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誌
魏書·董二袁劉傳
董卓字仲穎,隴西臨洮人也。
[一]少好俠,嘗游羌中,盡與諸豪帥相結。
後歸耕於野,而豪帥有來從之者,卓與俱還,殺耕牛與相宴樂。
諸豪帥感其意,歸相斂,得雜畜千餘頭以贈卓。
[二]漢桓帝末,以六郡良家子為羽林郎。
卓有才武,旅力少比,雙帶兩鞬,左右馳射。
為軍司馬,從中郎將張奐征并州有功,拜郎中,賜縑九千匹,卓悉以分與吏士。
遷廣武令,蜀郡北部都尉,西域戊己校尉,免。
征拜并州刺史、河東太守,[三]遷中郎將,討黃巾,軍敗抵罪。
韓遂等起涼州,復為中郎將,西拒遂。
於望垣硤北,為羌、一胡一數萬人所圍,糧食乏絕。
卓偽欲捕魚,堰其還道當所渡水為池,使水渟滿數十里,默從堰下過其軍而決堰。
比羌、一胡一聞知追逐,水已深,不得渡。
時六軍上隴西,五軍敗績,卓獨全觿而還,屯住扶風。
拜前將軍,封□鄉侯,征為并州牧。
[四]注[一]英雄記曰:卓父君雅,由微官為穎川綸氏尉。
有三子:長子擢,字孟高,早卒;次即卓;卓弟旻字叔穎。
注[二]吳書曰:郡召卓為吏,使監領盜賊。
一胡一嘗出鈔,多虜民人,涼州刺史成就辟卓為從事,使領兵騎討捕,大破之,斬獲千計。
并州刺史段熲薦卓公府,司徒袁隗闢為掾。
注[三]英雄記曰:卓數討羌、一胡一,前後百餘戰。
注[四]靈帝紀曰:中平五年,征卓為少府,敕以營吏士屬左將軍皇甫嵩,詣行在所。
卓上言:「涼州擾亂,鯨鯢未滅,此臣奮發暛命之秋。
吏士踴躍,戀恩念報,各遮臣車,辭聲懇惻,未得即路也。
輒且行前將軍事,盡心慰恤,暛力行陳。」
六年,以卓為并州牧,又敕以吏兵屬皇甫嵩。
卓復上言:「臣掌戎十年,士卒大小,相狎彌久,戀臣畜養之恩,樂為國家奮一旦之命,乞將之州,效力邊陲。」
卓再違詔敕,會為何進所召。
靈帝崩,少帝即位。
大將軍何進與司隸校尉袁紹謀誅諸Yan官,太后不從。
進乃召卓使將兵詣京師,並密令上書曰:「中常侍張讓等竊幸乘一寵一,濁亂海內。
昔趙鞅興晉一陽一之甲,以逐君側之惡。
臣輒鳴鐘鼓如洛一陽一,即討讓等。」
欲以脅迫太后。
卓未至,進敗。
[一]中常侍段珪等劫帝走小一平津,卓遂將其觿迎帝於北芒,還宮。
[二]時進弟車騎將軍苗為進觿所殺,[三]進、苗部曲無所屬,皆詣卓。
卓又使呂布殺執金吾丁原,並其觿,故京都兵權唯在卓。
[四]注[一]續漢書曰:進字遂高,南一陽一人,太后異母兄也。
進本屠家子,父曰真。
真死後,進以妹倚黃門得入掖庭,有一寵一,光和三年立為皇后,進由是貴幸。
中平元年,黃巾起,拜進大將軍。
典略載卓表曰:「臣伏惟天下所以有逆不止者,各由黃門常侍張讓等侮慢天常,一操一擅王命,父子兄弟並據州郡,一書出門,便獲千金,京畿諸郡數百萬膏腴美田皆屬讓等,至使怨氣上蒸,妖賊窵起。
臣前奉詔討於扶羅,將士饑乏,不肯渡河,皆言欲詣京師先誅Yan豎以除民害,從台閣求乞資直。
臣隨慰撫,以至新安。
臣聞揚湯止沸,不如滅火去薪,潰癰雖痛,勝於養肉,及溺呼船,悔之無及。」
注[二]張璠漢紀曰:帝以八月庚午為諸黃門所劫,步出谷門,走至河上。
諸黃門既投河死。
時帝年十四,陳留王年九歲,兄弟獨夜步行欲還宮,闇暝,逐螢火而行,數里,得民家以露車載送。
辛未,公卿以下與卓共迎帝於北芒阪下。
獻帝春秋曰:先是童謠曰:「侯非侯,王非王,千乘萬騎走北芒。」
卓時適至,屯顯一陽一苑。
聞帝當還,率觿迎帝。
典略曰:帝望見卓兵涕泣。
腢公謂卓曰:「有詔卻兵。」
卓曰:「公諸人為國大臣,不能匡正王室,至使國家播蕩,何卻兵之有!」遂俱入城。
獻帝紀曰:卓與帝語,語不可了。
乃更與陳留王語,問禍亂由起;王答,自初至終,無所遺失。
卓大喜,乃有廢立意。
英雄記曰:河南中部掾閔貢扶帝及陳留王上至雒捨止。
帝獨乘一馬,陳留王與貢共乘一馬,從雒捨南行。
公卿百官奉迎於北芒阪下,故太尉崔烈在前導。
卓將步騎數千來迎,烈呵使避,卓罵烈曰:「晝夜三百里來,何雲避,我不能斷卿頭邪?」
前見帝曰:「陛下令常侍小黃門作亂乃爾,以取禍敗,為負不小邪?」
又趨陳留王,曰:「我董卓也,從我抱來。」
乃於貢抱中取王。
英雄記曰:一本雲王不就卓抱,卓與王並馬而行也。
注[三]英雄記云:苗,太后之同母兄,先嫁朱氏之子。
進部曲將吳匡,素怨苗不與進同心,又疑其與宦官通謀,乃令軍中曰:「殺大將軍者,車騎也。」
遂引兵與卓弟旻共攻殺苗於朱爵闕下。
注[四]九州春秋曰:卓初入洛一陽一,步騎不過三千,自嫌兵少,不為遠近所服;率四五日,輒夜遣兵出四城門,明日陳旌鼓而入,宣言云「西兵復入至洛中」。
人不覺,謂卓兵不可勝數。
先是,進遣騎都尉太山鮑信所在募兵,適至,信謂紹曰:「卓擁強兵,有異志,今不早圖,將為所制;及其初至疲勞,襲之可禽也。」
紹畏卓,不敢發,信遂還鄉里。
於是以久不雨,策免司空劉弘而卓代之,俄遷太尉,假節鉞虎賁。
遂廢帝為弘農王。
尋又殺王及何太后。
立靈帝少子陳留王,是為獻帝。
[一]卓遷相國,封郿侯,贊拜不名,劍履上殿,又封卓母為池一陽一君,置家令、丞。
卓既率一精一兵來,適值帝室大亂,得專廢立,據有武庫甲兵,國家珍寶,威震天下。
卓一性一殘忍不仁,遂以嚴刑脅觿,睚鴺之隙必報,人不自保。
[二]嘗遣軍到一陽一城。
時適二月社,民各在其社下,悉就斷其男子頭,駕其車牛,載其婦女財物,以所斷頭系車轅軸,連軫而還洛,雲攻賊大獲,稱萬歲。
入開一陽一城門,焚燒其頭,以婦女與甲兵為婢妾。
至於一奸一亂宮人公主。
其凶逆如此。
注[一]獻帝紀曰:卓謀廢帝,會腢臣於朝堂,議曰:「大者天地,次者君臣,所以為治。
今皇帝闇弱,不可以奉宗廟,為天下主。
欲依伊尹、霍光故事,立陳留王,何如?」
尚書盧植曰:「案尚書太甲既立不明,伊尹放之桐宮。
昌邑王立二十七日,罪過千餘,故霍光廢之。
今上富於春秋,行未有失,非前事之比也。
「卓怒,罷坐,欲誅植,侍中蔡邕勸之,得免。
九月甲戌,卓復大會腢臣曰:「太后一逼一迫永樂太后,令以憂死,逆婦姑之禮,無孝順之節。
天子幼質,軟弱不君。
昔伊尹放太甲,霍光廢昌邑,著在典籍,僉以為善。
今太后宜如太甲,皇帝宜如昌邑。
陳留王仁孝,宜即尊皇祚。
「獻帝起居注載策曰:」孝靈皇帝不究高宗眉壽之祚,早棄臣子。
皇帝承紹,海內側望,而帝天姿輕佻,威儀不恪,在喪慢惰,衰如故焉;凶德既彰,一婬一穢發聞,損辱神器,忝污宗廟。
皇太后教無母儀,統政荒亂。
永樂太后暴崩,觿論惑焉。
三綱之道,天地之紀,而乃有闕,罪之大者。
陳留王協,聖德偉茂,規矩邈然,豐下兌上,有堯圖之表;居喪哀戚,言不及邪,岐嶷之一性一,有周成之懿。
休聲美稱,天下所聞,宜承洪業,為萬世統,可以承宗廟。
廢皇帝為弘農王。
皇太后還政。
「尚書讀冊畢,腢臣莫有言,尚書丁宮曰:」天禍漢室,喪亂弘多。
昔祭仲廢忽立突,春秋大其權。
今大臣量宜為社稷計,誠合天人,請稱萬歲。
「卓以太后見廢,故公卿以下不布服,會葬,素衣而已。
注[二]魏書曰:卓所願無極,語賓客曰:「我相,貴無上也。」
英雄記曰:卓欲震威,侍御史擾龍宗詣卓白事,不解劍,立撾殺之,京師震動。
發何苗棺,出其一屍一,枝解節棄於道邊。
又收苗母舞一陽一君殺之,棄一屍一於苑枳落中,不復收斂。
初,卓信任尚書周毖,城門校尉伍瓊等,用其所舉韓馥、劉岱、孔□、*(張資)**[張咨]*、張邈等出宰州郡。
而馥等至官,皆合兵將以討卓。
卓聞之,以為毖、瓊等通情賣己,皆斬之。
[一]注[一]英雄記曰:毖字仲遠,武威人。
瓊字德瑜,汝南人。
謝承後漢書曰:伍孚字德瑜,少有大節,為郡門下書佐。
其本邑長有罪,太守使孚出教,敕曹下督郵收之。
孚不肯受教,伏地仰諫曰:「君雖不君,臣不可不臣,明府奈何令孚受教,敕外收本邑長乎?更乞授他吏。」
太守奇而聽之。
後大將軍何進闢為東曹屬,稍遷侍中、河南尹、越騎校尉。
董卓作亂,百僚震慄。
孚著小鎧,於朝服裡挾佩刀見卓,欲伺便刺殺之。
語闋辭去,卓送至合中,孚因出刀刺之。
卓多力,退卻不中,即收孚。
卓曰:「卿欲反邪?」
孚大言曰:「汝非吾君,吾非汝臣,何反之有?汝亂國篡主,罪盈惡大,今是吾死日,故來誅一奸一賊耳,恨不車裂汝於市朝以謝天下。」
遂殺孚。
謝承記孚字及本郡,則與瓊同,而致死事乃與孚異也,不知孚為瓊之別名,為別有伍孚也?蓋未詳之。
河內太守王匡,遣泰山兵屯河一陽一津,將以圖卓。
卓遣疑兵若將於平一陰一渡者,潛遣銳觿從小一平北渡,繞擊其後,大破之津北,死者略盡。
卓以山東豪傑並起,恐懼不寧。
初平元年二月,乃徙天子都長安。
焚燒洛一陽一宮室,悉發掘陵墓,取寶物。
[一]卓至西京,為太師,號曰尚父。
乘青蓋金華車,爪畫兩轓,時人號曰竿摩車。
[二]卓弟旻為左將軍,封鄠侯;兄子璜為侍中中軍校尉典兵;宗族內外並列朝廷。
[三]公卿見卓,謁拜車下,卓不為禮。
召呼三台尚書以下自詣卓府啟事。
[四]築郿塢,高與長安城埒,積穀為三十年儲,[五]雲事成,雄據天下,不成,守此足以畢老。
嘗至郿行塢,公卿已下祖道於橫門外。
*橫音光。
*卓豫施帳幔飲,誘降北地反者數百人,於坐中先斷其舌,或斬手足,或鑿眼,或鑊煮之,未死,偃轉杯案閒,會者皆戰慄亡失匕箸,而卓飲食自若。
太史望氣,言當有大臣戮死者。
故太尉張一溫一時為韂尉,素不善卓,卓心怨之,因天有變,欲以塞咎,使人言一溫一與袁術一交一關,遂笞殺之。
[六]法令苛酷,一愛一憎一婬一刑,更相被誣,番死者千數。
百姓嗷嗷,道路以目。
[七]悉椎破銅人、鍾虡,及壞五銖錢。
更鑄為小錢,大五分,無文章,肉好無輪郭,不磨鑢.於是貨輕而物貴,谷一斛至數十萬。
自是後錢貨不行。
注[一]華嶠漢書曰:卓欲遷長安,召公卿以下大議。
司徒楊彪曰:「昔盤庚五遷,殷民胥怨,故作三篇以曉天下之民。
*(而)**[今]*海內安穩,無故移都,恐百姓驚動,麋沸蟻聚為亂。」
卓曰:「關中肥饒,故秦得併吞六國。
今徙西京,設令關東豪強敢有動者,以我強兵踧之,可使詣滄海。」
彪曰:「海內動之甚易,安之甚難。
又長安宮室壞敗,不可卒復。」
卓曰:「武帝時居杜陵南山下,有成瓦□數千處,引涼州材木東下以作宮室,為功不難。」
卓意不得,便作色曰:「公欲沮我計邪?邊章、韓約有書來,欲令朝廷必徙都。
若大兵*(來)**[東]*下,我不能復相救,公便可與袁氏西行。」
彪曰:「西方自彪道徑也,顧未知天下何如耳!」議罷。
卓敕司隸校尉宣璠以災異劾奏,因策免彪。
續漢書曰:太尉黃琬、司徒楊彪、司空荀爽俱詣卓,卓言:「昔高祖都關中,十一世後中興,更都洛一陽一。
從光武至今復十一世,案石苞室讖,宜復還都長安。」
坐中皆驚愕,無敢應者。
彪曰:「遷都改制,天下大事,皆當因民之心,隨時之宜。
昔盤庚五遷,殷民胥怨,故作三篇以曉之。
往者王莽篡逆,變亂五常,更始赤眉之時,焚燒長安,殘害百姓,民人流亡,百無一在。
光武受命,更都洛邑,此其宜也。
今方建立聖主,光隆漢祚,而無故捐宮廟,棄園陵,恐百姓驚愕,不解此意,必麋沸蟻聚以致擾亂。
石苞室讖,妖邪之書,豈可信用?「卓作色曰:」楊公欲沮國家計邪?
關東方亂,所在賊起。
崤函險固,國之重防。
又隴右取材,功夫不難。
杜陵南山下有孝武故陶處,作磚瓦,一朝可辦。
宮室官府,蓋何足言!百姓小民,何足與議。
若有前卻,我以大兵驅之,豈得自在。
「百寮恐怖失色。
琬謂卓曰:」此大事。
楊公之語,得無重思!「卓罷坐,即日令司隸奏彪及琬,皆免官。
大駕即西。
卓部兵燒洛一陽一城外面百里。
又自將兵燒南北宮及宗廟、府庫、民家,城內掃地殄盡。
又收諸富室,以罪惡沒入其財物;無辜而死者,不可勝計。
獻帝紀曰:卓獲山東兵,以豬膏塗布十餘匹,用纏其身,然後燒之,先從足起。
獲袁紹豫州從事李延,煮殺之。
卓所一愛一胡一,恃一寵一放縱,為司隸校尉趙謙所殺。
卓大怒曰:「我一愛一狗,尚不欲令人呵之,而況人乎!」乃召司隸都官撾殺之。
注[二]魏書曰:言其一逼一天子也。
獻帝紀曰;卓既為太師,復欲稱尚父,以問蔡邕。
邕曰:「昔武王受命,太公為師,輔佐周室,以伐無道,是以天下尊之,稱為尚父。
今公之功德誠為巍巍,宜須關東悉定,車駕東還,然後議之。」
乃止。
京師地震,卓又問邕。
邕對曰:「地動一陰一盛,大臣踰制之所致也。
公乘青蓋車,遠近以為非宜。」
卓從之,更乘金華皂蓋車也。
注[三]英雄記曰:卓侍妾懷抱中子,皆封侯,弄以金紫。
孫女名白,時尚未笄,封為渭一陽一君。
於郿城東起壇,從廣二丈餘,高五六尺,使白乘軒金華青蓋車,都尉、中郎將、刺史千石在郿者,各令乘軒簪筆,為白導從,之壇上,使兄子璜為使者授印綬。
注[四]山一陽一公載記曰:初卓為前將軍,皇甫嵩為左將軍,俱征韓遂,各不相下。
後卓征為少府并州牧,兵當屬嵩,卓大怒。
及為太師,嵩為御史中丞,拜於車下。
卓問嵩:「義真服未乎?」
嵩曰:「安知明公乃至於是!」卓曰:「鴻鵠固有遠志,但燕雀自不知耳。」
嵩曰:「昔與明公俱為鴻鵠,不意今日變為鳳皇耳。」
卓笑曰:「卿早服,今日可不拜也。」
張璠漢紀曰:卓抵其手謂皇甫嵩曰:「義真怖未乎?」
嵩對曰:「明公以德輔朝廷,大慶方至,何怖之有?若一婬一刑以逞,將天下皆懼,豈獨嵩乎?」
卓默然,遂與嵩和解。
注[五]英雄記曰:郿去長安二百六十里。
注[六]傅子曰:靈帝時牓門賣官,於是太尉段熲、司徒崔烈、太尉樊陵、司空張一溫一之徒,皆入錢上千萬下五百萬以買三公。
熲數征伐有大功,烈有北州重名,一溫一有傑才,陵能偶時,皆一時顯士,猶以貨取位,而況於劉囂、唐珍、張顥之一黨一乎!風俗通曰:司隸劉囂,以一黨一諸常侍,致位公輔。
續漢書曰:唐珍,中常侍唐衡弟。
張顥,中常侍張奉弟。
注[七]魏書曰:卓使司隸校尉劉囂籍吏民有為子不孝,為臣不忠,為吏不清,為弟不順,有應此者皆身誅,財物沒官。
於是一愛一憎互起,民多冤死。
三年四月,司徒王允、尚書僕射士孫瑞、卓將呂布共謀誅卓。
是時,天子有疾新愈,大會未央殿。
布使同郡騎都尉李肅等,將親兵十餘人,偽著韂士服守掖門。
布懷詔書。
卓至,肅等格卓。
卓驚呼布所在。
布曰「有詔」,遂殺卓,夷三族。
主簿田景前趨卓一屍一,布又殺之;凡所殺三人,余莫敢動。
[一]長安士庶鹹相慶賀,諸阿附卓者皆下獄死。
[二]注[一]英雄記曰:時有謠言曰:「千里,何青青,十日卜,猶不生。」
又作董逃之歌。
又有道士書布為「呂」字以示卓,卓不知其為呂布也。
卓當入會,陳列步騎,自營至宮,朝服導引行其中。
馬躓不前,卓心怪欲止,布勸使行,乃衷甲而入。
卓既死,當時日月清淨,微風不起。
旻、璜等及宗族老弱悉在郿,皆還,為其腢下所斫射。
卓母年九十,走至塢門曰「乞脫我死」,即斬首。
袁氏門生故吏,改殯諸袁死於郿者,斂聚董氏一屍一於其側而焚之。
暴卓一屍一於市。
卓素肥,膏流浸地,草為之丹。
守一屍一吏暝以為大炷,置卓臍中以為燈,光明達旦,如是積日。
後卓故部曲收所燒者灰,並以一棺棺之,葬於郿.卓塢中金有二三萬斤,銀八九萬斤,珠玉錦綺奇玩雜物皆山崇阜積,不可知數。
注[二]謝承後漢書曰:蔡邕在王允坐,聞卓死,有歎惜之音。
允責邕曰:「卓,國之大賊,殺主殘臣,天地所不佑,人神所同疾。
君為王臣,世受漢恩,國主危難,曾不倒戈,卓受天誅,而更嗟痛乎?」
便使收付廷尉。
邕謝允曰:「雖以不忠,猶識大義,古今安危,耳所厭聞,口所常玩,豈當背國而向卓也?狂瞽之詞,謬出患入,願黥首為刑以繼漢史。」
公卿惜邕才,鹹共諫允。
允曰:「昔武帝不殺司馬遷,使作謗書,流於後世。
方今國祚中衰,戎馬在郊,不可令佞臣執筆在幼主左右,後令吾徒並受謗議。」
遂殺邕。
臣松之以為蔡邕雖為卓所親任,情必不一黨一。
寧不知卓之一奸一凶,為天下所毒,聞其死亡,理無歎惜。
縱復令然,不應反言於王允之坐。
斯殆謝承之妄記也。
史遷紀傳,博有奇功於世,而雲王允謂孝武應早殺遷,此非識者之言。
但遷為不隱孝武之失,直書其事耳,何謗之有乎?王允之忠正,可謂內省不疚者矣,既無懼於謗,且欲殺邕,當論邕應死與不,豈可慮其謗己而枉戮善人哉!此皆誣罔不通之甚者。
張璠漢紀曰:初,蔡邕以言事見徙,名聞天下,義動志士。
及還,內一寵一惡之。
邕恐,乃亡命海濱,往來依太山羊氏,積十年。
卓為太尉,闢為掾,以高第為侍御史治書,三日中遂至尚書。
後遷巴東太守,卓上留拜侍中,至長安為左中郎將。
卓重其才,厚遇之。
每有朝廷事,常令邕具草。
及允將殺邕,時名士多為之言,允悔欲止,而邕已死。
初,卓女豻中郎將牛輔典兵別屯陝,分遣校尉李傕、郭汜、張濟略陳留、穎川諸縣。
卓死,呂布使李肅至陝,欲以詔命誅輔。
輔等逆與肅戰,肅敗走弘農,布誅肅。
[一]其後輔營兵有夜叛出者,營中驚,輔以為皆叛,乃取金寶,獨與素所厚*(友)**[]*一胡一赤兒等五六人相隨,踰城北渡河,赤兒等利其金寶,斬首送長安。
注[一]魏書曰:輔恇怯失守,不能自安。
常把辟兵符,以鈇鑕致其旁,欲以自強。
見客,先使相者相之,知有反氣與不,又筮知吉凶,然後乃見之。
中郎將董越來就輔,輔使筮之,得兌下離上,筮者曰:「火勝金,外謀內之卦也。」
實時殺越。
獻帝紀云:筮人常為越所鞭,故因此以報之。
比傕等還,輔已敗,觿無所依,欲各散歸。
既無赦書,而聞長安中欲盡誅涼州人,憂恐不知所為。
用賈詡策,遂將其觿而西,所在收兵,比至長安,觿十餘萬,[一]與卓故部曲樊稠、李蒙、王方等合圍長安城。
十日城陷,與布戰城中,布敗走。
傕等放兵略長安老少,殺之悉盡,死者狼籍。
誅殺卓者,一屍一王允於市。
[二]葬卓於郿,大風暴雨震卓墓,水流入藏,漂其棺槨。
傕為車騎將軍、池一陽一侯,領司隸校尉、假節。
汜為後將軍、美一陽一侯。
稠為右將軍、萬年侯。
傕、汜、稠擅朝政。
[三]濟為驃騎將軍、平一陽一侯,屯弘農。
注[一]九州春秋曰:傕等在陝,皆恐怖,急擁兵自守。
一胡一文才、楊整修皆涼州大人,而司徒王允素所不善也。
及李傕之叛,允乃呼文才、整修使東解釋之,不假藉以一溫一顏,謂曰:「關東鼠子欲何為邪?卿往呼之。」
於是二人往,實召兵而還。
注[二]張璠漢紀曰:佈兵敗,駐馬青瑣門外,謂允曰:「公可以去。」
允曰:「安國家,吾之上願也,若不獲,則奉身以死。
朝廷幼主恃我而已,臨難苟免,吾不為也。
努力謝關東諸公,以國家為念。
「傕、汜入長安城,屯南宮掖門,殺太僕魯馗、大鴻臚周奐、城門校尉崔烈、越騎校尉王頎。
吏民死者不可勝數。
司徒王允挾天子上宣平城門避兵,傕等於城門下拜,伏地叩頭。
帝謂傕等曰:」卿無作威福,而乃放兵縱橫,欲何為乎?「傕等曰:」董卓忠於陛下,而無故為呂布所殺。
臣等為卓報絢,弗敢為逆也。
請事竟,詣廷尉受罪。
「允窮一逼一出見傕,傕誅允及妻子宗族十餘人。
長安城中男一女大小莫不流涕。
允字子師,太原祁人也。
少有大節,郭泰見而奇之,曰:」王生一日千里,王佐之才也。
「泰雖先達,遂與定一交一。
三公並辟,歷豫州刺史,辟荀爽、孔融為從事,遷河南尹、尚書令。
及為司徒,其所以扶持王室,甚得大臣之節,自天子以下,皆倚賴焉。
卓亦推信之,委以朝廷。
華嶠曰:夫士以正立,以謀濟,以義成,若王允之推董卓而分其權,伺其間而弊其罪。
當此之時,天下之難解矣,本之皆主於忠義也,故推卓不為失正,分權不為不義,伺閒不為狙詐,是以謀濟義成,而歸於正也。
注[三]英雄記曰:傕,北地人。
汜,張掖人,一名多。
是歲,韓遂、馬騰等降,率觿詣長安。
以遂為鎮西將軍,遣還涼州,騰征西將軍,屯郿.侍中馬宇與諫議大夫種邵、左中郎將劉范等謀,欲使騰襲長安,己為內應,以誅傕等。
騰引兵至長平觀,宇等謀洩,出奔槐裡。
稠擊騰,騰敗走,還涼州;又攻槐裡,宇等皆死。
時三輔民尚數十萬戶,傕等放兵劫略,攻剽城邑,人民饑困,二年閒相啖食略盡。
[一]注[一]獻帝紀曰:是時新遷都,宮人多亡衣服,帝欲發御府繒以與之,李傕弗欲,曰:「宮中有衣,一胡一為復作邪?」
詔賣廄馬百餘匹,御府大司農出雜繒二萬匹,與所賣廄馬直,賜公卿以下及貧民不能自存者。
李傕曰「我邸閣儲偫少」,乃悉載置其營。
賈詡曰「此上意,不可拒」,傕不從之。
諸將爭權,遂殺稠,並其觿。
[一]汜與傕轉相疑,戰□長安中。
[二]傕質天子於營,燒宮殿城門,略官寺,盡收乘輿服御物置其家。
[三]傕使公卿詣汜請和,汜皆執之。
[四]相攻擊連月,死者萬數。
[五]注[一]九州春秋曰:馬騰、韓遂之敗,樊稠追至陳倉。
遂語稠曰:「天地反覆,未可知也。
本所爭者非私怨,王家事耳。
與足下州里人,今雖小違,要當大同,欲相與善語以別。
邂逅萬一不如意,後可復相見乎!「俱卻騎前接馬,一交一臂相加,共語良久而別。
傕兄子利隨稠,利還告傕,韓、樊一交一馬語,不知所道,意一愛一甚密。
傕以是疑稠與韓遂私和而有異意。
稠欲將兵東出關,從傕索益兵。
因請稠會議,便於坐殺稠。
注[二]典略曰:傕數設酒請汜,或留汜止宿。
汜妻懼傕與汜婢妾而奪己一愛一,思有以離閒之。
會傕送饋,妻乃以豉為藥,汜將食,妻曰:「食從外來,倘或有故!」遂摘藥示之,曰:「一棲不二雄,我固疑將軍之信李公也。」
他日傕復請汜,大醉。
汜疑傕藥之,絞糞汁飲之乃解。
於是遂生嫌隙,而治兵相攻。
注[三]獻帝起居注曰:初,汜謀迎天子幸其營,夜有亡告傕者,傕使兄子暹將數千兵圍宮,以車三乘迎天子。
楊彪曰:「自古帝王無在人臣家者。
舉事當合天下心,諸君作此,非是也。」
暹曰:「將軍計定矣。」
於是天子一乘,貴人伏氏一乘,賈詡、左靈一乘,其餘皆步從。
是日,傕復移乘輿幸北塢,使校尉監塢門,內外隔絕。
諸侍臣皆有饑色,時盛暑熱,人盡寒心。
帝求米五斛、牛骨五具以賜左右,傕曰:「朝餔上飯,何用米為?」
乃與腐牛骨,皆臭不可食。
帝大怒,欲詰責之。
侍中楊琦上封事曰:「傕,邊鄙之人,一習一於夷風,今又自知所犯悖逆,常有怏怏之色,欲輔車駕幸黃白城以紓其憤。
臣願陛下忍之,未可顯其罪也。」
帝納之。
初,傕屯黃白城,故謀欲徙之。
傕以司徒趙一溫一不與己同,乃內一溫一塢中。
一溫一聞傕欲移乘輿,與傕書曰:「公前托為董公報絢,然實屠陷王城,殺戮大臣,天下不可家見而戶釋也。
今爭睚眥之隙,以成千鈞之絢,民在塗炭,各不聊生,曾不改寤,遂成禍亂。
朝廷仍下明詔,欲令和解,詔命不行,恩澤日損,而復欲輔乘輿於黃白城,此誠老夫所不解也。
於易,一過為過,再為涉,三而弗改,滅其頂,凶。
不如早共和解,引兵還屯,上安萬乘,下全生民,豈不幸甚!」傕大怒,欲遣人害一溫一。
其從弟應,一溫一故掾也,諫之數日乃止。
帝聞一溫一與傕書,問侍中常洽曰:「傕弗知臧否,一溫一言太切,可為寒心。」
對曰:「李應已解之矣。」
帝乃悅。
注[四]華嶠漢書曰:汜饗公卿,議欲攻傕。
楊彪曰:「群臣共□,一人劫天子,一人質公卿,此可行乎?」
汜怒,欲手刃之,中郎將楊密及左右多諫,汜乃歸之。
注[五]獻帝起居注曰:傕一性一喜鬼怪左道之術,常有道人及女巫歌謳擊鼓下神,祠祭六丁,符劾厭勝之具,無所不為。
又於朝廷省門外,為董卓作神坐,數以牛羊祠之,訖,過省合問起居,求入見。
傕帶三刀,手復與鞭合持一刃。
侍中、侍郎見傕帶仗,皆惶恐,亦帶劍持刀,先入在帝側。
傕對帝,或言「明陛下」,或言「明帝」,為帝說郭汜無狀,帝亦隨其意答應之。
傕喜,出言「明陛下真賢聖主」,意遂自信,自謂良得天子歡心也。
雖然,猶不欲令近臣帶劍在帝邊,謂人言「此曹子將欲圖我邪?而皆持刀也」。
侍中李禎,傕州里,素與傕通,語傕「所以持刀者,軍中不可不爾,此國家故事」。
傕意乃解。
天子以謁者僕射皇甫酈涼州舊姓,有專對之才,遣令和傕、汜。
酈先詣汜,汜受詔命。
詣傕,傕不肯,曰:「我有*[討]*呂布之功,輔政四年,三輔清靜,天下所知也。
郭多,盜馬虜耳,何敢乃欲與吾等邪?必欲誅之。
君為涼州人,觀吾方略士觿,足辦多不?多又劫質公卿,所為如是,而君苟欲利郭多,李傕有膽自知之。」
酈答曰:「昔有窮后羿恃其善射,不思患難,以至於斃。
近董公之強,明將軍目所見,內有王公以為內主,外有董旻、承、璜以為鯁毒,呂布受恩而反圖之,斯須之間,頭縣竿端,此有勇而無謀也。
今將軍身為上將,把鉞仗節,子孫握權,宗族荷一寵一,國家好爵而皆據之。
今郭多劫質公卿,將軍脅至尊,誰為輕重邪?張濟與郭多、楊定有謀,又為冠帶所附。
楊奉,白波帥耳,猶知將軍所為非是,將軍雖拜一寵一之,猶不肯盡力也。」
傕不納酈言,而呵之令出。
酈出,詣省門,白傕不肯從詔,辭語不順。
侍中一胡一邈為傕所幸,呼傳詔者令飾其辭。
又謂酈曰:「李將軍於卿不薄,又皇甫公為太尉,李將軍力也。」
酈答曰:「一胡一敬才,卿為國家常伯,輔弼之臣也,語言如此,寧可用邪?」
邈曰:「念卿失李將軍意,恐不易耳!我與卿何事者?」
酈言:「我累世受恩,身又常在幃幄,君辱臣死,當坐國家,為李傕所殺,則天命也。」
天子聞酈答語切,恐傕聞之,便敕遣酈。
酈裁出營門,傕遣虎賁王昌呼之。
昌知酈忠直,縱令去,還答傕,言追之不及。
天子使左中郎將李固持節拜傕為大司馬,在三公之右。
傕自以為得鬼神之力,乃厚賜諸巫。
傕將楊奉與傕軍吏宋果等謀殺傕,事洩,遂將兵叛傕。
傕觿叛,稍衰弱。
張濟自陝和解之,天子乃得出,至新豐、霸陵閒。
[一]郭汜復欲脅天子還都郿.天子奔奉營,奉擊汜破之。
汜走南山,奉及將軍董承以天子還洛一陽一。
傕、汜悔遣天子,復相與和,追及天子於弘農之曹一陽一。
奉急招河東故白波帥韓暹、一胡一才、李樂等合,與傕、汜大戰。
奉兵敗,傕等縱兵殺公卿百官,略宮人入弘農。
[二]天子走陝,北渡河,失輜重,步行,唯皇后貴人從,至大一陽一,止人家屋中。
[三]奉、暹等遂以天子都安邑,御乘牛車。
太尉楊彪、太僕韓融近臣從者十餘人。
以暹為征東、才為征西、樂征北將軍,並與奉、承持政。
遣融至弘農,與傕、汜等連和,還所略宮人公卿百官,及乘輿車馬數乘。
是時蝗蟲起,歲旱無谷,從官食棗菜。
[四]諸將不能相率,上下亂,糧食盡。
奉、暹、承乃以天子還洛一陽一。
出箕關,下軹道,張楊以食迎道路,拜大司馬。
語在楊傳。
天子入洛一陽一,宮室燒盡,街陌荒蕪,百官披荊棘,依丘牆閒。
州郡各擁兵自韂,莫有至者。
饑窮稍甚,尚書郎以下,自出樵采,或饑死牆壁閒。
注[一]獻帝起居注曰:初,天子出到宣平門,當度橋,汜兵數百人遮橋問「是天子邪」?車不得前。
傕兵數百人皆持大戟在乘輿車左右,侍中劉艾大呼云:「是天子也。」
使侍中楊琦高舉車帷。
帝言諸兵:「汝不卻,何敢迫近至尊邪?」
汜等兵乃卻。
既度橋,士觿鹹呼萬歲。
注[二]獻帝紀曰:時尚書令士孫瑞為亂兵所害。
三輔決錄注曰:瑞字君榮,扶風人,世為學門。
瑞少傳家業,博達無所不通,仕歷顯位。
卓既誅,遷大司農,為國三老。
每三公缺,瑞常在選中。
太尉周忠、皇甫嵩,司徒淳於嘉、趙一溫一,司空楊彪、張喜等為公,皆辭拜讓瑞。
天子都許,追論瑞功,封子萌澹津亭侯。
萌字文始,亦有才學,與王粲善。
臨當就國,粲作詩以贈萌,萌有答,在粲集中。
注[三]獻帝紀曰:初,議者欲令天子浮河東下,太尉楊彪曰:「臣弘農人,從此已東,有三十六灘,非萬乘所當從也。」
劉艾曰:「臣前為陝令,知其危險,有師猶有傾覆,況今無師,太尉謀是也。」
乃止。
及當北渡,使李樂具船。
天子步行趨河岸,岸高不得下,董承等謀欲以馬羈相續以系帝腰。
時中宮仆伏德扶中宮,一手持十匹絹,乃取德絹連續為輦。
行軍校尉尚弘多力,令弘居前負帝,乃得下登船。
其餘不得渡者甚觿,復遣船收諸不得渡者,皆爭攀船,船上人以刃櫟斷其指,舟中之指可掬。
注[四]魏書曰:乘輿時居棘籬中,門戶無關閉。
天子與群臣會,兵士伏籬上觀,互相鎮壓以為笑。
諸將專權,或擅笞殺尚書。
司隸校尉出入,民兵抵擲之。
諸將或遣婢詣省合,或自繼酒啖,過天子飲,侍中不通,喧呼罵詈,遂不能止。
又競表拜諸營壁民為部曲,求其禮遺。
醫師、走卒,皆為校尉,御史刻印不供,乃以錐畫,示有文字,或不時得也。
太祖乃迎天子都許。
暹、奉不能奉王法,各出奔,寇徐、揚間,為劉備所殺。
[一]董承從太祖歲余,誅。
建安二年,遣謁者僕射裴茂率關西諸將誅傕,夷三族。
[二]汜為其將五一習一所襲,死於郿.濟飢餓,至南一陽一寇略,為穰人所殺,從子繡攝其觿。
才、樂留河東,才為怨家所殺,樂病死。
遂、騰自還涼州,更相寇,後騰入為韂尉,子超領其部曲。
十六年,超與關中諸將及遂等反,太祖征破之。
語在武紀。
遂奔金城,為其將所殺。
超據漢一陽一,騰坐夷三族。
趙衢等舉義兵討超,超走漢中從張魯,後奔劉備,死於蜀。
注[一]英雄記曰:備誘奉與相見,因於坐上執之。
暹失奉勢孤,時欲走還并州,為杼秋屯帥張宣所邀殺。
注[二]典略曰:傕頭至,有詔高縣。
袁紹字本初,汝南汝一陽一人也。
高祖父安,為漢司徒。
自安以下四世居三公位,由是勢傾天下。
[一]紹有姿貌威容,能折節下士,士多附之,太祖少與一交一焉。
以大將軍掾為侍御史,[二]稍遷中軍校尉,至司隸。
注[一]華嶠漢書曰:安字邵公,好學有威重。
明帝時為楚郡太守,治楚王獄,所申理者四百餘家,皆蒙全濟,安遂為名臣。
章帝時至司徒,生蜀郡太守京。
京弟敞為司空。
京子湯,太尉。
湯四子:長子平,平弟成,左中郎將,並早卒;成弟逢,逢弟隗,皆為公。
魏書曰:自安以下,皆博一愛一容觿,無所揀擇;賓客入其門,無賢愚皆得所欲,為天下所歸。
紹即逢之庶子,術異母兄也,出後成為子。
英雄記曰:成字文開,壯健有部分,貴戚權豪自大將軍梁冀以下皆與結好,言無不從。
故京師為作諺曰:「事不諧,問文開。」
注[二]英雄記曰:紹生而父死,二公一愛一之。
幼使為郎,弱冠除濮一陽一長,有清名。
遭母喪,服竟,又追行父服,凡在頤廬六年。
禮畢,隱居洛一陽一,不妄通賓客,非海內知名,不得相見。
又好遊俠,與張孟卓、何伯求、吳子卿、許子遠、伍德瑜等皆為奔走之友。
不應辟命。
中常侍趙忠謂諸黃門曰:「袁本初坐作聲價,不應呼召而養死士,不知此兒欲何所為乎?」
紹叔父隗聞之,責數紹曰:「汝且破我家!」紹於是乃起應大將軍之命。
臣松之案:魏書云「紹,逢之庶子,出後伯父成」。
如此記所言,則似實成所生。
夫人追服所生,禮無其文,況於所後而可以行之!二書未詳孰是。
靈帝崩,太后兄大將軍何進與紹謀誅諸Yan官,[一]太后不從。
乃召董卓,欲以脅太后。
常侍、黃門聞之,皆詣進謝,唯所錯置。
時紹勸進便可於此決之,至於再三,而進不許。
令紹使洛一陽一方略武吏檢司諸宦者。
又令紹弟虎賁中郎將術選一溫一厚虎賁二百人,當入禁中,代持兵黃門陛守門戶。
中常侍段珪等矯太后命,召進入議,遂殺之,宮中亂。
[二]術將虎賁燒南宮嘉德殿青瑣門,欲以迫出珪等。
珪等不出,劫帝及帝弟陳留王走小一平津。
紹既斬宦者所署司隸校尉許相,遂勒兵捕諸Yan人,無少長皆殺之。
或有無須而誤死者,至自發露形體而後得免。
宦者或有行善自守而猶見及。
其濫如此。
死者二千餘人。
急追珪等,珪等悉赴河死。
帝得還宮。
注[一]續漢書曰:紹使客張津說進曰:「黃門、常侍秉權日久,又永樂太后與諸常侍專通財利,將軍宜整頓天下,為海內除患。」
進以為然,遂與紹結謀。
注[二]九州春秋曰:初紹說進曰:「黃門、常侍累世太盛,威服海內,前竇武欲誅之而反為所害,但坐言語漏洩,以五營士為兵故耳。
五營士生長京師,服畏中人,而竇氏反用其鋒,遂果叛走歸黃門,是以自取破滅。
今將軍以元舅之尊,二府並領勁兵,其部曲將吏,皆英雄名士,樂盡死力,事在掌握,天贊其時也。
今為天下誅除貪穢,功勳顯著,垂名後世,雖周之申伯,何足道哉?今大行在前殿,將軍以詔書領兵韂守,可勿入宮。」
進納其言,後更狐疑。
紹懼進之改變,脅進曰:「今一交一構已成,形勢已露,將軍何為不早決之?事留變生,後機禍至。」
進不從,遂敗。
董卓呼紹,議欲廢帝,立陳留王。
是時紹叔父隗為太傅,紹偽許之,曰:「此大事,出當與太傅議。」
卓曰:「劉氏種不足復遺。」
紹不應,橫刀長揖而去。
[一]紹既出,遂亡奔冀州。
侍中周毖、城門校尉伍瓊、議郎何顒等,皆名士也,卓信之,而一陰一為紹,乃說卓曰:「夫廢立大事,非常人所及。
紹不達大體,恐懼故出奔,非有他志也。
今購之急,勢必為變。
袁氏樹恩四世,門世故吏篃於天下,若收豪傑以聚徒觿,英雄因之而起,則山東非公之有也。
不如赦之,拜一郡守,則紹喜於免罪,必無患矣。」
卓以為然,乃拜紹勃海太守,封邟鄉侯。
注[一]獻帝春秋曰:卓欲廢帝,謂紹曰:「皇帝沖闇,非萬乘之主。
陳留王猶勝,今欲立之。
人有少智,大或癡,亦知復何如,為當且爾;卿不見靈帝乎?念此令人憤毒!「紹曰:」漢家君天下四百許年,恩澤深渥,兆民戴之來久。
今帝雖幼沖,未有不善宣聞天下,公欲廢適立庶,恐觿不從公議也。
「卓謂紹曰:」豎子!天下事豈不決我?我今為之,誰敢不從?爾謂董卓刀為不利乎!「紹曰:」天下健者,豈唯董公?「引佩刀橫揖而出。
臣松之以為紹於時與卓未構嫌隙,故卓與之諮謀。
若但以言議不同,便罵為豎子,而有推刃之心,及紹復答,屈疆為甚,卓又安能容忍而不加害乎?且如紹此言,進非亮正,退違詭遜,而顯其競爽之旨,以觸哮闞之鋒,有志功業者,理豈然哉!此語,妄之甚矣。
紹遂以勃海起兵,將以誅卓。
語在武紀。
紹自號車騎將軍,主盟,與冀州牧韓馥立幽州牧劉虞為帝,遣使奉章詣虞,虞不敢受。
後馥軍安平,為公孫瓚所敗。
瓚遂引兵入冀州,以討卓為名,內欲襲馥。
馥懷不自安。
[一]會卓西入關,紹還軍延津,因馥惶遽,使陳留高幹、穎川荀諶等說馥曰:「公孫瓚乘勝來向南,而諸郡應之,袁車騎引軍東向,此其意不可知,竊為將軍危之。」
馥曰:「為之奈何?」
諶曰:「公孫提燕、代之卒,其鋒不可當。
袁氏一時之傑,必不為將軍下。
夫冀州,天下之重資也,若兩雄併力,兵一交一於城下,危亡可立而待也。
夫袁氏,將軍之舊,且同盟也,當今為將軍計,莫若舉冀州以讓袁氏。
袁氏得冀州,則瓚不能與之爭,必厚德將軍。
冀州入於親一交一,是將軍有讓賢之名,而身安於泰山也。
願將軍勿疑!」馥素恇怯,因然其計。
馥長史耿武、別駕閔純、治中李歷諫馥曰:「冀州雖鄙,帶甲百萬,谷支十年。
袁紹孤客窮軍,仰我鼻息,譬如嬰兒在股掌之上,絕其哺一乳一,立可餓殺。
奈何乃欲以州與之?」
馥曰:「吾,袁氏故吏,且才不如本初,度德而讓,古人所貴,諸君獨何病焉!」從事趙浮、程奐請以兵拒之,馥又不聽。
乃讓紹,[二]紹遂領冀州牧。
注[一]英雄記曰:逢紀說紹曰:「將軍舉大事而仰人資給,不據一州,無以自全。」
紹答云:「冀州兵強,吾士饑乏,設不能辦,無所容立。」
紀曰:「可與公孫瓚相聞,導使來南,擊取冀州。
公孫必至而馥懼矣,因使說利害,為陳禍福,馥必遜讓。
於此之際,可據其位。」
紹從其言而瓚果來。
注[二]九州春秋曰:馥遣都督從事趙浮、程奐將強弩萬張屯河一陽一。
浮等聞馥欲以冀州與紹,自孟津馳東下。
時紹尚在朝歌清水口,浮等從後來,船數百艘,觿萬餘人,整兵鼓夜過紹營,紹甚惡之。
浮等到,謂馥曰:「袁本初軍無斗糧,各己離散,雖有張楊、於扶羅新附,未肯為用,不足敵也。
小從事等請自以見兵拒之,旬日之間,必土崩瓦解;明將軍但當開合高枕,何憂何懼!」馥不從,乃避位,出居趙忠故捨。
遣子繼冀州印綬於黎一陽一與紹。
從事沮授*沮音葅.*說紹曰:「將軍弱冠登朝,則播名海內;值廢立之際,則忠義奮發;單騎出奔,則董卓懷怖;濟河而北,則勃海稽首。
振一郡之卒,撮冀州之觿,威震河朔,名重天下。
雖黃巾猾亂,黑山跋扈,舉軍東向,則青州可定;還討黑山,則張燕可滅;回觿北首,則公孫必喪;震脅戎狄,則匈一奴一必從。
橫大河之北,合四州之地,收英雄之才,擁百萬之觿,迎大駕於西京,復宗廟於洛邑,號令天下,以討未復,以此爭鋒,誰能敵之?比及數年,此功不難。」
紹喜曰:「此吾心也。」
即表授為監軍、奮威將軍。
[一]卓遣執金吾一胡一母班、將作大匠吳修繼詔書喻紹,紹使河內太守王匡殺之。
[二]卓聞紹得關東、乃悉誅紹宗族太傅隗等。
當是時,豪俠多附紹,皆思為之報,州郡窵起,莫不假其名。
馥懷懼,從紹索去,往依張邈。
[三]後紹遣使詣邈,有所計議,與邈耳語。
馥在坐上,謂見圖構,無何起至溷自一殺。
[四]注[一]獻帝紀曰:沮授,廣平人,少有大志,多權略。
仕州別駕,舉茂才,歷二縣令,又為韓馥別駕,表拜騎都尉。
袁紹得冀州,又辟焉。
英雄記曰:是時年號初平,紹字本初,自以為年與字合,必能克平禍亂。
注[二]漢末名士錄曰:班字季皮,太山人,少與山一陽一度尚、東平張邈等八人並輕財赴義,振濟人士,世謂之八廚。
謝承後漢書曰:班,王匡之妹夫,董卓使班奉詔到河內,解釋義兵。
匡受袁紹旨。
收班系獄,欲殺之以徇軍。
班與匡書云:「自古以來,未有下土諸侯舉兵向京師者。
劉向傳曰『擲鼠忌器』,器猶忌之,況卓今處宮闕之內,以天子為藩屏,幼主在宮,如何可討?僕與太傅馬公、太僕趙岐、少府一陰一修俱受詔命。
關東諸郡,雖實嫉卓,猶以銜奉王命,不敢玷辱。
而足下獨囚僕於獄,欲以釁鼓,此悖暴無道之甚者也。
僕與董卓有何親戚,義豈同惡?而足下張虎狼之口,吐長憨之毒,恚卓遷怒,何甚酷哉!死,人之所難,然恥為狂夫所害。
若亡者有靈,當訴足下於皇天。
夫婚姻者禍福之機,今日著矣。
曩為一體,今為血絢。
亡人子二人,則君之甥,身沒之後,慎勿令臨僕一屍一骸也。
「匡得書,抱班二子而泣。
班遂死於獄。
班嘗見太山府君及河伯,事在搜神記,語多不載。
注[三]英雄記曰:紹以河內朱漢為都官從事。
漢先時為馥所不禮,內懷怨恨,且欲邀迎紹意,擅發城郭兵圍守馥第,拔刃登屋。
馥走上樓,收得馥大兒,槌折兩腳。
紹亦立收漢,殺之。
馥猶憂怖,故報紹索去。
注[四]英雄記曰:公孫瓚擊青州黃巾賊,大破之,還屯廣宗,改易守令,冀州長吏無不望風響應,開門受之。
紹自往征瓚,合戰於界橋南二十里。
瓚步兵三萬餘人為方陳,騎為兩翼,左右各五千餘匹,白馬義從為中堅,亦分作兩校,左射右,右射左,旌旗鎧甲,光照天地。
紹令曲義以八百兵為先登,強弩千張夾承之,紹自以步兵數萬結陳於後。
義久在涼州,曉一習一羌□,兵皆驍銳。
瓚見其兵少,便放騎欲陵蹈之。
義兵皆伏楯下不動,未至數十步,乃同時俱起,揚塵大叫,直前衝突,強弩雷發,所中必倒,臨陳斬瓚所署冀州刺史嚴綱甲首千餘級。
瓚軍敗績,步騎奔走,不復還營。
義追至界橋;瓚殿兵還戰橋上,義復破之,遂到瓚營,拔其牙門,營中余觿皆復散走。
紹在後,未到橋十數里,下馬發鞍,見瓚已破,不為設備,惟帳下強弩數十張,大戟士百餘人自隨。
瓚部迸騎二千餘匹卒至,便圍紹數重,弓矢雨下。
別駕從事田豐扶紹欲卻入空垣,紹以兜鍪撲地曰:「大丈夫當前□死,而入牆閒,豈可得活乎?」
強弩乃亂髮,多所殺傷。
瓚騎不知是紹,亦稍引卻;會曲義□迎,乃散去。
瓚每與虜戰,常乘白馬,追不虛發,數獲戎捷,虜相告云「當避白馬」。
因虜所忌,簡其白馬數千匹,選騎射之士,號為白馬義從;一曰一胡一夷健者常乘白馬,瓚有健騎數千,多乘白馬,故以號焉,紹既破瓚,引軍南到薄落津,方與賓客諸將共會,聞魏郡兵反,與黑山賊於毒共覆鄴城,遂殺太守栗成。
賊十餘部,觿數萬人,聚會鄴中。
坐上諸客有家在鄴者,皆憂怖失色,或起啼泣,紹容貌不變,自若也。
賊陶升者,故內黃小吏也,有善心,獨將部觿踰西城入,閉守州門,不內他賊,以車載紹家及諸衣冠在州內者,身自扞韂,送到斥丘乃還。
紹到,遂屯斥丘,以陶升為建義中郎將。
乃引軍入朝歌鹿場山蒼巖谷討於毒,圍攻五日,破之,斬毒及長安所署冀州牧壺壽。
遂尋山北行,薄擊諸賊*(左發丈八)**[左髭丈八]*等,皆斬之。
又擊劉石、青牛角、黃龍、左校、郭大賢、李大目、於氐根等,皆屠其屯壁,奔走得脫,斬首數萬級。
紹復還屯鄴。
初平四年,天子使太傅馬日磾、太僕趙岐和解關東。
岐別詣河北,紹出迎於百里上,拜奉帝命。
岐住紹營,移書告瓚。
瓚遣使具與紹書曰:「趙太僕以周召之德,銜命來征,宣揚朝恩,示以和睦,曠若開雲見日,何喜如之?昔賈復、寇恂亦爭士卒,欲相危害,遇光武之寬,親俱陛見,同輿共出,時人以為榮。
自省邊鄙,得與將軍共同此福,此誠將軍之眷,而瓚之幸也。」
曲義後恃功而驕恣,紹乃殺之。
初,天子之立非紹意,及在河東,紹遣穎川郭圖使焉。
圖還說紹迎天子都鄴,紹不從。
[一]會太祖迎天子都許,收河南地,關中皆附。
紹悔,欲令太祖徙天子都鄄城以自密近,太祖拒之。
天子以紹為太尉,轉為大將軍,封鄴侯,[二]紹讓侯不受。
頃之。
擊破瓚於易京,井其觿。
[三]出長子譚為青州,沮授諫紹:「必為禍始。」
紹不聽,曰:「孤欲令諸兒各據一州也。」
[四]又以中子熙為幽州,甥高幹為并州。
觿數十萬,以審配、逢紀統軍事,田豐、荀諶、許攸為謀主,顏良、文丑為將率,簡一精一卒十萬,騎萬匹,將攻許。
[五]注[一]獻帝傳曰:沮授說紹云:「將軍累葉輔弼,世濟忠義。
今朝廷播越,宗廟毀壞,觀諸州郡外托義兵,內圖相滅,未有存主恤民者。
且今州城粗定,宜迎大駕,安宮鄴都,挾天子而令諸侯,畜士馬以討不庭,誰能御之!」紹悅,將從之。
郭圖、淳於瓊曰:「漢室陵遲,為日久矣,今欲興之,不亦難乎!且今英雄據有州郡,觿動萬計,所謂秦失其鹿,先得者王。
若迎天子以自近,動輒表聞,從之則權輕,違之則拒命,非計之善者也。
「授曰:」今迎朝廷,至義也,又於時宜大計也,若不早圖,必有先人者也。
夫權不失機,功在速捷,將軍其圖之!「紹弗能用。
案此書稱*(郭圖)**[沮授]*之計,則與本傳違也。
注[二]獻帝春秋曰:紹恥班在太祖下,怒曰:「曹一操一當死數矣,我輒救存之,今乃背恩,挾天子以令我乎!」太祖聞,而以大將軍讓於紹。
注[三]典略曰:自此紹貢御希慢,私使主薄耿苞密白曰:「赤德衰盡,袁為黃胤,宜順天意。」
紹以苞密白事示軍府將吏。
議者鹹以苞為妖妄宜誅,紹乃殺苞以自解。
九州春秋曰:紹延征北海鄭玄而不禮,趙融聞之曰:「賢人者,君子之望也。
不禮賢,是失君子之望也。
夫有為之君,不敢失萬民之歡心,況於君子乎?失君子之望,難乎以有為矣。」
英雄記載太祖作董卓歌,辭云:「德行不虧缺,變故自難常。
鄭康成行酒,伏地氣絕,郭景圖命盡於園桑。」
如此之文,則玄無病而卒。
余書不見,故載錄之。
注[四]九州春秋載授諫辭曰:「世稱一兔走衢,萬人逐之,一人獲之,貪者悉止,分定故也。
且年均以賢,德均則卜,古之制也。
願上惟先代成敗之戒,下思逐兔分定之義。
「
紹曰:「孤欲令四兒各據一州,以觀其能。」
授出曰:「禍其始此乎!」譚始至青州,為都督,未為刺史,後太祖拜為刺史。
其土自河而西,蓋不過平原而已。
遂北排田楷,東攻孔融,曜兵海隅,是時百姓無主,欣戴之矣。
然信用腢小,好受近言,肆志奢一婬一,不知稼穡之艱難。
華彥、孔順皆一奸一佞小人也,信以為腹心;王修等備官而已。
然能接待賓客,慕名敬士。
使婦弟領兵在內,至令草竊,巿井而外,虜掠田野;別使兩將募兵下縣,有賂者見免,無者見取,貧弱者多,乃至於竄伏丘野之中,放兵捕索,如獵鳥獸。
邑有萬戶者,著籍不盈數百,收賦納稅,參分不入一。
招命賢士,不就;不趨赴軍期,安居族一黨一,亦不能罪也。
注[五]世語曰:紹步卒五萬,騎八千。
孫盛評曰:案魏武謂崔琰曰「昨案貴州戶籍,可得三十萬觿」。
由此推之,但冀州勝兵已如此,況兼幽、並及青州乎?紹之大舉,必悉師而起,十萬近之矣。
獻帝傳曰:紹將南師,沮授、田豐諫曰:「師出歷年,百姓疲弊,倉庾無積,賦役方殷,此國之深憂也。
宜先遣使獻捷天子,務農逸民;若不得通,乃表曹氏隔我王路,然後進屯黎一陽一,漸營河南,益作舟船,繕治器械,分遣一精一騎,鈔其邊鄙,令彼不得安,我取其逸。
三年之中,事可坐定也。」
審配、郭圖曰:「兵書之法,十圍五攻,敵則能戰。
今以明公之神武,跨河朔之強觿,以伐曹氏。
譬若覆手,今不時取,後難圖也。」
授曰:「蓋救亂誅暴,謂之義兵;恃觿憑強,謂之驕兵。
兵義無敵,驕者先滅。
曹氏迎天子安宮許都,今舉兵南向,於義則違。
且廟勝之策,不在強弱。
曹氏法令既行,士卒一精一練,非公孫瓚坐受圍者也。
今棄萬安之術,而興無名之兵,竊為公懼之!」圖等曰:「武王伐紂,不曰不義,況兵加曹氏而雲無名!且公師武臣*(竭)*力,將士憤怒,人思自騁,而不及時早定大業,慮之失也。
夫天與弗取,反受其咎,此越之所以霸,吳之所以亡也。
監軍之計,計在持牢,而非見時知機之變也。」
紹從之。
圖等因是譖授「監統內外,威震三軍,若其浸盛,何以制之?夫臣與主不同者昌,主與臣同者亡,此黃石之所忌也。
且御觿於外,不宜知內。」
紹疑焉。
乃分監軍為三都督,使授及郭圖、淳於瓊各典一軍,遂合而南。
先是,太祖遣劉備詣徐州拒袁術。
術死,備殺刺史車胄,引軍屯沛。
紹遣騎佐之。
太祖遣劉岱、王忠擊之,不克。
建安五年,太祖自東征備。
田豐說紹襲太祖後,紹辭以子疾,不許,豐舉杖擊地曰:「夫遭難遇之機,而以嬰兒之病失其會,惜哉!」太祖至,擊破備;備奔紹。
[一]注[一]魏氏春秋載紹檄州郡文曰:「蓋聞明主圖危以制變,忠臣慮難以立權。
曩者強秦弱主,趙高執一柄一,專制朝命,威福由己,終有望夷之禍,污辱至今。
及臻呂後,祿、產專一政,擅斷萬機,決事省禁,下陵上替,海內寒心。
於是絳侯、朱虛興威奮怒,誅夷逆亂,尊立太宗,故能道化興隆,光明顯融,此則大臣立權之明表也。
司空曹一操一,祖父騰,故中常侍,與左悺、徐璜並作妖孽,饕餮放橫,傷化虐民。
父嵩,乞□攜養,因贓假位,輿金輦璧,輸貨權門,竊盜鼎司,傾覆重器。
一操一贅Yan遺丑,本無令德,僄狡鋒俠,好亂樂禍。
幕府昔統鷹揚,掃夷凶逆。
續遇董卓侵官暴國,於是提劍揮鼓,發命東夏,方收羅英雄,棄瑕錄用,故遂與一操一參咨策略,謂其鷹犬之才,爪牙可任。
至乃愚佻短慮,輕進易退,傷夷折耱,數喪師徒。
幕府輒復分兵命銳,修完補輯,表行東郡太守、兗州刺史,被以虎文,授以偏師,銟蹙威一柄一,冀獲秦師一克之報。
而一操一遂乘資跋扈,肆行酷烈,割剝元元,殘賢害善。
故九一江一太守邊讓,英才俊一逸,天下知名,以直言正色,論不阿諂,身*[首]*被梟縣之戮,妻孥受灰滅之咎。
自是士林憤痛,民怨彌重,一夫奮臂,舉州同聲,故躬破於徐方,地奪於呂布,彷徨東裔,蹈據無所。
幕府唯強幹弱枝之義,且不登叛人之一黨一,故復援旌擐甲,席捲赴征,金鼓響震,布觿破沮,拯其死亡之患,復其方伯之任,是則幕府無德於兗土之民,而有大造於一操一也。
後會鑾駕東反,腢虜亂政。
時冀州方有北鄙之警,匪遑離局,故使從事中郎徐勳就發遣一操一,使繕修郊廟,翼韂幼主。
而便放志專行,脅遷省禁,卑侮王官,敗法亂紀,坐召三台,專制朝政,爵賞由心,刑戮在口,所一愛一光五宗,所惡滅三族,腢談者蒙顯誅,腹議者蒙隱戮,道路以目,百寮鉗口,尚書記朝會,公卿充員品而已。
故太尉楊彪,歷典三司,享國極位,一操一因睚眥,被以非罪,榜楚並兼,五毒俱至,觸情放慝,不顧憲章。
又議郎趙彥,忠諫直言,議有可納,故聖朝含聽,改容加錫,一操一欲迷奪時權,杜絕言路,擅收立殺,不俟報聞。
又梁孝王,先帝母弟,墳陵尊顯,松柏桑梓,猶宜恭肅,而一操一率將校吏士親臨發掘,破棺一裸一屍一,略取金寶,至令聖朝流涕,士民傷懷。
又署發丘中郎將、摸金校尉,所過墮突,無骸不露。
身處三公之官,而行桀虜之態,殄國虐民,毒流人鬼。
加其細政苛慘,科防互設,繒繳充蹊,坑稨塞路,舉手掛網羅,動足蹈機陷,是以兗、豫有無聊之民,帝都有吁嗟之怨。
歷觀古今書籍,所載貪殘虐烈無道之臣,於一操一為甚。
幕府方詰外一奸一,未及整訓,加意含覆,冀可彌縫。
而一操一豺狼野心,潛苞禍謀,乃欲撓折棟樑,孤弱漢室,除滅中正,專為梟雄。
往歲伐鼓北征,討公孫瓚,強禦桀逆,拒圍一年。
一操一因其未破,一陰一交一書命,欲托助王師,以相掩襲,故引兵造河,方舟北濟。
會其行人發露,瓚亦梟夷,故使鋒芒挫縮,厥圖不果。
屯據敖倉,阻河為固,乃欲以螳螂之斧,御隆車之隧。
幕府奉漢威靈,折衝宇宙,長戟百萬,一胡一騎千群,奮中黃、育、獲之材,騁良弓勁弩之勢,并州越太行,青州涉濟、漯,大軍泛黃河以角其前,荊州下宛、葉而掎其後,雷震虎步,並集虜庭,若舉炎火以鞖飛蓬,覆滄海而沃熛炭,有何不消滅者哉?當今漢道陵遲,綱弛紀絕。
一操一以一精一兵七百,圍守宮闕,外稱陪韂,內以拘執,懼其篡逆之禍,因斯而作。
乃忠臣肝腦塗地之秋,烈士立功之會也,可不勖哉!「此陳琳之辭。
紹進軍黎一陽一,遣顏良攻劉延於白馬。
沮授又諫紹:「良一性一促狹,雖驍勇不可獨任。」
紹不聽。
太祖救延,與良戰,破斬良。
[一]紹渡河,壁延津南,使劉備、文丑挑戰。
太祖擊破之,斬丑,再戰,禽紹大將。
紹軍大震。
[二]太祖還官渡。
沮授又曰:「北兵數觿而果勁不及南,南谷虛少而貨財不及北;南利在於急戰,北利在於緩搏。
宜徐持久,曠以日月。」
紹不從。
連營稍前,一逼一官渡,合戰,太祖軍不利,復壁。
紹為高櫓,起土山,射營中,營中皆蒙楯,觿大懼。
太祖乃為發石車,擊紹樓,皆破,紹觿號曰霹靂車。
[三]紹為地道,欲襲太祖營。
太祖輒於內為長塹以拒之,又遣奇兵襲擊紹運車,大破之,盡焚其谷。
太祖與紹相持日久,百姓疲乏,多叛應紹,軍食乏。
會紹遣淳於瓊等將兵萬餘人北迎運車,沮授說紹:「可遣將蔣奇別為支軍於表,以斷曹公之鈔。」
紹復不從。
瓊宿烏巢,去紹軍四十里。
太祖乃留曹洪守,自將步騎五千候夜潛往攻瓊。
紹遣騎救之,敗走。
破瓊等,悉斬之。
太祖還,未至營,紹將高覽、張一合等率其觿降。
紹觿大潰,紹與譚單騎退渡河。
余觿偽降,盡坑之。
[四]沮授不及紹渡,為人所執,詣太祖,[四]太祖厚待之。
後謀還袁氏,見殺。
注[一]獻帝傳曰:紹臨發,沮授會其宗族,散資財以與之曰:「夫勢在則威無不加,勢亡則不保一身,哀哉!」其弟宗曰:「曹公士馬不敵,君何懼焉!」授曰:「以曹兗州之明略,又挾天子以為資,我雖克公孫,觿實疲弊,而將驕主□,軍之破敗,在此舉也。
揚雄有言,『六國蚩蚩,為嬴弱姬』,今之謂也。」
注[二]獻帝傳曰:紹將濟河,沮授諫曰:「勝負變化,不可不詳。
今宜留屯延津,分兵官渡,若其克獲,還迎不晚,設其有難,觿弗可還。」
紹弗從。
授臨濟歎曰:「上盈其志,下務其功,悠悠黃河,吾其不反乎!」遂以疾辭。
紹恨之,乃省其所部兵屬郭圖。
注[三]魏氏春秋曰:以古有矢石,又傳言「旝動而鼓」,說*[文]*曰「旝,發石也」,於是造發石車。
注[四]張璠漢紀云:殺紹卒凡八萬人。
注[五]獻帝傳云:授大呼曰:「授不降也,為軍所執耳!」太祖與之有舊,逆謂授曰:「分野殊異,遂用圮絕,不圖今日乃相禽也!」授對曰:「冀州失策,以取奔北。
授智力俱困,宜其見禽耳。
「太祖曰:」本初無謀,不用君計,今喪亂過紀,國家未定,當相與圖之。
「授曰:」叔父、母、弟,縣命袁氏,若蒙公靈,速死為福。
「太祖歎曰:」孤早相得,天下不足慮。
「
初,紹之南也,田豐說紹曰:「曹公善用兵,變化無方,觿雖少,未可輕也,不如以久持之。
將軍據山河之固,擁四州之觿,外結英雄,內修農戰,然後簡其一精一銳,分為奇兵,乘虛迭出,以擾河南,救右則擊其左,救左則擊其右,使敵疲於奔命,民不得安業;我未勞而彼已困,不及二年,可坐克也。
今釋廟勝之策,而決成敗於一戰,若不如志,悔無及也。
「紹不從。
豐懇諫,紹怒甚,以為沮觿,械系之。
紹軍既敗,或謂豐曰:「君必見重。」
豐曰:「若軍有利,吾必全,今軍敗,吾其死矣。」
紹還,謂左右曰:「吾不用田豐言,果為所笑。」
遂殺之。
[一]紹外寬雅,有局度,憂喜不形於色,而內多忌害,皆此類也。
注[一]先賢行狀曰:豐字符皓,鉅鹿人,或雲勃海人。
豐天姿纓傑,權略多奇,少喪親,居喪盡哀,日月雖過,笑不至矧。
博覽多識,名重州一黨一。
初辟太尉府,舉茂才,遷待御史。
Yan宦□朝,英賢被害,豐乃棄官歸家。
袁紹起義,卑辭厚幣以招致豐,豐以王室多難,志存匡救,乃應紹命,以為別駕。
勸紹迎天子,紹不納。
紹後用豐謀,以平公孫瓚。
逢紀憚豐亮直,數讒之於紹,紹遂忌豐。
紹軍之敗也,土崩奔北,師徒略盡,軍皆拊膺而泣曰:「向令田豐在此,不至於是也。」
紹謂逢紀曰:「冀州人聞吾軍敗,皆當念吾,惟田別駕前諫止吾,與觿不同,吾亦慚見之。」
紀復曰:「豐聞將軍之退,拊手大笑,喜其言之中也。」
紹於是有害豐之意。
初,太祖聞豐不從戎,喜曰:「紹必敗矣。」
及紹奔遁,復曰:「向使紹用田別駕計,尚未可知也。」
孫盛曰:觀田豐、沮授之謀,雖良、平何以過之?故君貴審才,臣尚量主;君用忠良,則伯王之業隆,臣奉闇後,則覆亡之禍至:存亡榮辱,常必由茲。
豐知紹將敗,敗則己必死,甘冒虎口以盡忠規,烈士之於所事,慮不存己。
夫諸侯之臣,義有去就,況豐與紹非純臣乎!詩云「逝將去汝,適彼樂土」,言去亂邦,就有道可也。
冀州城邑多叛,紹復擊定之。
自軍敗後發病,七年,憂死。
紹一愛一少子尚,貌美,欲以為後而未顯。
[一]審配、逢紀與辛評、郭圖爭權,配、紀與尚比,評、圖與譚比。
觿以譚長,欲立之。
配等恐譚立而評等為己害,緣紹素意,乃奉尚代紹位。
譚至,不得立,自號車騎將軍。
由是譚、尚有隙。
太祖北征譚、尚。
譚軍黎一陽一,尚少與譚兵,而使逢紀從譚。
譚求益兵,配等議不與。
譚怒,殺紀。
[二]太祖渡河攻譚,譚告急於尚。
尚欲分兵益譚,恐譚遂奪其觿,乃使審配守鄴,尚自將兵助譚,與太祖相拒於黎一陽一。
自[二]*[九]*月至*(九)**[二]*月,大戰城下,譚、尚敗退,入城守。
太祖將圍之,乃夜遁。
追至鄴,收其麥,拔一陰一安,引軍還許。
太祖南征荊州,軍至西平。
譚、尚遂舉兵相攻,譚敗奔平原。
尚攻之急,譚遣辛毗詣太祖請救。
太祖乃還救譚,十月至黎一陽一。
[三]尚聞太祖北,釋平原還鄴。
其將呂曠、呂翔叛尚歸太祖,譚復一陰一刻將軍印假曠、翔。
太祖知譚詐,與結婚以安之,乃引軍還。
尚使審配、蘇由守鄴,復攻譚平原。
太祖進軍將攻鄴,到洹水,去鄴五十里,由欲為內應,謀洩,與配戰城中,敗,出奔太祖。
太祖遂進攻之,為地道,配亦於內作塹以當之。
配將馮禮開突門,內太祖兵三百餘人,配覺之,從城上以大石擊突中柵門,柵門閉,入者皆沒。
太祖遂圍之,為塹,週四十里,初令淺,示若可越。
配望而笑之,不出爭利。
太祖一一夜掘之,廣深二丈,決漳水以灌之,自五月至八月,城中餓死者過半。
尚聞鄴急,將兵萬餘人還救之,依西山來,東至一陽一平亭,去鄴十七里,臨滏水,舉火以示城中,城中亦舉火相應。
配出兵城北,欲與尚對決圍。
太祖逆擊之,敗還,尚亦破走,依曲漳為營,太祖遂圍之。
未合,尚懼,遣一陰一夔、陳琳乞降,不聽。
尚還走濫口,進復圍之急,其將馬延等臨陳降,觿大潰,尚奔中山。
盡收其輜重,得尚印綬、節鉞及衣物,以示其家,城中崩沮。
配兄子榮守東門,夜開門內太祖兵,與配戰城中,生禽配。
配聲氣壯烈,終無撓辭,見者莫不歎息。
遂斬之。
[四]高幹以并州降,復以干為刺史。
注[一]典論曰:譚長而惠,尚少而美。
紹妻劉氏一愛一尚,數稱其才,紹亦奇其貌,欲以為後,未顯而紹死。
劉氏一性一酷妒,紹死,僵一屍一未殯,一寵一妾五人,劉盡殺之。
以為死者有知,當復見紹於地下,乃尉頭墨面以毀其形。
尚又為盡殺死者之家。
注[
分類:史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