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南巡記
第五十八回識真主高進忠顯名訪細情何人厚得信
話說高鐵嘴與方魁進了客寓,到房內將包袱放下,見外面無人,納頭向天子就拜,說道:「臣接駕來遲,罪該方死!聖上何以親自出來?保駕臣現在何處?」
天子見他如此,乃道:「先生莫認錯平人!某乃北京高天賜,並非萬歲。
忽以尊稱萬歲,設若為人聽見,豈不造言生事?」
鐵嘴道:「萬歲不必遮掩!臣相法無差,除了萬歲,誰能有此貴相?」
此時天子已為他說破,乃道:「卿且起來,朕因往一江一 南遊玩,路過此地,既為卿相認,千萬不可聲張,免得地方官前來驚動。」
此時方魁見是天子,也就上來叩頭,說:「小人有眼無珠,不知聖駕,罪死無赦!」天子道:「不知者不罪!汝且起來,為何廣東公案反至四川尋人,究是何故?」
方魁就將一胡一 惠干在廣東打死牛化蚊、呂英市等人,與機房人為仇,現在陳景升、白安福等人聯名上稟,請在錦紛行建醮,並請派人捉拿一胡一 惠干。
方魁因一胡一 惠干本領高強,西禪寺人數又多,且有少林寺諸人接應,自己雖是快頭,難以爭鬥,故往四川峨眉山請白眉道人的徒弟馬雄前來幫助的話,說了一遍。
天子方才知道,問道:「陳景升可就是向在金華府居住,與李景的兒子武舉李流芳他們是至好朋友麼?」
方魁道:「何嘗不是!因白安福進京會試,中了武進士,在會館內與他們會見。
平時陳景升也知道一胡一 惠干的惡跡,就在軍機大臣那裡遞了公稟,回籍在機房公所建醮,又被一胡一 惠干鬧了兩次,所以兩廣總督曾必忠雷厲風行,飭縣捉拿。」
天子聽見這原委,說道:「省中有如此惡霸,豈不為害地方?理應從速嚴拿。
既汝要往四川,朕有旨意一道,汝過鎮一江一 時一交一 與槽運總督伯達,他若回京,著他與陳宏謀說知,不日朕即回京,並著他趕由驛站行文到粵,飭令曾必忠火速派兵嚴拿一胡一 惠干正法,無任漏網。
汝往四川,見得馬雄,也須迅速前去,俟事竣之日,亦著曾必忠論功列奏,議敘恩賞。」
說畢,就在文內寫了一道旨意,一交一 方魁謹慎帶在身邊。
當時方魁謝恩起來。
高鐵嘴聽他要往四川,乃上前說道:「方兄欲往峨眉,可知白眉家師現在成都?此次前去,仍然空往!」方魁還未答言,天子說道:「如此講來,卿與馬雄乃是同門兄弟,似此路途遙遠,與其空跑,何必乃爾?卿既是白眉門徒,諒本領決不尋常。
若能即此赴粵,朕定加恩獎賞。」
方魁聽他說出原籍來,忙道:「失敬失敬!但不知白眉大師改居成都,馬雄賢弟現在何處?若能高兄同往,為地方除了這害,一則是國家洪福,二來百姓也感恩不盡了。」
高鐵嘴道:「某雖略知一二,卻與馬雄是兩路的功夫。
他是用的內八著的功夫,我乃是外八著的功夫。
若得兩人同去,於事方可有濟!現在馬賢弟亦在成都,方兄此刻趕速前往,不過一個月工夫,也可到了。
回往再加一月有餘,亦可到粵。
小弟既蒙恩旨飭令前去,只得先行到粵,托著朝廷洪福,將這一胡一 惠干捉住,也免得許多周折。
且見尊相府上定有大禍,能小弟到府,或可解免,也未卜可知。
但是這一胡一 惠干是少林門徒,諒來手腳高超,惟恐將他治死,至善禪師前來報仇,那人雖武當馮道德、肇慶五枚皆在他之下,非得白眉大師方是他的對手。
我這裡寫封信,請你帶去,能把馬賢弟及師尊一齊請下山來,這事就萬全無慮了。」
天子道:「既汝知此利害,信中即傳朕意,務著白眉與馬雄一同赴粵,隨後定加恩賞。」
高鐵嘴當時也就代他師父謝恩,寫好書信,一交一 與方魁。
方魁當時別了聖駕,回到自己店中,次日一早前往不提。
這裡聖上就同鐵嘴道:「 卿既有此本領,為何流落江湖,不求上進?你究竟是何名號?鐵嘴兩字乃是九流中渾名,豈可作為名號?」
高鐵嘴道:「臣名進忠,久思投入軍營,為國家出力,奈無門可入,只得作此生涯。
今日得見天顏,實是三生之幸!」天子聽他說是進忠兩字,甚是歡喜,道:「願汝終久守此兩字,始終不改!」高進忠就在地下叩頭,說:「謹遵聖命!」從此遇見人皆名進忠。
閒話休提,此時已一交一 午後,客寓內送上午飯,天子就命進忠與日青吃畢,說道:「本擬擇地試汝手段,因寓中房屋窄狹,不便施展。
廣東既有惡霸擾害,汝即明日前往。
今有旨意一道,一交一 汝帶去與曾必忠,並傳知陳景升等,著他在營中先行為汝位置,候後爭戰如何,仍著曾必忠隨時具奏。」
說著,將旨意寫畢,一交一 與高進忠收好。
進忠叩辭聖上,亦回自己寓內。
這裡聖上在蘇州遊玩一番,然後繞道揚州,轉回京都。
今且按下一頭。
再說白安福見方魁領了銀子到四川去後,果真不敢先行建醮,專等方魁轉來。
方才要搭台起造,那知一胡一 惠干耳風甚長,自在機房會館打了白安福之後,回到西禪寺內,反把自己幾個徒弟痛罵一頓,說:「我與機房人為仇,因他同我有殺父之仇,放你與他作對。
自打死牛化蚊、五枚師叔解勸以來,雖時常見機匠就打,總有詞可惜,才與他動手。
昨日白安福眾人已經如此叩求,將他東西打毀,已是十二分面子,你們又來用閒話撮弄我前去,帶累我被人問住,一交一 不出人來,豈不可惱?下次若再如此造言生事,先將你們痛打一頓,然後再與那班狗頭動手。」
那些徒弟被他這頓罵,甚是不服,暗地說道:「我明明在街上聽見,怎麼被他賴過?偏要將這根尋了出來,好讓師父動起氣來,將這些狗頭打死。」
隨即與一班師兄弟商議,背著師父打聽,來看錦綸行眾人是何舉動。
到了次日,幾個人來到錦綸行門首,一些動靜也沒有。
再到裡面一看,所有傢伙對像搬讓一空,只有看門的住在裡面。
心下疑惑道:「莫非這些人被我師父打得寒心,不敢起這道場?」
一連幾日,皆是如此,連他們會館的行情也不能議論,以為是真懼怕了。
又過半月光景,內中有個徒弟叫何人厚,本是當地好人家子弟,親戚朋友不是文教中人,即是官一場中書吏。
有個姐丈是督轅書辦,聽見上憲要捉拿一胡一 惠干,知這何人厚跟他學拳棒,怕後來連累,就回去同他妻子說知。
他妻子一聽,自然格外吃驚,隨即叫人去找何人厚,一連尋找幾天,均未尋著。
恰巧這日何人厚與一班師兄弟在街上闖禍招非,走他姐丈門口經過,就說道:「你們先行一步,我到親戚家一行就來。」
那些人不阻攔,他就分路走開。
這何人厚走進裡面,見了乃姐,他姐姐就連忙說道:「你姐夫找你幾天,真是令人望煞了!你一向只顧在外闖禍,也不知道大禍臨身,命還保不住呢!」這何人厚聽見這話,甚是詫異,道:「姐夫找我有何事件?我又未殺人放火,為什麼命都不保?莫說未曾闖禍,就是闖了禍,有我師父那樣本領,怕誰同我作對?」
他姐姐一聽,登時哭道:「你也不顧父母生你所為何事?終日吃酒用錢,都是小事,能夠娶妻生子,傳了後代,我也不問你了。
你今年才一二十歲的人,父母全不問,單倚著你的師父行兇霸道,你還不知你師父,現在正要捉拿他呢?」
何人厚聽了這番話,忙道:「你們究竟聽了什麼話,好說明了,也叫人曉得。
現在誰人捉拿我師父?」
兩人正哭鬧之時,他的姐夫走進門來了。
見何人厚在家中,忙道:「你不曉得,我告訴你就知道了。」
隨將陳景升、白安福那日被一胡一 惠干在會館打鬧之後,聯名上院,將在京奏請回籍建醮,派人捉拿一胡一 惠干的話,與曾必忠說明,曾必忠因是軍機來文,隨傳了府縣,派差彈壓。
因快頭方魁知一胡一 惠干本領高強,不敢一人動手,現在到四川峨眉山請白眉道人的門徒馬雄前來同拿,所以會館內對像全行收回,叫做緩兵之計。
你既為一胡一 惠干的徒弟,將來豈不受慮?所以你姐姐著急尋找你幾天,你此時既知道了,我看不必落在這是非窩內,就同我一齊進衙門住幾時,過了這個風波,然後再出來。
你說你師父本事好,可知強中自有強中手,馮道德那樣厲害,還怕五枚,何況一胡一 惠干是他們的後輩!」何人厚聽他姐夫這一番話,心下恨不得立刻到錦綸行,把白安福擒出來,三拳兩腳打死。
說:「大丈夫要作事光明,不應用暗箭傷人。
前日被打的時節,那等討饒,原來卻是假的,帶累我們被師父罵了幾日,豈知他用這毒計?我不將這班機匠打斷命根,也不知道我們少林支派的手段!」因想:我此時如說明,告知我師父,姐夫同姐姐必不讓我去。
乃假問道:「你說這話可是真的麼?」
他姐夫道:「誰同你說謊!你不信,我明日帶你到衙門裡看公事去!」何人厚道:「既是這樣,連我師父性命還不保,我怎敢再去拿命同他們拚?我此刻回去同母親說知,明日就同你到衙門居住。」
他姐姐聽見如此說法,也甚歡喜。
隨又囑咐了幾句,叫他不可走露風聲。
何人厚答應,匆匆而去。
那知他奔到西禪寺,告知一胡一 惠干,鬧出一場大禍來。
不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分類:公案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