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禪真逸史》第39回 順天時三俠稱王 宴李諤諸賢逞法:宦游西蜀已多年,深感齊君德二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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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禪真逸史》第39回 順天時三俠稱王 宴李諤諸賢逞法

禪真逸史

第39回 順天時三俠稱王 宴李諤諸賢逞法

詩曰:

宦游西蜀已多年,深感齊君德二天。

聞訃調兵非浪戰,稱王據地豈從權?

暴君失位仇先斃,聖主臨軒詔入川。

虎鬥龍爭神變化,各施幻術實高賢。

話說杜伏威一行人馬,自回楚州,即於帥府前豎起一面黃旗,上書「盡忠」二字,自立為天定王。

封查訥為總管大元帥,都督內外諸軍事,王(馬來)為護國軍師副元帥,尉遲仲賢為鎮國大將軍,其餘官員,各加官職。

薛舉回鎮打探得杜伏威消息,亦豎起黃旗一面,上書「全忠」二字,自立為西秦王。

封王驤為總鎮大元帥,都督內外諸軍事,朱儉、皇甫實、曹汝豐俱為鎮國大將軍。

以下將士,皆陞官爵。

張善相知道,亦豎起黃旗一面,上書「一精一忠」二字,自立為萬壽王。

封常泰為總鎮大元帥,都督內外諸軍事,王騏為護國軍師副兀帥,繆一麟、黃松為定國大將軍,以下文武將士,俱加官職。

三處俱蓋王府宮殿,立宗廟社稷,招賢納士,積草屯糧,聚集軍馬,整頓器械。

依舊尊奉開王承光元年年號,各殺牛宰馬,郊天祀地,祭享宗廟。

後賢有詩為證:

快氣凌霄漢,一精一忠貫日月。

先後如一心,始終盡臣節。

再說周高祖滅齊之後,聚集文武官員、計議取蜀。

大都督楊素奏道:「臣聞西蜀杜伏威等,國富兵強,山川險阻,近知陛下滅齊,他即據地稱王,其志不小。

非智勇足備之將,不足以當之。

邇者陳人窺我滅齊,心必妒忌,徐、充二州與彼境接壤,豈無垂涎之意?若陛下親征,提兵遠出,彼必乘虛而襲。

內難不靖,焉能外攻?臣愚不如先陳後蜀,以次蠶食,方可一統山河,內外無慮。」

周高祖心下猶豫不決。

忽探馬報:陳國差鎮南將軍吳明徹,督領大軍十三萬侵犯邊界。

周高祖笑道:「不出楊都督之所料也。」

即授楊素為大元帥,總督軍馬,彭城王宇文軌為副元帥,一同迎敵。

楊素率一精一兵五萬,出間道絕吳明徹糧草要路。

不及半月,吳明徹無糧,軍士盡皆潰散。

宇文軌乘機攻進,吳明徹大敗,身中流矢,被周兵所擒,部下軍馬器械輜重,盡沒於周。

因此結怨,戰爭不息,兩下牽制,周主不敢興兵入蜀。

建德七年五月,周高祖疾篤駕崩,群臣奉太子-即位,是為宣帝,建號宣政。

未及一年,傳位於太子闡,稱為靜帝,改元大象。

靜帝一寵一 用一員大臣,職居首相,權傾內外。

此人姓楊名堅,小字那羅延,弘農華陰縣人也,漢朝太尉楊震之後。

其父名忠,出仕東魏,後東魏禪位於周世宗,楊忠又事周為司馬,屢建功績,封為隋國公。

忠死,楊堅襲父之爵,執掌朝綱,位居塚宰,總督內外軍馬。

革周朝苛政,更為寬大,選拔人材,躬履節儉,天下大悅。

未及一年,進爵為王。

是時乃周大象三年春二月也,周靜帝下詔,遜位於隋,自居別宮。

楊堅遂即皇帝位,建號開皇元年。

文臣有高-、蘇威、李林、李諤輔佐,武將有楊素、韓擒虎、賀若弼統兵,天下疆日,隋國已得其七。

此時陳後主叔寶,年幼無德,溺於酒色,光昭殿前起造臨春閣、結綺閣、望仙閣,各高數十丈,連延數十間。

門窗欄杆妝飾,皆是沉檀異木。

外施珠簾,內有寶床 寶帳,玩器寶貝,堆積如山,每微風漸至,香聞數里。

其上積石為山,引水為汕,雜植奇花異卉,晝夜飲酒作樂。

嬪妃綵女皆為女學士,與詞人才子共賦詩,互相贈答,選其新艷者,編為樂府新聲,擇宮女千餘,一習一 而歌之。

其曲有《玉樹後廷花》、《臨春樂》等,君臣酣歌暢飲,自夜達旦。

諫官皆遭殺戮,奸佞濫叨爵位,天下大亂,盜賊蜂起。

隋帝遣賀若弼自北道,韓擒虎自南道,水陸並進伐陳,軍威大振,沿一江一 守將望風而遁。

陳國驃騎將軍任忠迎降,引韓擒虎直入朱雀門,來擒陳主,宮中大亂,君臣各不相顧。

陳主慌迫,自投御國井中。

軍人窺見,將繩索引之而上,執送長安。

自是陳亡,隋家混一區宇。

隋文帝與文武群臣議道:「朕今日成一統,四夷賓服,只有隴西一帶地面,被杜伏威、薛舉、張善相三人所據,朕欲發兵討之,眾卿以為何如?」

賀若弼道:「杜伏威等小寇,疥癬之疾耳。

臣請得一精一兵一萬,數月間必斬三賊之首,獻於陛下。」

只見一大臣紫袍金帶,像簡烏紗,出班諫阻。

文帝視之,乃諫議大夫阮繪也。

原來阮繪自同尹氏回家,一載後,奉母命往長安訪親,與司徒高-是兩姨兄弟,高-薦之於隋公,授漢一陽一縣令,歷有政績。

後陷公即位,欽取為諫議大夫,直言敢諫,不畏權幸,文帝重之。

當下見帝有征蜀之議。

出班道:「賀將軍雖然英勇,不知杜伏威、薛舉、張善相三將,非等閒小寇可比。

杜伏威深通天文,兼一精一法術,施仁好義,甚得民心。

薛舉勇力超群,萬夫莫當。

張善相抱負奇偉,精通韜略。

況路程險阻,糧食不繼,彼若深溝高壘,自守不戰,則進難與一交一 鋒,退又恐其掩襲,徒費錢糧,空勞兵力,無濟於事。

依臣愚見,只宜遣一介使臣,賜以優詔厚幣,誘其歸服,此為上策。

如彼倔強不從,然後加兵。

此乃先禮而後兵,攻無不取也。」

隋文帝道:「卿言甚善。」

隨寫三道詔書,各賜黃金千兩,彩段千正,差侍中御史李諤,即日起程。

李諤陛辭文帝,繼詔取路,來到信州地界,卻是西秦王薛舉所轄。

李諤先差部下種將進城通報。

薛舉差官上城探望,回覆道:「只有李御史一人,部下種將數員,僕從數十人而已。」

薛舉宣王驤、朱儉、皇甫實、曹汝豐上殿商議。

王驤道:「臣聞李諤乃隋文帝第一個直臣,文武全村,此來決為說客,下說詞誘主公降隋之意。

必帶詔書禮物,主公不可收之。

詔書亦不可開讀,且先問了來意,厚禮相待,安頓驛中。

差官星夜迎請林師爺、天定王、萬壽王、查近仁會議定了,然後見機而動,庶無差失。」

薛舉依言,即差王驤、曹汝豐二將迎接李諤入城,留在館驛安歇。

次日,薛舉差官迎請李諤相見。

薛舉降階相迎,至殿上相見,賓主而坐。

薛舉躬身道:「久仰侍中大德,關山修阻,不克領教。

今幸光臨,足慰渴想。」

李諤道:「區區一介儒生,何足掛齒!久慕大王英名蓋世,德政遠敷,素所畏服。

但大王懷不世之才,抱孫吳之略,戰勝攻取,若能輔翼英主,以定天下,雖古良將,莫能過也。

何乃竊據一方,僭稱年號?位非天子,爵非諸侯,雖然雄霸一時,終非久長之業。

今我主上仁明雄略,重賢禮士,天下歸心四海賓服,山河一統,只大王等未曾歸附耳。

吾聞識時務者,呼為俊傑。

以一隅而欲與全隋抗衡,如螳臂之捍泰山,多見其不敵也。

今主上聞大王等素稱忠義,不忍加兵,特差李某送黃金干兩,彩段干正,詔書一道,禮請歸朝。

伏乞大王改邪歸正,名垂千載。

莫以某言為迂,實有益於大王也。」

薛舉道:「承天子洪恩,感侍中大德,本宜拜命趨朝,奈孤等兄弟三人,同盟一體,凡有事務,必待天定王、萬壽王相會之後,方有定議。

詔書未敢開讀,幣禮未敢擅收,伏乞侍中海涵。」

乃大設宴款待,送於賓館安息。

過了十餘日,林澹然、杜伏威、張善相、查訥陸續皆到信州,薛舉迎入,一一相見,備言此事。

林澹然道:「俺夜觀乾象,隋帝亦非真主。

聞其為人,猜忌苛察,聽信讒言。

子弟如仇,多疑好殺,惟以詐力取天下,諸子皆驕恣無德,非久遠之基也。

聖人云:得之易,失之亦易。

只三十年,必為亡周之續矣。

但當今已成一統,豈容汝輩各據一方?若不歸服,必起戰爭,生靈塗炭;率爾投順,又非保全之計。

進退皆難,未可造次。」

查訥道:「某仰觀天象,與師爺所論相同。

隋帝無德而居大統,加以子孫自相戕賊,亡可翹足而待也。

今賴文臣武士協忠相輔,得以夷陳滅齊,禪周主之六位。

被不加兵取蜀,而反以禮聘,是先禮後兵之術也。

拒絕之,必起傾國之兵而來,又恐寡不敵眾;一旦以土地歸之,又慮不能保其始終。

為今計,彼以禮來,吾且以禮答,厚待李諤,贈之金帛。

隋帝聘幣,加倍還之,以為貢獻。

暫奉其正朔,託言西蜀一帶地面,蠻僚錯雜,不時變亂,三主鎮守數十年,民夷貼服,四境安寧,若一旦擅離,恐僚蠻依舊作亂,百姓遭殃,為害不小。

懇乞天恩,欽賜舊職鎮守,以為西北保障,歲貢不廢。

朝廷有事,必來赴援。

隋帝若知機,從吾等所請,且暫稱臣,牧兵自守,待時而動。

如其不然,遣軍發馬遠來,蜀地險峻,糧草不繼,我等守險塞要,堅壁不戰,待被師老糧盡,退軍之時,然後出奇兵以撓其後,雖不能全勝,亦可使隋軍喪膽。

又有一計,秋收之際,佯征軍馬,聲言掩襲,彼必屯兵守衛,足以廢其農時。

彼兵既聚,我即解甲;彼兵已退,我復進軍。

虛虛實實,使其不得安逸。

我再陰蓄一精一銳,收錄英傑,俟隙而舉,則天於大事,未可知也。」

林澹然道:「近仁陳說大計,深合玄機。

天數已定,非人力所能斡旋,不如屈節降之,再圖後舉。」

杜伏威、張善相俱備拱聽。

商議已定。

次日,排香案迎接李諤進殿,開讀三道詔書: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承天命,撫有輿圖,四海擴清,妖氛淨掃。

爾西蜀杜伏威等,竊據一方,尚未納款。

朕念生靈塗炭,不忍加兵,特遣

殿前侍御史李諤,繼到黃金百鎰,彩段千端,遠聘賢豪,委以大任。

詔書

到日,爾其悉將所蒞土地甲兵,歸附朝廷,無廢朕命,則明良會合,一寵一 渥

有加。

欽哉!故詔。

開皇二年七月日詔。

眾人謝恩畢,林澹然上前和李諤相見,次後一一行禮。

李諤坐了客席,林澹然坐了主位,杜伏威等次序列坐。

李諤見林澹然是一個老和尚,三王以師禮事之,心下疑惑。

又看杜伏威、薛舉、張善相、查訥等,人材魁偉,相貌英雄,心下十分欽敬。

躬身問道:「老禪師高姓尊號,壽齡幾何?」

林澹然道:「老僧姓林,法名太空,別號澹然。

今庚已是九十一歲矣。」

李諤驚道:「觀吾師尊顏,不過半百,詎料壽近期頤,非全真內養,何能致此!」林澹然道:「老朽雖生,已無益於人世。」

指著四人道:「這是天定王杜,這是西秦王薛,這是萬壽王張,這是護國軍師查,皆出老僧門下,頗識兵機,亦通武藝。

適見天子詔書,足感皇上洪恩。

又聞西秦王達侍中鈞言,銘刻肺腑,本當赴朝面聖,奈其中事有委曲,老僧只得稟明。

當初蒙齊後主大恩,封天定王等三將留守西蜀。

蒞任以來,屢遭蠻僚叛亂,王等再三征討,方得貼服,數十年幸而安息。

今若擅離此地,猶恐變亂復生,殘民擾境,為禍匪輕。

乞侍中轉達聖聰,三王願稱臣奉貢,遵天子正朔,歲歲獻納不廢。

朝廷如有差調,無不竭忠用命。

懇求天恩,錫以王爵,願為國家西蜀之保障。

若得允俞,皆出侍中之賜也。」

李諤道:「皇上久聞三位大王英名,故差李某聘請,並無他意。

今若稱臣貢獻,遵奉正朔,足見大王等高明遠見,應天順人,聖主良臣,共成喜起。

李某回朝,必當為三王轉奏。」

林澹然等同聲稱謝。

說話間,筵席已備,邀李諤赴宴,酒至數巡,樂供幾套。

李諤辭道:「下官天性不飲,感禪師諸位盛雅,不得不領數杯。

今已酩酊,即此告辭。」

杜伏威道:「粗餚薄酒,非待天使之禮。

儻蒙不棄,盡醉為感。」

李諤只得又飲數杯,正欲推辭,只見座中查訥起身道:「自古酒以合一歡 ,非選伎征歌,不足以鼓豪興。

鼓樂之類,皆系尋常。

僕幼年頗諸音律,亦嘗歌詠,今有小詩,意欲獻笑侑觴,不識可乎?」

李諤道:「承不吝金玉,下官拱聽,」查訥擊節而歌道:

西蜀宣威百萬兵,將軍號令自嚴明。

旗穿麗日雲霞燦,山倚秋寶劍

戟(巾曾)。

鼓角聲催巫峽曉,弓旌影照錦一江一 春。

九重恩澤從天降,悉秉丹衷

拜紫宸。

查訥歌罷,清音繞樑。

李諤大喜稱謝。

查訥命內侍進酒,李諤立盡三觥。

少頃,薛舉、張善相起身道:「適查近仁奉歌勸酒,侍中不拒,愚弟兄不能歌,但舞劍以助一笑。」

李諤辭道:「焉敢勞二位大王,李某實不能飲矣。」

薛舉道:「侍中休笑,試觀一擊,以侑三觴。」

說罷,和張善相即於筵前卸下錦袍金冠,換卻扎巾繡襖,手持雙劍,拽步出席,到殿中對舞。

李諤看了,目炫神驚。

有詩為證:

雙龍飛躍雲霓泣,六尺潛驚鬼魅愁。

試看二王相對舞,直須斬卻佞臣頭。

張、薛二王舞罷,李諤喝彩道:「二王劍法,天下無敵,四海不足定矣!」薛舉、張善相遜謝,內侍即忙進酒,李諤又飲三觴。

林澹然道:「李侍中誠為酒海,杜郎可無侑酒之物乎?」

杜伏威道:「有,惟恐侍中不可口耳。」

林澹然道:「他物不足為奇,惟鮮桃庶幾下酒。」

杜伏威走入殿中,步罡捻訣,口誦真言。

只見風過處,現出兩個青衣童子,躬身道:「吾師有何使令?」

杜伏威道:「今有天使李大人在此飲酒,無以為敬,可取仙桃二枚,麻姑酒一壺獻來。」

童子唯唯,騰空而去。

少頃,一個童子捧桃,一個捧酒,從空而下。

杜伏威接了桃酒,送與李諤,發付二童子去了。

李諤驚異問道:「童子何人,何為桃酒從空而得?」

杜伏威道:「此乃仙桃,非凡果也,侍中食之,可以延年。

此酒亦是仙酒,侍中飲之,可以除病。

二童子仙童也,適從蓬萊至此,今已歸彼處矣。」

李諤謝道:「下官有緣,得大王賜此仙品,感激不盡。」

吃桃之味,香美異常;飲酒下嚥,神氣清徹,心中大喜。

內侍們又欲進酒,李諤再三推辭。

杜伏威分付撤席。

此時已是二更,天色晴朗,月明如晝。

林澹然一行人邀李諤入殿後花園亭子上坐下,閒談玩月。

李諤指月道:「這一輪玉鏡,不知照遍了古今多少豪傑,正是皓月照今古,英雄何在哉!」正歎息間,見微風漸起,彩雲數道,蕩漾中天。

李諤道:「雲氣變幻無窮,倏忽如龍似虎。

人情世態,大率相同。」

林澹然道:「龍行雲護,虎嘯風生,此皆世間氣物相感,侍中曾見之乎?」

李諤道:「下官自幼曾一見活虎,若龍乃神物,絕不可得一睹也。」

林澹然道:「張郎試取神虎與傳中觀之。」

張善相承命,袖中取出一小葫蘆,長有三寸許。

右手執之,左手捻訣,口中默誦咒語,喝聲道:「疾!」只聽得呼呼風響,葫蘆口內跳出一虎,大如桃核,躍在地上,乘風把頭一搖,就地滾上數滾,變成一個斑斕錦毛大虎,咆哮可畏。

李諤仔細看時,但見:

錦毛遍體,脊上閃一帶金絲俐爪四舒,口內排兩行劍戟。

雙睛炯

炯,電光閃爍逼人寒;鐵尾班班。

雷震咆哮諸獸恐。

須信道風中隱豹,真

個是氣可吞牛。

南山白額人皆懼,東海黃公見必愁。

李諤看了,暗暗稱奇。

林澹然喝道:「孽畜還不皈依!」那錦毛虎就伏在亭子西首不動。

林澹然又顧薛舉道:「張郎取虎,爾試取神龍,以助一笑。」

薛舉承命,即於張善相手中取葫蘆過來,亦捻訣誦咒。

又一陣風起,葫蘆口內飛出一龍,大如蚯蚓。

乘著風盤旋數轉,變成一條大黃龍,飛舞於園內。

李諤仔細再看,但見:

雷霆乘變化,風雨助驅馳。

頭角崢嶸黃森森,滿身鮮甲;爪子峻利

赤耀耀,兩道虯鬚。

來海嶠千里奔騰,過禹門只須一躍。

明珠藏頷下,

有翻一江一 攪海之威;喉內隱逆鱗,具旋乾轉坤之勢。

若非大禹舟中見,定

是延平澤內飛。

那龍盤舞了一會,林澹然喝教收斂那龍,龍昂頭蟠於亭子東首柱上。

這時節已有五更,只見斜月掛山,玉繩低轉。

李諤道:「天將曉矣,二位大王可發付二靈去罷。」

薛舉、張善相又念真言,見兩個神將乘雲而下,一個三眼四臂,一個三頭六臂,奇怪可畏,立於亭前道:「吾師有何法旨?」

薛、張齊道:「今夜李大人賞月,無以為樂,遣水族、山君召二神一戲。

伏虎者騎虎,降龍者乘龍,各逞神通,毋得怠慢!」那兩員神將應諾,一個乘龍者三眼四臂,一個跨虎者三頭六臂,各使器械,共有十般:槍、刀、劍、戟、鏟、杵、叉、鈀、鋼鞭、大斧,在花園內空中一來一往,大殺一場。

但見:

陰雲蔽月,殺氣漫空。

騎龍的怒咨青臉。

銅鈴眼放萬道金光;騎虎

的倒豎赤須,血盆口吐千條火焰。

一個盤旋轉踅,劈開山嶽伏龍神;一

個跳躍奔騰,掀轉乾坤降虎將。

刀對斧叮噹音響,鈀擊杵嘩剝聲鳴。

王見了也躬身,地煞遇時須拱手。

李諤看得眼花,驚得神竦,稱羨不已。

那神將鬥了一會,林澹然喝聲:「住手!」只見這兩員神將,乘龍騎虎,騰空而去,一陣狂風過處,都不見了。

李諤不住口喝彩。

林澹然道:「二王戲術耳,不足為奇,老俗也取一物相贈。」

命內使打掃淨室,內置大紙二幅,文房四寶,閉上房門。

三王並眾人俱拱立以觀聖作。

只見林澹然手拿蠅拂,口中唸唸有詞,喝聲:「疾!」將蠅拂柄兒擊門一下,聽得房中擱筆之一聲 ,澹然令開門進看,原來畫成兩幅好畫:一幅畫群龍在雲霧中,波濤洶湧,名為「群龍出海圖」;一圖畫高崗之上,梧桐之下,鳳凰一隻,對日長鳴,名為「丹鳳朝一陽一圖」,上俱題僧繇寫。

乃晉朝張僧繇,畫龍不點睛之人,真仙筆也。

林澹然對李諤道:「此幅丹鳳圖,若久雨不晴,不必諸般祈禱,只把這幅圖掛起,即刻雲收雨散,紅日當空。

若掛一月,一月不雨,掛一年,一年不雨。

要雨時,必須收起此畫,不然,再不能得雨也。

這幅群龍圖,若久暗不雨,但把此畫掛起,立時烏雲蔽空,猛雨如注。

若要晴時,須收起此畫。」

查訥問道:「師爺,此畫實為奇寶。

倘兩圖齊掛,豈不又晴又雨乎?」

林澹然道:「不然。

要雨處方掛群龍圖,要暗處方掛丹鳳圖。

若兩下齊掛,則晴處自晴,雨處自雨,不相妨礙,所以為妙。

若掛作一處,又不大晴,又不大雨,是為陰天。

其應如響,不可輕褻。

將丹鳳圖裱起進貢皇上,為鎮國之寶。

將群龍圖裱起,贈與侍中,為傳家之寶,聊伸老僧芹意。」

李諤大喜,頓首拜謝。

說話之間,不覺城市雞鳴,已是天曉。

李諤身子睏倦,就在花園書室裡,憑凡而睡。

午後又整筵席相待。

一連住了數日,李諤拜辭告行。

林澹然等再三款留不住,只得置酒餞行。

杜伏威、薛舉、張善相共修三道表章,稱臣貢獻,各進金銀二車,明珠十顆,白玉屏風四架,珠簾二掛,蜀錦千端,壁玉圭一方,仙畫一幅。

李諤又各各厚贈寶物仙畫。

林澹然等直送至南陀驛分別。

李諤帶了僕從,一路無話,直到京都,朝見隋文帝,舞蹈畢。

文帝道:「勞卿遠使西蜀,事體若何?」

李諤奏道:「托陛下洪福,入蜀不費辭說,西秦王薛舉、天定王杜伏威、萬壽王張善相接了聖諭,情願稱臣奉朔,歲歲貢獻不廢。

但言西蜀蠻僚錯雜,朝更夕變,性若犬羊,不服王化。

一自三王出鎮,蠻僚盡皆畏服;若一旦擅離,惟恐生變,百姓遭囗。

懇乞天恩,賜以王爵,復鎮西蜀,誓不更變。

朝廷有事,出軍相助。

陛下不如將機就機,待以優禮,賜以王位,恩結其心,亦足為西北一帶地方之保障。

還有一個老僧,年逾九十,德行清高,姓林,法名太空。

一個軍師查訥,字近仁,上知天文,深通韜略。

二人皆一精一陰符變幻之術,他言上觀天象,陛下乃真命之主,所以輸誠納款,有表文進獻。

外貢金銀、珠王、仙畫等件。」

將丹鳳圖陳說一遍。

文帝看了大悅,分付內帑宦官,將寶貝金珠收貯,仙畫鎮庫。

李諤又將夜間酌酒歌舞、桃酒、龍一虎變幻之法,逐一陳奏。

文帝即敕禮部鑄造天定王、西秦王、萬壽王金印三顆,造金冠三頂,玉帶三條,蟒龍錦袍三襲,珠履三雙,寶劍三口,外又敕封林太空為通天護國普靜正教禪師,賜一品服,差行人官魯丑為使,繼奉旨意御賜等物,往西蜀欽賜三王。

有詩為證:

昔日三齊偽,今朝三俠真。

不須親納陛,聲譽振神京。

話說林澹然送李諤起程後,即要歸山,薛舉苦死留住,先送杜伏威、張善相、查訥回鎮。

撥宦官十人伏侍林澹然,在後宮花園內,晨昏問候,慇勤孝敬,曲盡定省之道。

過了數月,忽報朝廷差官來到。

薛舉迎接入城,開讀聖旨。

魯丑捧過西秦王金印和冠帶、錦袍、珠履、寶劍,薛舉謝恩已畢,請出林澹然,拜受皇封御服,厚待天使。

魯丑作別起行,到杜伏威、張善相兩處去了。

三處俱差官上表謝恩。

林澹然在西秦王宮中將及一載,一日要回峨嵋山。

薛舉只得送別,差內官將士數十餘人,直護送至青州張善相處。

善相迎接入城,重賞人眾,發付回鎮。

林澹然在張善相宮內又住了數日,要回山上。

張善相命擺鑾輿自簿奉送,林澹然止住不用,只取山轎一乘,宦官人役,送至峨嵋山而返。

樵雲、印月接入庵內,稽首問候起居。

林澹然坐下,只見小賽擺耳前來,搖頭跳躍。

林澹然問樵云:「老蜜為何不見?」

樵雲道:「大爺去後不及一月,老蜜往山後澗中吃水,失腳跌下崖去,登時跌死。

已埋在山凹之內。」

林澹然又問:「老鍾一向好麼?」

樵雲道:「老鍾向來愈加贏瘦,近有十餘日不食,每向太爺禪座前蹲踞瞻望,悲號長吼,似有望太爺不來之意。

昨日午時,死於洞內。

適才和師兄正欲葬之,不期太爺回來。」

林澹然聽罷,兩目垂淚,長歎道:「老鍾雖墮畜道,俺一言點化,即能解悟,此去必歸正道。

可惜臨死不曾與之一訣,可憐,可憐!老僧這等命薄,數年已來,張太公、苗知碩、沈性成、一胡一 性定相繼西歸,幸有老鍾相伴,亦為兩世之一交一 ,今又長逝,深可痛惜!」歎罷,令印月、樵雲抬虎放於庵前,四圍堆積柴薪,林澹然端坐於虎一屍一之側,先念一卷消罪解冤懺,又念一卷楞嚴上品經,後誦往生淨土咒,親自下火,口中念動偈語云:

虎虎虎,眼射金光威耀武,身披文彩斑斕,腹布刀槍旗鼓。

三生孽

障相牽,兩世空來辛苦。

一言點化之後,解悟皈依西祖。

咦!從今脫卻

奧皮囊,萬道霞光歸淨土。

念罷,舉火點著四圍,火焰騰騰。

林澹然向西合掌念佛,頃刻間,虎已焚化,只有心不毀爛。

樵雲將柴棒去撥,林澹然止住道:「不可!待其自化,方現靈光。」

說話未畢,只聽囗爆之一聲 ,心花分為六瓣,五道青煙從中而起,直透半空,結為一處,盤旋半晌,往西漸漸而散。

再看時,心已成灰。

林澹然大喜,高誦南無釋伽佛、南無無量壽佛。

印月問道:「老鍾之心久煉方開,中有青煙沖空旋繞,此是何意?」

林澹然道:「此乃老鍾返本還元處。

心開六瓣者,六根俱淨。

煙分五道者,五蘊皆空。」

印月、樵雲一齊合掌,同聲念佛。

次日將虎骨葬於石洞之前,疊土成墳,疊石為基,至今虎潤遺跡尚存。

有詩為證:

生前何事戀煙花?變畜須知一念差。

幸悟良言持釋戒,靈歸西境樂無涯。

話分兩頭。

再說隋文帝得杜伏威等歸服,一統天下,風調雨順,四海清寧,倉庫充盈,萬民樂業,國家全盛,太平無事。

文帝有東宮太子名勇,為人柔懦,樸實無智。

次子名廣,小字阿摩,為人資辨敏捷,貪虐荒瀅。

初封晉王,貪心不足,欲奪其兄之位,與總管宇文述商議謀害之策。

宇文述道:「殿下欲謀東宮,何難之有?必須得這個人輔佐,事必成也。」

廣問何人,宇文述薦:「右僕射楊素大有權謀,殿下何不求之?」

晉王召楊素密謀此事。

楊素道:「殿下欲謀兄位,只是承順父心,曲盡孝道,自然此位可得。」

自此宇文述、楊素每每見文帝,稱羨晉王仁孝恭儉,謙己下士,有人君之度;東宮懦弱無才,不足以承大統。

文帝果然聽之。

開皇二十年春,文帝下詔廢太子勇為藩王,立晉王廣為皇太子。

晉王既立,未及數月,暗將太子勇毒死。

至仁壽四年正月,晉王弒父文帝於大寶殿,自登大位,號為煬帝,改元大業元年。

煬帝登基之後,縱恣為樂,日夜歌舞,不理朝政。

欽差舍人封德彝、宇文愷二人營造洛一陽一顯仁宮,南接皂澗,北跨洛濱,起自大一江一 以南,五嶺以北,採取奇材異石,納於其中。

又求海內奇花瑤草,珍禽異獸,充入苑囿。

自長安至一江一 都,造離宮四十餘所。

又遣黃門侍郎王弘,往一江一 南造龍舟數萬艘,官吏督促嚴緊,役了日夜營造,死者相望於道。

開永濟之渠,引沁水南達黃河,北通涿郡,穿一江一 南河道,起自京口,直至餘杭,八百餘里。

置治口倉於鞏城,周圍二十里,內穿三千窖。

造興洛倉於路陌北城,周圍十里,內穿三百窖,每窖內皆藏米粟,以防急用。

五月間築城西苑,周圍二百里,內開大海,方圓十餘里,造成方丈、蓬萊諸山,高百餘尺。

台觀宮殿,錯落山上。

苑內亦種奇花異卉,四時遊玩。

到秋冬樹木凋落,剪雜彩為花,綴在枝條之上;顏色被風吹壞,復加更換。

池沼之中,亦剪綵為荷,晝夜笙歌不徹。

每遇秋夜月明,縱宮女數千,俱跨駿馬,遨遊西苑,作《清夜遊》曲,馬上歌舞。

國政廢弛,無日不治宮殿苑圃,兩京至一江一 都,苑囿亭殿,不知其數,久而益厭。

總管字文愷揣知上意,選天下山川勝景之日獻上。

煬帝遍覽圖景,知汾州地勢坦平,可以蓋造宮殿,手詔工部官員,即於汾州地界造成宮殿,瓊樓綺閣,極其光彩腸帝竟在汾州快樂。

此時朝廷重斂,有司官員更是貪酷不仁,百姓受苦,輾轉流離。

一胡一 曾先生有詩歎曰:

千里長河一旦開,亡隋波浪九天來。

錦帆未落干戈起,惆悵龍舟更不回。

隋煬帝篡位,一統山河,海外四夷,年年朝貢,只有高麗國王,屢歲不來貢獻。

煬帝大怒,於大業六年春,下詔討高麗,差幽州總管元弘嗣,往東萊海口,造大船三百隻。

官吏督役甚嚴,民夫晝夜立在水中,不敢停息。

腰腹之下,盡皆生蛆,死者數萬。

調發天下軍兵,皆會於涿郡。

一江一 淮一帶船隻,首尾連接,千有餘裡,來往人役不絕,死者相枕。

正是:萬姓遭殃,黎民塗炭。

有詞為證,詞名《卜算子》;

煬帝急差徭,萬姓遭塗炭。

夫妻手足盡分離,父子不相見。

畢城郭工,又欲興宮殿。

髑髏朽骨積如山,激動英雄變。

隋煬帝調發天下一精一兵,征討高麗,詔書到西蜀,杜伏威、薛舉、張善相兄弟商議不定。

張善相車駕到草庵,參見林澹然,以求良策。

林澹然道:「隋煬帝弒父之賊,加以荒瀅無道,不理國政,上干天怒,下結民怨,眼見得喪亡無日,但不知鹿死誰手。

如今又動兵遠出,是自取敗亡。

爾等若助軍馬,徒送眾軍性命;如不遵調遣,又背前言,激逆賊之怒,高麗未征,旌旗先指西蜀矣。

不如各鎮且助兵五千,糧米三千石,託言邊郡四散鎮守,一時難以畢集。

三鎮共先進軍一萬五千,然後陸續進發,待彼征高麗敗創之餘,自守不暇,豈能問罪於他人?連月來俺占雲氣,見太原分野,王氣極盛,帝星明朗,此地必有真一人。

十餘年後,天下大定,隋朝氣數只此而已。」

張善相辭了林澹然回青州,發檄文知會天定王、西秦王。

三處厚贈天使,各助軍士五千,糧米三千石。

天使帶領軍馬回朝,覆奏煬帝。

煬帝御駕親征高麗,詔征天下軍馬,皆會聚於平壤,共一百十二萬三千八百人,車駕渡遼。

高麗王見隋帝大兵聚集,不敢出戰,分兵堅守,暗遣沙壘、一鄧一 五斗、武洞、駱思德四將帶領一精一兵,四山焚劫隋軍糧草。

隋軍乏糧,自相變亂,諸將皆無戰心,各思退步。

高麗王大發軍馬追殺,隋軍大敗,眾將只護得隋煬帝而逃,全軍敗沒。

大業八年,京城地震五番。

六月朔日,有黑氣千餘丈,飛入太極殿中。

七月,有虹光現於玉堂原,城外高山,盡皆崩裂。

天下大亂,盜賊如林,各據一方,稱王道帝,共有六十四處煙塵。

先說一人,姓竇名建德,貝州人氏,軍官出身,聚集勇將孫安祖、張金稱、高士達,招兵買馬,共得五萬餘人,打州劫縣,據地稱王。

又有一人姓李名密,字玄邃,遼東襄平人,輔佐楊玄感為王。

有大將翟讓、李世囗、王伯當,起兵黎一陽一,佔據滎一陽一郡,所向皆捷。

據興洛倉,復駐紮鞏城,聲勢大振。

朱仙起兵南一陽一,稱為楚帝。

郭子和起兵榆林,號永樂王。

王須拔起兵恆定,號漫天王。

又有劉武周、林士弘、李子通、邵一江一 海、劉元進、一江一 華、徐圓朗、左才相、梁師都,各各佔據城池,互相征伐。

遍處表章不絕到樞密院來。

煬帝聞報,驚慌無措,御筆親寫詔書,欽差右驍衛將軍唐國公李淵為太原留守,虎賁中郎將王威、虎牙中郎將高君雅二人為副留守,調遣關右十三郡軍馬征討群賊。

卻說李淵字叔德,隴西成紀人氏。

其祖李虎仕魏有功,封唐國公。

父李(日丙)襲封其爵,生淵於長安,胸生三侞,立性仁厚,襲封唐公。

取竇毅之女為夫人,生四子:長名建成,次世民,三玄霸,四元吉。

李世民年方四歲,有書生見而異之,歎道:「此子龍鳳之姿,天日之表,其年及冠,必能濟世安民。」

李淵厚待書生,既而辭去。

李淵懼其語洩,使人分頭追殺,竟無蹤跡,因以為神。

故采其語,名世民。

有詩為證:

龍姿鳳表自天成,首出能教海岳清。

濟世安民真帝主,行看四野息煙塵。

再說李淵奉旨率領高君雅、王威二將,長子建成、次子世民,起馬步兵五萬,征討眾賊。

雖然屢戰屢勝,爭奈盜賊甚多,朝降暮反,只有山西、河南附近地方,略為平靜。

忽報邊城軍士結連一胡一 虜作叛,勢甚猖獗,官軍屢敗,求兵救拔。

吏部侍郎裴矩力勸煬帝親征,煬帝敕虞世基為總兵都督大元帥,帶領馬步軍兵三萬為前隊,煬帝自統一精一兵七萬、戰將百員,御駕親征。

大軍將到雁門,虜王突厥撤圍而走,誘隋煬帝軍馬入關,親督鐵騎四十萬,攻打雁門劫駕。

金鼓之一聲 ,振動天地。

正是:

龍游淺水遭蝦戲,虎入平林被犬欺。

不知煬帝如何退敵,再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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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類:古典俠義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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禪真逸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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