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禪真逸史》第10回 貪利工人生歹意 知恩店主犯官刑:跬步之中有戈矛,小人之中有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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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禪真逸史》第10回 貪利工人生歹意 知恩店主犯官刑

禪真逸史

第10回 貪利工人生歹意 知恩店主犯官刑

詩曰:

跬步之中有戈矛,小人之中有君子。

神蛟失水欲張羅,野豕突籬鹹嚙指。

一介村夫一胡一 不驚,周旋甘以身為市?

夫寧為私不畏公,詢是土為知己死。

話說王驃騎領了聖旨,將馬軍五百分為二處,自領二百五十軍,逕出北門,另委部下家將盧德鄰,領二百五十軍,奔出西門,分頭追趕。

再說各郡府縣官員見了上司批文,奉聖旨追捕逃僧一員林太空,系謗君重犯,十分緊急,即忙發下六街三市、各村裡保鄉正,捱查捕捉,如風火一般搜捕將來。

這一江一 寧縣乃建康所屬縣分,縣尹祝(昆鳥)聞知此事,心下慌張,當堂點委緝捕使臣、巡兵民壯,至京都內外遍處捱查,不拘庶民官宦,國戚皇親,庵觀寺院,捱家搜捉。

果然是山搖地動,鬼哭神愁,惱得滿城百姓,遍村入戶,不安生理。

但見:

做公的成行逐隊,手內拿器械麻繩;傳令的快馬如飛,一路上鳴鑼

擊鼓。

家家搜檢,那管臥房內室,逕入來揭帳翻床 ;戶戶捱查,縱是宦族

富家,也要去敲門擊戶。

睜著眼到處行兇,倚著勢隨方嚇詐。

中意的飲

酒食肉,起身時還索鈔取錢;拂意的擄袖揮拳,動口處是窩家賊一黨一 。

得六家沒火種,都來四境不平安。

再說林澹然被李秀苦苦留住在家,雖然坐在房裡,心下憂驚不決。

侵晨捱到午,午捱到晚,度日如年。

只聽沸沸地門外有人捱查尋究,軍馬之一聲 ,喧嚷不絕。

林澹然如坐針氈,十分憂悶。

忽見李秀奔入房中,連聲道:「恩爺,禍事了!朝廷頒下聖旨,附近郡縣村坊市鎮,張掛榜文,限三日內,務要尋獲爺爺投獻,窩藏者全家處斬。

又差王驟騎帶領鐵甲軍五百,四散追趕,半日之間,伺止三五起人搜尋過去。

事已至急,爺爺暫且在窖子內藏躲,待後再尋活路。」

林澹然道:「俺已分定一死,奈何貽累足下一家耽驚受怕,怎生是好!」李秀道:「且不要講這話。」

急忙撬開石板,點了燈,林澹然走入裡邊,李秀拿些乾糧餅食,付與澹然充飢,依舊將石板蓋上,移過大廚,放在上面。

一連兩晝夜,不住的有人闖入李秀前後房屋搜檢。

自古說:「官無三日緊。」

這各處官吏、巡捕軍兵,一連辛苦了兩晝夜,人人疲倦,個個懈弛,也不比在前緊急了。

這王驃騎兩處人馬,皆渡大一江一 ,一枝往和州追趕,一枝往揚州進發,一晝夜馬不停蹄,追上三百餘里,不見一些蹤跡,只得收回軍馬,進朝覆旨待罪。

話分兩頭。

且說李秀酒店中,新換了一個酒生,姓陳,小名阿保,做人狡猾不端。

從進店之後,便偷摸物件,況又躲懶貪嘴,被李秀搶白了數場。

當日因店內缺少酒藥,李秀取一二十貫錢,令陳阿保進城去買酒藥。

陳阿保吃了早飯,馱了一隻舊袋,取路進城。

行到通濟門邊,覺得有些倦了,就在城門側首一條石凳上坐了,歇一歇力。

有兩個賣草鞋的後生,也坐在石塊上閒講,一個道:「我今日偏不利市,自早到午了,草鞋一雙也未曾賣去,好生煩惱。」

這一個答道:「大哥,正是偏不湊巧,甚難脫手,卻也惱人情緒。

仔細想起來,我與老哥賣這些草鞋,止好度日,怎的得個出頭日子?」

那一個道:「沒幹。

自古說得好,囗蹺的不吃跌,八字腳捉定的。

我和老兄命合貧窮,只索苦守罷了。」

這個道:「目今有一場大富貴,只是你我沒福。」

那個笑道:「大哥又來笑話,那裡有什麼大富貴輪得到我們。」

這個道:「你原來不知,如今妙相寺裡逃走了副住持林太空,各門張掛榜文,講有人曉得林太空投獻者,官給賞銀三百兩。

我思量怎地待我撞得林和尚獻官,這三百兩卻不是我的了?」

那個道:「你我有這樣造化,不賣草鞋了,只好做夢。」

二人一大笑。

陳阿保細細聽得明白,起身提了叉袋,到鋪中買了酒藥,取路出城回家。

一面走,一面心裡暗想道:「我替一人家做酒生理,起早落夜,終日勞碌,吃的是粗茶淡飯,一日所得工錢幾何,那裡討得幾百兩銀子的快活?我想日前那胖大和尚夜深沽酒,主人一見,就叫他是林住持。

散了賭一場,令我先睡,和小韓邀他入內室講什麼鍾守淨,這不是林太空是誰?決與主人有親,將他藏匿在家。

叵耐主人無理,常常欺罵,我不如趁這機會,往縣裡首告,把這廝且去受些刑法,我便得這三百兩雪花銀子,娶一個標緻渾家,買一所齊整房子,置幾十畝好田地花園,討幾個丫鬟小使,終日風一流 ,一生快活,豈不樂哉?煞強似在這裡傭工受苦。」

又算計道:「且住,我如今就去縣裡首告何如?倘或林和尚走了去時,豈不害煞阿保?不如去與姐夫酌量,先著一個守住了這廝,然後去出首,方纔這三百兩是穩穩的。」

一頭走路,一頭忖度,不覺行至店門首,口裡兀自喃喃的自講自道。

李秀看見,問道:「阿保,你回來了,口裡念誦什麼鬼話?」

除阿保方才省悟,忙應道:「不不不,我自算酒藥帳。」

走入店裡,將酒藥算明,進與李秀。

李秀收了道:「你飢渴了,快去吃些酒飯。」

陳阿保進側房吃酒飯去了。

有詩為證:

妄想錢財意不良 ,自言自語貌張惶。

若非李秀機關巧,俠士何由入魏疆。

李秀終是個機巧的人,雖然一時窩藏林澹然在家,心中時時擔著血海於系,凡一應來往的人,俱留心察言觀色,以妨漏洩。

這陳阿保心下有了三百兩銀子打攪,一刻也把持不定,吃罷酒飯,即站立門首呆想。

面一皮變色。

李秀故意把些閒話挑撥他,陳阿保口雖答應,卻是半吞半吐,有前沒後。

李秀心下甚是疑惑,一面門前做著一交一 易,一面款住陳阿保,不放他走開。

捱至天晚,燙了幾壺好酒,切了一盤熟牛肉,上了門扇,叫陳阿保到後邊房裡,坐下飲酒。

陳阿保道:「今日為何叨主人盛設?」

李秀道:「你且吃酒,有一樁心腹事,要和你商議,特意請你酌一杯。」

陳阿保又吃了幾碗,問道:「主人委實有什麼事分付小人?講明了吃得下。」

李秀道:「你今日進城買酒藥,可聽得有甚新聞異事麼?」

陳阿保暗想道:「這廝問我甚的新聞,必有緣故,不如將機就機,把幾句言語試探他,看他如何回答。」

即應道:「別無什麼新聞,但主人藏留那夜買酒的和尚在家,甚是干係。

日前止見巡捕捱查,不知道有甚賞銀。

今日小人進城,聞人傳說,有人拿得林和尚者,官給賞銀三百兩。

我也有些不信,想官府要這住持得緊,故將此言哄人,若見了林住持時,又捨不得三百兩了。」

李秀綽口道:「怎的哄人?血瀝瀝榜文各門張掛,有了林住持,自然當官領賞。

今正為這三百兩銀子,與你計議。

那夜林太空買酒之時,我已認定他了。

他告訴逃奔一事,我想是朝廷重犯,故假意款留住了,希圖一場富貴,親無心腹之人可以行事,故此躊躕不決。」

陳阿保此時已有幾分酒意,不覺笑道:「不瞞主人講,小人初意正欲首告林太空出來,請受那賞錢享用,但恐連累主人,因此不敢發動,不期主人先有此心。」

李秀拍手笑道:「我不為此銀子,留這林和尚在此何用?我和你明早同去出首,領的賞銀,我得七分,你得三分。」

陳阿保道:「若主翁肯挈帶小人時,得來賞銀,任憑分派,小人焉敢討論。」

李秀道:「既與你同行出首,財帛必要分明。

我留養著他,該得二百兩,你得一百兩,方見公道。

但此事切要機密,不可洩露。」

陳阿保道:「主人分付,焉敢漏洩。」

二人又吃了數壺酒,陳阿保被李秀灌得大醉,斜倒在桑木凳上,——的睡著了。

李秀用繩索縛住了手腳,將房門鎖上,忙進臥房,移開廚,掇過石板,跳下窖子裡,見林澹然細道其事。

又道:「這廝被我將酒灌醉了,鎖在房內,特來和爺爺酌議。」

林澹然歎氣道:「事已到頭,亦難迴避。」

李秀道:「不是這等說。

小人先把這狗男女殺了,爺爺另生計較,脫離此處便了。」

林澹然道:「這一場禍患,皆由前生種成罪孽,今世領受。

俺今生死聽天,大數由命,豈可妄害他人性命?煩足下與尊閫整頓些乾糧,待夜闌人靜,俺只索離此遠去。

惟慮難脫虎口,這也聽其自然,若稍遲緩,立刻必遭大禍,連你一家送了性命。」

李秀忽然垂下淚來道:「小人只是捨不得恩人遠去,便是我一家受害,亦所甘心情願。」

林澹然道:「不然,害了你一家,仍救俺不得,彼此受累,有何益哉?或者脫得此難,日後還有相見之期,也未可知。

若不放格去時,畢竟你俺皆遭羅網,那時海之無及。

俺卻罷了,你須無辜,何苦何苦!」有詩為證:

要出天羅地網,怎辭宿水饗風。

騏驥豈拘駑櫪,鳳鸞肯鎖營籠?李秀拭淚,轉入廚房,和渾家安排炊餅乾糕果食之類,盛貯一袋。

卻才齊備,又早三更天氣。

林澹然問李秀取了一方皂帕包了頭,帕上又戴一頂矮簷黑色氈帽,身上著一領青布道袍,腳下穿一雙軟底布鞋,飽饗酒飯,提了禪杖,背了包裹,辭別李秀。

李秀送到門前,再三囑付:「路上小心,前途保重。」

林澹然道:「感承厚情,他日再圖相見。」

李秀又不敢送遠,二人在門首揮淚而別。

有詩為證:

執手臨歧淚滿襟,感恩報德諾千金。

村夫反有英豪志,愧殺忘恩負義人。

且說林澹然夜深逃難,取路望西北而行。

此是鄉村僻地,又無月色星光,顧不得腳步高低,忙忙地走了半夜。

漸漸城樓鼓罷,野寺鐘鳴,又早天色將曙。

林澹然欲尋一個藏身的去處,待至天晚再行。

轉進山弄,遠遠望見一夥樵夫,三三兩兩,口裡唱著歌兒,都上山來砍柴。

林澹然不敢行動,將身閃入山崗之下,讓那樵夫過去。

忽見一座破窯,澹然想道:「在此可以安身。」

低頭走入,放下包裹禪杖,揀一塊沒草處坐了。

打開包裹,取些乾糧吃了,鋪開衣服,在地上權睡。

直到夜靜,依舊取路而行。

再說李秀送林澹然出門之後,心中怏怏不樂,和渾家商量道:「林長老雖然去了,陳阿保這廝怎生發付他?欲待殺了,又恐惹禍;不殺時,酒醒後聲揚起來,難免這場爭鬧,怎麼是了?」

渾家道:「清平世界,怎講這殺人的話。

如今林長老已去,看這廝醒來怎的講。

便出首到官,差人搜捕,又無本犯,可以廝賴。

那時還要問他一個捏情虛詐的罪哩,怕他怎地!」李秀聽了渾家言語,執燈開了側屋,輕輕將陳阿保繩索解了,自收拾和渾家回房歇息。

這陳阿保被酒灌醉,一覺睡著了,從凳上滾落地下。

直到天色微明,看看酒醒,覺得身上隱隱的寒冷,手腳有些麻木。

將手摸一摸,卻睡在地上。

口裡道:「卻不作怪!」雙手將眼睛擦了幾下,一骨碌爬起看時,乃是桑木凳邊。

自怨道:「昨晚為何吃醉了,卻睡在這裡?」

坐在凳上,呆呆地思想。

猛見側門開處,李秀蓬著頭,走出來叫道:「小陳,怎地不做生活,在這裡閒坐?」

陳阿保笑道:「昨晚擾了主人好酒,只顧貪杯,吃得沉醉,適才酒醒起來,方知在地上睡了一夜 。

主人昨晚講的心事如何?」

李秀笑道:「你真醉了。

昨晚講甚心事來?」

陳阿保道:「主人一體 要取笑,昨晚計議的事情,止隔一夜 ,豈就忘了?」

李秀道:「是什麼事?」

陳阿保笑道:「小人醉了,主人不醉,為何顛倒問我?就是出首林和尚這一樁事。」

李秀睜著眼道:「林和尚在何處?甚時和你商議?你敢搜得出來麼?你這油嘴蠢材,昨日吃了餓酒,今日反來我跟前搗鬼。」

陳阿保聽罷,氣得眼中火爆,喊道:「明明地和你商量了一個黃昏,今日推聾妝啞,遮掩一胡一 謅。

眼見得你放他走了,把這活現的三百兩銀子脫下海去了。

氣殺我也,如今和你不得於休!」李秀罵道:「我把你這不識高低、不知進退的蠢牛,敢在我跟前撤潑放刁!如今且不和你對口,你只要尋出林和尚來,就是三百兩銀子。」

陳阿保罵道:「騙賊,分明昨夜將我哄醉,放這禿驢走了。

這是你的奸計,放走了人,好對我廝賴。

我如今死活畢竟要你個明白。」

李秀道:「放你娘屁,有甚明白!」即伸手將阿保照臉打一個滿天星。

陳阿保激怒,一頭撞將入來,李秀側身閃過。

陳阿保又復趕進一步,李秀將手劈胸擋住。

陳阿保揮拳劈面打來。

李秀隔開,將右腳挑入陳阿保褲襠,右手將衣襟一扯,這喚做順手牽羊,將阿保撲的跌了一個狗吃屎,李秀揮拳打下。

外面鄰居莊客並過往的人,聽得這裡邊喧嚷,一同趕進來看,將李秀勸住了。

陳阿保爬起來,一直往外跑了,口裡喊叫道:「天大一件事,你倒放了去,白白的沒我三百兩賞錢,反要行兇打我!」眾人方知林澹然躲在李秀家裡。

內中為好的鄰友,扯住陳阿保的手,勸他住口,那裡掩得他的口住,在門前橫跳八尺,豎跳一丈,只顧嚷叫。

來往看的人,哄做一一團一 。

有詩為證:

閉口深藏舌,安身處處牢。

只因言不忍,惹出禍根苗。

卻驚動了一起緝捕公人,為因一江一 寧縣知縣祝(昆鳥)差委搜捕這林澹然不著,被本縣兩日一比卯,十數日間,眾人受了許多限責。

為頭一人姓刁,名應祥,也是個積年有名的緝捕。

手下管轄六七班眼明手快公人,各村鄉市鎮,古寺深山,分頭追覓。

正在沒做理會處,當日領著這一班人,卻好打從李秀門首經過,見一夥人在那裡打哄爭鬧,都立住了腳。

近前察聽,只見一人披頭散髮,指手畫腳的喊叫,口裡不住的恨說沒了三百兩銀子。

刁應祥諒得有些腳氣,分開眾人,向前將陳阿保捉住。

問道:「你這蠻子,口裡講甚三百兩賞錢,好好對我實講,饒了你。

不然,送到縣中去。」

陳阿保將李秀收留林澹然,因我要出首,賺醉放逃相打的事,說了一遍。

刁應祥聽罷,取麻繩將陳阿保縛了,一交一 與公人,自卻趕入李秀家裡。

李秀正出門來分辯,劈頭相撞,刁應祥動手也將繩索縛了。

這些勸鬧和閒看的人,見勢頭不好,俱各四散走了。

刁應祥帶著李秀、陳阿保,逕到一江一 寧縣裡來,就如拾得珍寶一般。

李秀卻也有些心慌,口裡還硬,一路嚷道:「雇工人打家主,該得何罪?反把這沒影的事刁我,不要慌,到官和你分說。」

一霎時已到城內,齊擁到縣中,正值縣尹升堂。

刁應祥先進堂上稟道:「小人領老爺鈞牒,比限捉拿逃僧林太空,今日打從雞嘴鎮北山坳裡緝訪,偶見一夥人暄嚷,小人向前探聽,乃是一個酒生,為家主放走了什麼和尚,沒了三百兩賞銀。

根究起來,酒保說家主李秀收藏林和尚,用計放走了等語。

小的擒拿二人到縣,聽候老爺詳審,便知端的。」

祝(昆鳥)聽罷,十分歡喜,笑道:「這場大功,是你成了。

快帶進來。」

刁應祥將二人帶到廳上,祝(昆鳥)叫將李秀帶下去,陳阿保跪上來。

李秀跪在廳下,陳阿保跪在案桌前。

祝(昆鳥)細細審問,陳阿保將李秀窩藏林澹然的根由,一一說明。

祝(昆鳥)再叫帶李秀上來,怒道:「世上有你這一等大膽潑皮。

那林澹然是奉聖旨擒拿的重犯,你焉敢擅自窩藏在家?如今縱放何處去了?好好從實供招,免受重刑。」

李秀道:「這話卻都是陳阿保捏造出來誣害小人的。

當初是小人晦氣,雇這廝在店做酒,不想日逐偷盜,又將酒做壞了,屢被小人責罵,因此記恨在心。

昨日又將小人酒缸打破,故早間和他爭論幾句,他反恃強毆打小人。

小人說雇工人毆家主,律有明條,畢竟要告官懲治。

他情知理虧,難以對理,故把這一樁沒影大事誣陷小人,有何指實?乞爺爺明鏡,電豁冤枉。」

祝(昆鳥)道:「我跟前尚要花嘴強辯。

你道無據,他打你可曾有傷證麼?不動刑法,如何肯招!」叫左右夾起來。

兩班公人一齊向前,施動夾棍,將李秀雙足夾起。

李秀連聲叫屈,不肯招認。

帶夾棍又打三十板,打得皮開肉綻,血流滿地,只是不招。

祝(昆鳥)叫將李秀連陳阿保暫且收監,好生看管,晚堂再問。

退入後堂,令人叫刁應祥進衙,分付帶兩個公人,逕往李秀家裡去拘他妻子,速來見我,不可洩露遲誤。

刁應祥領火牌,飛星奔到李秀家內,將渾家秦氏鎖了,進縣衙回覆。

祝(昆鳥)隨即升堂。

秦氏跪下,祝(昆鳥)叫左右取那重刑具過來,大喝道:「這婦人,你丈夫窩藏林澹然和尚在家,俱已招明,說有百餘兩贓銀,是你藏匿,特地叫你對證。

好好從實講來,便不傷你,不然,一體治罪。」

秦氏道:「婦人夫妻二人,靠賣酒度日,不曾留甚和尚,也沒有甚銀兩。

婦人不知。」

祝(昆鳥)怒道:「你這刁鑽潑婦,丈夫一筆供招,你反扯賴。」

叫拶起來。

左右將秦氏雙手抄起。

終是女人家捱不得痛苦,才收拶,就疼得淚流昏暈,只得招成道:「收藏林和尚是實,百兩銀子是虛。」

祝(昆鳥)笑道:「你且講為甚緣故藏匿著他,看你說得實否,若有虛言,再加刑法。」

秦氏哭道:「林和尚原與丈夫有舊,因避難至婦人家裡,丈夫推他不去,役奈何暫且容留。

昨夜出陳阿保要行首告,丈夫乘黑夜打發他去了。

若問百兩贓銀,藏於何處,實是屈情。」

祝(昆鳥)依秦氏口詞,細細寫錄明白,令監裡帶出李秀、陳阿保來。

李秀一見渾家跪在堂上,心下大驚道:「罷了,罷了!這一條性命,斷送在這婦人口裡。

早知昨夜不要聽他言語,將陳阿保殺了,今日決無這場大禍。」

只得到堂跪下。

祝(昆鳥)喝道:「李秀,這婦人是你何人?」

李秀答道:「是小人一妻 子。」

祝(昆鳥)笑道:「你這刁徒,昨夜放林澹然何處去了?你妻子俱已招成,這番如何抵賴。」

李秀低頭招認道:「青天爺爺在上,小人死罪難逃。

但林澹然昨夜逃竄,小人不知去向。」

祝(昆鳥)道既已供招,喝左右又打三十。

喚該房書吏分忖道:「這是朝廷重犯,不比尋常。

取具招由,疊成文卷,爾等用心,不可有誤。」

令取一面長枷,將李秀枷了收監。

秦氏、陳阿保,俱發套監。

次日五更,祝(昆鳥)進朝面駕。

武帝道:「妙相寺林和尚犯罪逃竄,朕有旨大索,著該衙門嚴緝。

今已數日,如何並無回奏?似此單身和尚,從禁城中逃出,兀自捕捉不著,倘僻野地面,崇山海島,峻險去處,盜賊生發,何以剿滅?從今日始,各衙門俱要用心搜捕。

七日後再無消息,皆住俸問罪。

擒得此犯者,與獲敵同功,連升重用。」

眾臣面面相覷。

班中走出一臣,執簡當胸,俯伏殿下,奏道:「臣乃建康府一江一 寧縣知縣祝(昆鳥),特為林太空一事,啟奏陛下。」

武帝道:「敢是卿擒得林太空來?」

祝(昆鳥)奏道:「此犯雖未現獲,臣已知其蹤跡。

昨有鄉民陳阿保首告店主李秀,窩藏林僧在家,因阿保欲行出首,李秀故放逃竄去了。

臣拘李秀拷問,俱已招成,今將首人窩犯,俱下獄中。

臣諒林太空逃去不遠,若差老成緝捕,督領會事公人四方追擒,必然可獲。

不敢自專,伏乞聖裁。」

武帝道:「卿既知其蹤,就委卿差撥能事人,必須於關津要路仔細盤詰,從東魏去的路,急追勿失。

卿能捕得此僧,即加爾為侍中大夫。

李秀等罪犯,照旨施行。」

祝(昆鳥)叩頭領旨。

又一大臣出班,乃是大司寇陳慶文,奏道:「臣奉聖旨,勘問晉陵郡丞丘吉妄薦野僧,件觸聖駕。

本宜治以重罪,姑念為國之心,一時錯舉,實無一交一 結私情。

謹擬削職為民,伏候天斷。」

武帝道:「既非同謀,依卿所奏。」

陳慶文謝恩而退。

又著中書省官,頒旨三道,差武士飛馬馳驛,趕至近魏邊界,敕守關總制等官,欽遵謹守關隘,盤詰奸細。

凡一應游僧野道,俱要嚴加搜檢,勿致漏脫,取罪不赦。

眾武士領旨出朝,各自分頭飛馬去了。

再說祝(昆鳥)回縣欽遵聖旨,將秦氏、陳阿保放回。

應領賞銀,待捉獲逃僧之日,另行給發。

李秀問成大辟,上了鐐扭,監禁獄中。

當晚金押牌票,次早拘集人役,點起二百名軍兵,又選二十名積年能事了得的公人,刁應祥為頭,外給一匹快馬,帶領人眾,離皇城取路望西北而進。

一面追趕,一面搜尋,一路張掛榜文,真個是海沸山搖。

遍處傳說林和尚有了窩主,事露在逃,凡西北一帶郡縣地方,關防愈加嚴緊。

這林澹然自從別了李秀,在破窯中躲了一日,至晚又行。

一路歷盡艱辛,日間藏躲古寺深山、鄉村僻野之處,黑夜行路。

一連奔馳了四五夜,奈是黑夜行走不便,故此遲滯,不能遠遁。

此際乾糧已完,當日卻又夜行,乘著月色趕路。

心裡暗想:「如今抄路而來,幸喜荒野之地,可以行走。

再往前進,卻是城郭去處了,怎地閃得過去!」心下十分煩惱。

行不上十餘里,早是二更天氣。

一路俱是山弄,兩邊茅草過人,單身獨行,甚是淒楚。

看看走出山弄來,又是一座大嶺,生得險峻。

林澹然嗟歎道:「前生造甚冤孽,今世受這般苦楚。

你看峻嶺高山,好怕人也!」但見:

巍巍崗嶺,滾滾塵沙。

滿山怪石插狼牙,遍地亂峰排劍戟。

雖然有

路,滑撻撻陡壁難行;四顧無人,靜悄悄神仙也怕。

蕭蕭削面,一天風露

逼人寒;颯颯驚心,四下松杉遮眼暗。

走一步倒退一步,渾身戰慄不能

升;上一層又是一層,滿目淒涼無處歇。

深草內蟲聲唧唧,僻坳裡鬼哭

啾啾。

黑中又怕虎狼侵,腳下常憂蛇蠍咬。

正行之間,不覺雙腳被物一絆,跌倒地上,禪杖拋在半邊。

急待掙扎,只聽得銅鈴響處,兩邊山坳裡走出五六個大漢來,將林澹然捉住,用索縛了。

一個大漢拾了禪杖,一個奪了包裹,這三四個吆吆喝喝,一齊笑道:「今日卻造化,得這一頭行貨,必有重賞。」

將林澹然橫拖倒扯,一直推上嶺來。

澹然歎口氣道:「早知如此,不如自去投到,便吃了一刀,也得個清白之名。

今日如何死於此處!」正是:

才脫得虎袕龍潭,又遇著天羅地網。

不知林澹然性命何如,且聽下回分解——

亦凡公益圖書館掃校

分類:古典俠義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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禪真逸史
第01回 高丞相直諫辟邪 林將軍急流勇退第02回 鍾愛兒圓慧出家 梁武帝金鑾聽講第03回 林長老除孽安民 丘縣尹薦賢禮釋第04回 妙相寺王妃祝壽 安平村苗二設謀第05回 大俠夜闌降盜賊 淫僧夢裡害相思第06回 說風情趙尼畫策 赴佛會賽玉中機第07回 繡閨禪室兩心通 淫婦奸僧雙願逐第08回 信婆唆沈全逃難 全友誼澹然直言第09回 害忠良守淨獻讒 逃災難澹然遇舊第10回 貪利工人生歹意 知恩店主犯官刑第11回 彌勒寺苗龍敘情 武平郡杜帥訪信第12回 都督巧計解僧頭 守淨狼心驗枕骨第13回 桂姐遺腹誕佳兒 長老借宿擒怪物第14回 得天書符救李秀 正夫綱義激沈全第15回 佞子妙相寺遭殃 奸黨風尾林中箭第16回 奪先鋒諸將鬥勇 定埋伏陳玉鏖兵第17回 古崤關啜守存孤 張老莊伏邪皈正第18回 梁武帝愎諫納降 虞天敏感妻死節第19回 司農忠憤大興兵 梁武幽囚甘餓死第20回 都督冥府指翁孫 阿丑書堂弄師父第21回 竊天書後園遣將 破妖術古剎誅邪第22回 張氏園中三義俠 隔塵溪畔二仙舟第23回 清虛境天主延賓 孟門山杜郎結義第24回 伏威計奪勝金姐 賢士教唆桑皮筋第25回 遭屈陷叔侄下獄 反囹圄俊傑報仇第26回 山徑逃蹤鋤禿惡 黃河訪故阻官兵第27回 計詐降薛舉破敵 圖霸業伏威求賢第28回 湯府丞中計敗兵 杜元帥納言正位第29回 軒轅廟蘇樸遭擒 延州府伏威遇弟第30回 沈蘭劫寨陷全軍 牛進迎街懲大惡第31回 報仇瀝血祭先靈 釋怨營墳安父骨第32回 張善相夢中配偶 段春香月下佳期第33回 計入香閨貽異寶 俠逢朔郡慶良緣第34回 善相破法斬馮謙 士開解圍推段帥第35回 元帥兵陷苦株灣 眾俠同心歸齊國第36回 雙玉人重逢合巹 三義俠衣錦還鄉第37回 羅默伽肆凶受戮 尹氏女盡節還魂第38回 土地爭位動陰兵 孽虎改邪皈釋教第39回 順天時三俠稱王 宴李諤諸賢逞法第40回 禪師坐化證菩提 三主雲遊成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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