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南巡記
第三十六回碧連孝感動家姑紫薇遺寶賜佳兒
話說碧連虔誠往朝其姑,誰知那惡婆反謂其冶容誨淫,乃詬責之。
碧連退而毀妝以進,姑益怒。
一胡一 湊素孝,乃鞭其妻,母怒始解,自此益憎婦。
婦雖奉事惟勒,但不一交一 一語。
生知母怒,亦寄宿他所,即示與婦絕,久之,母終不快,觸物類而罵,其意皆在碧連。
生說:「娶妻以奉姑,今若此,何以妻為?」
遂出碧連,使老嫗送諸其家。
方出裡門,碧連泣道:「為女子不能作婦,何以見雙親!」在於袖中取出剪刀刺喉,急救之,血溢沾襟,扶歸族嬸。
家嬸王氏寡居無偶,遂納之。
媼歸,生囑隱其情而心竊恐母知。
過了數日後,探知碧連創漸平復,登王氏門,使勿留碧連。
王乃召之入。
不入,但盛氣逐碧連。
無何,碧連出見生,便問:「碧連何罪?」
生責其不能事母。
碧連亦不作一語,惟俯首喘泣,淚皆赤,素衫盡染。
生亦慘惻,不能盡詞而退,又數日,母已聞之,怒詣王,惡言消讓,王傲不相上下,反數其惡,且言:「婦已出,尚屬你家何人?我自留陳氏女,非留一胡一 家婦,何煩強理人家事?」
母怒甚,而窮於詞,又見其意氣洶洶,慚甚,大哭而退。
等連意不自安,思別而去。
思想了母姨子如叩,生母一之 娣也,年六十餘,子死,止剩一幼孫及寡媳,又當善觀。
碧連遂辭了王,往投於媼處。
媼詰得其情,極道妹子昏暴,即欲送還碧連,力言其不可,兼囑勿言。
於是與於一溫一 居如姑婦焉。
碧連有兩兄,聞而憐之,欲移之歸而嫁之。
碧連執不肯,惟從於媼,紡絹以自度。
生自出婦,母多方為子謀婚,而悍聲流播,遠近無與為偶。
積三四年,一胡一 二漸長,遂先為畢婚。
一胡一 二妻麗姑,驕惺戾沓,尤倍於母。
母或怒以色,則麗姑怒以聲。
一胡一 二又懦,不敢左右袒,於是母威頓減,莫敢攖犯,反望色笑而迎承之,猶不能得麗姑歡。
役母若婢,生不敢言。
身代母操作,滌器、灑掃之事,皆與焉。
母子乃於無人處相與飲泣。
無何,母已鬱積病,委頓在床 ,便溺轉側,皆生侍,生晝夜不得寢,兩白盡赤,呼弟代役,甫入門,麗姑即喚去之。
生乃奔告於媼,入門飲泣,具訴未畢,碧連自幃中出,生大漸,禁聲。
欲出,碧以兩手叉扉,生窘,急自肘下衝出而歸,亦不敢以告母。
無何以媼至。
母喜之,由此媼家無日不以人來,來輒以甘脂餉媼。
媼寄語寡媳:「此處不饑,復勿後爾。
而家中饋遺,卒無少間。
媼不肯少嘗,輒留以進病者,母病亦漸愈。
媼幼孫又以母命,將佳餌來問疾。
生母歎道:「賢哉,婦乎!娣何修乎?」
媼說:「妹已出婦,何如?」
妹說:「噫!誠不失已氏之甚也!然烏如甥婦賢?」
媼說:「婦在臣不勞,汝怒,婦不知怨,惡乎不如?」
生母泣下,且告之悔,說:「碧連嫁也未?」
媼說:「不知,乞訪之。」
又數日,病良已,媼欲別去。
妹泣日:「恐娣去,我仍死耳。」
媼乃與生謀訴一胡一 二居,一胡一 二告麗姑,麗站不樂,語侵及伯,兼及媼。
生願以良田悉歸一胡一 二,麗姑乃喜,立拆產書已,媼始去。
明日,以車乘迎姊至其家。
先求見甥婦,極道甥婦賢。
姐說:「 小女子百善,何遂無一疵,余固能容之。
子即有婦如我婦,恐亦不能享也。」
妹說:「嗚呼,冤哉!謂我木石鹿豸耶!俱有口鼻,豈有觸杳臭而不知者?」
娣說:「彼出碧連,不知念子,作何語?」
說:「罵之耳!」媼說:「誠反躬,無可罵,亦惡乎而罵之?」
說:「瑕疵人所時有,惟其不能賢,是以罵之也!」媼說:「當怨者則德,則德者可知;當去者不去,則不去,則賢焉者可知,向之所饋事而奉事者,固非子婦也。」
妹驚道:「何如?」
說:「碧連寄此居矣!向之所供,皆連夜級之所積也。」
妹聞之,泣下數行,說:「我何顏見吾婦!」乃呼碧連。
碧連含涕而出,伏地不起。
母慚痛自過,媼力勸始止,遂姑媳如初。
十餘日,共歸家中。
薄田數畝,不足自給,惟恃生以筆耕,婦以針指稍佐升斗。
一胡一 二稱饒足,兄不求之,弟亦不知顧也。
麗姑以嫂之出也,鄙之。
嫂亦惡其悍,置不齒。
兄弟隔院居,麗姑時有凌虐,一家盡掩其耳。
麗姑無所用虐,虐夫及婢,婢一日自縊死,婢父訟麗姑,一胡一 二代質理,大受叱責,仍坐拘麗姑。
生上下為之營脫,卒不免。
麗姑械十指,肉盡脫。
官貪暴索望良奢。
一胡一 二質田貸資,如數納入,始釋歸,而債家責負口急,不得已,悉以良田鬻於村中任翁。
翁以田半屬一胡一 湊,所讓要生署券,生往,翁忽自言:「我一胡一 學廉也,任某何人敢買吾業?」
又顧生道:「冥間感汝夫妻孝,故使我暫歸一面。」
生出涕道:「父有靈,急救吾弟!」道:「逆子悍婦.不足惜也!歸家速辦金贖吾血產!」生道:「母子僅自活,安得多金?」
道:「紫薇樹下,有藏金可以取用。」
欲再問之,翁已不語,少時而醒,茫不自知。
歸告母,亦未深信。
麗姑已率數人發窖,把地四五尺,只見磚瓦,並無所謂金,安失意而去。
生聞其掘藏,母與妻勿往視。
後知其無所獲,母竊往窺之,見磚石雜土,遂返。
碧連繼至,則見土內皆白鏹,呼生往驗之,果然。
生以先人所遺,不忍私有,召一胡一 二至,共分之。
一胡一 二囊金歸,與麗姑共驗之。
啟囊,則瓦礫矣。
大駭,疑丈夫為兄所愚,使二往窺兄。
兄方陳金几上,與母相慶,因實告兄,生亦駭而心甚,舉金並賜之。
一胡一 二乃喜。
往酬債訖,甚德兄。
麗姑道:「即此乃知詐!若非自愧於心,誰肯以瓜分者復讓人乎?」
一胡一 二疑信半之。
次日,債主遣僕來言,所償皆偽金,將執以首告。
夫妻皆失色,麗姑道:「如何哉?我固謂兄賢不至於此,是將以殺汝也!」一胡一 二懼,往哀債主,主怒,不釋一胡一 二,乃券田於主,聽其自售,始得原金而歸。
細視之,見斷金二錠,僅裹真金一韭葉許,中盡銅矣。
麗姑因與一胡一 二謀,留其斷者,余返其兄以觀之,且說:「屢承讓德,實所不忍,薄留二錠,以見推施之義,所存物產,尚與兄等。
余無庸多霸也,業已棄之,贖否在兄!」生不知其意,固讓之。
一胡一 二辭甚決,生乃秤受之,少五兩余,命碧連質奩以滿其數,攜付債主。
主疑以舊金,以剪斷驗之,紋色俱足,無少差謬。
遂收金與生易券。
一胡一 二還金後,意其必有疑差,既聞舊業已贖,大奇之。
麗姑疑掘時兄先隱其真金,忿往兄處,責數詬厲,乃悟返金之故。
碧連笑道:「產固在耳,何怒焉?」
使生出券,付與一胡一 二。
一夜 夢父見之曰:「汝不孝不梯,冥限已迫,寸土皆非已有,沾賴將以奚為?」
醒告麗姑,欲以歸兄。
麗姑嗤其愚。
是時一胡一 二有兩男,長七歲,次二歲,無何長病痘死。
麗姑懼,使丈夫退券於兄,言之再三,生不受。
未幾,次男又死。
麗姑益懼,自以券置嫗所,春將盡,田蕪穢不耕。
生不得已而種治之。
麗姑自此改行,定省如孝子,敬嫂亦至。
未半年,而母病卒。
麗姑哭之慟,至食不入口,向人道:「姑早死,使我不得事,是天不許我自贖也!」產十胎,皆不育,遂以兄子為子。
生夫妻皆壽終,生三子,舉兩進士,人皆以為孝之報。
不知下卷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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