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卑帝國傳奇》魏都平城:滴翠流霞,川原欲媚,坡草茂盛,群羊點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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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卑帝國傳奇》魏都平城

鮮卑帝國傳奇

魏都平城

第五十三章

滴翠流霞,川原欲媚,坡草茂盛,群羊點綴,……挹其芳瀾,郁蔥可冷。

摘自《雲中郡志》

平城即今山西大同市,內長城蜿蜒其南,外長城橫臥其北,東連太行,西臨黃河,天高雲闊,山關相雄,自古以來就是兵家必爭之地,塞北重鎮。

平城古城始建於戰國初年,是趙國的重要軍事要塞。

據北魏地理學家酈道元《水經注》的描繪,當時的平城草木豐茂,風景秀麗。

公元398年(北魏天興元年)七月,平城迎來了歷史上最輝煌風光的時刻,拓跋珪決定遷都平城。

遷都平城是北魏從奴隸制遊牧文明向封建制農耕文明轉型的重要標誌,自此北魏正式確立了在中原的統治地位,並由此為根基逐漸完成對北方的統一。

關於拓跋珪對都城的選擇,我見過網上一篇《北魏前後期漢化政策與六鎮起兵》的文章,作者叫做淺井紫茗。

他提出拓跋珪開始可能想遷都鄴城,原因是「鄴城土地肥沃、水源充足、是著名的糧倉;周圍的水陸交通有頗便利;兼之戰略地位非常重要,且城中基礎建設一一齊備、保存完好;在拓拔珪攻佔的中原城池中,是最適合於定都的一座。

而平城位於今山西大同,屬古之徑北地區,當時這一帶人口稀少、缺乏農耕傳統;自然條件也比較差;更何況交通不便,糧運困難。

兩相比較,鄴城的優勢顯而易見。」

從而推斷漢人崔宏曾力薦拓拔珪定都鄴城。

並舉例子,說《魏書•太祖紀》記載:「帝至鄴,巡登台榭,遍覽宮城,將有定都之意。」

此時,在中國北方,關中地區有後秦;慕容寶逃到遼東地區;退守山東地區的慕容德殺掉慕容麟,建都廣固,自立為燕王,史稱南燕。

對當時的北魏政權來說,遷都鄴城絕對是不可能的,崔宏也不可能勸拓跋珪定都鄴城。

原因有三,其一,經過一年多的伐燕之戰,魏軍傷亡大半,該到休養生息的時候了,拓跋珪停止軍事行動,既不打擊後燕國在遼東的殘餘勢力,也不攻擊山東的南燕。

為平息後秦皇帝姚興的怒氣,減少邊境摩一擦,他毅然殺掉僅僅在書信稱呼上對姚興不夠恭敬的親信大將奚牧,可見他根本不想在南方用兵。

如果遷都鄴城,必然要受到南燕、後秦、東晉的軍事威脅。

其二,當時北魏的經濟主要是以畜牧業為主,兵源靠拓跋部及其部落聯盟供給,他不可能把都城定在一個沒有群眾基礎的地方。

其三,崔宏做為一個新降的燕國官員,在國號問題上可以暢所欲言,一旦涉及到關係鮮卑貴族切身利益的遷都大計,從他的為人和一性一格看,是不可能出來表態發言的,拓跋珪稱帝后期,漢臣和鮮卑貴族被誅殺廢黜許多,唯崔宏獨善其身,也就是說他沒有陷入到漢人與鮮卑人的爭鬥中去。

再說,從他兒子崔浩反對魏明帝拓跋嗣遷都鄴城來看,他本心也不一定就贊成遷都鄴城。

魏書之所以有以上記載也好解釋,拓跋珪以佔領者的身份第一次進入鄴城,看看以前的宮殿,遊覽遺址,感歎一下朝代的興替很正常。

「將有定都之意,」只是當時的人或者後來治史者的猜測罷了,那有一月份還要定都鄴城,七月份已經把都城遷到平城的道理,那樣做,豈不是太草率了嗎?

以遷都為契機,拓跋珪加緊封建化的過程,「始營宮室,建宗廟,立社稷。

魏王命有司正封畿,標道裡,平權衡,審度量。」

十二月,拓跋珪即皇帝位,大赦,改元天興。

命朝野皆束髮加帽,改掉以前留髮辮的習俗。

「追尊遠祖一毛一以下二十七人皆為皇帝;謚六世祖力微曰神元皇帝,廟號始祖;祖什翼犍曰昭成皇帝,廟號高祖;父曰獻明皇帝。」

按照北魏的舊習俗,每年的夏初都要祭祀天神和宗祖廟,每年的夏末都要率領部眾去一陰一山作退霜的祈禱,每年的秋季剛開始時要去西郊祭天。

現在改了,完全依照漢族的古制,制訂了在祭廟、朝會使用的禮樂。

拓跋珪模仿古都洛一陽一、長安和鄴城,在漢代平城的基礎上大興土木營造新都,先後建天文、天華、中天軍殿24座;建西宮、北宮、南宮、東宮、寧宮等宮15處;建東苑、西苑、北苑、鹿苑4處;建華林、永林、永興等園3處;建鴻雁、天淵等池6處;建雲母、金華等堂6處;建蓬台、白台等台7處;建玄武、無武等樓3處;建涼風、臨望、東明等觀3處;還建有郊壇、方壇、五一精一帝壇3處;建太廟、太社、太稷帝社、孔子廟、虎圈、圓丘、方澤、明堂、靈台、辟雍等。

其建築規模、數目之繁多、佈局之道嚴、規劃之完整是前所未有的。

當時平城分皇城、外城、郭城。

外城方二十里,外郭周圍三十二里,有門十二,「其郭城繞宮城南,悉築為坊。

坊開巷,大者容四五百家,小者六七十家」。

京畿範圍東至代郡(河北蔚縣暖泉鎮西),西及善無(右玉縣南古城村),南及一陰一館(朔縣東南夏官村),北盡參合(一陽一高縣東北)。

其京甸「東至上谷軍都關(昌平縣北),西至黃河,南至中山隘門塞(靈丘縣東南),北至五原(包頭市西)」。

北魏政一府為改善環境,從城北引如渾水,從城西引武州川水入城,使魏都大街西岸有潺一潺流水,東西魚池有游魚嬉戲,水旁弱柳、絲楊、雜樹交蔭,配上巍峨的宮殿樓閣,真是花一團一錦簇一般。

唐代文人張嵩在他的《雲中古城賦》描繪了平城昔日的壯麗:「靈台山立,壁水池園,雙闕萬仞,九衢四達,羽旌林森,堂殿膠葛」。

拓跋珪把各地的官員、豪強盡數遷到平城充實人口,「徙六州二十二郡守宰、豪傑二千家於代都。」

經過其後歷代北魏帝王努力,直到公元494年(北魏太和十八年)孝文帝遷都洛一陽一,北魏在平城建都97年,歷經六帝七世,成為當時北方政治、經濟、文化中心,擁有百萬人口。

都城的遷徙,對草原上拓跋聯盟中牧民的生活造成衝擊,就像清朝末年,人們從土地耕種中走向機器大生產一樣,懷疑、排斥、反抗,從牧民到貴族,從一個部落到另一個部落不斷漫延,拓跋珪準備拆散他們部族,加快漢化,「離散部落」的政策悄悄地誕生了。

離散部落顧名其義,就是將部落中的牧民離散,在北魏它是一項國家政策,它的策劃者是漢人張袞。

我們講過,拓跋部是逐水草而居的遊牧民族,地理環境決定生存方式,拓跋部從大草原到代北再到中原,他們必須適應環境的要求,而不能讓環境去適應他們,用術語講就是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

拓跋珪是個有著雄心大志的君主,他的志向在於平定四海,一統天下,這一點張袞很早就看出來了。

張袞,字洪龍,上谷沮一陽一人。

祖父張翼,曾任晉朝遼東太守。

父親張卓,做過昌黎太守。

張袞起初在郡裡做一名五官掾的小辟,五官掾沒有固定的職務,就是太守的左右手,幕僚角色。

張袞一性一格純厚篤實,好學,有文才。

拓跋珪復興代國稱王,張袞被選為左長史,成為拓跋珪決策圈子中的一員,史載「常參大謀,決策幃幄」。

在破劉顯、擊柔然、抵禦燕軍入侵、入主中原等一系列戰役中,張袞為拓跋珪出謀畫策,算無遺漏,拓跋珪言聽計從,也算一對千古知遇的君臣。

張袞在拓跋珪尚未建立功業的時候就經常對人說:「昔樂毅杖策於燕昭,公遠委身於魏武,蓋命世難可期,千載不易遇。

主上天姿傑邁,逸志凌霄,必能囊括六一合,混一四海。

夫遭風雲之會,不建騰躍之功者,非人豪也。」

張袞自比樂毅、荀攸,也看準拓跋珪是一位能夠統一天下的英雄。

遊牧民族要想入主中原,在魏晉之前簡直就是天方夜譚,匈奴人譜寫了這個神話,羯族人和氐人,還有慕容鮮卑人繼續了這個神話,最終的結局卻是以悲劇收場。

張袞意識到這一問題,並著手予以解決,因為解決不了文明之間的衝突,單純靠武力統一不了天下。

鮮卑民族想要在中原立足,比起匈奴、羯、氐和羌各族來,困難更多,匈奴和羯族在東漢末年已然入塞,氐羌更不用說,長久以來,一直和漢人共同勞作生息,適應農耕文明生活方式比較快,而鮮卑人則是典型的遊牧民族,長期生活在大草原,對農耕很陌生。

為了盡快得適應新的生產方式,為了國家的安全和穩定,張袞提出「離散部落,編戶齊民」的國家政策。

張袞是北魏漢化第一人,他成功地推動北魏從奴隸制遊牧文明向封建制農耕文明轉型。

從史書中我們並沒有明確看到張袞的漢化政策及實施的記載,原因其實很簡單,魏書成書於北齊,當時朝廷中的鮮卑和漢人之間的鬥爭仍舊非常激烈,魏書的作者魏收因為編纂史書不實大受抨擊,曾經三易其稿,至於到底是魏收編寫得不真實,還是指責的人別有用心,我們現在恐怕就像對鮮卑語的考究一樣不得而知了,我們只能就某些蛛絲螞跡進行推測。

離散部落最初出現在《魏書•列傳外戚第七十一上賀訥傳》中,「離散諸部,分土定居,不聽遷徙,其君長大人皆同編戶。

(賀)訥以元舅,甚見尊重,然無統領,以壽終於家。」

這段歷史是在賀蘭部被燕國擊敗,拓跋珪率兵解賀蘭之危後發生的,當時北魏的執政大臣是八部大人,他們不可能提出離散部落的主意,因為他們多為部落首領。

北魏決策圈中的漢人只有燕鳳、許謙和張袞,燕鳳和許謙都是什翼犍時的老臣,在拓跋珪時代雖受尊重,但史書中並沒有記載他們在這一時期的言行。

《魏書•燕鳳列傳》中僅記載了一句話「太祖即位,歷吏部郎、給事黃門侍郎、行台尚書,甚見禮重。」

而許謙的行為只限於出使秦國,別無任何記載。

可見這一時期拓跋珪最器重的漢人還是張袞,離散部落的主意自然出自張袞。

強制解散血緣關係的各部落,分給土地讓部落的牧民耕種,把他們固定在土地上,使他們成為國家的編戶農民,不再隸屬於部落大人,一方面加強皇權,另一方面為進入中原做準備,可謂一舉兩得。

拓跋珪借賀蘭部戰敗之際,拿賀蘭部開刀,使他的親舅舅賀訥成為無所統領的孤家寡人。

當然他不可能僅僅離散一家部落,這不過是個開頭,被解散的部落牧民變成普通民戶,分地定居,不許自一由遷徒,部落君長大人也被當作普通民戶看待。

魏軍攻克中山後,遷徙後燕境內吏、民及徒何(鮮卑)等雜夷三十六萬,百工伎巧十餘萬口到平城,給內徙新民耕牛,計口授田。

他們和分土定居的鮮卑人一道成為北魏的農民。

為給鮮卑人做示範,拓跋珪甚至親耕藉田,帶頭務農,為百姓作表率。

當時北魏的農業經濟得到快速發展,但是遊牧守舊勢力依然強大,北魏境內並存著兩種文明,兩種制度,他們各自的代表為此展開了一輪又一輪鬥爭,這種鬥爭貫穿整個北魏歷史,甚至直到北魏滅亡,他們仍然在戰鬥。

漢人和鮮卑人的矛盾被激化,衝突不可避免。

「諸部子孫失業賜爵者二千餘人」,《魏書太祖紀》中的一句話把矛盾顯露無疑。

部落聯盟中許多人的子孫失業了,估計他們不肯務農,拓跋珪只得安慰一性一地賜他們爵位。

以拓跋儀和穆崇為首的鮮卑貴族開始反攻,他們把矛頭指向漢人領袖張袞。

張袞在南征過程中為解決治民官的缺乏,不斷地向拓跋珪舉薦漢人為官,往往均被錄用。

這些漢人多為出色的高門士族,才能是有的,對於他們是否肯真心為北魏服務,張袞便不得而知。

魏軍幾乎是一戰平定并州,佔領城市無數,為盡把佔領區治理好,張袞推薦官員多少有些倉促,比如盧溥。

盧溥與張袞同鄉,二人就談了那麼幾次話,張袞便把他推薦給拓跋珪,盧溥出自范一陽一盧氏,鄉里的勢力很大,拉攏盧氏加強北魏的統治原無過錯,可後來盧溥與北魏政權發生矛盾聚一黨一謀反。

還有一人就是崔逞,張袞根本就沒見過他,「聞風稱美」,向拓跋珪大力舉薦。

張袞一心追隨拓跋珪,又是共患過難的,深得拓跋珪信任,從來不患得患失,有什麼說什麼。

「遇創業之始,以有才謨見任,率心奉上,不顧嫌疑。」

其他的漢人就不可能像張袞這般直率,你越是做事越可能出差錯,何況你不計後果呢?鮮卑貴族正是看準他的一性一格,藉機抓住盧溥和「崔逞事件」攻擊張袞和他的漢人集一團一。

崔逞字叔祖,清河人,其家高門望族,自曹魏時就歷任各朝各代的高官,崔逞少好學,有文才。

在前燕、前秦、後燕都做過官,還曾經編修過《燕記》。

張兗極力推薦,拓跋珪對崔逞禮遇甚重,拜為御史中丞,任以政事,錄三十六曹。

拓跋珪攻打中山的時候,軍中乏食,而老百姓藏著糧食自己吃,拓跋珪向群臣問計。

崔逞說,桑椹可以補助食糧,古人說過,鴞鳥(鳴聲惡劣的一種鳥)吃了桑椹,鳴聲會變好。

拓跋珪聽從崔逞的獻計,令百姓繳桑椹當租,崔逞害怕魏軍擾民,又說可以讓士兵們自己去摘取,不過要快,時間一長,桑椹要落盡了。

拓跋珪當時火了,將士們要打仗,怎麼能去採果子!鮮卑貴族利用這件事大肆攻擊崔逞,說他譏刺我們鮮卑將士是鴞鳥,不是好鳥。

拓跋珪果然很生氣,不過沒有發作。

不久,又發生一件事,東晉將領郗恢給拓跋珪兄弟拓跋遵寫了一封信,上面有一句話「賢兄虎步中原」,拓跋珪一看,又上火了,心想我是皇帝,你不寫尊稱說什麼賢兄,明明看不起我嘛,於是就叫張袞告訴崔逞,寫封回信給我貶一貶晉朝皇帝。

崔逞稱晉安帝為貴主,這一下,拓跋珪真火了,新帳舊帳一起算,心想我抗著多大的壓力保你用你,你卻不盡心給我辦事,怒斥崔逞說:「貴主何如賢兄!」下令將崔逞處死,此事累及張袞,貶為尚書令史。

拓跋珪明知此事與張袞無關,但不得不忍痛割一愛一,當時張袞年過七十,拓跋珪對他絕對是手下留情,張袞從此「闔門守靜,手執經書,刊定得失。」

一年後鬱鬱死去,臨死之前念念不忘北魏平定天下的大業,上疏執著地勸拓跋珪注重文德教化:「臣既庸人,志無殊一操一,值太祖誕膺期運,遂荷恩一寵一,榮兼出內。

陛下龍飛九五,仍參顧問,曾無微誠,塵山露海。

今舊疾彌留,氣力虛頓,天罰有罪,將填溝壑。

然犬馬戀主,敢不盡言。

方今中夏雖平,九域未一,西有不賓之羌,南有逆命之虜,岷蜀殊風,遼海異教。

雖天挺明聖,撥亂乘時,而因幾撫會,實須經略。

介焉易失,功在人謀。

伏願恢崇睿道,克廣德心,使揖讓與干戈並陳,文德與武功俱運,則太平之化,康哉之美,復隆於今,不獨前世。

昔子囊將終,寄言城郢;荀偃辭唅,遺恨在齊。

臣雖暗劣,敢忘前志,魂而有靈,結草泉壤。」

張袞的功績是不可抹滅的,他將儒家治平天下的思想灌輸給拓跋圭,告誡說盡避魏國武運強大,但四海未服,平天下靠得是文治和武功雙一管一齊一下,不可偏廢。

拓跋珪當時陷於政治鬥爭之中未能對其褒獎,但北魏太武帝拓跋燾給予他極高的榮譽,「後世祖(拓跋燾)追錄舊勳,遣大鴻臚即墓策贈太保,謚曰文康公。」

張袞對北魏忠心梗梗,一心報拓跋珪的知遇之恩,沒有民族偏見,畢生致力於民族融合事業。

崔逞則對晉朝抱有好感,他對晉朝皇帝的恭敬是出於漢民族感情使然,其實拓跋珪殺崔逞也並非因為這兩件小事,實在是派別鬥爭的結果,對鮮卑貴族做一些讓步。

拓跋珪對鮮卑貴族的退讓並沒有使他們感到滿意,一個又一個的一陰一謀接踵而至。

請看下集《手鑄金人》。

分類:史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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