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檮杌閒評》第四回 賴風月牛三使勢∠吉凶跛老灼龜:世事等蜉蝣,朝暮營營不自一由 。打破世間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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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檮杌閒評》第四回 賴風月牛三使勢∠吉凶跛老灼龜

檮杌閒評

第四回 賴風月牛三使勢∠吉凶跛老灼龜

詩曰:

世事等蜉蝣,朝暮營營不自一由 。

打破世間蝴蝶夢,休休,滌盡塵氛不惹愁。

富貴若浮鷗,幾個功名到白頭。

昨日春歸秋又老,悠悠,開到黃花蝶也愁。

話說魏雲卿上床 ,見了赤蛇,嚇倒在地。

一娘聞聲驚醒,身邊不見可人,口裡連叫:「莫冷呀,可曾穿衣服?」

又叫兩遍,也不應。

揭開帳子不見人影,再低頭,只見月光映著衣服在地下。

忙坐起扯那衣服時,只見雲卿睡在地下。

忙下床 來摸時,渾身皆冷,四肢不動,只口中微微有氣,不知何故。

忙扯下被來代他蓋好,抱住了以口度氣,少頃才伸出氣來。

自己才穿上衣服,開了樓門叫起小廝來。

那小廝道:「早哩,忙起來做甚?」

一娘道:「魏官人肚痛哩,快燒些湯來。」

小廝忙起來開門,去了一會才送上滾湯來。

看見雲卿睡在地下,道:「正經床 上不睡,在地下舞弄做甚。」

一娘接過滾水來,度了幾口下去,漸漸身上才暖,同小廝扶他上床 。

小廝才去,一娘復脫一衣 上床 ,摟著雲卿偎了一個時辰,方伸出氣來,翻轉身來說道:「嚇殺我也1一娘心中的一塊石頭才落下去,又不敢勞動問他,只得又摟著睡了一會,方說道:「嚇殺了。」

一娘道:「怎樣的?」

雲卿道:「打閃時,見一條赤蛇盤在地下;你睡著了,我要小便,伸出頭看時,窗上月光明亮,蛇已不見,我便起來小解。

回來上床 時,一手摸著個蛇尾,已是害怕;及揭開帳子看時,見一條大紅蛇盤在你身上,見我來,就往被裡一鑽,我故此嚇倒了。」

一娘道:「想是你眼花了,我並不覺,你沒有嚇得死,我到好被你嚇死了。

你如今好些麼?」

雲卿道:「此刻不覺怎麼的,只是心裡還有些跳。」

二人依舊摟著睡。

雲卿興動,又要弄了。

一娘道:「你臉都嚇黃了,將就些罷,日子長哩。」

於是把雲卿捧在身上,上上下下摸了一遍,道:「你這樣個羊脂玉雕的人兒,不知便宜那個有福的姐姐受用。」

雲卿道:「你這樣朵海棠花,怎禁得那老桑皮揉擦?」

一娘歎口氣道:「這是前世冤孽。

就是王大爺也是天生有福的,家裡一個賽觀音的大娘,且是賢慧,又不吃醋。

房中有三四個姐兒,外邊又有你這樣個人兒陪伴。」

雲卿道:「只因他做人好,心地上拈來的福分。」

二人說了一會,雲卿忍不住,又弄起來了。

只聽得樓下有人說話,乃是公子差小廝送梳盒來,說道:「大爺送張爺上了船,就來了,先著我送點心同梳盒來的。」

一娘對雲卿道:「起去罷,莫撞見老吳來炒死。」

雲卿遂起來下樓,洗了臉,同一娘吃了點心,才去梳頭。

梳盒內一應抿刷油粉,件件俱全,又有個紙包,包著兩根金花簪兒。

一娘道:「大爺真是個趣人,無所不備。」

梳完時,園丁送花來,二人各穿一枝戴了,攜手來到四照亭看花。

夜來風雨,吹得落花滿地,如紅茵鋪就。

枝上半開的猶帶水珠,初日照耀,渾如紅錦上綴著萬顆明珠,分外一精一光奪目。

兩人倚著闌干,玉面花容,互相掩映。

卻好公子同吳相公進來,道:「花枝與笑臉相迎,令人應接不暇。」

吳相公道:「賞名花,對妃子,古今絕唱。

今日兼此二美,使明皇見此,亦拜下風。」

公子道:「恨無《清平調》耳。」

吳益之道:「魏郎一曲,何減龜年。」

一娘道:「王大爺、吳相公兩位,不日玉堂金馬,豈不是兩個風一流 學士,事事皆勝明皇。」

公子道:「老一雖善為吾輩藏拙,亦為我輩增愧。」

四人歡笑坐下,見雲卿清減了些,公子道:「我原叫你將就把他些,一夜 就他弄瘦了。」

二人俯首而笑。

公子吩咐小廝道:「昨日張爺送的新茶,把惠泉水泡了來吃。」

小廝扇爐煮茗。

公子取魁拜匣來開了,拿出個紙匣來,道:「這是新作的玉涼簪,帶來與你二人的。」

卻是洗的雙鳳頭,玲瓏剔透。

公子道:「玉質雖粗,做手卻細。」

將一枝遞與雲卿,一枝遞與一娘,道:「權作暖房禮罷。」

二人稱謝過,各插在頭上。

小廝擺上飯來。

一個小廝將個小紙匣兒遞與一娘道:「這是大娘帶與你的。」

一娘才來接,被吳益之劈手奪去,打開看時,卻是一條白綾灑花汗巾,繫著一副銀挑牙,一雙大紅灑花褶衣,兩副絲帶,兩副玉紐扣,一包茉莉香茶。

吳益之將汗巾袖了,又倒了一半香茶,將餘下的遞與一娘道:「我兩個分了罷,各人感情就是了。」

一娘向公子謝了。

公子道:「看罵罷。」

吳益之道:「隨他咒罵,我若有些傷風頭疼,我就睡到他床 上去。」

四人吃了飯,雲卿到爐上泡了茶來吃,果然清香撲鼻,美味滋心。

公子道:「貽安備馬送老一到船,往南門去,劉榮回馬來隨我們回去。」

二人應去。

吃畢飯,貽安備了馬,請一娘動身。

一娘作別,公子袖內取出二兩銀子遞與一娘道:「些須之物,表意而已。」

一娘推辭道:「連日打攪大爺還不夠哩!這斷不敢再領。」

公子道:「不多,意思。」

遂放在他袖子裡。

一娘對雲卿道:「你不自在哩,調理幾日再做戲。

我再來看你。」

吳益之道:「活活的疼殺人,我就肉麻死了。」

一娘道:「你就慣會說一胡一 話。」

笑著上馬而去。

吳益之將汗巾也還了他。

三人立在門外垂楊之下,望著他一直去了。

園上至河邊只有二里遠,一娘放開韁,登時到了一座大石橋。

一娘馬到橋邊,收住韁,等貽安叫船。

誰知上流並無一隻船。

劉榮道:「如今游春的多,涼蓬船都雇盡了,尋漁船去罷。」

尋了一遍回來道:「灣子裡也沒船,一娘且下來站站,先叫劉哥回馬去接大爺,等我再去尋船。」

一娘下了馬,劉榮騎馬回去,貽安又往下流頭尋船。

一娘獨立橋邊柳蔭之下,只見柳色侵衣,花香撲鼻,紅塵拂面,綠水迎眸,春一光 可愛。

忽見橋邊轉過一簇人來,但見:

個個手提淬筒,人人肩著粘竿。

飛簷走線棒頭拴,臂挽雕弓朱彈。

架上蒼鷹跳躍,索牽黃犬凶頑。

尋花問柳過前灣,都是幫閒蠢漢。

那一夥人擁著個戴方巾的,騎匹白馬,正上橋來,見一娘獨自在此,都站住了。

三四個上前來看,一個道:「好模樣兒1一個道:「好苗務身段兒1有的道:「好雙小腳兒1一娘見他們看得緊,把臉調轉向樹。

那些人便圍上來看。

一娘沒法,只得把扇子遮了臉。

那戴方巾的見扇子上有字,便上前劈手奪去道:「借與我看看。」

念詩又捉不過句來,又認不得字,口裡一胡一 謅亂哼。

一娘聽了,又好笑又好惱。

那些人起初還是看,後來便到身邊亂拉亂捻的。

一娘正沒處躲避,卻好貽安來了,道:「是甚麼人!疽在此調戲人家婦女1忙將那干人亂推亂搡。

怎當的人多,推開這個那個又來。

正在難分之際,卻好遠遠看見公子等來了。

貽安道:「好了,大爺來了1說罷走到橋上喊道:「大爺快來!不知那裡來的一起人,在此一胡一 鬧1公子聽見,放開馬先跑到橋上。

那起人見公子來,都站開去,只有那戴方巾的迎上來作揖道:「王大兄何來?」

公子看那人時,但見生得:

齷齪形骸,猥崔相貌。

水牛樣一身橫肉,山猿般滿臉黃毛。

咬文嚼字,開言時俗氣噴人;裸袖揎拳,舉手間清風倒射。

家內盡堆萬貫,眼中不識一叮花營柳市醉魔君,狗一黨一 狐群真惡少。

公子卻也認得,這人姓牛名金,排行第三,也是個故家子弟,平日不宜學好,目不識丁,專好同那起破落戶潑皮們終日在花柳中閒串。

只是慳吝,一文不出,在姊妹家專一撒酒風,賴嫖錢。

睡幾夜,臨去撒個酒風,打一場走路。

市上開店的並那小本營生的都被他騙怕了,見好東西便要,只是不還錢。

這些潑皮只好圖他些酒食,要一文也賺不動他的。

小民畏之如蛇蜴蠍,士夫惡之如狗屎。

公子見他作揖,只得下馬答揖道:「自小園來。」

牛三道:「久慕佳園風景,也要一觀,又恐驚動尊翁老伯,不敢輕造,今日可曾來?」

公子道:「今日正在園中請客,改日領教罷。」

拱拱手別了。

貽安見公子與他說話,他遂牽過馬,叫一娘上了鞍,加上一鞭,飛奔望南而去。

牛三別了王公子,轉身看見小魏,讚道:「好盛從。」

因他身上穿著元色縐紗直裰,故把他認做個小廝。

公子道:「這是個敝相知。」

說畢,才別過。

因馬系一娘騎了一匹去,止有兩匹在此,公子等三人遂步行而歸。

再說那牛三,領著一班潑皮到野外放鷹走犬,問柳尋花,玩了半日,眾皆飢渴。

牛三道:「餓了,回去罷。」

內中一個指道;前面不是個酒店麼?少飲三杯解渴。」

於是眾人沿溪而走,早來到一座酒肆前,地步到也幽雅。

眾人進來揀了座頭坐下。

但見那酒肆:

門迎綠水,屋傍青山。

數竿修竹在小橋盡頭,一所茅堂坐百花深處。

青簾高掛,飄飄招住五陵人;白甕深藏,往往挽回三島客。

菊吐秋花元亮宅,柳含春一色 杜康家。

眾人簇擁著牛三,把幾副座頭都坐滿了。

小二道:「相公們是要茶要酒?」

牛三道:「茶酒都要,只是放快些。」

小二鋪下茶果,才去燙酒。

內中一個道:「早間那個婦人不知是個甚麼人,為何獨站在那裡?」

一個道:「有王家小廝跟著,自然是王家的下人,想是往親戚家去的,在那裡等船。」

一個道:「不是,不是,那婦人臉有些熟,在那裡見過他的,一時忘了。」

一個道:「好雙俏眼1牛三道:「那個小摳又好,不像是我們北邊人,我們這裡沒有這樣好男子。」

旁邊桌上一個跑過來道:「那小摳我認得,他是昆腔班裡的小旦。

若要他時何難,三爺叫他做兩本戲就來了。」

一個道:「做戲要費得多哩!他定要四兩一本,賞錢在外。

那班蠻一奴一才好不輕薄,還不肯吃殘餚,連酒水,將近要十兩銀子,三爺可是個浪費的?」

一個道:「那小郎還專會揀孤老哩!如今又倚著王家的勢,再沒人敢惹他,恐弄他不來到沒趣。

就弄得來,王家分上也不雅相。

而且些小點東西,那蠻一奴一才又看不上眼。

如今到是弋腔班的小王,著實不醜,與他不相上下,只消用幾兩銀子在他身上,到也有趣。

與人合甚麼氣1牛三道:「也是。」

只見旁邊桌上跑過個人來,氣憤憤的拍著桌子道:「怎麼說這不長進的話?為人也要有些血氣。

王家有勢便怎麼樣人?他欺遍一州里人,也不敢欺壓三爺子弟們。

他玩得,三爺也玩得,怕他怎麼!一個戲子都弄不來,除非再莫在臨清為人!我們晚間多著幾個人,訪得在誰家做戲,回來時攙他到家裡玩耍。

那蠻子依從,便以禮待;若不肯,便拿條索子鎖他在書房裡,怕那一奴一才跑到那裡去!料王家顧體面,也不好來護他。

若不得到手,先雇些人打他一場,也打不起官事來。」

眾人齊聲道:「好計,好計!還是你有血氣,大家去來1此時不由牛三做主,把他平抬了去。

內中有個老成的正要開口,被先攔阻的那人就捻他一把,那人知竅,就不言語了。

原來這幾個畜生也知弄不過王家,只是要弄出事來,他們好從中撰錢。

正是: 貪他酒食騙他錢,還要乘機進禍言。

異日天雷應擊頂,鐵鍋再用滾油煎。

那班潑皮把牛三擁出店來,一齊便走,店家上前道:「相公,茶酒錢共該一兩二錢銀子,尚未會帳,如何就去?」

牛三道:「記了帳罷,明日送來。」

小二道:「我們小本營生,求相公賞了罷。」

一個道:「我們三爺自來是年終算帳。」

小二道:「我不認得相公府上,明日對誰討?」

一個道:「你不知世事,牛三爺還是欠過誰的錢不還的?不快走還要討打哩1小二道:「世界都反了!青天白日吃了茶酒不還錢。」

一個走上前攔臉就是一拳,把店家打倒在地,一哄而散。

可憐這店家白白的捨了兩把銀子東西,天理何在!

不說這些人造謀生事。

且說王公子回來,同吳益之在書房內坐至更深,才進內來。

正脫一衣 上床 ,忽聽得外邊敲得雲板聲急,忙叫丫頭出來問。

一會越敲得急了,等不得丫頭回信,急急披衣出來,走到樓下,迎到丫頭說道:「門上有緊要事回大爺。」

公子恐是火事,吩咐道:「不要亂嚷,莫驚醒老爺。」

急急走到廳上問道:「甚麼事?」

門上道:「魏雲卿被人打壞了。」

公子忙把鑰匙開了大門,只見雲卿進來,蓬著頭,一把扯住揩子,放聲大哭。

公子問道:「甚麼人打你的?」

雲卿哽咽說不出話來。

同來的班中人道:「小的們從吳家當店做戲回來,小的同他先走,將到四牌樓,忽有三四個人攔住,要他同去吃酒。

平日素不認得,他不肯去,幾個人就動手動腳的亂扯。

雲卿叫喊起來,一個就劈面一掌,後有一二十人齊來亂打。

卻好班中人都到了敵住,是小的拍開手護得他來。

求大爺做主1公子道:「奇怪1叫過四五個家人來,吩咐道:「你們去暗暗查看是甚麼人,不可出頭生事,快來回話。」

家人領命,同那班裡人去了。

公子攜著雲卿的手到書房裡來看時,臉上抓去一塊皮,口內打出血來,頭髮都亂了,衣服也扯破了,伏在桌上只是哭叫。

小廝取水來與他洗臉梳頭,頭髮梳下一大把來。

公子也不忍,吳相公也起來,看見吃了一驚。

取熱茶來吃,公子吩咐煨粥來,二人一溫一 存著他。

公子道:「你莫惱,我替你處這干人。」

家內又送出果子煨茶來。

公子自己拿來與他吃,才住了哭,吃了兩口。

一會,家人們來回道:「是牛三那些潑皮要搶他去,又打到他們下處,想要乘機打搶。

見小的們到,就發話說爺把雲卿佔在家,爺玩得,他們也玩得。

說的一胡一 話都聽不得。

街上過路的都抱不平,聽見叫巡捕快手,才散去了。

下處失了許多物件。」

公子道:「這個畜生,如此可惡!他到來欺我。

要處他,鄉里面上不像體面,不處他,又氣他不過。」

家人道:「不必單告牛三,只叫他班中人遞個黑夜打搶呈子,到捕衙叫地方打報單。

爺只鬚髮個帖子與捕衙就是了。

這些一奴一才若不打他們一頓,連小的們出去也無體面。」

公子道:「你們明早走去看看,不要現身。」

家人們退去。

小廝拿了粥來,雲卿不肯吃,只是惱。

公子安慰他睡了,才進去。

次早,家人領了帖子去。

及至公子起來時,家人同捕衙的差人來回道:「地方已打進報單去,捕衙已差了十名快手拿人,候爺吩咐。」

公子道:「叫他們進來。」

眾差人叩了頭。

公子道:「你們不可說我有帖子去說的,這牛三?詐人也多,叫你本官多取他些不妨,不可輕易放過他。

你們也多取他些差錢。」

叫人取出一兩銀子賞眾差人。

眾人都感激叩謝,歡天喜地而去。

公子到書房,見雲卿尚睡著哭,吳益之坐在他床 沿上勸他。

公子道:「好呆呀1忙扶他起來通了頭,見他衣服扯破了,說道:「我的衣服寬,你穿不得,我叫裁縫來做兩套與你。」

雲卿道:「不消,我寓所有衣服。」

便將鑰匙取出,一交一 與貽安,叫他帶人往下處取箱子。

公子道:「一發連行李都拿了來,連日園上牡丹已開,你到那裡住幾日解解惱。

你同吳相公先去,我帶了老一來陪你——恐牛三也要去炒他。」

三人吃罷早飯,貽安取了行李來,換了衣服,備了兩乘轎,送相公同雲卿坐了往園上去。

公了叫:「貽安,備馬去接侯一娘,叫他也到園上躲避幾日,我自把包錢與他。」

貽安領命去了。

卻說那班潑皮打鬧了一場,順路將弋腔班的小旦抬到牛三家來,說小魏是王家人奪去了。

牛三見那小摳生得到也還豐致,道:「也好。」

遂取酒來吃。

眾潑皮齊口稱讚,把他抬到半天裡,把小魏說得一文不值。

纏到三更,牛三才摟去睡了。

眾人就在他家廳上,東倒西歪的去睡,直睡到次日辰牌時分才起來。

等到日午,才送出兩盆黃米粥、十數個糙碗來,小菜也沒有。

眾人正在那裡搶食,只見外面走進一二十個快手來,見一個鎖一個,把那些人都鎖了,帶進衙門。

捕衙即刻升堂,見面將每人打了二十板。

又把為首的夾起來,要招主使之人。

起初猶自遮飾,當不起拷打,只得招出牛三來。

遂標了簽來捉牛三。

牛三早躲個不見面了。

捕衙因王府吩咐過,況牛三又是個有錢的,怎不想他兩個兒?半日,又差了四個人捉差。

牛三出了三十兩差錢,又央了幾個秀才到官裡說情。

捕衙道:「黑夜打搶,與強盜何異!失主又是異鄉人,恐他向上司處告,反與弟不便。

諸年兄見教,弟也不敢擅專,只得具個由堂呈子,憑堂上發落罷了。」

眾秀才見說不下來,只得出來。

牛三死也不肯出頭。

後來捕衙?了五十兩,衙門中用了三十兩,將那些潑皮又打了三十,枷在四牌樓示眾。

著人來園上回覆公子道:「等枷滿日,再問罪。」

公子道:「這起一奴一才既枷打過,就饒他罷。

若再問罪,恐牛三不代他們納贖,便要為匪。

只是把打搶的物件都要追給還他。」

家人道:「已陪過三十兩銀子。」

公子道:「這也罷了。」

遂叫家人拿帖去回官。

雲卿尚不慊意,公子道:「看他先人之面,如今費了他百十兩銀子,就比殺他還狠些。

那起潑皮已打了幾十,若再問罪,恐急了,做不出好事來。

你還要在此地做戲哩,恐黑夜難防這許多。」

一娘道:「大爺說得極是,再不要孩子氣。

俗語說得好:『得饒人處且饒人。

』」雲卿只得罷了。

少頃,見合班的人都來叩頭,相謝而出。

又叫雲卿出去說話,回來道:「唱生的母親歿了,要回去,眾人也要散班歇夏。」

公子道:「你可回去麼?」

雲卿道:「也要去,八月再來。」

公子道:「你家去也無事,不如在這裡罷。

如今丁老爺要教幾個孩子清唱,班中的確有人,寄些銀子回去,你就在園中過夏,我也要來避暑。

老一天熱也難上街,也在這裡過夏。

你意下如何?」

雲卿道:「也罷。」

遂寫了家書,帶了三十兩銀子回去。

竟在園中朝歡暮樂,無限快活。

公子同吳相公也常來與一娘盤桓。

不覺時光迅速,又是秋來。

住至九月間,雲卿被班中人催了上班去了。

一娘也辭別公子離了園上,仍回下處住了。

因身孕漸大,不能上街。

丑驢也自去領孩子舞弄賺錢,終日出去。

一娘是王府常時送供給與他,雲卿也常來住住,貼他些銀錢。

丑驢尋幾個錢,只是吃酒。

看看冬盡,又早春來。

一娘已足了月,不見生;又過了兩個月,也不分娩,心中疑惑。

又想起在飛蓋園雲卿見蛇鑽入被內,甚是憂疑,便對丈夫道:「我過了兩個月也不分娩,你去尋個靈驗先生去占占卜,看我在幾時生?」

丑驢道:「聞得關上來了個起課先生,是個跏子,叫做甚麼李跛老,門前人都◆擠不開哩。

人稱他做『賽神仙』。

等我明早去。」

一夜 無辭。

次日,丑驢絕早來到關上,見肆門前人都擠滿了,他擠在人叢裡,朝內觀看,但見: 四壁珠璣,滿堂書畫。

寶鴨香常裊,磁盂水碧清。

座畔高縣懸谷形,兩邊羅列河圖像。

端溪硯、松煙墨,相襯著大筆霜毫;火珠林、郭璞數,謹對了新頒政歷。

六爻透熟,八卦精通。

能知天地理,善測鬼神機。

一盤子午安排定,滿腹星辰布列清。

真個已往未來觀如明鏡,當興應敗鑒若神明。

知凶斷吉,定死決生。

開言風雨迅,下筆鬼神驚。

招牌有字書名姓,神課先生李鶴峰。

那先生坐在上面,手不停披,口不輟講,打發不開。

丑驢生得矮小,擠不上去。

只見那先生談了一會,猛抬頭一望,向外說道:「請那位矮客人上來。」

丑驢擠了一會,才到案邊,墊起腳來,伏在案旁。

那先生道:「你頭直有些喜氣,又有些凶氣。

何也?」

丑驢道:「我求先生起一課。」

先生道:「姓甚麼?」

丑驢道:「我呀,姓魏。」

那先生拈了個時點,起課來道:「問甚麼事?」

丑驢道:「問生產的。」

那先生道:「六甲定是男喜,且是個貴胎。

今日分娩,只是有些凶險,我代你炙炙龜看。」

取魁龜板來,焚香默禱過,取火灼龜,看上面兩道火路,道:「是個男喜。

天門兩丁發用,非男而何?」

丑驢道:「生的時候還不妨麼?」

先生道:「不礙。」

又細看了一會,忽拍案叫道:「怪哉!恐哉1取魁一幅紙來,寫了四句道:

乾門開處水潺潺,山下佳人兒自安。

木火一交一 時逢大瑞,新恩又賜玉絛環。

那先生寫完,遞與丑驢道:「留為後日應驗。」

丑驢送了課錢,那先生也不爭競。

丑驢出了肆門,歡天喜地跑到下處,對老婆說了,將卦詞與他。

一娘接來看了,不解其意,只得擱過去了。

卻也作怪,更余時,果然肚裡漸漸就疼起來了。

少頃,更墜得慌。

直至半夜,疼得急了,才叫起丑驢來,打火上燈,提個燈籠去叫穩婆。

時星斗滿天,及穩婆來時,天上忽然烏雲密佈,漸漸風生。

穩婆進房道:「是時候了。」

扶上了盆,丑驢送上湯來。

霎時大風拔木,飛砂走石,只聽得屋脊上一個九頭鳥,聲如笙簧,大叫數聲,向南飛去。

房中驀的一聲叫,早生下一個孩子來。

正是: 混世謫來真怪物,從天降下活魔王。

畢竟不知生下個甚麼人來?且聽下回分解。

第一回 朱工部築堤焚蛇穴 碧霞君顯聖降靈簽 第二回 魏丑驢迎春逞百技 侯一娘永夜引情郎 第三回 陳老店小魏偷情∩蓋園妖蛇托孕 第五回 魏丑驢露財招禍 侯一娘盜馬逃生 第六回 客印月初會明珠 石林莊三孽聚義 第七回 侯一娘入京訪舊 王夫人念故周貧 第八回 程中書湖廣清礦稅‰參政漢水溺群奸 第九回 魏雲卿金牌認叔侄 倪文煥稅監拜門生 第一十回 洪濟閘顯聖斥奸 嶧山村射妖獲偶 第十一回 魏進忠旅次成親 田爾耕窩賭受辱 第十二回 傅如玉義激勸夫 魏進忠他鄉遇妹 第十三回 客印月憐舊分珠 侯秋鴻傳春竊玉

分類:才子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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檮杌閒評
第一回 朱工部築堤焚蛇穴 碧霞君顯聖降靈簽第二回 魏丑驢迎春逞百技 侯一娘永夜引情郎第三回 陳老店小魏偷情∩蓋園妖蛇托孕第四回 賴風月牛三使勢∠吉凶跛老灼龜第五回 魏丑驢露財招禍 侯一娘盜馬逃生第六回 客印月初會明珠 石林莊三孽聚義第七回 侯一娘入京訪舊 王夫人念故周貧第八回 程中書湖廣清礦稅‰參政漢水溺群奸第九回 魏雲卿金牌認叔侄 倪文煥稅監拜門生第一十回 洪濟閘顯聖斥奸 嶧山村射妖獲偶第十一回 魏進忠旅次成親 田爾耕窩賭受辱第十二回 傅如玉義激勸夫 魏進忠他鄉遇妹第十三回 客印月憐舊分珠 侯秋鴻傳春竊玉第十四回 魏進忠義釋摩天手 侯七官智賺鐸頭瘟第十五回 侯少野窺破蝶蜂情 周逢春摔死鴛鴦叩第十六回 周公子錢神救命 何道人爐火貽災第十七回 涿州城大奸染癘 泰山廟小道憐貧第十八回 河柳畔遇難成閹 山石邊逢僧脫難第十九回 入靈崖魏進忠採藥 決富貴白太始談星第二十回 達觀師兵解釋厄 魏進忠應選入宮第二十一回 郭侍郎經筵叱陳保 魏監門獨立撼張差第二十二回 御花園嬪妃拾翠 漪蘭殿保姆懷春第二十三回 諫移宮楊漣捧日 誅劉保魏監侵權第二十四回 田爾耕獻金認父 乜淑英赴會遭羅第二十五回 跛頭陀幻術惑愚民 田知縣貪財激大...第二十六回 劉鴻儒劫獄陷三縣 蕭游擊戰敗叩禪...第二十七回 傅應星奉書求救 空空兒破法除妖第二十八回 魏忠賢忍心殺卜喜 李永貞毒計害王...第二十九回 勸御駕龍池講武 僭乘輿泰岳行香第三十回 侯秋鴻忠言勸主 崔呈秀避禍為兒第三十一回 楊副都劾奸解組 萬工部忤惡亡身第三十二回 定天罡盡驅善類 拷文言陷害諸賢第三十三回 許指揮斷獄媚奸‰翰林獻珠拜相第三十四回 倪文煥巧獻投名狀 李織造逼上害賢...第三十五回 擊緹騎五人仗義 代輸贓兩縣懷恩第三十六回 周蓫洲慷慨成仁 熊芝岡從容就義第三十七回 魏忠賢屈殺劉知府 傅應星忿擊張金...第三十八回 孟婆師飛劍褫奸魄 魏忠賢開例玷儒...第三十九回 廣搜括揚民受毒 攘功名賊子分茅第四十回 據災異遠逐直臣 假緝捕枉害良善第四十一回 梟奴賣主列冠裳●宦媚權毒桑梓第四十二回 建生祠眾機戶作俑 配宮牆林祭酒拂...第四十三回 無端造隙驅皇戚 沒影叨封拜上公第四十四回 進諂諛祠內生芝 征祥瑞河南出璽第四十五回 覓佳麗邊帥獻姬 慶生辰乾兒爭壟第四十六回 陳元朗幻化點奸雄 魏忠賢行邊殺獵...第四十七回 封三侯怒逐本兵 謀九錫妄圖居攝第四十八回 轉司馬少華納賂 貶鳳陽巨惡投環第四十九回 舊婢仗義贖屍 孽子褫官伏罪第五十回 明懷宗旌忠誅眾惡 碧霞君說劫解沉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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