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南巡記
第五十五回醉大漢洪福救主舊良朋華琪留賓
話說城隍神派了值日功曹與土地走到呂祖宮門口,見有一個大漢睡在地下,鼻息如雷,滿臉酒氣。
功曹向土地說道:「此人可以救駕!」說著,兩人上去將那醉漢一推,道:「你貧苦了這許多年,今日該你發跡。
現在前面困住真龍,你快前去救駕。」
說著又踢了兩腳,把那人驚醒,嚇了一身冷汗,說道:「這不是見鬼?我到那裡去救駕?」
正在驚疑之際,忽聽人聲鼎沸,許多人望前跑去,說拿住一個了,還有一人在那裡戰住呢,大約也是跑不了。
那大漢一聽,也不問情由,就將平日用的一根生鐵扁擔,跟著眾人飛奔前去。
你道此人是誰?乃是嘉興縣第一條好漢賽金剛洪福。
其人祖上也是軍功出身,做過甘肅提督,到了他這代,已是中落。
偏生他又不上進,專門舞槍弄棍,與些江湖上朋友往來,早年家中還有點薄產可以度活,自從他父母亡故之後,就終日吃酒賭錢,那些酒食朋友見他有幾個錢,又甚慷慨,就有三朋四友許多人靠著他養活,不到一二年,把傢俬用得乾乾淨淨。
那些無賴朋友見他無錢,也就不理他了。
幸而他力大無窮,見無錢用,別項生意又不會做,見嘉興城外一帶俱是山林樹木,他就將平日用的鐵棍子改做扁擔,拿一把大斧上山砍柴,變賣度日。
得幾個錢,就在這呂祖宮門口打酒買肉飲食晚間無事,一人就早早睡覺。
此刻正是飲酒之後,恰巧天子、鮑龍等人鬧了一天,此刻已是天晚,他正在這裡睡覺,被值日功曹將他驚醒,朦朦朧朧的爬將起來,帶著鐵扁擔跟著眾人跑到郭禮文店前。
見官兵差役捉住一人在那裡捆一綁,店堂外面仍有一人被縣府大老爺與城守營困住。
洪福上前一看,就將鐵扁擔一舞,橫掃起來,嘴裡罵道:「你們這班雜種,這許多人戰他一人,豈有此理!是有本領的,一人戰一人,老爺最好打抱不平,不能讓你們人多欺人!」說著,那扁擔已打倒了五六個人。
到了天子面,喊道:「尊公你莫怕,有我賽金剛在此,也不懼這些鼠輩!」說著,早一扁擔把楊長祺的桿子削去半段。
李得勝見又來了一人,舉鞭來迎,怎經得洪福是個生力,前舞後擺,早把李得勝兩眼舞得昏花。
本來李得勝與鮑龍戰了多一會,力量已是不足,加之洪福本領又厲害,所以戰了二三十合,敗了下來。
洪福見李得勝要走,也不去趕,將扁擔向四面一旋,用了個雪花蓋頂,把那些營兵打得跌跌爬爬,早倒了十數個。
有的腿受傷,有的肩頭打傷,忽吶喊一聲道:「我們走呀!這人厲害不過呀!」說著早將鮑龍放下,各自逃命去了。
李得勝與楊長祺兩人見了這樣,只得又上來拚戰洪福。
爭奈鮑龍又從地上爬起來,抬起鐵棍幫著洪福力戰。
天子見二人可以敵住眾人,就轉身到了後面,對郭禮文道:「你將母親妻小安排在一處,此地你是不能住了。
等事平服你再回來,此刻先同我三人衝出城去,暫且尋個地方住下。
不然,我們容易走,你這一家就沒有命了。」
郭禮文到了此時,也顧不得家產房屋,只得自己背著母親,所幸妻小是雙大腳,尚能走路,天子就在前開路,招呼一聲:「鮑龍,你不必斗了,同我走罷!」說著。
舉起棍子,衝開一條路,與鮑龍前後保住郭禮文一家人口,出了重圍。
、後面洪福已經趕到,說道:「你們慢行,等我一同走罷!」大家就此聚在一起,直望東門而來。
城上雖有兵把守,見了鮑龍與洪福,久已嚇得軟在面前,城門鎖又是朽爛不堪,鮑龍上前一扭,早扭下來。
共計四男兩女,趕忙一齊出了城門。
行有五六里地面,天子問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可有熟人家麼?」
郭禮文道:「此地叫做王家窪,前面再走一里多路,有個華姓的朋友家住在那裡,可以到他家暫住一宵,明日再作主意。」
眾人齊道:「有此人家,我們就去投奔便了。」
於是眾人又走了一會,已到了一所村莊,郭禮文認得路徑,領著眾人進到莊裡,因天色漆黑,只得高喊了兩聲。
裡面有人接聲問道:「來者可是郭大哥麼?」
禮文應道:「華哥,可趕速出來,小弟招了橫事,特到你處暫避一宵!」裡面聽說,趕著掌了火把迎出來,將大眾接至裡面,在正宅旁邊三間草房內住下。
見眾人皆是倉皇失措,忙問:「因何此刻到來,究為何事?」
郭禮文就將自己被誣害的話,以及鮑龍與天子救他的話說了一遍。
華家雖然擔驚害怕,無奈他們俱已進來,也不好推他們走,說道:「你們在此雖不妨事,但不可露了風聲,那時官府派人前來,仍是躲避不住。」
天子見那人怕事,忙問道:「這位尊姓大名?」
郭禮文道:「這就是我至好的朋友叫華琪。」
天子道:「既是至好,何必如此懼怯?已經從城裡到此,我與鮑龍都未害怕,難道此地比在城中還礙事麼?」
洪福在旁說道:「若那些狗頭再來,我洪老爺這根扁擔也就夠他們這些人受的了。
華兄只管放心。」
華琪被眾人一頓說,也沒奈何,只得備了酒飯,請眾人飲食安歇。
所有郭禮文的母親妻小,自有裡面女眷接待,我且不表。
且說城裡楊長祺與李得勝戰了一陣,仍是未將鮑龍、郭禮文獲到,彼此悶悶不樂,說我們如此本須,也曾經過大敵,何以這三四人就敵他不住,豈不可惱?周光采道:「現在各犯既被他逃走,惟有先將這店房封鎖,明日再添兵追趕,務要捕捉到來,諒他們一夜 工夫,也不走遠去。」
說著,就與知府城守三人,當將郭禮文店內所有一切貨物財產封鎖起來,準備隨後充公。
次日大早,又添調合城兵丁,前去追趕了一日,但那裡看得見這一班人?只得出了海捕文書,通詳上憲,請兵拿獲。
那知這裡公事還未到,省杭城巡撫衙門早接到聖旨。
這日襲一溫一 如正在內堂辦事,忽聽巡捕進來稟報:「聖旨下,請一大人接旨!」龔一溫一 如吃了一驚,趕著設了香案,在大堂上叩禮已畢,請天使宣讀。
週日青就在堂上將天子的書信取了出來,高聲讀了一遍。
龔一溫一 如聽畢,謝恩起來,將週日青請入後堂,彼此分賓主坐了。
龔一溫一 如道:「聖上既到了嘉興,天使來時究是怎樣,請道其詳,好這裡飛速派人前去。」
日青又將郭禮文如何被王懷陷害,光采如何聽信家丁准了狀詞,將禮文收下監牢,如何在客寓遇見鮑龍,乃救出郭禮文,前後的話,說了一遍。
又道:「天子旨意上叫大人如何辦理,就請大人遵辦便了。」
龔一溫一 如道:「天子招呼調周光採來省,另委員署理。
郭禮文銷案,除王懷已死外,仍訪拿訟棍湯必中,審明照例審辦。
但不知天使來杭之後,楊長祺與知縣及城守可否驚動聖駕?」
日青道:「既是大人放心不下,請大人立刻備文,差人星夜至嘉興府投遞,無論如何也就可以完事了。」
龔一溫一 如見催促甚緊,只得隨即傳稿,備好文書,派中軍星夜馳往嘉興府投遞,仍留日青在衙門內飲酒。
日青道:「天子在那裡盼望,怕中軍一到,嘉興地方官知道天子在本地,必然前去請罪,那時眾人曉得,天子必不肯在那裡耽擱,仍要往別處而去,那時小侄不在面前,天子豈不一人獨往?」
龔一溫一 如聽這話有理,也就不敢苦留。
一面打發中軍前去,這裡日青就告辭出去。
真是急如星火。
不一日,已到嘉興府。
此時已是上燈時節,便趕緊進城,走到郭禮文的店門首,見已上了封條,吃了一驚,說道:「難道天子已被這班狗頭請去?倒要打聽明白,方好放心。」
說著,見對面來了一人,日青上前一把抓住,問道:「你是什麼人?也在這裡盼望?你大約是郭禮文的一類,我且將你捉去縣裡,同你要人!」那人被他一嚇,趕忙跪下道:「老爺撒手,我不是郭禮文家的人,乃是郭禮文朋友家的長工。」
週日青道:「不管你什麼朋友不朋友,只要說出郭禮文現在那裡去了,老爺就放你;若有虛言,便將你提到縣裡問罪!」那人被他一嚇,趕緊隨下求道:「老爺,你千萬莫說是我說的,我告訴你便了。」
日青見他知道細底,甚是歡喜,乃道:「你果真說出來,我不但不捉你到縣裡,還重重賞你!」那人便將郭利禮與天子、鮑龍、洪福那日晚上一齊奔到華家的話說了一遍。
日青大喜道:「你不必怕了,我實對你說罷,我就是高老爺的繼子,正要尋他們說話。
你既曉得,就帶我去,自有重賞。」
那長工見他如此說,方把愁腸放下,就帶著日青復出了城,來到華琪家裡,果然天子在內。
日青即上前說明巡撫的話。
不知後來各事若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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