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齋誌異白話文》卷二  陸判:但他生性遲鈍,讀書雖然很勤苦,卻一直沒有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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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齋誌異白話文》卷二  陸判

聊齋誌異白話文

卷二  陸判

陵一陽一人朱爾旦,字小明,性情豪放。

但他生性遲鈍,讀書雖然很勤苦,卻一直沒有成名。

一天,朱爾旦跟幾個文友一塊喝酒。

有人跟他開玩笑說:「你以豪放聞名,如能在深夜去十王殿,把左廊下那個判官背了來,我們大家就做東請你喝酒。」

原來,陵一陽一有座十王殿,殿裡供奉著的鬼神像都是木頭雕成的,妝飾得栩栩如生。

在大殿東廊裡有個站著的判官,綠色臉膛,紅色一胡一 須,相貌尤其猙獰兇惡。

有人曾聽見夜間兩廊裡傳出審訊拷打聲。

凡進過殿的人,無不毛骨悚然。

所以大家提出這個要求來為難朱爾旦。

朱聽了,一笑而起,逕自離席而去。

過了不久,只聽門外大叫:「我把大一胡一 子宗師請來了!」大家剛站起來,朱爾旦背著判官走了進來。

他把判官放在桌子上,端起酒杯來連敬了三杯。

眾人看見判官的模樣,一個個在座上驚恐不安,忙請朱爾旦再背回去。

朱又舉起酒杯,把酒祭奠在地上,禱告說:「學生粗魯無禮,諒大宗師不會見怪!我的家距此不遠,請您什麼時候有興致了去喝兩杯,千萬不要拘於人神有別而見外!」說完,仍將判官背了回去。

第二天,大家果然請朱爾旦喝酒。

一直喝到天黑,朱爾旦喝得醉醺醺地回到家中。

酒癮沒過,他又掌上燈,一個人自斟自飲。

忽然,有個人一掀門簾走了進來。

朱爾旦抬頭一看,竟是那個判官!他忙站起身說:「咦!看來我要死了!昨晚冒犯了您,今晚是來要我命的吧?」

判官大一胡一 子一動一動的,微笑著說:「不是的。

昨晚承蒙你慷慨相邀,今晚正好有空,所以特來赴你這位通達之人的約會。」

朱爾旦大喜,拉著判官的衣服請他快坐下,自己起來刷洗酒具,又燒上火要一溫一 酒。

判官說:「天氣暖和,我們涼喝吧。」

朱爾旦聽從了,把酒瓶放在桌子上,跑了去告訴家人置辦菜餚、水果。

他妻子知道後,大吃一驚,勸阻他躲在屋裡別出去了。

朱爾旦不聽,立等她準備好菜餚,然後端了過去,又換了酒杯,兩個人便對飲起來。

朱爾旦詢問判官的姓名。

判官說:「我姓陸,沒有名字。」

朱爾旦跟他談論起古典學問,判官對答如流。

朱爾旦又問他:「懂得現時的八股文嗎?」

判官說:「好壞還能分得出來。

一陰一間裡讀書作文跟人世差不多。」

陸判官酒量極大,一連喝了十大杯。

朱爾旦因為已喝了一整天,不覺大醉,趴在桌子上沉沉睡去。

等到一覺醒來,只見殘燭昏黃,鬼客已經走了。

從此後,陸判官兩三天就來一次,兩人更加融洽,經常同床 而眠。

朱爾旦把自己的文章一習一 作呈給陸判官看,陸判官拿起紅筆批改一番,都說不好。

一夜 ,兩人喝過酒後。

朱爾旦醉了,自己先去睡下了,陸判官還在自飲。

朱爾旦睡夢中,忽覺臟腑有點疼痛,醒了一看,只見陸判官端坐床 前,已經給他剖開肚子,掏出腸子來,正在一根一根地理著。

朱爾旦驚愕地說:「我們並無仇怨,為什麼要殺我呢?」

陸判官笑著說:「你別害怕,我要為你換顆聰明的心。」

說完,不緊不慢地把腸子理好,放進朱爾旦的肚子裡,把刀口合上,最後用裹腳布把腰纏起來。

一切完畢,見床 上一點血跡也沒有,朱爾旦只覺得肚子上稍微有些發麻。

又見陸判官把一一團一 肉塊放到桌子上,朱爾旦問是什麼東西,陸判官說:「這就是你原來的那顆心。

你文思不敏捷,我知道是因為你心竅被堵塞的緣故。

剛才我在一陰一間裡,從千萬顆心中選了最好的一顆,替你換上了,留下這個補足缺數吧。」

說完,便起身掩上房門走了。

天明後,朱爾旦解開帶子一看,傷口已好了,只在肚子上留下了一條紅線。

從此後,他文思大進,文章過目不忘。

過了幾天,他再拿自己的文章給陸判官看,陸判官說:「可以了。

不過你福氣薄,不能做大官,頂多中個舉人而已。」

朱爾旦問:「什麼時候考中?」

「今年必考第一!」陸判官回答。

不久,朱爾旦以頭名考中秀才,秋天科考時又中了頭名舉人。

他的同窗好友一向瞧不起他,等見了他的考試文章,不禁面面相覷,大為驚訝。

仔細詢問朱爾旦,才知道是陸判官給他換了慧心的結果。

眾人便請朱爾旦把陸判官給大家介紹介紹,都想結一交一 他。

陸判官痛快地答應了。

眾人便大擺酒席。

等著招待陸判官。

到了一更時分,陸判宮來了。

只見他紅色的大一胡一 子飄動著,炯炯的目光像閃電一樣,直透人心。

眾人臉上茫然失色,牙齒不禁格格作響。

過了不久便一個跟著一個地離席逃走了。

朱爾旦便請陸判官到自己家去喝。

二人喝得醉醺醺的時候,朱爾旦說:「你替我洗腸換心,我受你的恩惠也不少了!我還有件事想麻煩你,不知可以嗎?」

陸判官請他說。

朱爾旦說:「心腸既能換,想來面目也可以換了。

我的結髮妻子身子倒還不壞,只是眉眼不太漂亮,還想麻煩你動動刀斧,怎麼樣?」

陸判官笑著說:「好吧,讓我慢慢想辦法。」

過了幾天,陸判官半夜來敲門。

朱爾旦急忙起床 請他進來。

點上蠟燭一照,見陸判官用衣襟包一皮著個東西,朱爾旦問是什麼。

陸判官說:「你上次囑咐我的事,一直不好物色。

剛才恰巧得到一個美人頭,特來履行諾言來了!」朱爾旦撥開他的衣襟一看,見那腦袋脖子上的血還是濕的。

陸判官催促快去臥室,不要驚動雞犬。

朱爾旦擔心妻子臥室的門晚上閂上了。

陸判官一到,伸出一隻手一推,門就開了。

進了臥室,見朱爾旦的妻子側身熟睡在床 上。

陸判官把那顆腦袋一交一 給朱爾旦抱著,自己從靴子中摸出把匕首,一手按住朱妻的脖子,另一隻手像切豆腐一樣用力一割,朱妻的腦袋就滾落在枕頭一邊了。

陸判官急忙從朱爾旦懷中取餅那顆美人頭,安在朱妻脖子上,又仔細看了看是否周正,用力按了按,然後移過枕頭,塞到朱妻腦袋下面。

一切完畢,命朱爾旦把割下的腦袋埋到一處無人的地方,自己才離去了。

朱妻第二天醒來,覺得脖子上微微發麻,臉上乾巴巴的。

用手一搓,有些血片,大吃一驚,忙喊丫鬟取水洗臉。

丫鬟端水進來,見她一臉血污,驚駭萬分。

朱妻洗了臉,一盆水全變成了紅色。

她一抬頭,丫鬟猛然見她面目全非,更加吃驚。

朱妻自己取餅鏡子來照了照,驚愕萬分,百思不得其解。

朱爾旦進來後,告訴了妻子陸判官給換頭的經過,又反覆打量妻子,見她秀眉彎彎,腮兩邊一對酒窩,真像是畫上的美人。

解開衣領一看,脖子上只留下了一圈紅線,紅線上下的皮膚顏色截然不同。

在此以前,吳侍御有個女兒,非常漂亮。

先後兩次訂親,但都沒過門丈夫就死了,所以十九歲了還沒嫁人。

上元節時,吳女去逛十王殿,當時遊人又多又雜,內中有個無賴窺視到她容貌艷麗,便暗暗訪查到她的家,夜晚用梯子翻牆進院,從她臥室的門上打個洞鑽進去,先把一個丫鬟殺死在床 下,然後威一逼一要奸一婬一吳女。

吳女奮力抗拒,大聲呼救,無賴發怒,一刀把她腦袋砍了下來。

吳夫人隱約聽見女兒臥室裡有動靜,喊丫鬟去察看,丫鬟一見房間裡的一屍一體,差點嚇死過去。

全家人都起來了,把一屍一體停放在堂屋裡,把吳女的頭放在她的脖子一側。

一家人號啕大哭,亂了一整夜。

第二天黎明,吳夫人掀開女兒一屍一體上的被子一看,身子在,頭卻不見了。

氣得她將看守一屍一體的侍女挨個痛打了一頓,還以為是她們看守不嚴,被狗叼去吃了。

吳侍御立即把女兒被殺的事告訴了郡府。

郡守嚴令限期緝捕兇手,可三個月過去了,兇手仍沒抓到。

不久,朱爾旦的妻子換了腦袋的奇異消息,漸漸傳入吳侍御的耳朵裡。

他起了疑一團一 ,派了一個老一媽一子藉故去朱家探看。

老一媽一子一見朱夫人的模樣,立刻驚駭地跑回來告訴了吳公。

吳公見女兒一屍一體還在,心中驚疑不定,猜測可能是朱爾旦用邪術殺了女兒,便親自去盤問朱爾旦。

朱說:「我妻子在睡夢中被換了腦袋,實在不知是怎麼回事!說我殺了你女兒,真是冤枉!」吳公不信,告了郡府。

郡守又把朱爾旦的家人抓了去審訊,結果和朱說的一樣,郡守也判斷不清。

朱爾旦回家後,向陸判官求計。

陸判官說:「這不難,我讓他女兒自己說清楚。」

到了夜晚,吳侍御夢見女兒跟自己說:「女兒是被蘇溪的楊大年殺害的,與朱舉人沒有關係。

朱舉人嫌妻子長得醜,所以陸判官把女兒的頭給朱妻換上了。

現在女兒雖然死了,但腦袋還活著,願我們家不要跟朱舉人為仇。」

吳侍御醒後,忙把夢告訴了夫人,夫人也做了個同樣的夢。

於是又告訴了郡府,郡守一問,果然有個楊大年。

立即抓了來一拷問,楊大年供認了罪行。

吳侍御便去拜訪朱爾旦,請求見一見朱夫人。

又認了朱夫人為女兒,和朱爾旦結成了翁婿。

於是把朱夫人的腦袋安在吳女一屍一體上埋葬了。

後來,朱爾旦又三次進京考進士,都因為違犯了考場辨矩而被黜名。

他由此灰心喪氣,不再想做官。

過了三十年,有一晚,陸判官告訴朱爾旦說:「你的壽命快到頭了。」

朱爾旦詢問死的日期,陸判官回答說五天後。

「能挽救嗎?」

陸判官說:「生死全由天定,人怎能改變呢?況且在通達人看來,生和死是一樣的,何必活著就認為是快樂,而死了就覺得悲哀呢?」

朱爾旦聽了,覺得很對,便置辦起壽衣棺材。

五天後,他穿著盛裝去世了。

第二天,朱夫人正在扶著靈柩痛哭,朱爾旦忽然飄飄忽忽地從外面走來了。

朱夫人害怕,朱爾旦說:「我確實是鬼,但和活著時沒什麼兩樣。

我掛念著你們孤兒寡母,實在是戀戀不捨啊!」夫人聽了,號啕大哭,淚水一直流到胸前。

朱爾旦愛撫地勸慰著妻子,夫人說:「古時有還魂的說法,你既然有靈,為什麼不再托生呢?」

朱爾旦說:「天數怎能違背呢?」

妻子又問:「你在一陰一間幹些什麼?」

朱爾旦回答說:「陸判官推薦我掌管文書,還封了官爵,也沒什麼苦處。」

妻子還想再問,朱爾旦說:「陸公跟我一塊來了,快點準備酒菜吧。」

說完便出去了。

朱夫人立即按丈夫吩咐的去準備。

一會兒,便聽見陸判官和朱爾旦二人在室內飲酒歡笑,高腔大嗓,宛如生前。

到了半夜,再往屋裡一看,二人已都不見了。

從此後,朱爾旦幾天就來一次,有時就在家裡和妻子同宿,順便料理料理家務事。

當時,他的兒子朱瑋才五歲。

朱爾旦來了後,就抱著他。

朱瑋長到七八歲,朱爾旦又在燈下教他讀書。

兒子很聰明,九歲能寫文章,十五歲考進了縣學,還依然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早已去世多年。

但此後,朱爾旦來的次數漸漸少了,有時個把月才來一次。

又一天晚上,朱爾旦來了,跟妻子說:「現在要和你永別了!」妻子問:「你要去哪裡?」

朱回答說:「承蒙上帝任命我為太華卿,馬上就要去遠方赴任。

公務繁忙,路途又遙遠,所以不能再來了。」

妻子和兒子聽了,抱著他痛哭。

朱爾旦安慰說:「不要這樣!兒子已長大成一人 ,家境也還過得去,世上哪有百年不散的夫妻?」

又看著兒子囑咐說:「好好做人,不要荒廢了父親教給的學業。

十年後還能見面。」

說完,逕直出門走了。

從此再沒來過。

後來,朱瑋二十五歲時考中了進士,做了行人官,奉皇帝令去祭祀西嶽華山。

路過華一陰一的時候,忽然有支打著儀仗的人馬,急速衝來,也不迴避朱瑋的隊伍。

朱瑋十分驚異,細看對方車中坐著的人,竟是父親!朱瑋忙跳下馬來,跪在路邊痛哭。

父親停下車子,說:「你做官的聲譽很好,我可以閉目了。」

朱瑋哭著跪在地上不起來。

朱爾旦不顧,催促車輛飛速馳去。

剛走了不幾步,又回頭望了望,解下身上的佩刀,派個人回來送給朱瑋,遠遠地喊道:「佩上這把刀,可以富貴!」朱瑋要追著跟去,只見父親的車馬從人,飄飄忽忽地像風一樣,瞬間便消失不見了。

朱瑋悵痛了很久,無可奈何。

抽出父親送給的刀看了看,製作極其一精一細,刀上刻著一行字:「膽欲大而心欲小,智欲圓而行欲方。」

後來,朱瑋做官一直做到司馬。

生了五個兒子,依次是:朱沉、朱潛、朱沕、朱渾、朱深。

有一晚,朱瑋夢見父親告訴自己說:「佩刀應贈給朱渾。」

朱瑋聽從了。

後來朱渾官至總憲,很有政聲。

卷一  考城隍 卷一  耳中人 卷一  屍變 卷一  噴水 卷一  瞳人語 卷一  畫壁 卷一  山魈 卷一  咬鬼 卷一  捉狐 卷一  蕎中怪 卷一  宅妖 卷一  王六郎

分類:古典神魔志怪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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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考城隍卷一  耳中人卷一  屍變卷一  噴水卷一  瞳人語卷一  畫壁卷一  山魈卷一  咬鬼卷一  捉狐卷一  蕎中怪卷一  宅妖卷一  王六郎卷一  偷桃卷一  種梨卷一  勞山道士卷一  長清僧卷一  蛇人卷一  斫蟒卷一  犬奸卷一  雹神卷一  狐嫁女卷一  嬌娜卷一  僧孽卷一  妖術卷一  野狗卷一  三生卷一  狐入瓶卷一  鬼哭卷一  真定女卷一  焦螟卷一  葉生卷一  四十千卷一  成仙卷一  新郎卷一  靈官卷一  王蘭卷一  鷹虎神卷一  王成卷一  青鳳卷一  畫皮卷一  賈兒卷一  蛇癖卷二  金世成卷二  董生卷二  齕石卷二  廟鬼卷二  陸判卷二  嬰寧卷二  聶小倩卷二  義鼠卷二  地震卷二  海公子卷二  丁前溪卷二  海大魚卷二  張老相公卷二  水莽草卷二  造畜卷二  鳳陽士人卷二  耿十八卷二  珠兒卷二  小官人卷二  胡四姐卷二  祝翁卷二  豬婆龍卷二  某公卷二  快刀卷二  俠女卷二  酒友卷二  蓮香卷二  阿寶卷二  九山王卷二  遵化署狐卷二  張誠卷二  汾州狐卷二  巧娘卷二  吳令卷二  口技卷二  狐聯卷二  灘水狐卷二  紅玉卷二  龍卷二  林四娘卷三  魯公女卷三  道士卷三  胡氏卷三  戲術卷三  丐僧卷三  伏狐卷三  蟄龍卷三  蘇仙卷三  李伯言卷三  黃九郎卷三  金陵女子卷三  湯公卷三  閻羅卷三  連瑣卷三  單道士卷三  白於玉卷三  夜叉國卷三  小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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