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檮杌閒評》第四十一回 梟奴賣主列冠裳●宦媚權毒桑梓:富壓一江一 南堪敵國,金穴銅山,回首如風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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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檮杌閒評》第四十一回 梟奴賣主列冠裳●宦媚權毒桑梓

檮杌閒評

第四十一回 梟奴賣主列冠裳●宦媚權毒桑梓

詞曰:

富壓一江一 南堪敵國,金穴銅山,回首如風燭。

一奴一董利財生蝮毒,石家何處尋金谷。

十萬牙籤如轉轂,任爾通神,難脫鉗羅獄。

日食萬錢惟果腹,何曾千古稱知足。

話說魏忠賢因朝天宮火災,言官都道是天災,他定說是奸細放火。

各官順他之意,枉殺了武永春等一班良民,奄子都給與功臣之家為一奴一。

他自己又邀功討蔭,他的親丁都蔭完了,恰好蘇杭織造李實送魏鵬翼到京。

那魏鵬翼乃魏雲卿的孫子--雲卿與侯一娘又生了一子,到二十餘歲娶了媳婦,生下這個孫子鵬翼來,兒子就死了。

後來雲卿夫奔皆亡,這孩子便依著寡母開了個機房度日。

因忠賢托李實訪問雲卿的消息,卻好訪出這個魏鵬翼來,特差掌家護送到京。

算起來是他嫡侄,他卻認他為侄孫。

因他緝捕奸細有功,矯旨蔭為右軍都督,把個十歲大的孩子,平白的紅袍玉帶,一樣到任升座。

是日都來送禮慶賀,忠賢置酒請那班奸一黨一 。

算來鵬翼卻是他嫡親的瓜葛,連魏良卿都不是的。

一連請了幾日。

酒席散後,倪文煥回來,門上稟道:「揚州有個姓吳的來見爺。」

文煥拿過稟帖來看,名喚呆天榮,不認得是誰。

因他說是同鄉,只得叫請會。

那人進來,一見便跪。

文煥道:「既是鄉親,如何行此大禮?」

扯起來作了揖,細看時,纔認是就是吳安保,相讓坐下。

文煥道:「一向久別,何事到京?」

天榮躬身道:「小人因兩個官人連年爭訟不息,小人不忍坐視,兩下調攝,官府中打點是有之,無非欲兩家息事,怎敢偏護?至去歲四官人去世後,後二官人名養春的,怪小人不偏為他,屢次難為小人。

又將我送到撫按衙門,說我偷盜本銀二萬。

他勢力大,情面多,又是個家主,小人怎敢與他爭執?今特來叩見爺,要求爺兩封書與兩院,代小人明一明心跡。」

說著向袖中取出個帖子來,雙手呈上。

上寫道:「呈上白米千擔。」

文煥道:「只道按院陳爺,是我同年,撫院我不相熟,不便發書。」

天榮又跪下道:「如今之事,非老爺的書子不能救,老爺若嫌輕,再奉葉金二十兩為老爺壽。」

文煥道:「多承厚貺,已不敢當,金子斷不敢再領,且請坐再商也罷。

我也作一札與你,只是我與他不甚相熟,恐未必肯依。」

天榮見他應允,即起身拜辭道:「書子再來領。」

出來走到寓所,用食盒裝了金銀,貼上河南道的封條,叫人抬到倪文煥寓所來。

一路上緝捕的見有河南道的封條,故不敢來盤問。

文煥收下,隨即寫了兩封書子,從馬上飛遞到一江一 南去了。

天榮謝過文煥,次日收拾回南。

比及到家時,差人已早有回書在天榮家等候他。

到家看過,送他些盤纏回京,再問官事時,兩院見了倪文煥書子,奉為神明,極力袒護,若不因是主僕,吳養春還要受軔哩。

養春見官事輸了,心中恨極,又要向別衙門去告。

料理衙門的人道:「切不可再告了,他是求了倪御史的書子纔如此靈驗,你再告也是枉然,他就再花些銀子,也總是用的你的,不若捉他家來,鎖禁住他,慢慢的常打他幾次出出氣。」

眾人齊聲道:「此法甚善。」

養春果然暗暗差人四路踩緝,不料日竟捉住了。

抬到家按倒打了一頓,鎖在後花園密室內,終日用酒食養著他,過幾日拿出來打一次,打過幾回,氣也漸息,未免就懈怠下來,鎖禁也不甚嚴了,漸漸可以出來行動。

幾次要越牆而逃,奈牆高難跳。

禁有半年,已是中春時候。

那一夜 月明如晝,園中梅花盛開。

天榮睡不著,忽聽得外面有人說話,他悄悄的起來伏在假山後看時,只見梅樹下立著兩個女子,香肌粉面,映著月色,分外嬌妍。

何以見得?有詩為證:

比花還解語,似玉更生馨。

洛浦逢雙俊,堯庭降二英。

動衣香滿路,移步襪生塵。

二八盈盈態,羅浮夢裡人。

那兩個女子都是吳養春的侍妾,天榮認得,內中有一個姓郁,名叫燕玉,原是他經手在揚州娶的。

兩個女子嗅花玩月,游了一會,對坐在梅花下談笑。

少刻,有幾個丫環,提了茶果擺在石桌上。

二人對月談心。

眾丫頭四散玩耍,一個偶走到假山後,忽遇見天榮,便大叫道:「你是個甚麼人?夜晚閒躲在這裡做甚麼?」

眾丫頭聽見,都跑了來,抓住天榮亂拉亂打。

那兩個女子聽見,也走來道:「你們不要嚷,且問他是甚麼人。」

天榮只得走上前,叩了個頭道:「小的是呆天榮,被爺禁在這裡已有半年多了。

今夜因月色甚明,出來看月,不意衝撞二位小娘。」

燕玉道:「你可是揚州的吳老官麼?」

天榮道:「小的正是。」

燕玉道:「你也是無心,不怪你,好好去睡罷。」

天榮回到房中,過了半日,只見一個小丫頭送了四盤果子、一壺茶來,道:「郁小娘叫我送來的。」

天榮道:「姐姐,你回去代我謝謝小娘。」

那丫頭答應而去。

此後,不時燕玉即著這小丫環送茶送酒,天榮常把些銀錢打發他。

一日,那丫頭又送出酒來天榮道:「姐姐,央你回去代我說聲,常時多謝小娘,求小娘在爺面前代我方便一言,放我出去,後當重報。」

丫頭道:「小娘已曾代你說過幾次,爺總不肯。

叫你再耐心等幾日,再尋個方法放你。」

又過了月餘,忽一日,那丫頭來對天榮道:「小娘叫對你說,明日老太太同孺人們下園來看花,叫你取決空兒哀求老太太,小娘再從旁幫你,管情停妥。」

天榮大喜。

原來這老太太就是養春的母親,一生仁慈好善,極喜施捨,若遇人有患難,他卻不惜財物濟人。

天榮軟禁在此,人都瞞著他,他若知道,也不待今日了。

天榮又捱了一夜 。

次早,見童僕們紛紛收拾亭台,鋪設酒席,擺列得十分齊整。

但見:

裊裊東風小院通,鸞軿飛下百花叢。

香濃寶鼎沉檀細,花壓金一瓶 梅杏紅。

繡幕漫遮金翡翠,錦茵半戲玉芙蓉。

鳳蕭象管隨瑤瑟,疑是仙娃宴蕊官。

這正所謂天上神仙府,人間富貴家。

這呆養春乃一江一 南第一富戶,兩淮鹽務的領袖,一派豪華的氣象,雖難比上苑天家,卻也不減石崇、王凱。

是日辰牌時,先是一班家人、媳婦、丫環使女數十人,穿綢著緞,珠翠盈盈,擁擁而來。

次後纔是老太太率領著許多女眷姬妾們入園來。

一個個生得:

盈盈粉面媚含春,疑是凌波出洛神。

羅綺生香籠白雪,鈿釵曳玉掠烏雲。

殘紅淺襯蓮鉤印,落片輕沾玉筍痕。

忽向花間聞笑語,曉鶯枝上弄新晴。

一班女眷看過花,纔上廳喫茶。

至午上席,杯盤一交一 錯,笑語喧闐。

日晡時,各各起身閒步。

吳天榮在假山後伺候,不敢出頭。

等到老太太同燕玉散步看花,燕玉把他攙到假山邊花深處賞玩,只見天榮連忙走出來,向老太太叩頭。

老太太道:「你是安保呀!幾時來的?為何這樣落薄?」

天榮道:「小的在此半年了。」

老太太道:「你來了這許久,怎麼不來見我?」

天榮道:「小的因四官人的事,被二官人鎖禁在此。」

老太太道:「四官人已死了,還說他怎的?」

燕玉道:「因二官人惱四官人,故此連累及他。

論起來其實也不干他事,禁他在此也無用,老太太做個好事,放他回去,讓他骨肉完聚。」

老太太本是個仁慈之人,又平日極喜燕玉,聽了這話,大動惻隱之心,便說道:「罷了,你起來,我自有道理。」

遂走來對媳婦道:「你官人可成得個人?四官兒已死,就是弟兄們有些言語,如今也該丟開了,怎麼又將安保鎖在這裡?他家也有奔兒老小,何苦離間他1孺人道:「我也曾屢勸他,無如他不肯依。」

老太太道:「依我說,放他去罷。」

孺人道:「老太太主張,我們怎敢不遵?只恐官人回來不依。」

燕玉道:「既是老太太做主放了,等官人回來,老太太向官人說聲就罷了。」

孺人瞅他一眼,道:「又好惹他回來一場吵鬧了。」

老太太道:「不妨,我自會向他說。」

便叫人賞他一桌酒飯,叫了天榮來,分付道:「你去吃了酒飯回去罷,官人回來,我自代你說,你以後須要學好,生意上須要盡心為主,各房的事須要一例,不可偏護。」

天榮叩頭感謝道:「蒙老太太的恩典,小人知道。」

又向孺人叩了頭,走到臥處,連酒飯也不吃了,捲起行李,出了園門,飛奔到寓所,收拾行囊,雇了牲口,星夜回揚州去了。

這正是:

鰲魚脫得金鉤釣,擺尾搖頭再不來。

過了數日,吳養春回來,他母親向他說知放了天榮。

養春雖然面允,心中卻甚不快。

出來又與那班幫閒的朋友商議,還要再去捉他。

這也是財主性兒,若是些良朋益友,也便勸阻他,無如那班匪人,都要奉承他。

還有一等壞心術的,巴不得撮起件事來,好於中取利。

隨即撮弄他差了幾個家人,帶領一二十個粗使人,來揚州分頭緝拿呆天榮。

誰知吳天榮早已差人在外打聽,一聞此信,著了忙,無處潛身。

正是人急計生,隨即帶了萬把銀子,丟下家口,逃往京師。

不一日又到京城,進得城,尋個寓所安插下來,便來見倪文煥。

二人相見,坐下。

天榮謝道:「外日蒙爺情,發書子搭救,奈家主必不肯恕,又被他拿去鎖禁了半年多,蒙老主母憐念釋放,今又四路差人訪拿,定要置小人於死地。

無可奈何,只得又來求爺庇蔭。」

文煥道:「你雖逃到京師,終非長策,我也難庇你許多。

如今有個道理,我們廠裡魏祖爺,昔日也曾與你有一面之識,除非投在他門下,方可免禍。」

天榮道:「若得老爺玉成,刻骨難忘。」

次日備了禮物,文煥引他到魏府來。

文煥先進去,天榮等到傍午,纔有人出來喚他到書房裡來等。

忠賢出來,天榮朝上叩了頭,復又跪下,呈上禮單。

忠賢看也不看,遞與掌家,命他坐。

天榮道:「小的怎敢坐。」

忠賢道:「即是舊一交一 ,坐下何妨。」

天榮纔告坐坐下。

忠賢道:「遠勞你來,只是我們無白衣,須要做個官兒纔好。

武職恐你做不來,只好代你上個中書罷。」

天榮稱謝不已。

少頃,擺上酒來,忠賢道:「你家主人富壓一江一 南,實有多少傢俬?」

天榮道:「約有一二百萬。

各處鹽引當鋪,每年有十餘萬利息。

惟有黃山木利最多,每年足有四十餘萬。」

李永貞道:「朝廷各項錢糧,每年也只有五六百萬,他一家每年就有十分之一,如今大工正在缺少錢糧,就向他借幾萬用也不妨。」

天榮道:「當年征關北時,他也曾進過五十萬充邊餉,萬曆爺曾賜他中書銜的。」

忠賢道:「這廝卻也可惡!萬歷時他既助得餉,咱們如今大工缺少錢糧,他就不助些餉了?他這富足,難道不是害眾成家的麼?你可開他些過犯來,咱好差人去拿他,來問他要。」

席散後,天榮回來,便來見倪文煥,討他主意。

文煥道:「既是祖爺起了這個念頭,你也顧他不得,必須開他些過失纔好。」

天榮道:「他家雖是富足,卻世代忠厚,未曾刻剝一人。

就是鹽務當鋪,只有人騙他些的,卻無甚過失可說。」

文煥道:「事到其間,也講不得天理了,你若不開,連你也不好。」

天榮道:「但憑分付。」

文煥道:「你去做個揭帖,上開他父子是歙縣土豪,慣囤窩射利,阻撓鹽法,遍開典鋪,刻剝小民,侵佔黃山,每年獲木植租息六十餘萬,以致家累巨萬,富堪敵國,赴東廠出首。」

天榮依命,沒奈何,次日只得寫了個揭帖,投到東廠。

楊寰見了,如獲至寶,即刻轉上來。

忠賢隨即矯旨拿問,票了駕帖,差錦衣官校星夜到一江一 南來拿人。

校尉等詐了萬金,呆養春只要救命,也顧不得銀子,隨即分付夥計:「將各處典鋪鹽店都收了,我又未曾犯法,朝廷也不過是要我的銀子,家中姬妾都著他母家領去,聽其改嫁。」

老母、奄子免不得抱頭痛哭而別。

不一日,到了京,發鎮撫司拷問。

呆養春遍行買囑,許顯純也得了他有萬金,心裡卻也憐其無軻受害,又怕魏監差人打聽,不敢放鬆他,就照原揭上題個拷問過的本進去。

一二日批下來道:「呆養春贓銀六十萬,著刑部行文與該撫,照數比追解京。

其山場木植銀四十餘萬,著工部遣幹員會同該撫按估計變價解庫;其山場二千四百餘頃並拋荒隱匿地畝,均著拐明入冊。

此皆廠臣為國忠心發奸,巨手搜剔黃冊之大蠹,克襄紫極之浩繁,省窺幣而工度饒,不加賦而財用足,宜加優獎,以勵忠勤。

著賞給綠緞四表裡,羊八雙,酒八瓶,仍著蔭弟侄一人為錦衣衛指揮,世襲其職,給與應得誥命。

欽此。」

那吳養春父子生來嬌養慣的,那奈刑法?熬不過幾次追比,俱死於獄中。

正是:

百年富可擬陶朱,卻笑持家術也無。

致使一身亡犴狴,只因輕自放豪一奴一。

工部奉旨,差了個主事來徽州變產。

先時呆養春傢俬原有數百萬,後因養春被拿,他奄子各處尋分上救他不惜錢,要一千就是一千,要一萬就與一萬。

那些親友有實心為他的,道:「只要錢用得到,自然靈驗。」

亦有借此脫騙的,那些女流如何知道?就如挑雪填井一樣。

及到撫按追贓時,傢俬已用去一半了。

只見家人回來說:「主人都死了,原來此事是安保陷害的。」

舉家切齒,痛哭一常不日工部司官到了,會同撫按清拐。

那些親友見事勢不好,都不敢來管,只有一個老家人吳良出來撐持。

那主事同撫按上了察院,傳集府縣,將山場木植變價,少不得要報人買,未免高抬價目。

那些富戶見值一百的,就要賣人二百。

那些怕買的花錢求免,或賄囑延擱。

那買不起的便來告免,反被豚逼,以致妄扳別人,株連不已,及至納價時,書吏又作一弊 ,用加二三的重平子收銀,及完清了價,又無產業領,他又報別人來買,設成騙局哄人。

那報買的也不能聽他緩緩上價,還要當錢糧追比。

無奈這是個欽差官兒,不受撫按的節制,無處告理。

正是:天高皇帝遠,有屈也難伸。

把一個徽州城攪得不成世界了。

贓銀出過六十餘萬,也就艱難了。

眾童僕都偷盜財物,各自逃散,日日只帶這老僕吳良追比。

這呆良年近七旬,漸漸打得不像樣而死。

這主事又差人拿他家眷,那老太太年老,出不得官,便來拿他奄子。

那孺人是寧國沈相公的孫女、南京焦狀元的女甥,見人來拿他,放聲大哭道:「我為世代簪纓之女,富貴家的主婆,豈可出頭露面,受那狗官的凌軔?罷!與其死於此賊之手,不如死在家裡的乾淨1於是解下絲絛,懸樑自縊。

他兩個女兒見他娘吊死,他們也相縊而亡。

可憐:

愁紅慘綠淚成絲,弱柳迎風自不支。

斷送玉容魂弗返,分明金谷墜樓時。

那老太太聽見媳婦、孫女都死,嚇了一跌,也嗚呼哀哉了。

眾親戚聞知,皆來弔問,備棺收殮。

那些差人猶自狐假虎威的詐錢,街坊上看的人都動不平之氣。

內中有那仗義的道:「你們逼死了他一家人口,還在此吵鬧,我們打這起狗纔。」

眾人一齊動手,把幾個差人登時打死,漸漸聚了幾千人,打到察院衙門裡來。

那些衙役正要上前阻擋,見人多勢眾,都一哄而走了。

眾人便放起火來。

主事的家人見事不諧,都扒牆破壁而逃,那裡還顧得本官?那主事還未起來,忽夢中驚醒,只道是失了火。

忽聽得外邊嚷道:「要打主事!要殺主事1纔知是激變了地方上人。

此刻並無一個牙爪,只有一個門子在旁,即忙越牆而逃,跑到初門驛暫祝這邊府縣等忙來救火安民,一面通詳撫按,據實奏聞。

魏忠賢見激變了徽民,只得把主事剎職,便把這事緩下去了。

不料又走出個許寺丞來。

這許寺丞名志吉,本是徽州許相公的孫子,以恩蔭仕至苑馬寺丞,與吳養春是至親。

他見徽州打了欽差,恐魏監惱,不肯休歇,又恐連累到自己,遂央倪文煥來對忠賢說:「許寺丞本籍徽州,深知呆養春所放天津、淮揚、兩浙各省的債務,並各處鹽當產業,若差他去,不到半年,贓可全完。」

許寺丞又送了許多禮,纔得了這個差。

南直士大夫在京者,只道他是好意,或者因徽州困極,他出來自然設法調停。

誰知他竟是個人面獸心的畜類,只要保全自己,奉承權托,不顧鄉里,一路來各處清柑,絲毫不能遺漏。

及到家鄉,他便想道:「本地府縣是我父母官,恐他要假借起來,後日難以行事。」

他便以憲體自居,公然坐察院。

地方官勒令庭參。

府縣見他如此,都不理他,他也只得厚著臉行事。

眾鄉紳來見時,他便十分倨傲起來。

內中有個方給事,纔說得幾句話,便搶駁他,反被方給事當面羞軔一常他也只得皮著臉,不以為意。

有個秀纔吳守仁,是他的姨丈,當面來告免,竟被他答軔了一常放告後,今日報這家買山,明日派那家買地;今日冤某人領吳家的本錢,明日賴某人受呆家的寄頓。

影響全無的,只憑他說的便是,他那裡管甚宗族親眷,就是他親伯叔弟兄,也報來買產,都是一例追比。

黃山田地,旨上原教歙縣人領買,他見休寧人富足的多,突然派過二十萬去,便把休寧的富戶程八元等數百萬的傢俬,都弄得一貧如洗。

各處都有謠言道:「派一千,禮儀三百;繳一萬,威儀三千。」

以至遠年私債,家人身銀,都入贓冊。

休寧有個程寡一婦 ,乃孝廉程有政的繼室,卻十分美麗,也是官家之女。

那程有政死了,寡一婦 年少無子,傢俬十餘萬。

程舉人臨終畝下親筆遺言,把兩個前奔之子分出去住,畝了一所典鋪、本銀二萬與寡一婦 取利日用,以為養贍。

這許寺丞平日與程有政相一交一 最厚,他慕他奔子姿色,新寡時便要謀娶他。

寡一婦 執意不允,他便記恨在心。

今日便派寡一婦 買山銀一萬兩,差人來催。

那寡一婦 卻有見識,回道:「疾風暴雨不上寡一婦 之門,就是朝廷也沒有拿婦女當差的,我有兒子,有事你去向他們說去。」

他連茶錢也不出一個。

差人鬧了一日,無法奈何,只得來回話。

許寺丞本意,原要拿寡一婦 出頭,見差人拿不來,次日又差了許多孤貧來吵鬧。

那些疲癃殘疾之人,人又不好打他,他們便一窩蜂的在程家亂鬧。

這寡一婦 卻有算計,便出來對他們道:「你們既是官差,沒有白使人的理,且坐下來吃了飯,我同你們去見官。」

隨即擺下幾桌齊整酒飯來。

那些乞兒何曾見過這樣好東西,一齊坐下狼餐虎嚥的大碗斟酒吃,一個個吃得東倒西歪的爛醉如泳。

寡一婦 忙把一切細軟都寄在左近親族家,他便坐上轎子,竟回母家去了。

他弟兄子侄多有在庠的,都到學前約齊了三學朋友,候按院下學講書畢,公同稟道:「許志吉假倚差官,殘害鄉里,求大人做主。」

按院道:「雖他奉旨清拐,未曾教他無端扳害,他既無桑梓之情,諸生又何必存畏縮之念?此與小民觸犯鄉紳不同。」

這分明是惡他,叫眾人打他之意。

眾秀纔正要生事,今見上官許他,眾人等送按院上轎後,齊至公署前,蜂擁進去。

那許寺丞猶自做張做勢的狂吠,眾人上前一齊動手,打得個落花流水,將手下人打死了幾個,那許寺丞早逃走個不見。

眾人見他走了,竟打到他家裡去,放火燒他的房屋。

百姓都恨他,也齊來幫助。

家財盡遭擄掠,婦女們剝得赤條條的,趕出街坊。

這一場丑軒,卻也不校還要尋到許寺丞,打死纔稱眾意。

這正是:

未害別人先害己,果報分明定不差。

畢竟不知許寺丞逃得性命否?且聽下回分解。

第一回 朱工部築堤焚蛇穴 碧霞君顯聖降靈簽 第二回 魏丑驢迎春逞百技 侯一娘永夜引情郎 第三回 陳老店小魏偷情∩蓋園妖蛇托孕 第四回 賴風月牛三使勢∠吉凶跛老灼龜 第五回 魏丑驢露財招禍 侯一娘盜馬逃生 第六回 客印月初會明珠 石林莊三孽聚義 第七回 侯一娘入京訪舊 王夫人念故周貧 第八回 程中書湖廣清礦稅‰參政漢水溺群奸 第九回 魏雲卿金牌認叔侄 倪文煥稅監拜門生 第一十回 洪濟閘顯聖斥奸 嶧山村射妖獲偶 第十一回 魏進忠旅次成親 田爾耕窩賭受辱 第十二回 傅如玉義激勸夫 魏進忠他鄉遇妹

分類:才子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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檮杌閒評
第一回 朱工部築堤焚蛇穴 碧霞君顯聖降靈簽第二回 魏丑驢迎春逞百技 侯一娘永夜引情郎第三回 陳老店小魏偷情∩蓋園妖蛇托孕第四回 賴風月牛三使勢∠吉凶跛老灼龜第五回 魏丑驢露財招禍 侯一娘盜馬逃生第六回 客印月初會明珠 石林莊三孽聚義第七回 侯一娘入京訪舊 王夫人念故周貧第八回 程中書湖廣清礦稅‰參政漢水溺群奸第九回 魏雲卿金牌認叔侄 倪文煥稅監拜門生第一十回 洪濟閘顯聖斥奸 嶧山村射妖獲偶第十一回 魏進忠旅次成親 田爾耕窩賭受辱第十二回 傅如玉義激勸夫 魏進忠他鄉遇妹第十三回 客印月憐舊分珠 侯秋鴻傳春竊玉第十四回 魏進忠義釋摩天手 侯七官智賺鐸頭瘟第十五回 侯少野窺破蝶蜂情 周逢春摔死鴛鴦叩第十六回 周公子錢神救命 何道人爐火貽災第十七回 涿州城大奸染癘 泰山廟小道憐貧第十八回 河柳畔遇難成閹 山石邊逢僧脫難第十九回 入靈崖魏進忠採藥 決富貴白太始談星第二十回 達觀師兵解釋厄 魏進忠應選入宮第二十一回 郭侍郎經筵叱陳保 魏監門獨立撼張差第二十二回 御花園嬪妃拾翠 漪蘭殿保姆懷春第二十三回 諫移宮楊漣捧日 誅劉保魏監侵權第二十四回 田爾耕獻金認父 乜淑英赴會遭羅第二十五回 跛頭陀幻術惑愚民 田知縣貪財激大...第二十六回 劉鴻儒劫獄陷三縣 蕭游擊戰敗叩禪...第二十七回 傅應星奉書求救 空空兒破法除妖第二十八回 魏忠賢忍心殺卜喜 李永貞毒計害王...第二十九回 勸御駕龍池講武 僭乘輿泰岳行香第三十回 侯秋鴻忠言勸主 崔呈秀避禍為兒第三十一回 楊副都劾奸解組 萬工部忤惡亡身第三十二回 定天罡盡驅善類 拷文言陷害諸賢第三十三回 許指揮斷獄媚奸‰翰林獻珠拜相第三十四回 倪文煥巧獻投名狀 李織造逼上害賢...第三十五回 擊緹騎五人仗義 代輸贓兩縣懷恩第三十六回 周蓫洲慷慨成仁 熊芝岡從容就義第三十七回 魏忠賢屈殺劉知府 傅應星忿擊張金...第三十八回 孟婆師飛劍褫奸魄 魏忠賢開例玷儒...第三十九回 廣搜括揚民受毒 攘功名賊子分茅第四十回 據災異遠逐直臣 假緝捕枉害良善第四十一回 梟奴賣主列冠裳●宦媚權毒桑梓第四十二回 建生祠眾機戶作俑 配宮牆林祭酒拂...第四十三回 無端造隙驅皇戚 沒影叨封拜上公第四十四回 進諂諛祠內生芝 征祥瑞河南出璽第四十五回 覓佳麗邊帥獻姬 慶生辰乾兒爭壟第四十六回 陳元朗幻化點奸雄 魏忠賢行邊殺獵...第四十七回 封三侯怒逐本兵 謀九錫妄圖居攝第四十八回 轉司馬少華納賂 貶鳳陽巨惡投環第四十九回 舊婢仗義贖屍 孽子褫官伏罪第五十回 明懷宗旌忠誅眾惡 碧霞君說劫解沉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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