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公案
第一百四十五回 俠士窗前聽密語姦夫屋內露真情
卻說四位英雄來到外面,先敘了年庚:甘亮居長,李昆第二,一鄧一 龍是老三,一鄧一 虎老四。
夥計一面伺候拈香,一面到外面燙酒,忙忙碌碌,十分高興。
甘亮先上了香,斟了神前酒。
然後四人排了次序,一齊跪了,異口同音,稱:「我等甘亮、李昆、一鄧一 龍、一鄧一 虎四人,結異姓骨肉,從此有福同享,有馬同騎,患難相扶,各無私念。
不願同年同月生,只願同年同月死。
若有異心,神明殛之。」
四人誓畢,對著神三跪九叩,站起來大家對拜了四拜。
夥計把紅氈毯收起,一面把十壺酒拿到裡面。
這幾個夥計一齊恭喜爺們。
甘亮說:「少停,一齊來領賞。」
夥計們叩謝過了,伺候著四位入席,夥計斟酒。
李爺說:「如今大哥上座。」
甘亮也不謙遜,就在上首坐了,說:「愚兄有佔了。」
李爺同一鄧一 氏弟兄,都依次坐下。
一看桌上多了四雙小鍋兒,鍋內無非一色的魚、肉、火腿、雞、鴨等類。
便間夥計:「我們並沒有吩咐你們辦下這個來,這是做什麼?」
夥計齊說道:「這個名叫一品鍋,是我們眾夥計孝敬爺們的。
今日爺們在小店內結義,將來四位爺們,都是官居一品,並列當朝的意思。」
甘亮聽了,對他們笑了一笑,說:「難得你們一點誠心。」
說著摸出於兩一錠銀子,賞了夥計。
眾夥計連忙磕頭謝賞,口稱:「謝了四位老爺賞賜。」
站起來歡歡喜喜的,立在那裡伺候。
李爺說:「我們兄弟都自己斟酒,你們不必伺候。」
眾夥計謝了一謝,都到外面去了。
甘亮說:「賢弟!愚兄聞得你在山東保鏢,因何到此嚴公然道:「小弟受糧船幫聘金來到天津,遇見施大人另眼相看,我就投在他摩下效力,也想掙個出身。
後來到了奉新驛,遇曹必成一案,計全中了毒刀;小弟到方家堡盜藥,中了一箭,幾乎喪命。
幸得黃天霸等前來救應,將我救回公館。
今大人諭我等改裝私訪,各人分道而行。
小弟進城,遇見木匠呼喚那人,我疑心是金釵一案,故而尋找寓所,意欲黃昏過後,前去窺探蹤跡。
不想遇著大哥。」
把上項事一五一十地,細細說了一遍,決無半句藏私。
甘亮等三人聽了,同聲叫,「好,這才是大丈夫的志氣。
那綠林裡面,江湖道上,俱非豪傑久居之所。」
大家歡呼暢飲。
只見夥計點上燈燭,烹上雨前茶來,四弟兄猜拳行令,直吃到二更之後,方才用飯。
夥計伺候飯畢,把殘席撤去,找了安處,自去收拾店舖去了。
李爺便說:「大哥與二位賢弟,各請安歇,小弟去去就來。」
三人囑咐小心在意。
李爺回到西廂房,把長衣卸了,插好匕首,從庭心內飛身上屋,施展夜行的功夫,躥房跳脊,在屋上往東而去。
認準這桿鴿子旗,飄身下去,落在圍牆之內。
四下一望,見院子裡燈光明亮,李爺鶴行鷺伏來到窗前,側耳細聽,正是一男一女的聲音。
李爺就在窗前紙上戳了個小孔兒張著:男的便是富明,女的就是酒店內看見的王成衣老婆。
只聽那富明說:「這東西我好容易得來,這一夜 分明放在枕頭旁邊,到了天明,我見時候不早,要緊出去,一定是忘記了帶來。
及至到了廟內,找尋不見。
路上又沒耽擱,卻到哪裡去?不是你收拾了,還有誰呢?」
又聽婦人說:「只怕你在半路上忘了,或是人多的地方,被扒手扒了。
我要是拿了你的,肯叫你這樣猴急,還不說出嗎?與你是新一交一 好,難道我的心事,你還不知道嗎?將來身子總還是你的,難道要你一根金釵不成鏟富明說:「你的心跡我怕不知呢!這件東西,原是要與你做個久遠之計了。
豈知可巧的,來了個喜管閒事的施不全。
被曹必成的妻子,在他手內告准了狀子。
他四面八方,發人探訪。
我嚇著了,選列母舅的廟內。」
婦人說:「既然你躲在廟內,人不知鬼不覺,他們要來拿你,再想不到這個所在的,你為何又出來了?富明說,「這個事也是活該。
我到廟裡時節,恰好有個同行叫做張四正的,在廟內做工,就叫喚我。
他說:『富明,你今日可是望望母舅嗎?』我只得答應他:『正是。
』口中雖是回他,心內就是一怔。
我說:『張四哥,你做了幾天了?』他說:『今日頭一天呢。
』我說:『生活做完沒有?』他說:『還有兩天做呢!』這時我母舅不廟內。
就想等我母舅回來,叫他回絕了張四,說過幾天再做大悲懺母舅回,同了一個和尚朋友一起到廟。
我見母舅,就把自己的事,告訴了一回,又叫他把張四回絕了,免得人家起疑。
母舅說:『你只管放心,張木匠只管叫他做工。
今夜或是明夜,施不全的腦袋,都在我手裡了,你還怕他做什麼?』我想這事更好了,我就放心住在廟裡,張四來做工,也不必避他了。
「豈知到了後夜,我母舅前去行刺,卻被他們看母舅見事不妥。
回身便走。
他們的手下部將,後面追趕下來。
母舅細一看那人,原來前一天在雙塘兒酒店內遇見過的,回後發了一把毒刀,將他傷了肩頭。
母舅知道他中了毒刀,不過兩天工夫終究要死,也就不去追他,讓他逃回了。
母舅回到廟裡,說起此事。
於七一聽,就說:『壞了事了。
』那時母舅想著,也把兩腳一蹬,說:「是我疏忽了,放他走壞了。
』我就回問母舅為什麼壞呢?母舅說:『我們在雙塘酒店裡吃酒,說話的時節,這個人也在旁邊桌子上吃酒哪!及至我們走出酒店,這人還沒動身。
只怕我們的說的話被他聽見,豈不要到廟中找尋?就是他沒聽見我們的話,他只要問了酒店裡,就知我在玄壇廟了。
如今中了刀,雖然性命不保,他只逃到了公館,見了別人豈不把我們的來歷告訴別人嗎?到了第四天,母舅同了於七又去行刺,到了公館屋上,只見裡弓弦,刀出鞘,周巡察,保護得沒處下手。
就到外面屋上細細探聽。
哪知他們全曉得了,正要到廟裡來,連兩個和尚,一個木匠外甥,一窠而擒。
母舅回來盡明此事,嚇得我魂魄俱消。
忽聽得外面敲門,我只道官兵到了,正想逃走,豈知來了母舅的師父同師弟兩個,我方才定心。
他們四個人商議,要在廟裡設下埋伏,準備抵敵官軍,殺他個片甲不回,我想了半夜,沒有合眼。
此事弄得太大了,還是走吧!故此前來看你,商量個法子,我與你及早高飛遠去,想此地一日也住不得了。
若說要走也容易的,只是苦了這件東西沒有了,我與你逃到別處,怎麼樣過日子呢?」
李爺正聽得富明說到這裡,忽聽前門砰砰地有人打門。
不知是何人到來,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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