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誌》蜀書·許麋孫簡伊秦傳:少與從弟劭俱知名,並有人倫臧否之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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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誌》蜀書·許麋孫簡伊秦傳

三國誌

蜀書·許麋孫簡伊秦傳

許靖字文休,汝南平輿人。

少與從弟劭俱知名,並有人倫臧否之稱,而私情不協。

劭為郡功曹,排擯靖不得齒敘,以馬磨自給。

穎川劉翊為汝南太守,乃舉靖計吏,察孝廉,除尚書郎,典選舉。

靈帝崩,董卓秉政,以漢一陽一周毖為吏部尚書,與靖共謀議,進退天下之士,沙汰穢濁,顯拔幽滯。

進用穎川荀爽、韓融、陳紀等為公、卿、郡守,拜尚書韓馥為冀州牧,侍中劉岱為兗州剌史,穎川張咨為南一陽一太守,陳留孔胄為豫州剌史,東郡張邈為陳留太守,而遷靖巴郡太守,不就,補御史中丞。

馥等到官,各舉兵還向京都,欲以誅卓。

卓怒毖曰:「諸君言當拔用善士,卓從諸君計,不欲違天下人心。

而諸君所用人,至官之日,還來相圖。

卓何用查負!」叱毖令出,於外斬之。

靖從兄陳相瑒,又與胄合規,靖懼誅,奔胄。

胄卒,依揚州剌史陳禕.禕死,吳郡都尉許貢、會稽太守王朗素與靖有舊,故往保焉。

靖收恤親裡,經紀振贍,出於仁厚。

孫策東渡一江一,皆走一交一州以避其難,靖身坐崖邊,先載附從,疏親悉發,乃從後去,當時見者莫不歎息。

既至一交一址,一交一址太守士燮厚加敬待。

陳國袁徽以寄寓一交一州,徽與尚書令荀玉書曰:「許文休英才偉士,智略足以計事。

自流宕已來,與群士相隨,每有患急,常先人後已,與九族中外同其饑寒流。

其紀綱同類,仁恕惻隱,皆有效事,不能復一二陳之耳。」

巨鹿張翔銜王命使一交一部,乘勢募靖,欲與誓要,靖拒而不許。

靖與曹公書曰:「世路戎夷,禍亂遂合,駑怯偷生,自竄蠻貊,成闊十年,吉凶禮廢,昔在會稽,得所貽書,辭旨款密,久要不忘。

迫於袁術方命圮族,扇動群逆,津塗四塞,雖縣心北風,欲行一靡一由。

正禮師退,術兵前進,會稽傾覆,景興失據,三一江一五湖,皆為虜庭。

臨時困厄,無所控告,便與袁沛、一鄧一子孝等浮涉滄海,南至一交一州。

經歷東甌、閩、越之國,行經萬里,不見漢地,漂薄風波,絕糧茹草,饑殍荐臻,死者大半。

既濟南海,與領守兒孝德相見,知足下忠義奮發,整飭元戎,西迎大駕,巡省中岳。

承此休問,且悲且喜,即與袁沛及徐元賢復共嚴裝,欲北上荊州。

會蒼梧諸縣夷、越蜂起,州府傾覆,道路阻絕,元賢被害,老弱並殺。

靖尋循渚崖五千餘里,復遇疾癘,伯母隕命,並及群從,自諸妻子,一時略盡。

復相扶侍,前到此郡,計為兵害及病亡者,十遺一二。

生民之艱,辛苦之基,豈可具陳哉!懼卒顛仆,永為亡虜,憂瘁慘慘,忘寢與食。

欲附奉朝貢使,自獲濟通,歸死闕庭,而荊州水陸無津,一交一部驛使斷絕。

欲上益州,復有峻防,故官長吏,一不得入。

前令一交一址太守士威彥,深相分托於益州兄弟,又靖亦自與書,辛苦懇惻,而復寂寞,未有報應。

雖仰瞻光靈,延頸企踵,何由假翼自致哉?

「知聖主允明,顯授足下專征之任,凡諸逆節,多所誅討,想力競者一心,順從者同規矣。

又張子雲昔在京師,志匡王室,今雖臨荒域,不得參與本朝,亦國家之藩鎮,足下之外援也。

若荊、楚平和,王澤南至,足下忽有聲命於子雲,勤見保屬,令得假途由荊州出,不然,當復相紹介於益州兄弟,使相納受。

倘天假其年,人緩其禍,得歸死國家,解逋逃之負,泯驅九泉,將復何恨!若時有險易,事有利鈍,人命無常,隕沒不達者,則永銜罪責,入於裔土矣。

「昔營邱翼周,杖鉞專征,博陸佐漢,虎賁警蹕。

今日足下扶危持傾,為國柱石,秉師望之任,兼霍光之重,五侯九伯,制御在手,自古及今,人臣之尊未有及足下者也。

夫爵高者憂深,祿厚者責重。

足下據爵高之任,當責重之地,言出於口,即為賞罰,意之所存,便為禍福。

行之得道,即社稷用寧;行之失道,即四方散亂。

國家安危,在於足下;百姓之命,縣於執事。

自華及夷,顒顒注望。

足下任此,豈可不遠覽載籍廢興之由,榮辱之機,棄忘舊惡,寬和群司,審量五材,為官擇人?苟得其人,雖讎必舉;苟其非人,雖親不授。

以寧社稷,以濟下民,事立功成,則系音於管弦,勒勳於金石,願君勉之!為國自重,為民自一愛一。

「翔恨靖之不自納,搜索靖所寄書疏,盡投之於水。

後劉璋遂使使招靖,靖來入蜀。

璋以靖為巴郡、廣漢太守。

南一陽一宋仲子於荊州與蜀郡太守王商書曰:「文休倜儻瑰瑋,有當世之具,足下當以為指南。」

建安十六年,轉在蜀郡。

十九年,先主克蜀,以靖為左將軍長史,先主為漢中王,靖為太傅。

及即尊號,策靖曰:「聯獲奉洪業,君臨萬國,夙宵惶惶,懼不能綏。

百姓不親,五品不遜,汝作司徒,其敬敷五教,在寬。

君其勖哉!秉德無怠,稱聯意焉。」

靖雖年逾七十,一愛一樂人物,誘納後進,清談不倦。

丞相諸葛亮皆為之拜。

章武二年卒。

子欽,先靖夭沒。

欽子游,景耀中為尚書。

始靖兄事穎川陳紀,與陳郡袁渙、平原華歆、東海王朗等親善,歆、朗及紀子群,魏初為公輔大臣,鹹與靖書,申陳舊好,情義款至,文多故不載。

麋竺字子仲,東海朐人也。

祖世貨殖,僮客萬人,貲產巨億。

後徐州牧陶謙闢為別駕從事。

謙卒,竺奉謙遺命,迎先主於小沛。

建安元年,呂布乘先主之出拒袁術,襲下邳,虜先主妻子。

先主轉軍廣陵海西,竺於是進妹於先主為夫人,一奴一客二千,金銀貨幣以助軍資,於時困匱,賴此復振。

後曹公表竺領嬴郡太守,竺弟芳為彭城相,皆去官,隨先主周旋。

先主將適荊州,遣竺先與劉表相聞,以竺為左將軍從事中郎。

益州既平,拜為安漢將軍,班在軍師將軍之右。

竺雍容敦雅,而干翮非所長。

是以待之以上賓之禮,未嘗有所統御。

然賞賜優一寵一,無與為比。

芳為南郡太守,與關羽共事,而私好攜貳,叛迎孫權,羽因覆敗。

竺面縛請罪,先主慰諭以兄弟罪不相及,崇待如初。

竺慚恚發病,歲餘卒。

子威,官至虎賁中郎將。

威子照,虎騎監。

自竺至照,皆便弓馬,善射御雲。

孫乾字公佑,北海人也。

先主領徐州,闢為從事,後隨從周旋。

先主之背曹公,遣乾自結袁紹,將適荊州,乾又與麋竺俱使劉表,皆如意指。

後表與袁尚書,說其兄弟分爭之變,曰:「每與劉左將軍、孫公佑共論此事,未嘗不痛心入骨,相為悲傷也。」

其見重如此。

先主定益州,乾自從事中郎為秉忠將軍,見禮次麋竺,與簡雍同等。

頃之,卒。

簡雍字憲和,涿郡人也。

少與先主有舊,隨從周旋。

先主至荊州,雍與麋竺、孫乾同為從事中郎,常為談客,往來使命。

先主入益州,劉璋見雍,甚一愛一之。

後先主圍成都,遣雍往說璋,璋遂與雍同輿而載,出城歸命。

先主拜雍為昭德將軍。

優遊風議,一性一簡傲跌宕,在先主坐席,猶箕踞傾倚,威儀不肅,自縱適;諸葛亮已下則獨擅一榻,項枕臥語,無所為屈。

時天旱禁酒,釀者有刑。

吏於人家索得釀具,論者欲令與作酒者同罰。

雍與先主遊觀,見一男(女)[子]行道,謂先主曰:「彼人欲行一婬一,何以不縛?」

先主曰:「卿何以知之?」

雍對曰:「彼有其具,與欲釀者同。」

先主大笑,而原欲釀者。

雍之滑稽,皆此類也。

伊籍字伯機,山一陽一人。

少依邑人鎮南將軍劉表。

先主之在荊州,籍常往來自托。

表卒,遂隨先主南渡一江一,從入益州。

益州既定,以籍為左將軍從事中郎,見待亞於簡雍、孫乾等。

遣東使於吳,孫權聞其才辨,欲逆折以辭。

籍適入拜,權曰:「勞事無道之君乎?」

籍即對曰:「一拜一起,未足為勞。」

籍之機捷,類皆如此,權甚異之。

後遷昭文將軍,與諸葛亮、法正、劉巴、李嚴共造《蜀科》;《蜀科》之制,由此五人焉。

秦宓字子敕,廣漢綿竹人也。

少有才學,州郡辟命,輒稱疾不往。

奏記州牧劉焉,薦儒士任定祖曰:「昔百里、蹇叔以耆艾而定策,甘羅、子奇以童冠而立功,故《書》美黃發,而《易》稱顏淵,固知選士用能,不拘長幼,明矣。

乃者以來,海內察舉,率多英俊而遺舊齒,眾論不齊,異同相伴,此乃承平之翔步,非亂世之急務也。

夫欲救危撫亂,修己以安人,則宜卓犖超倫,與時殊趣,震驚鄰國,駭動四方,上當天心,下合人意;天人既和,內省不疚,雖遭凶亂,何憂何懼!昔楚葉公好龍,神龍下之,好偽徹天,何況於真?今處士任安,仁義直道,流名四遠;如今見察,則一州斯服。

昔湯舉伊尹,不仁者遠,何武貢二龔,雙名竹帛,故貪尋常之高而忽萬仞之嵩,樂面前之飾而忘天下之譽,斯誠往古之所重慎也。

甫欲鑿石索玉,剖蚌求珠,今乃隨、和炳然,有如皎日,復何疑哉!誠知晝不一操一燭,日有餘光,但愚情區區,貪陳所見。」

劉璋時,宓同郡王商為治中從事,與宓書曰:「貧賤困苦,亦何時可以終身!卞和炫玉以耀世,宜一來,與州尊相見。」

宓答書曰:「昔堯優許由,非不弘也,洗其兩耳;楚聘莊周,非不廣也,執竿不顧。

《易》曰『確乎其不可拔』,夫何炫之有?且以國君之賢,子為良輔,不以是時建蕭、張之策,未足為智也。

僕得曝背乎隴畝之中,誦顏氏之簞瓢,詠原憲之蓬戶,時翱翔於林澤,與沮、溺等儔,聽玄猿之悲吟,察鶴鳴於九皋,安身為樂,無憂為福,處空虛之名,居不靈之龜,知我者希,則我貴矣。

斯乃僕得志之秋也,何困苦之戚焉!」後商為嚴君平、李弘立祠,宓與書曰:「疾病伏匿,甫知足下為嚴、李立祠,可謂厚一黨一勤類者也。

觀嚴文章,冠冒天下,由、夷逸一操一,山嶽不移,使揚子不歎,固自昭明。

如李仲元不遭《法言》,令名必淪,其無虎豹之文故也,可謂攀龍附鳳者矣。

如揚子雲潛心著述,有補於世,泥幡不滓,行參聖師,於今海內,談詠厥辭。

邦有斯人,以耀四遠,怪子替茲,不立祠堂。

蜀本無學士,文翁遣相如東受七經,還教吏民,於是蜀學比於齊、魯。

故《地裡志》曰:」文翁倡其教,相如為之師。

『漢家得士,盛於其世;仲舒之徒,不達封禪,相如制其禮。

夫能制禮造樂,移風易俗,非禮所秩有益於世者乎!雖有王孫之累,猶孔子大齊桓之霸,公羊賢叔術之讓。

僕亦善長卿之化,宜立祠堂,速定其銘。

先是,李權從宓借《戰國策》,宓曰:「戰國從橫,用之何為?」

權曰:「仲尼、嚴平,會聚眾書,以成《春秋》、《指歸》之文,故海以合流為大,君子以博識為弘。」

宓報曰:「書非史記周圖,仲尼不採,道非虛無自然,嚴平不演。

海以受淤,歲一蕩清;君子博識,非禮不視。

今戰國反覆儀、秦之術,殺人自生,亡人自存,經之所疾。

故孔子發憤作《春秋》。

大乎居正,複製《孝經》,廣陳德行。

杜漸防萌,預有所抑,是以老氏絕禍於未萌,豈不信邪!成湯大聖,睹野魚而有獵逐之失,定公賢者,見女樂而棄朝事,若此輩類,焉可勝陳。

道家法曰:」不見所欲,使心不亂。

『是故天地貞觀,日月貞明,其直如矢,君子所覆。

《洪範》記災,發於言貌,何戰國之譎權乎哉!「

或謂宓曰:「足下欲自比於巢、許、四皓,何故揚文藻見瑰穎乎?」

宓答曰:「僕文不能盡言,言不能盡意,何文藻之有揚乎!昔孔子三見哀公,言成七卷,事蓋有不可嘿嘿也。

接輿行且歌,論家以光篇;漁父詠滄一浪一,賢者以耀章。

此二人者,非有欲於時者也。

夫虎生而文??,鳳生而五色,豈以五采自飾畫哉?天一性一自然也。

蓋《河》、《洛》由文興,六經由文起,君子懿文德,采藻其何傷!以僕之愚,猶恥革子成之誤,況賢於己者乎!」

先主既定益州,廣漢太守夏侯纂請宓為師友祭酒,領五官掾,稱曰仲父。

宓稱疾,臥在第捨,纂將功曹古樸,主簿王普,廚膳即宓第宴談,宓臥如故。

纂問樸曰:「至於貴州養生之具,實絕余州矣,不知士人何如余州也?」

樸對曰:「乃自先漢以來,其爵位者或不如余州耳,至於著作為世師式,不負於余州也。

嚴君平見黃、老作《指歸》,揚雄見《易》作《太言》,見《論語》作《法言》,司馬相如主武帝制封禪之文,於今天下所共聞也。

纂曰:「仲父何如?」

宓以簿擊頰,曰:「願明府勿以仲父之言假於小草,民請為明府陳其本紀。

蜀有汶阜之山,一江一出其腹,帝以會昌,神以建福,故能沃野千里。

淮、濟四瀆,一江一為其首,此其一也。

禹生石紐,今之汶山郡是也。

昔堯遭洪水,鯀所不治,禹疏一江一決河,東注於海,為民徐害,生民已來功莫先者,此其二也。

天帝布治房心,決政參伐,參伐則益州分野,三皇乘祗車出谷口,今之斜谷是也。

此便鄙州之阡陌,明府以雅意論之,何若於天下乎?」

於是纂逡巡無以復答。

益州辟宓為從事祭酒。

先主既稱尊號,將東征吳,宓陳天時必無其利,坐下獄幽閉,然後貸出。

建興二年,丞相亮領益州牧,選宓迎為別駕,尋拜左中郎將、長水校尉。

吳遣使張一溫一來聘,百官皆往餞焉。

眾人皆集而宓未往,亮累遣使促之,一溫一曰:「彼何人也?」

亮曰:「益州學士也。」

及至,一溫一問曰:「君學乎?」

宓曰:「五尺童子皆學,何必小人!」一溫一復問曰:「天有頭乎?」

宓曰:「有之。」

一溫一曰:「在何方也?」

宓曰:「在西方。

《詩》曰:」乃眷西顧。

『以此推之,頭在西方。

一溫一曰:「天有耳乎?」

宓曰:「天處高而聽卑,《詩》云:」鶴鳴於九皋,聲聞於天。

『若其無耳,何以聽之?「一溫一曰:」天有足乎?「宓曰:」有。

《詩》云:「天步艱難,之子不猶。

』若其無足,何以步之?」

一溫一曰:「天有姓乎?」

宓曰:「有。」

一溫一曰:「何姓?」

宓曰:「姓劉。」

一溫一曰:「何以知之?」

答曰:「天子姓劉,故以此知之。」

一溫一曰:「日生於東乎?」

宓曰:「雖生於東而沒於西。」

答問如響,應聲而出,於是一溫一大敬服。

宓之文辯,皆此類也。

遷大司農,四年卒。

初宓見帝系之文,五帝皆同一族,宓辨其不然之本。

又論皇帝王霸(養)[豢]龍之說,甚有道理,譙允南少時數往咨訪,紀錄其言於《春秋然否論》,文多故不載。

評曰:許靖夙有名譽,既以篤厚為稱,又以人物為意,雖行一事舉動,未悉允當,蔣濟以為「大較廊廟器」也。

麋竺、孫乾、簡雍、伊藉,皆雍容風議,見禮於世。

秦宓始慕肥遁之高,而無若愚之實。

然專對有餘,文藻壯美,可謂一時之才士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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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類:史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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