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檮杌閒評》第九回 魏雲卿金牌認叔侄 倪文煥稅監拜門生:逝水滔滔日夜流,堪嗟世事水中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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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檮杌閒評》第九回 魏雲卿金牌認叔侄 倪文煥稅監拜門生

檮杌閒評

第九回 魏雲卿金牌認叔侄 倪文煥稅監拜門生

詩曰:

逝水滔滔日夜流,堪嗟世事水中漚。

散而忽聚渾無定,絕處逢生亦有由。

但養知能存正氣,莫圖僥倖動邪謀。

禮門義路儒家事,齊治須從身內修。

話說眾商民將程中書座船打碎,從人並金銀禮物俱付東流,只把程中書捆了送上岸來。

馮公道:「放了,取衣服與他穿。」

已先著人將船上敕印並他隨身行李取來,用暖轎把他抬到公館內安插,命地方官供給。

發放眾人散去,會同兩司來見撫院。

撫院已先有人報知,駭然。

各人見過禮,撫院道:「貴道鼓大勇以救商民,固為盛舉,但如君命何?」

馮公道:「本道為民司牧,豈可任虎狼吞噬?心切恥之。

今日之舉,已置死生於度外,只求大人據實參奏。」

眾官相議道:「如今只好說程士宏暴虐商民,以致激變,馮參政救護不及。」

馮公道:「始而不能御虎狼以安百姓,既又飾浮詞以欺君,罪不勝誅。

只求大人據實直奏,雖粉骨碎身亦所不辭。」

撫院只得具題出去,畢竟本內為他回護。

不日旨下,道:「程士宏暴虐荊、湘,以致激變商民,著革職解一交一 刑部嚴審。

馮應京倡率百姓毀辱欽差,著錦衣衛差官扭解來京,一交一 三法司審擬具奏。

其餘愚民著加恩寬免,欽此。」

撫院接了旨,官校即將馮公上上刑具,荊、湘之民扶老攜幼,皆各出資財送與官校,才放鬆了刑具。

有送至中途者,有直送至京到法司處代他打點的,各衙門都用到了錢。

旨下,先廷杖一百再審。

法司擬成斬罪,監候秋後處決。

旨下依議。

有詩贊之曰:

驅除狼虎保黔黎,為國亡家死不辭。

荊楚萬民沾惠澤,淚痕不數峴山碑。

馮參政雖然受刑,卻因百姓打點過,故未曾重傷。

後遇神宗恩赦,只於削職,此是後話。

再進魏進忠,被人打碎船落在水中,昏昏沉沉隨波上下,就如昏睡一樣,任其漂泊。

忽然甦醒過來,只覺得身上寒冷,開眼看時,卻是睡在一塊大石之上。

只見明月滿天,霜華滿地,正是九月中旬天氣,身上只穿了兩件裌衣,已被水濕透,好生寒冷。

站起身來一望,只見面前一派大一江一 ,滔滔聒耳,蘆花滿岸,心中甚是淒慘。

忽隱隱聞犬吠之一聲 ,爬下石頭來沿一江一 而走,前面一條小路,不知方向。

正走時,只見路旁兩個雪白的貓兒相打,進忠上前喝了一聲,那貓兒跑入葦中去了。

進忠又不敢進去,恐有虎狼。

站了一會,那貓又跑出來在前面打。

進忠又趕上幾步,那貓又進去了。

進忠只得跟著他走。

及走進去,卻是一條大路。

那兩個貓仍在前面趕跑,進忠便緊緊跟著他走,就如引路的。

走有三四里遠,望見前面高岸上有一簇人家居住,到也齊整。

但見那:

倚山通路,傍岸臨流。

處處柴扉掩,家家竹院扃。

一江一 頭宿鷺夢魂安,柳外啼鵑喉舌冷短笛無聲,寒砧不韻。

紅蓼枝搖月,黃蘆葉頭風。

陌頭村犬吠疏籬,渡口老漁眠釣艇。

燈人稀,人煙靜,半空皓月懸明鏡。

忽聞一陣白蘋香,卻是西風隔岸送。

進忠爬到岸上,那貓也不見了,人家都關門閉戶,沒處投宿。

見前面有座門樓,及走至跟前看時,卻是一座廟宇,兩扇紅門緊閉,不敢去敲,只得在廟門前簷下坐著避風露。

少頃,忽聽得「當當」的鑼響,梆聲正打三更。

又見對過小巷內走出頭小糠兒來,望著進忠汪汪亂吠。

那更夫走近廟前,見狗亂叫,便走來看;見進忠獨坐在此,遂把鑼亂敲。

後面走出七八個人來,手持槍棍走上前,一條繩子把進忠鎖起,不由分說拉著就走眾人擁著,一直來到一處。

眾人敲門,裡面問道:「甚麼事?」

外面應道:「捉了賊來了。」

裡面開門,只見門內兩邊架上插滿刀槍。

那些人把進忠帶到裡面,鎖在柱子上,眾人去了,關上門也不來問他,竟自一哄而去。

這才是:

運不通時實可哀,動心忍性育雄才。

已遭三日波濤險,又受囹圄一夜 災。

進忠鎖在柱上,懊惱了半夜。

天明時,眾捕役吃了早飯,正要來拷問他,只見一人手持一面小白牌進來道:「昨夜拿的賊哩?老爺叫帶去哩,坐堂了。」

眾捕快答應,帶了進忠,來到一個衙門進來,只見那:

簷牙高啄,骨朵齊排。

桌圍坐褥盡銷金,筆架硯台皆錫鑄。

雙雙獄卒,手提著鐵鎖沉枷;對對弓兵,身倚定竹批木棍。

白牌上明書執掌:專管巡盜、巡鹽;告示中更載著委差:兼理查船、過稅。

雖然是小小捕衙官,若論威風也赫耀。

快手將進忠帶到丹墀下,見上面坐著個官兒,生得十分清秀,年紀只好三十多歲。

進忠心內想道:「我在京時,這樣官兒只好把他當做螞蟻,今日既然到此,只得沒奈何跪下。」

正是:

在人矮簷下,不敢不低頭。

那官兒先叫上更夫問道:「這人從何處捉來的?」

更夫道:「小的夜裡巡更,至龍王廟前,見他獨坐在門樓下,故此叫保甲同捉了來。」

官兒道:「帶上來。」

問道:「你是那裡人?姓甚麼?為何做賊?」

進忠不敢說出真姓名來,遂假說道:「小的姓張,北直人。

因販貨到荊州來,賣在漢一江一 口,遭風落水,虧抱住一塊船板流到這裡。

夜間爬到岸上,人有俱閉了門,無處投宿,只得在門下避風,被他們拿來。

其實沒有做賊。」

那官兒聽了,走下公座來,看見他身穿白綾裌襖,下襯著白綢褂子,穿的花綢褲子都被扯壞了,心中想道:「此人身上穿得齊整,卻不像個做賊的。」

故意喝道:「半夜獨行,非做賊而何?再搜他身上可有贓物。」

皂隸上前,將他身上搜了一遍,沒有東西。

只見他手指上扣著個金牌子,稟道:「身上並無一物,只手上有個小金牌子。」

官兒道:「取上來看。」

皂隸將繩子扯斷拿上來。

那官兒接過來一看,吃了一驚。

沉吟了一會,正要問他原由,忽見報事的慌慌張張的來報道:「稟老爺,本府太爺的船快到界口了。」

那官兒道:「且收禁。」

又叫過個家人來,向他耳邊說了幾句,遂下公座上馬去了。

衙役將進忠帶到倉裡,送他在一間房裡坐下。

少頃,忽見一人送點心來與他吃,午後又送出酒飯來。

進忠想道:「我是個犯人,為何送點心酒飯我吃?」

心中狐疑不解。

直至上燈時,只見個穿青衣的走進來道:「老爺叫你哩。」

進忠跟他走過穿堂,直至私衙,心中愈覺可疑。

見上面點著樺燭,那官兒坐在堂中。

進忠走至簷前跪下,那官兒道:「你實說是那裡人?姓甚名誰?因何到此?」

進忠道:「小的委實姓張,北直人,因壞船落水至此。」

官兒道:「你是幾時落水的?」

進忠道:「九月十二日在漢口落水,昨夜三更時上岸的。」

官兒道:「胡說,你是十二落水,今日已是十六了,豈有人在水中三四日不死的?況漢口至此是上水,豈有逆流的理?這都是虛言,你若不實說,我就要動刑了。」

進忠想道:「我若說出真情,又恐惹起前事來,若不說,又恐動刑。」

半日不敢開言。

那官兒道:「我且問你,這金牌子是誰與你的?」

進忠道:「是小的自小帶著的。」

官兒道:「是誰與你帶的?」

進忠道:「是小的母親與小的帶的。」

官兒道:「你母親姓甚麼?」

進忠道:「姓侯。」

官兒道:「這等說,你不是姓張了你起來對我實說。

這牌子的緣由,我也知道些,你若不實說,我就夾你哩1那官兒屏退左右。

進忠被他強逼不過,又見左右無人,只得實說道:「小的實系姓魏,名進忠,肅寧縣人。

去年隨母親往北京尋親。

小的母親有個姨弟在京,叫小的拿這牌子去尋,說這牌子原是他的後找尋不遇,在京中住下。

後遇吏科王老爺薦小的到中書程老爺衙內做親隨,今跟程中書來湖廣清稅,昨在漢口被盜把船打碎,落水飄到此地。

爬上岸在廟門前避風,被巡更的拿來。

這是實話,並無半字虛情,求老爺開恩。」

那官兒聽罷,即忙走下來拉他坐。

進忠道:「小的是犯人,怎敢坐?」

那官兒道:「我就是你母親的姨弟魏雲卿。

我一向想念你母子,不意在此地相會。」

二人見了禮坐下。

雲卿道:「令堂今在何處?」

進忠道:「陪王吏科的夫人往臨清去了,刻下尚在臨清。」

雲卿話畢,叫人取棉衣出來與進忠換,只顧拿著金牌子看來看去,不覺眼中流淚。

正是:

十載分離無見期,一朝重會不勝悲。

可憐物在人何處,各自天涯不共歸。

雲卿道:「我與你母親別了十數年,無日不想念,他一向在何處的?我在京中等他許久,怎麼到去年才進京?」

進忠又將途中遇難的事說了一遍。

雲卿嗟歎不已,便叫拿酒吃。

少頃,擺上酒,二人對酌。

進忠問道:「王老爺說老爺榮任廣東,怎麼這在裡?」

雲卿道:「這是湖廣沙市,我先在廣東做巡檢,新升荊州衛經歷,刻不奉差在此收稅。

你且寬住些時,我差人去接你母親來此相會。」

飲至更深,安點進忠後衙安歇。

雲卿此時尚不知程中書的事,過了幾日,才接到撫院的牌道:「凡程中書所委的官員及一切隨從人役逃竄者,俱著該地方官嚴緝解剩」雲卿看畢,來對進忠說道:「撫按行下牌來,叫拿程中書的余一黨一 ,你正是文上有名字的。

我這裡是個川廣的要路,耳目極多,你在此住不得了。」

進忠道:「既住不得,我去罷。」

雲卿道:「你往那裡去?」

進忠道:「到臨清看母親去。」

雲卿道:「不好。

你到山東去,這漢口是必由之路,那裡恐有人認得你,如何去得?如今卻有所在,你可以安身,到那裡權避些時,待事平了,再向臨清去不遲。」

進忠道:「那裡?」

雲卿道:「揚州府我有幾個親戚在那裡開緞鋪,那裡是個花錦地方,我寫兩封書子與你去,盤纏館谷都不必愁。」

次日,置酒與他餞行,又做了些寒衣,行李置備齊全。

雲卿寫了書子並送人的禮物,都一交一 與進忠道:「這兩封書子,一個姓陳號少愚,一個姓張號白洋,總是我的至親,你今認做我的侄子,恐路上有人盤問,你換了巾兒去,拿兩隻巡船送你到一江一 西界口,切不可出頭露面,要緊。」

進忠收拾行李,雲卿把了一百兩盤纏,著個家人次日黎明送進忠上船,拜別而去。

正是:

西風一江一 上草淒淒,忽爾相逢又別離。

從此孤舟天際去,雲山一片望中迷。

進忠上了船,終日躲在艙內,順風而下,不日到了一江一 西界口。

搭上鹽課船,打發差船回去。

一路上正值暮秋時候,只見楓葉拖丹,波光疊翠,山高月小,水落石出,無限真山真水。

十數日才到儀征。

一江一 口換船,不半日,便到了揚州府鈔關口。

住船上岸,進得城來,只見人物繁華,笙歌聒耳,果然好個揚州城。

只見:

脈連地肺,勢占天心。

一江一 流環帶發岷峨,岡勢回龍連蜀嶺。

隋宮佳勝,迷樓風影尚豪華;謝傅甘棠,邵伯湖堤遺惠澤。

竹西歌吹,邗水樓舡。

青娥皓齒擁高台,掩映紅樓連十里。

異貝明珠來絕域,參差寶樹集千家。

玉人待月叫吹蕭,豪客臨風思跨鶴。

詩成東閣,梅花佳句羨何郎;景集平山,太守風一流 懷永叔。

九曲池錦帆蕩漾,廿四橋青簾招遙粉黛如雲,直壓倒越、吳、燕、趙;繁華似海,漫誇他許、史、金、張。

正是:文章一江一 北家家盛,煙月揚州樹樹花。

進忠入城來到埂子上,見一路鋪面上擺設得貨物璀璨,氤氳香氣不息。

到街盡處,一帶高樓,一家門面下懸著粉牌,上寫道「定織妝花銷金灑線」;一面上是「零剪紗羅綾緞絹綢」。

樓簷下懸著一面橫牌,寫著「陳少愚老店」。

進忠走進店來,見櫃欄前擁擠不開,五六個夥計都在那裡搬貨不閒。

進忠只得坐在櫃旁椅子上。

等了一會,只見櫃上一個少年的道:「老兄要甚麼貨?請過來看。」

進忠站起身,拱拱手道:「我不買貨,九老官可在家麼?」

少年的道:「家叔還未出來,老兄有何見教?」

進忠道:「雲卿家叔有書要面會令叔。」

那少年道:「家叔就出來,請進去坐。」

進忠來到廳上坐下。

少頃,少愚出來,見了禮坐下,那少年的出去了。

少愚道:「不知大駕降臨,失迎得罪。」

進忠道:「豈敢。」

把書子遞上道:「家叔致意老丈。」

少愚道:「豈敢。」

看了書子,道:「原來令叔高昇了,失賀。

反承厚賜,到覺不安。」

便叫小廝將禮物收進去,道:「催面來。」

進忠道:「還要到張老丈處去。」

少愚道:「吃過麵,我奉陪了去。」

少刻面來,不獨氣味馨香,即小菜也十分清潔。

吃畢,同少愚來候張白洋。

卻好白洋在家發貨,見少愚,便來見禮。

少愚道:「這位乃魏雲老令侄,新自湖廣來奉候。」

白洋道:「請後面坐。」

同到廳上坐下,把書遞上。

白洋看了,道:「前日有人進廣,我還寄了信去,不知已高昇了。

這湖廣沙市是個好地方,我曾去買過板的,真是魚米之鄉。

令叔得此美缺,可羨!可羨!老兄行李在何處?」

進忠道:「在鈔關外陳華亭飯店裡。」

白洋道:「叫坐店的取來,就在我這小樓上住罷。」

進忠道:「只是相擾不當。」

白洋道:「至親怎說這話?」

置酒相待。

次日,凡親眷相好的緞店,都同他候過。

原來雲卿在廣東時尋了幾萬銀子,有幾個機房緞店都有他的資本。

他既認進忠為侄,這些人如何不奉承他?今日張家請,明日李家邀,戲子、姊妹總是上等的。

進忠本是個放蕩慣的,遂終日沉緬酒色,不到一月,將百金盤費都用盡了,來向陳少愚借銀子。

少愚來與白洋商議道:「雲卿原叫他來避難,以館谷相托,沒有叫把銀子他用,須作個計較,回他方好。」

白洋道:「雲卿家裡的事,我都盡知,他並沒有侄子,此中有些蹊蹺。」

少愚道:「他既有親筆書子,料也不假,我們也不必管他是不是,只是支了去難算賬。」

白洋道:「他既開口,又不好回他,酌量處點與他,存著再算,不日也要差人去賀他,那時再關會他也可。」

於是兩家湊了百兩與他。

進忠得了銀子,又去揮灑,不上兩個月又完了。

又向別家去討。

光一陰一迅速,又早到暮春天氣。

一日,同了個好朋友閒步到小東門內城河邊一個酒館內飲酒,揀了河房內座頭坐下。

果然好座臨流酒肆,但見:

門迎水面,閣壓波心。

數株楊柳盡飄搖,幾處溪塘還窈窕。

四圍空闊,八面玲瓏。

闌干倒影浸玻璃,軒檻晶光浮碧玉。

盛鋪玉饌,游魚知味也成龍;滿貯瓊漿,過鳥聞香先化鳳。

綠楊影裡系青驄,紅葉橋邊停畫舫。

進忠等倚窗而坐,但見荷錢貼水,荇帶牽風。

飲了半日,進忠起身小解。

只聽得背後有人叫道:「魏大哥幾時來的?」

進忠回頭一看,說道:「賢弟何以也在此處?」

你道此人是誰?乃進忠在石林莊結拜的盟弟劉?禺。

二人相見,真是他鄉遇故知,歡喜不盡,攜手在垂楊之下敘闊。

進忠道:「賢弟因何也在此?」

劉?禺道:「自別哥哥之後,久無音信,不到一年,客老並你姨丈俱去世了。

小弟同李二哥上京訪問哥哥消息,住了兩三個月也沒人知道。

後遇吏科裡的長班談起,方知哥哥往湖廣去了。

李二哥也回去了。

小弟承一個朋友薦到魯公公門下,今魯公公奉差到此清查鹽務,故小弟在此,有一年多了。

近日聞程中書事壞,正慮哥哥沒信,前有湖廣出差的,已托他去訪信。

不知哥哥怎麼到此?」

進忠便將漢口遇難的事說了一遍。

劉?禺道:「正是吉人天相,兄弟在此相會,也是奇緣。」

二人復入座來與那人見禮,劉?禺邀過鹽政府的眾人各各見禮。

通過姓名坐下,將兩桌合做一桌,叫小二重拿餚饌,大家痛飲,至晚方散,劉?禺道:「我們同到哥哥寓所去認識認識,明日好來奉候。」

眾人同進忠來到張白洋家樓上。

白洋聽見是鹽政府裡的人,不敢出來。

進忠對張家的小廝道:「請你家老爹出來,這是我的兄弟。」

白洋聽了,才出來相見。

進忠道:「這是我結義的兄弟。」

白洋就叫留他們吃酒,劉?禺道:「恐府裡關門,改日再領。」

說罷別了。

次日清晨,進忠才起來,劉?禺同陸士南、李融已來了。

後又有兩三乘轎子來,都是昨日同席的。

因劉?禺面上,故此個個都來拜。

相見茶罷欲別,進忠道:「反承諸位先施,少刻即同舍弟到府奉謁。」

劉?禺道:「明日再陪哥哥奉看諸公,今日先有小東在湖船上,並屈白老談談。」

白洋道:「小弟尚未盡情,怎敢叨擾。」

進忠道:「總是親戚,不必過謙。」

白洋道:「也罷。

弟先作面東。」

眾人一同來到麵館吃麵。

進忠問劉?禺道:「客老並姨爺歿了,姨母可好麼?」

劉?禺道:「姨娘多病,月姐也嫁了。

姨娘生了一子尚小,家事沒人照管,也漸漸凋零了。」

進忠歎息一會。

吃過麵,同到小東門城河邊上舡,見湖船上已有兩個姊妹在內,出艙迎接,真是生得十分標緻,但見他:

冰肌玉骨,粉面油頭。

杏臉桃腮,醞釀就十分春一色 ;柳眉星眼,妝點出百種丰神。

花月儀容,蕙蘭心性。

靈竅中百伶百俐,身材兒不短不長。

聲如鶯囀喬林,體似燕穿新柳。

一個是迎輦司花女,一個是龍舟殿腳人。

眾人下舡,讓進忠首座:「兩個姊妹見了禮,問道:「此位爺尊姓?」

張白洋道:「是魏爺。」

進忠道:「請教二位尊姓雅號?」

劉?禺道:「這位是馬老玉,這位是薛老紅,皆是邗上名姝。」

又有一班清唱,開了船,吹唱中流,過虹橋,到法海寺、平山堂各處遊玩了半日,才下船入席。

眾人觥籌一交一 錯,笑語喧闐。

只見畫船紅袖,柳岸青驄,果然繁華富麗。

直飲至更深,各處儘是紅燈灼灼,簫管盈盈。

酒闌人散,進忠把薛紅兒帶到白洋店裡宿了。

次日劉?禺來扶頭,同進忠去回候,眾人各家輪流請酒,進忠、白洋也各復席,整整吃了個月多酒。

劉?禺對進忠道:「魯公公原是殷公公的門下,哥哥何不去見見他,掛個名兒,在府裡也體面些,外人也不敢忽略你。」

進忠道:「我是壞了事的人,怕他生疑不肯收。」

劉?禺道:「不妨,書房裡我也說過,眾人無不依的,老頭兒是內官性子,你只是哄騙著,他就歡喜的,這不用愁。」

進忠便允了。

擇日備酒,請監裡眾人共有四十餘個劉。

?禺道:「家兄之事,內裡在我,外邊全仗諸公扶持。」

眾人道:「豈敢,無不領命。」

席散,進忠又拜託了,眾人個個慨允。

數日後,內外料理停妥,進忠寫了個手本,當堂參見,叩了頭。

魯太監道:「你就是魏進忠麼?」

進忠道:「是。」

魯太監道:「程爺受人挫辱,我正在這裡氣惱,你來得好,在我這裡聽用。」

叫管事的來道:「權收拾間房兒把他住,拿酒飯他吃。」

進忠叩頭謝了。

同衙門的都來賀他請酒,各緞店更加倍奉承,重新大搖大擺的起來,終日大酒大食,包姊妹,占私窩,橫行無忌。

光一陰一易過,不覺又是二年多了。

一日,偶然來到陳少愚店內閒步,少愚留飯。

只見少愚面帶憂色,進忠道:「老丈似有不悅之色,何也?」

少愚道:「不如意事重疊而來。」

進忠道:「甚麼事?」

少愚道:「昨日府裡出票要織造賞邊的緞匹。

鋪家擠我為頭,貼他幾百銀子還是小事,還管要解到戶部一交一 納,這是不能不去的,再者小婿府考失意,二事惱人。」

進忠道:「聞得府考都是有分上的才取,令婿為何不尋個路兒?」

少愚道:「一江一 都縣有二千童生,府裡只取了一百三十名進院去,四個裡進一個就有十分指望。

所以有名的個個都有分上,還有一名求兩三封書子的。

前日也曾尋了個分上,不意又被個大來頭壓了去,這銀子又下了水了。

如今府尊有個鄉親在這裡,要去求他續取,他定要百金一個。

小婿是個寒士,那裡出得起?都要在我身上,又有這件差事,如何經得起?」

進忠道:「前日到有幾個童生來拜監主做老師,求他府薦,昨日總取了,老丈何不備分禮,叫令婿也拜在他門下。

求他薦去續取,管你停妥。」

少愚道:「妙極,全仗老兄提拔。」

進忠道:「等我回去對椽房們說過,再來回信,令婿叫甚名字,好進去對監主說。

事不宜遲,明日就來回信,恐遲了被人先擠了書子去,就難再發了。

禮物不須金銀,須是古玩方好,他也未必全收。」

少愚道:「小婿名叫倪文煥,我叫他把府考的文章也寫了帶去。」

進忠道:「好極1說畢作別而去。

少愚隨即請了女婿來,商議打點禮物好去拜門生。

正是:

未到宮牆沾聖化,先從閹寺乞私恩。

畢竟不知魯太監肯收文煥做門生否?且聽下回分解。

第一回 朱工部築堤焚蛇穴 碧霞君顯聖降靈簽 第二回 魏丑驢迎春逞百技 侯一娘永夜引情郎 第三回 陳老店小魏偷情∩蓋園妖蛇托孕 第四回 賴風月牛三使勢∠吉凶跛老灼龜 第五回 魏丑驢露財招禍 侯一娘盜馬逃生 第六回 客印月初會明珠 石林莊三孽聚義 第七回 侯一娘入京訪舊 王夫人念故周貧 第八回 程中書湖廣清礦稅‰參政漢水溺群奸 第一十回 洪濟閘顯聖斥奸 嶧山村射妖獲偶 第十一回 魏進忠旅次成親 田爾耕窩賭受辱 第十二回 傅如玉義激勸夫 魏進忠他鄉遇妹 第十三回 客印月憐舊分珠 侯秋鴻傳春竊玉

分類:才子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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檮杌閒評
第一回 朱工部築堤焚蛇穴 碧霞君顯聖降靈簽第二回 魏丑驢迎春逞百技 侯一娘永夜引情郎第三回 陳老店小魏偷情∩蓋園妖蛇托孕第四回 賴風月牛三使勢∠吉凶跛老灼龜第五回 魏丑驢露財招禍 侯一娘盜馬逃生第六回 客印月初會明珠 石林莊三孽聚義第七回 侯一娘入京訪舊 王夫人念故周貧第八回 程中書湖廣清礦稅‰參政漢水溺群奸第九回 魏雲卿金牌認叔侄 倪文煥稅監拜門生第一十回 洪濟閘顯聖斥奸 嶧山村射妖獲偶第十一回 魏進忠旅次成親 田爾耕窩賭受辱第十二回 傅如玉義激勸夫 魏進忠他鄉遇妹第十三回 客印月憐舊分珠 侯秋鴻傳春竊玉第十四回 魏進忠義釋摩天手 侯七官智賺鐸頭瘟第十五回 侯少野窺破蝶蜂情 周逢春摔死鴛鴦叩第十六回 周公子錢神救命 何道人爐火貽災第十七回 涿州城大奸染癘 泰山廟小道憐貧第十八回 河柳畔遇難成閹 山石邊逢僧脫難第十九回 入靈崖魏進忠採藥 決富貴白太始談星第二十回 達觀師兵解釋厄 魏進忠應選入宮第二十一回 郭侍郎經筵叱陳保 魏監門獨立撼張差第二十二回 御花園嬪妃拾翠 漪蘭殿保姆懷春第二十三回 諫移宮楊漣捧日 誅劉保魏監侵權第二十四回 田爾耕獻金認父 乜淑英赴會遭羅第二十五回 跛頭陀幻術惑愚民 田知縣貪財激大...第二十六回 劉鴻儒劫獄陷三縣 蕭游擊戰敗叩禪...第二十七回 傅應星奉書求救 空空兒破法除妖第二十八回 魏忠賢忍心殺卜喜 李永貞毒計害王...第二十九回 勸御駕龍池講武 僭乘輿泰岳行香第三十回 侯秋鴻忠言勸主 崔呈秀避禍為兒第三十一回 楊副都劾奸解組 萬工部忤惡亡身第三十二回 定天罡盡驅善類 拷文言陷害諸賢第三十三回 許指揮斷獄媚奸‰翰林獻珠拜相第三十四回 倪文煥巧獻投名狀 李織造逼上害賢...第三十五回 擊緹騎五人仗義 代輸贓兩縣懷恩第三十六回 周蓫洲慷慨成仁 熊芝岡從容就義第三十七回 魏忠賢屈殺劉知府 傅應星忿擊張金...第三十八回 孟婆師飛劍褫奸魄 魏忠賢開例玷儒...第三十九回 廣搜括揚民受毒 攘功名賊子分茅第四十回 據災異遠逐直臣 假緝捕枉害良善第四十一回 梟奴賣主列冠裳●宦媚權毒桑梓第四十二回 建生祠眾機戶作俑 配宮牆林祭酒拂...第四十三回 無端造隙驅皇戚 沒影叨封拜上公第四十四回 進諂諛祠內生芝 征祥瑞河南出璽第四十五回 覓佳麗邊帥獻姬 慶生辰乾兒爭壟第四十六回 陳元朗幻化點奸雄 魏忠賢行邊殺獵...第四十七回 封三侯怒逐本兵 謀九錫妄圖居攝第四十八回 轉司馬少華納賂 貶鳳陽巨惡投環第四十九回 舊婢仗義贖屍 孽子褫官伏罪第五十回 明懷宗旌忠誅眾惡 碧霞君說劫解沉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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