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公案
第三百九十八回 見良友入室談心命表弟鞠躬賠禮
卻說朱光祖聽那人說出萬家窪來,連忙道:「在下正要向萬家窪去,不知走那條路徑。
方想借問一聲,偏遇著這雜種,胡亂了一氣。」
那人見朱光祖年紀雖大,卻是甚有一精一神,知他兩人不是個尋常之輩。
因指道:「此去轉彎向東行去,過了那三岔大路,前面一帶樹林,便是的了。」
朱光祖謝了一聲,遂與褚標兩人,順著他指的路徑走去,果然到了前面,一派村莊,不下有四五十家戶口。
朱光祖道:「這地方不錯了,他的住宅,還在這莊子後面。」
說著,便向前引路,繞過大莊,復向小路走去。
遠遠見一所莊房,排立在對面,莊前一道護河,兩邊也是栽的楊柳,沿堤一帶有幾隻漁船,在那裡撒網。
當中一道石橋,橫臥在水上,兩人過了護河,便是個大大的打麥場,鍬鋤犁耙,無不齊全。
門外高積了一個草堆,高過屋脊,大門口外,坐著個小童,石磴上扣著一匹黃犢。
看見有客前來,連忙起身問道:「二位客人到此何干?且請說明,好進莊通報。」
正說之間,裡面早出來兩條惡犬,見有生客,不住亂吠起來。
接著又走出一個四五十歲中年老者,向朱光祖詢問。
朱光祖道:「煩你進去通報一聲,說淮安府黃總兵衙內,有位姓朱的,同一姓褚的,前來造訪。」
那小童聽了此言,忙道:「可是黃天霸嗎?」
朱光祖見那個孩子甚是憐俐,也道:「便是此人,你何以知道?」
小童道:「我家爺爺在家時,常說起什麼黃天霸、關小西,我等聽熟了。
你兩老來此有何事件?」
褚標道:「稍頃見了你爺,便知道了。
你知道這叫什麼名字?」
小童道:「我家爺也未說過,我又未與你見過,那裡知道?」
正說之間,早聽裡面有人招呼道:「朱老叔!褚老叔!你兩老什麼風吹得到此?小侄屢次思想,欲著人前去相請,又恐這山野村莊,不比得那富貴場中熱鬧,因此屢屢中止。
既然不遠而來,且請裡面坐吧。」
說著,命小童將他包裹攜著,向裡走來。
褚標四下一看,只見大門之內,一個極大的院落。
院內皆種綠竹,過了竹院,便是二門,卻是三間矮屋,過去一帶竹籬,編就些蘋條等類,彎彎曲曲。
一條幽徑,下面鋪著一卵一石,穿著竹籬,朝南一個方廳。
皆是竹子造就,裡面擺設,皆不脫個竹字。
上面設了一張竹炕,炕上鋪了兩面竹簟,正中設一個竹几。
竹几上擺的竹根帽筒,下面竹椅、竹桌、竹凳、竹簾、竹窗、竹燈,無物非竹子造成。
過了方廳,又是一個院落,中間四棵柏樹,清風拂拂,音韻欲流。
地下栽的繡墩草,旁邊有一個六角洞門,進了此門,卻是一個花園,裡面海棠、蘭草、芍葯、牡丹,各種齊備。
當中一個六角玻璃廳,裡面鋪設十分幽雅。
萬君召將他兩人邀至裡面。
朱光祖道:「老朽一別經年,實深懷想,還不知賢侄有如此樂境,較之前次造訪,益發幽逸了。」
說著,彼此見禮,下榻而坐。
小童送上茶來,然後打了面水,為他兩人淨面,褚標道:「難怪賢侄置身高尚,原來有此幽境,我等到此,幾成俗物了。」
萬君召道,「二位老叔前來,經過此地,施大人與諸位兄弟可好?諸位可陞官否!側耳聽來,好代他們稱賀。」
朱光祖見問忙道:「某等特地前來,專誠造謁,不知賢弟可能容納否!」說著,早有小童送上酒餚,請他兩人飲食,彼此方才入座。
忽聽外面有人喊道:「這兩個雜種,連跌我兩個觔斗,還未同他算帳,此時到咱這裡,哥哥為什麼留他,不把他重打一頓,為我報仇,反將這兩廝當作客人相待,豈不令我氣死?你們這班狗頭,為何他來要報知裡面,汝等小心是了。
早晚令你們認得我的拳頭。」
朱光祖聽了清楚,不禁大笑起來。
向萬君召道:「聽說賢侄武藝越發長進了,兩手拳頭,長得有水缸大小,不知這話果確與不確。」
萬君召不解何故,忙笑道:「你兩人初來此地,何故拿小侄取笑?人的拳頭,那裡會如許大法?」
朱光祖道:「你說拳頭不大,怎麼你家有個王大拳呢?沒有武藝人,尚稱大拳,你這有武藝的拳頭,豈不有水缸大嗎?」
萬君召聽了,方才明白,忙道:「莫非這廝得罪老叔嗎?」
光祖道:「他雖得罪於我,我卻未與他動手。
卻是褚老叔氣他不過,跌他兩個觔斗。
但不知此人,賢侄可認得嗎?」
萬君召道:「此人便是小侄的表弟,名叫王陶,只因姑母亡故,無處安身,因此將他留在莊內。
無奈他不肯上進,教傳他武藝,也不經心,學了幾趟一毛一拳,便自生非闖禍。
每日裡在那鎮上與他人爭鬧。
所幸小侄尚有人緣,因人人看小侄面情,不與他較量。
今日又得罪老叔,豈不是自尋苦楚嗎?」
當時只聽得他在外亂叫,隨即喊道:「王陶你還不進來陪罪,不知這兩人是時常我說的,朱光祖與褚標兩位老叔,你有眼不識泰山,還在此亂喊亂叫。」
說著,便自己出去,將王陶拖來。
此時褚標反不好再說什麼。
只見王陶到了裡面,向朱光祖道:「咱王大拳,聽哥哥吩咐,為你老賠禮了!今日你老跌我觔斗,為你作揖,明日你老將送我命,哥哥還要磕頭呢!」朱光祖見他是個半癡,忙道:「賢侄且請坐下,老夫有一言奉勸,大凡人生世上,皆不可以自滿。
強中更有強中手,何能自以為是?譬如咱與你表兄,本領不在人之下,還以和氣為貴。
況你本領未曾到家,何能與人交手?下次這個一性一情,千萬要戒一戒方好。」
王陶聽他言詞,只得默坐一旁,無言可對。
還是褚標將他邀入席中,一同飲酒。
彼此飲了數杯,朱光祖道:「某等今番到此,也是喜者喜,愁者愁,不知施大人此時怎樣了!」萬君召忙問道:「老叔由淮安而來,不過數日,何以便慮及他人?聞得施大人去歲進京的,皇恩高厚,而且大破關王廟,除去一婬一僧,久已威名大振。
此時出京回任,正是喜事重重,那裡有什麼愁事?」
朱光祖便將智明如何在關王廟逃走,投到朝舞山,曹勇等人到琅玡山上,請飛雲子計害施公,盜取琥珀夜光杯,起造齊星樓,以及大破朝舞山的話,前後說了一遍。
然後道:「某等此來,正為此事。」
說著將施公親筆的手書,由身邊取出,遞與君召。
不知他所說什麼,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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