咧!同到御前奏主,一奴一才情願認罪。」
黃天霸這一片軟硬話,把王一爺 氣得直愣了半會,猛抬頭一看,但見西北旮旯裡可是配殿,一面是倒廳,不由滿臉添歡,(暗說:「要贏黃天霸,何不如此這般,將他擠在旮旯之中,料想他身輕,也難跳出去。」
王一爺 想罷,跳至東邊,假意要抓天霸。
誰想天霸他只顧躲避,往後就退,直往旮旯裡避去。
黃天霸再想不到王一爺 要下毒手。
黃天霸他只顧往後倒退,看看退至旮旯之中。
你說把個王一爺 樂了個喜不有餘,連忙往前緊走了兩步,竟把夾道門就遮住了。
王一爺 把身體一抖,拉了個蹲式架子堵在口。
你就往前多走一走也不能,把天霸嚇了個驚魂失色。
猛抬頭見大殿內房子高大,椽子是兩層,明明露著。
天霸看罷,暗暗喜歡,腹內叫著自己的名字說:「黃天霸,你在江湖之中不是一年半載的工夫,活了二十八歲,跟隨施公卻有七八年的光景,學成滿肚子藝業無曾施展。
到了如今,蒙施大人抬舉,把我領到帝王駕前引見聖主,有本事不在此處施展,還想往那裡去賣?說不得我今把那作賊的本領使將出來,也叫當今萬歲看看我黃某,二則驚嚇驚嚇合朝文武。」
想罷,渾身躦一躦勁,往上一縱。
只聽嗖的一聲,起在空中,兩手一抓,抓住了椽子,復又用腳往上一翻,身子貼在房子前沿。
且說王一爺 才要伸手去抓,一展眼不見蹤跡,不知天霸何處去了,只顧留神往前找。
天霸上面一鬆手,將身一縱,輕輕落在塵埃,腳站實地,站在王一爺 背後,口說:「千歲受驚。」
王一爺 一聞此言,嚇了一跳,轉身面帶嗔怒,暗說:「好個天霸,亞賽猴猻一般!我不但無面見駕,豈不叫滿朝文武恥笑。」
達木蘇王正自羞怒,忽然天霸口呼:「千歲,以一奴一才看,爺駕枉費氣力,不如同去面君,只用聖旨一道傳與一奴一才,包管當下被爺擒住。
要像這樣較量,只怕使壞了王一爺 ,也不能勝了一奴一才。」
達木蘇王一聽,大叫一聲:「好個黃天霸!我若不把你活活摔死,誓不為王。」
言罷,將身體一躥,逕奔了英雄而來。
王一爺 心中一怒,那裡還顧在御前安樂亭上現有當今萬歲,這會子早把自己的命不要咧,只出這口氣才好。
將身一縱,往上舉起手來,只要打死天霸。
且說亭子上老佛爺一見天霸從上跳下塵埃,還是英英耀耀,不由得龍心大悅。
才要傳旨宣召他兩個前來見駕,見達木蘇王又去動手要打天霸;天霸又是照前跳躍不止,教王捉攏不著。
寶座上喜壞了老佛爺,哈哈大笑說:「好個巴圖魯哞扎耶!」眾臣一齊隨著佛爺龍音,大家齊笑。
聲音太大了些,把位達木蘇王笑黃了臉,立刻羞惱成怒,滿面發燒,渾身是汗,舉目觀瞧。
只說上面笑聲震耳,把個天霸弄得不知什麼緣故,只得回頭往上觀看,不及提防了;後又一扭項,但見王一爺 躥至跟前。
他喝聲:「天霸!你還往那裡跑?」
相離不遠,把個天霸嚇了一跳,說:「不好!」渾身躦勁,要想跑出圈外,怎得能夠?早被王一爺 一伸手抓住了衣衿。
好漢著忙。
王子一見抓住天霸衣衿,心中大悅。
他想著:「若將黃天霸捉拿住,用雙手舉到駕前獻功。
萬歲要死的,活活摔死;要活的,饒他不死。
不過是堵堵皇爺的嘴,顯顯本領。」
誰料竟被天霸摔衣走脫。
只氣得王一爺 罵罵咧咧,賭氣將衣衿捺在地下,還想前來動手。
忽聽亭子上的皇爺傳旨;「宣王子、天霸齊來見駕。」
王一爺 一聽傳旨,不敢動手,只得來見老佛爺。
黃天霸這才隨後跟來,一個個敬禮磕頭。
佛爺見王子氣得滿面含羞,眼望近御,叫道,「梁九公,傳朕旨意:宣倉廠總督。」
梁九公領旨,來至亭外高聲喊道:「旨意下!宣倉廠總督施仕倫見駕。」
下邊有人答應說:「遵旨。」
但見賢臣越眾出班來至駕前,山呼萬歲,叩首已畢。
佛爺叫道:「施仕倫,朕只為你保奏黃天霸前來引見,朕當面看他演武,果然不錯,才要封官。
誰想王子心中不服,不遵旨意,要與天霸比武,以為定操必勝。
誰知天霸的身體輕便,雖無勝過王子,王子總不算贏。
如今同著你等文武,寡人要問問他,也教王子自己後悔,也才知道一勇之夫,終久是禍。」
言罷,帶怒傳旨,下問達木蘇王。
王一爺 答應:「一奴一才在。」
佛爺說:「你可知罪不知罪?」
王子方在下面聽見皇爺對施公那派言詞,心中已知佛爺動怒,他羞愧無地,摘下帽子連連叩頭,口尊:「萬歲,一奴一才悔無及矣。」
老佛爺座上帶怒,傳旨快把王子送在高牆問罪。
不知這達木蘇王罪過到底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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