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廬經略
戰權
閫外之事,敵情變一態不測,機權伸縮若神,固非淺識者能謀,亦豈千里之外所能遙斷耶?嘗見古來大將臨戎,自非明主在上,則議論風生,謗書盈篋。
敵無可擊而姑待,謂之逗留;機已可乘而速進,謂之喜事;增城築險,謂之糜費而勞人。
佯怯示弱,則曰巽懦而難任;刑及當路貴重,則曰擅誅;賞及牛豎牧圉,則曰濫與。
搖手足動干文網,救過不暇,安望立功!此而督責使之,是猶欲騏驥之走而羈其足,欲孟賁之擊而掣其肘也。
故君必假之以不御之權,然後可以奏師中之吉。
其進其退,其緩其速,其戰其守,其罰其賞,概由大將,君無與焉。
萬一事涉可疑,當如漢宣故事,不妨以璽書頻於軍中間趙將軍不戰。
庶幾外結君臣之義,內憑骨肉之親,由是大將得行其志。
所謂「無天於上,無地於下,無敵於前,無君於後,氣厲青雲,疾若馳鶩,智者為之謀,勇者為之死」。
雖其將之善將兵,亦緣君之善將將矣。
唐德宗之世,命將出師,嘗受以成律,一交一戰日時,亦待中詔。
於是將帥趑趄,莫敢自決。
安祿山既克東郡,阻潼關之險,不得西進。
會告崔乾祐在陝,兵不滿四千,皆羸弱無備。
上遣中使趨哥舒翰出兵復陝、洛,翰曰:「祿山久一習一用兵,豈肯無略?是必羸將以誘我。
若往,正墮其計。
且賊遠來,利在速戰;官軍據險,利在堅守。
況賊勢日蹙,將有內變,因而乘之,可不戰而擒也。
要在成,何必務速?」
上聽楊國忠言,遣中使促之,項背相望。
翰慟哭出關,遂大敗。
劉鄩為梁御晉,末帝怒其不戰。
謂諸將曰:「主上深居宮禁,未曉兵家,與白面從事,終敗大事。
大將出征,君命有所不受。
臨機應變,安可以預謀?今揣敵人未可輕擊,諸君籌之!」末帝促之,鄩不得已出戰,大敗。
甘茂之息壤在彼,許翰之杜郵二字,岳武穆之金牌十二,成敗懸殊,一從中制也。
不獨,忌中制也。
即長子帥師,而弟子參之,是分權也.李顯忠之撓於邵宏淵也。
良將之軍,而豎子監之,是奪權也。
李德裕之請勿置監軍是也。
不立主帥,而分任各將,是無權也,唐肅宗以六十萬眾而敗於史思明也。
甚矣,將權之宜一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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