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滸傳
第88:顏統軍陣列混天象 宋公明夢授玄女法
話說當時宋江在高阜處,看了遼兵勢大,慌忙回馬來到本陣,且教將軍馬退回永清山口屯紮。
便就帳中與盧俊義,吳用,公孫勝等商議道:「今日雖是贏了他一陣,損了他兩個先鋒,我上高阜處觀望遼兵,其勢浩大,漫天遍地而來,此乃是大隊番軍人馬。
來日必用與他大戰交鋒,恐寡不敵眾,如之奈何?」
吳用道: 「古之善用兵者,能使寡敵眾。
昔晉謝玄五萬人馬,戰退符堅百萬雄兵,先鋒何為懼哉!可傳令與三軍眾將,來日務要旗幟嚴整,弓一弩一上弦,刀劍出鞘,深栽鹿角,各守營寨,濠塹齊備,軍器並施,整頓雲梯炮石之類,預先伺候。
還只擺「九宮八卦陣」勢。
如若他來打陣,依次而起,縱他有百萬之眾,安敢衝突?」
宋江道:「軍師言之甚妙。」
隨即傳令已畢,諸將三軍,盡皆聽令。
五更造飯,平明拔寨都起,前抵昌平縣界,即將軍馬擺開陣勢,紮下營寨。
前面擺列馬車,還是虎軍大將:秦明在前,呼延灼在後;關勝居左,林沖居右;東南索超,東北徐寧,西南董平,西北楊志。
宋江守領中軍;其餘眾將,各依舊職;後面步軍,另做一陣在後,盧俊義,魯智深,武松三個為主。
數萬之中,都是能征慣戰之將,個個磨拳擦掌,準備廝殺。
陣勢已定,專候番軍。
不多時,望望遼兵遠遠而來。
前面六隊番軍人馬,每隊各有五百,左設三隊,右設三隊,循環往來,其勢不定。
此六隊遊兵,又號「哨路」,又號「壓陣」。
次後大隊蓋地來時,前軍儘是纛旗,一代有七座旗門,每門有千匹馬,各有一員大將。
怎生打扮?頭頂黑盔,身按玄甲,上穿袍,坐騎烏馬。
手中一般軍器,正按北方斗、牛、女、虛、危、室、壁。
七門之內,總設一員把總上將,按上界「北方玄武水星」。
怎生打扮?頭披青絲細發,黃抹額緊束金箍;身穿禿袖袍,烏油甲密鋪銀鎧。
足跨一匹烏騅千里馬,手擎一口黑柄三尖刀。
乃是番將曲利出清,引三千披髮黑甲人馬,按「北辰五?星君」。
旗下軍兵,不計其數。
正是凍雲截斷東方日,黑氣平吞北海風。
左軍儘是青龍旗,一代也有七座旗門,每門有千匹馬,各有一員大將。
怎生打扮?頭戴四縫盔,身披柳葉甲,上穿翠色*袍,下坐青馬。
手一般軍器,正按東方角、亢、氐、房、心、尾、箕。
七門之內,總設一員把總大將,按上界「東方蒼龍木星」。
怎生打扮?頭戴獅子盔,身披狻猊鎧,堆翠繡青袍,縷金碧玉帶。
手中月斧金絲桿,身坐龍駒玉塊青。
乃是番將只見拂郎,引三千青色*寶人馬,按「東震九 ?星君」。
青旗下左右圍繞軍兵,不計其數。
正似翠色*點開黃道路,青霞截斷紫雲根。
右軍儘是白虎旗,一代也有七座旗門,每門有千匹馬,各有一員大將。
怎生打扮?頭戴水磨盔,身披爛銀鎧,上穿素羅袍,坐騎雪白馬。
各拿伏手軍器,正按西方奎、婁、胃、昴、畢、觜、參。
七門之內,總設一員把總大將,按上界「西方咸池金星」。
怎生打扮?頭頂兜鍪鳳翅盔,身披花銀雙甲,腰間玉帶迸寒光,稱體素袍飛雪練。
騎一匹照夜玉狻猊馬,使一枝純鋼銀棗搠。
乃是番將烏利可安,引三千白纓素旗人馬,按「西兌七?星君」。
白旗下前後護御軍兵,不計其數。
正似征駝卷盡-陰-山雪,番將斜披玉井冰。
後軍儘是緋紅旗,一代亦有七座旗門,每門有千匹馬,各有一員大將。
怎生打扮?頭戴朱紅漆箕,身披猩猩血染征袍,桃紅鎖甲現魚鱗,衝陣龍駒名赤兔。
各□伏手軍器,正按南方井、鬼、柳、星、張、翼、軫。
七門之內,總設一員把總大將,按上界「南方朱雀火星。」
怎生打扮?頭頂著絳冠,朱纓粲爛;身穿緋紅袍,茜色*光輝。
甲披一片紅霞,靴刺數條花縫。
腰間寶帶紅,臂掛硬弓長箭。
手持八尺火龍刀,坐騎一匹胭脂馬。
乃是番將洞仙文榮,引三千紅羅寶人馬,按「南離三 ?星君。」
紅旗下朱纓衣軍兵,不計其數。
正似離宮走卻六丁神,霹靂震開三昧火。
陣前左有一隊五千猛兵人馬,儘是金鏤弁冠,鍍金銅甲,緋袍朱纓,火焰紅旗,戰鞍赤馬,簇擁著一員大將。
頭戴簇芙蓉如意縷金冠,身披結連環獸面鎖子黃金甲,猩紅烈火繡花袍,碧玉嵌金七寶帶。
使兩口日月雙刀,騎一匹五明赤馬。
乃是遼國御弟大王耶律得重,正按上界「太陽星君。」
正似金烏擁出扶桑國,火傘初離東海洋。
陣前右設一隊五千女兵人馬,儘是銀花弁冠,銀鎖甲,素袍素纓,白旗白馬,銀桿刀一槍一,簇擁著一員女將。
金鳳釵對插青絲,紅抹額亂鋪珠翠,雲肩巧襯錦裙,繡襖深籠銀甲。
小小花靴金鐙穩,翩翩翠袖玉鞭輕。
使一口七星寶劍,騎一匹銀騮白馬。
乃是遼國天壽公主答裡孛,按上界「太-陰-星君。」
正似玉兔一團一團一離海角,冰輪皎皎照瑤台。
兩隊陣中,一團一團一一遭,儘是黃旗,簇簇軍將,盡騎黃馬,都披金甲。
襯甲袍起一片黃雲,繡包巾散半天黃霧。
黃軍隊中,有軍馬大將四員,各領兵三千,分於四角。
每角上一員大將,一團一團一守護。
東南一員大將,青袍金甲,手持寶一槍一,坐騎粉青馬,立於陣前,按上界「羅□星君」,乃是遼國皇侄耶律得榮。
西南一員大將,紫袍銀甲。
使一口寶刀,坐騎海騮馬,立於陣前,按上界「計都星君」,乃是遼國皇侄耶律得華。
東北一員大將,綠袍銀甲,手執方天畫戟,坐騎五明黃馬,立於陣前,按上界「紫?星君」,乃是遼國皇侄耶律得忠。
西北一員大將,白袍銅甲,手仗七星寶劍,坐騎踢雲烏騅馬,立於陣前,按上界 「月孛星君」,乃是遼國皇侄耶律得信。
黃軍陣內,簇擁著一員上將,左有執青旗,右有持白鉞,前有擎朱,後有張皂蓋。
周回旗號按二十四氣,六十四卦,南辰北斗,飛龍飛虎,飛熊飛豹,明分-陰-陽左右,暗合璇璣玉衡,乾坤混沌之象。
那員上將,使一枝朱紅畫桿方天戟。
怎生打扮?頭戴七寶紫金冠,身穿龜背黃金甲,西川紅錦繡花袍,藍田美玉玲瓏帶。
左懸金畫鐵胎弓,右帶鳳翎銅子箭。
足穿鷹嘴雲根靴,坐騎鐵脊銀馬。
錦雕鞍穩踏金鐙,紫絲韁牢絆山橋。
腰間掛劍驅番將,手內揮鞭統大軍。
這簇軍馬,光輝四邊,渾如金色*,按上界「中宮土星一?天君」,乃是遼國都統軍大元帥兀顏光。
黃旗之後,中軍是鳳輦龍車。
前後左右,七重劍戟一槍一刀圍繞。
九重之內,又有三十六對黃巾力士,推捧車駕。
前有九騎金鞍駿馬駕轅,後有八對錦衣衛士隨陣。
輦上中間,坐著遼國狼主:頭戴沖天唐巾,身穿九龍黃袍,腰繫藍田玉帶,足穿朱履朝靴。
左右兩個大臣:左丞相幽西孛瑾,右丞相太師褚堅。
各帶貂蟬冠,火裙朱服,紫綬金章,像簡玉帶。
龍床兩邊,金童玉女,執簡捧。
龍車前後左右兩邊,簇擁護駕天兵。
遼國狼主,自按上界「北極紫微大帝」,總領鎮星,左右二丞相,按上界 「左輔」「右弼」星君。
正是一天星斗離乾位,萬象森羅降世間。
有詩為證:
宿曜隨宜列八方,更將土德鎮中央。
胡人從不關天象,何事紛紛瀆上蒼?
那遼國番軍擺列天陣已定,正如雞卵之形,似覆盆之狀,旗排四角,一槍一擺八方,循環無定,進退有則。
宋江看見,便教強弓硬一弩一,射住陣腳,就中軍豎一起雲梯將台,引吳用,朱武上台觀望。
宋江看了,驚訝不已。
朱武看了,認得是天陣,便對宋江,吳用道:「此乃是「太乙混天象陣」也!」宋江問道:「如何攻擊?」
朱武道: 「此天陣變化無窮,機關莫測,不可造次攻打!」宋江道:「若不打得開陣勢,如何得他軍退?」
吳用道:「急切不知他陣內虛實,如何便去打得?」
正商議間,兀顏統軍在中軍傳令,今日屬金,可差「亢金龍」張起,「牛金牛」薛雄,「婁金狗」阿里義,「鬼金羊」王景四將,跟隨「太白金星」大將烏利可安,離陣攻打宋兵。
宋江眾將在陣前,望見對陣右軍七門,或開或閉;軍中雷響,陣勢一團一團一;那引軍旗在陣內自東轉北,北轉西,西投南。
朱武見了,在馬上道:「此乃是天盤左旋之象。
今日屬金,天盤左動,必有兵來。」
說猶未了,五炮齊響,早是對陣踴出軍來。
中是「金星」,四下是四宿,引動五隊軍馬,卷殺過來,勢如山倒,力不可當。
宋江軍馬,措手不及,望後急退。
大隊壓住陣腳,遼兵兩面夾攻,宋江大敗,急忙退兵,回到本寨,遼兵也不來追趕。
點視軍中頭領,孔亮傷刀,李雲中箭,朱富著炮,石勇著一槍一,中傷軍卒,不計其數。
隨即發付上車,去後寨令安道全醫治。
宋江教前軍下了鐵蒺藜,深栽鹿角,堅守寨門。
宋江在中軍納悶,與盧俊義等商議:「今日折了一陣,如之奈何?再若不出交戰,必來攻打。」
盧俊義道:「來日著兩路軍馬,撞住他那壓陣軍兵;再調兩路軍馬,撞那廝正北七門;卻教步軍從中間打將入去,且看裡面虛實如何?」
宋江道:「也是。」
次日便依盧俊義之言,收拾起寨,前至陣前準備,大開寨門,引兵前進。
遙望遼兵不遠,六隊壓陣遼兵,遠探將來。
宋江便差關勝在左,呼延灼在右,引本部軍馬,撞退壓陣遼兵。
大隊前進,與遼兵相接,宋江再差花榮,秦明,董平,楊志在左,林沖,徐寧,索超,朱仝在右:兩隊軍兵,來撞旗七門。
果然撞開旗陣勢,殺散積壓旗人馬,正北七座旗門,隊伍不整。
宋江陣中,卻轉過李逵,樊瑞,鮑旭,項充,李袞五百牌手向前;背後魯智深,武松,楊雄,石秀,解珍,解寶,將帶應有步軍頭目,撞殺入去。
「混天陣」,內只聽四面炮響,東西兩軍,正面黃旗軍撞殺將來。
宋江軍馬,抵擋不住,轉身便走;後面架隔不定,大敗奔走。
退回原寨。
急點軍時,折其大半。
杜遷,宋萬,又帶重傷。
於內不見了「黑旋風」李逵。
原來李逵殺得性*起,只顧砍入他陣裡去,被他撓搭住,活捉去了。
宋江在寨中聽得,心中納悶。
傳令教先送杜遷,宋萬去後寨,令安道全調治;帶傷馬匹,叫牽去與皇甫端料理。
宋江又是吳用等商議:「今日又折了李逵,輸了這一陣,似此怎生奈何?」
吳用道:「前日我這裡活捉的他那個小將軍,是兀顏統軍的孩兒,正好與他打換。」
宋江道:「這番換了,後來倘若折將,何以解救?」
吳用道:「兄長何故執迷,且顧眼下。」
說猶未了,小校來報,有遼將遣使到來打話。
宋江喚入中軍,那番官來與宋江廝見說道:「俺奉元帥將令,今日拿得你的一個頭目,到俺總兵面前,不肯殺害,好生與他酒肉,管待在那裡。
統軍要送來與你,換他孩兒小將軍還他;如是將軍肯時,便送那個頭目來還。」
宋江道:「既是恁地,俺明日取小將軍來到陣前,兩相交換。」
番官領了宋江言語,上馬去了。
宋江再與吳用商議道:「我等無計破他陣勢,不若取將小將軍來,就這裡解和這陣,兩邊各自罷戰。」
吳用道:「且將軍馬暫歇,別生良策,再來破敵,未為晚矣。」
到曉,差人星夜去取兀顏小將軍來,也差個人直往兀顏統軍處,說知就裡。
且說兀顏統軍,正在帳中坐地,小軍來報,宋先鋒使人來打話。
統軍傳令,教喚入來。
到帳前,見了兀顏統軍,說道:「俺的宋先鋒拜意統軍麾下:今送小將軍回來,換俺這個頭目。
即今天氣嚴寒,軍士勞苦,兩邊權且罷戰,待來春別作商議,俱免人馬凍傷。
請統軍將令。」
兀顏統軍聽了大喝道:「無智辱子,被汝生擒,縱使得活,有何面目見咱?不用相換,便拿下替俺斬了。
若要罷戰權歇,教你宋江束手來降,免汝一死。
若不如此,吾引大兵一到,寸草不留!」大喝一聲「退去!」使者飛馬回寨,將這話訴與宋江。
宋江慌道,只怕救不得李逵,拔寨便起,帶了兀顏小將軍,直抵前軍,隔陣大叫:「可放過俺的頭目來,我還你小將軍。
不罷戰不妨,自與你對陣廝殺。」
只見遼兵陣中,無移時,把李逵一騎馬送出陣前來。
這裡也牽一匹馬,送兀顏小將軍出陣去。
兩家如此,一言為定。
兩邊一齊同收同放:李將軍回寨,小將軍也騎馬過去了。
當日兩邊,都不廝殺。
宋江退兵回寨,且與李逵賀喜。
宋江在帳中與諸將相議道:「遼兵勢大,無計可破,使我憂煎,度日如年,怎生奈何?」
呼延灼道:「我等來日,可分十隊軍馬:兩路去當壓陣軍兵,八路一齊撞擊,決此一戰。」
宋江道:「全靠你等眾弟兄同心戮力,來日必行。」
吳用道:「兩番撞擊不動,不如守等他來交戰。」
宋江道:「等他來,也不是良法。
只是眾弟兄當以力敵,豈有連敗之理!」當日傳令,次早拔寨起軍,分作十隊,飛搶前去。
兩路先截住後背壓陣軍兵;八路軍馬更不打話,吶喊搖旗,撞入「混天陣」去。
聽的裡面雷聲高舉,四七二十八門,一齊分開,變作「一字長蛇」 之陣,便殺出。
宋江軍馬,措手不及,急令回軍,大敗而走,旗一槍一不整,金鼓偏斜。
速退回來,到得本寨,於路損折軍馬數多。
宋江傳令,教軍將緊守山口寨柵,深掘濠塹,牢栽鹿角,堅閉不出,且過冬寒。
卻說副樞密趙安一撫,累次申達文書赴京,奏請索取衣襖等件;因此朝廷特差御前八十萬禁軍一槍一棒教頭,正受鄭州一團一練使,姓王,雙名文斌,此人文武雙全,滿朝欽欽,將帶京師一萬餘人,起差民夫車輛,押運衣襖五十萬領,前赴宋先鋒軍前交割,就行催並軍將,向前交戰,早奏凱歌。
王文斌領了聖旨文書,將帶隨行軍器,拴束衣甲鞍馬,催伸人夫軍馬,起運車杖出東京,望陳橋驛進發。
監押著一二百輛車子,上插黃旗,書「御賜衣襖,」迤邐前進。
經過去處,自有官司供給口糧。
在路非則一日,來到邊庭,參見了趙樞密,呈上中書省公文。
趙安一撫看了大喜道:「將軍來的正好,目今宋先鋒被遼國兀顏統軍,把兵馬擺成「混天」陣勢連輸了數陣;頭目人等,中傷者多,現今發在此間將養,令安道全醫治。
宋先鋒紮寨在永清縣地方,並不敢出戰,好生納悶。」
王文斌稟道:「朝廷因此就差某來,催並軍士向前,早要取勝。
今日既然累敗,王某回京師,見省院官,難以回奏。
文斌不才,自幼頗讀兵書,略曉些陣法,就到軍前,略施小策,願決一陣,與宋先鋒分憂。
未知樞相鈞命若何?」
趙樞密大喜,置酒宴賞,就軍中犒勞押車人夫;就教王文斌轉運衣襖,解付宋江軍前給散。
趙安一撫先使人報知宋先鋒去了。
且說宋江在中軍帳中納悶,聞知趙樞密使人來,轉報東京差教頭鄭州一團一練使王文斌,押送衣襖五十萬領,就來軍前催並進兵。
宋江差人接至寨中下馬,請入帳內,把酒接風。
數杯酒後,詢問緣由。
宋江道:「宋某自蒙朝廷差遣到邊上,托天子洪福,得了四個大郡。
今到幽州,不想被番邦兀顏統軍,設此「混天象」陣:兵屯二十萬,整整齊齊,按周天星象,請啟狼主御駕親征。
宋江連敗數陣,無計可施,屯駐不敢輕動。
今幸得將軍降臨,願賜指教。」
王文斌道:「量這個「混天陣」,何足為奇?王某不才,同到軍前一觀,別有主見。」
宋江大喜,先令裴宣,且將衣襖給散軍將,眾人穿罷,望南謝恩。
當日中軍置酒,慇勤管待,就行賞勞三軍。
來日結束,五軍都起。
王文斌取過帶來的頭盔衣甲,全副披掛上馬,都到陣前。
對陣遼兵望見宋兵出戰,報入中軍。
金鼓齊鳴,喊聲大舉,六隊戰馬哨出陣來。
宋江分兵殺退。
王文斌上將台親自看一回,下雲梯來說道:「這個陣勢,也只如常,不見有甚驚人之處。」
不想王文斌自己不識,且圖詐人要譽,便叫前軍擂鼓搦戰;對陣番軍,也撾鼓鳴金。
宋江立馬大喝道: 「不要狐朋狗一黨一,敢出來挑戰麼?」
說猶未了,黑旗隊裡,第四座門內,飛出一將。
那番官披頭散髮,黃羅抹額,襯著金箍烏油鎧甲,禿袖戰袍,騎匹烏騅馬,挺三尖刀,直臨陣前;背後牙將,不計其數。
引軍旗上書銀字,大將曲利出清,躍馬陣前搦戰。
王文斌尋思道:「我不就這裡顯揚本事,再於何處施逞?」
便挺一槍一躍馬出陣,與番官更不打話,驟馬相交。
王文斌挺一槍一便搠,番將舞刀來迎。
戰不到二十餘合,番將回身便走。
王文斌見了,便驟馬飛一槍一,直趕將去。
原來番將不輸,特地要賣個破綻,漏他來趕。
番將輪起刀,覷著王文斌較親,翻身背砍一刀,把王文斌連肩和胸脯,砍做兩段,死於馬下。
宋江見了,急叫收軍。
那遼兵撞掩過來,又折了一陣,慌慌忙忙,收拾還寨。
眾多軍將,看見立馬斬了王文斌,面面廝覷,俱各駭然。
宋江回到寨中,動紙文書,申覆趙樞密,說王文斌自願出戰身死。
發付帶來人伴回京。
趙樞密聽知此事,輾轉憂悶,甚是煩惱,只得寫了申呈奏本,關會省院打發來的人伴回京去了。
有詩為證:
趙括徒能讀父書,文斌殞命又何愚。
平時誇口千人有,臨陣成功一個無。
且說宋江自在寨中納悶,百般尋思,無計可施,怎生破得遼兵,寢食俱廢,夢寐不安。
是夜嚴冬,天氣甚冷,宋江閉上帳房,秉燭沉吟悶坐。
時已二鼓,神思睏倦,和衣隱幾而臥;覺道寨中狂風忽起,冷氣侵人。
宋江起身,見一青衣女一童,向前打個稽首。
宋江便問:「童子自何而來?」
童子答曰:「小童奉娘娘法旨,有請將軍,便煩移步。」
宋江道:「娘娘現在何處?」
童子指道:「離此間不遠。」
宋江遂隨童子出得帳房,但見上下天光一色*,金碧交加,香風細細,瑞靄飄飄,有如二三月間天氣。
行不過三二里多路,見座大林,青松茂盛,翠柏森然,紫桂亭亭,石欄隱隱;兩邊都是茂林修竹,垂柳夭桃,曲折闌干,轉過石橋,朱紅欞星門一座。
仰觀四面,蕭牆粉壁,畫棟雕樑,金釘朱戶,碧瓦重簷,四邊簾卷蝦須,正面橫龜背。
女一童引宋江從左廊下而進,到東向一個閣子前。
推開朱戶,教宋江裡面少坐。
舉目望時,四面雲寂靜,霞彩滿階,天花嬪紛,異香繚繞。
童子進去,復又出來傳旨道:「娘娘有請,星主便行。」
宋江坐未暖席,即時起身;又見外面兩個仙女入來,頭戴芙蓉碧玉冠,身穿金縷絳綃衣,與宋江施禮。
宋江不敢仰視。
那兩個仙女道:「將軍何故作謙?娘娘更衣便出,請將軍議論國家大事,便請同行。」
宋江唯然而行,聽的殿上金鐘聲響,玉磬音鳴。
青衣迎請宋江上殿。
二仙女前進,引宋江自東階而上,行至珠簾之前。
宋江只聽的簾內玎,隱隱玉珮鏘鏘。
青衣請宋江入簾內,跪在香案之前。
舉目觀望殿上,祥雲靄靄,紫霧騰騰,正面九龍上,坐著九天玄女娘娘。
頭戴九龍飛鳳冠,身穿七寶龍鳳絳綃衣,腰繫山河日月裙,足穿雲霞珍珠履,手執無瑕白玉。
兩邊侍從女仙,約有三二十個。
玄女娘娘與宋江曰:「吾傳天書與汝,不覺又早數年矣!」汝能忠義堅守,未嘗少怠。
今宋天子令汝破遼,勝負如何?」
宋江俯伏一在地,拜奏曰:「臣自得蒙娘娘賜與天書,未嘗輕慢,洩漏於人。
今奉天子旨命破遼,不期被兀顏統軍,設此「混天象」陣,累敗數次。
臣無計可施,正在危急之際。」
玄女娘娘曰:「汝知「混天象」陣法否?」
宋江再拜奏道:「臣乃下士愚人,不曉其法,望乞娘娘賜教。」
玄女娘娘曰:「此陣之法,聚陽象也。
只此攻打,永不能破。
若欲要破,須取相生相剋之理。
且如前面旗軍馬內設水星,按上界「北方五?辰星。」
你宋兵中,可選大將七員,黃旗黃甲,黃衣黃馬,撞破遼兵戰旗七門。
續後命猛將一員,身披黃袍,直取水星,此乃土克水之義也。
卻以白袍軍馬,選將八員,打透他左邊青旗軍陣,此乃金克木之義也。
卻以紅袍軍馬,選將八員,打透他右邊白旗軍陣,此乃火克金之義也。
卻以戰旗軍馬,選將八員,打透他後軍紅旗軍陣,此乃水克火之義也。
卻命一枝青旗軍馬,選將九員,直取中央黃旗軍陣主將,此乃木克土之義也。
再選兩枝軍馬,命一枝繡旗花袍軍馬,扮作「羅□」,獨破遼兵「太陽」軍陣。
命一枝素旗銀甲軍馬,扮作「計都」,直破遼兵「太-陰-」軍陣。
再造二十四部雷車,按二十四氣,上放火石火炮,直推入遼兵中軍。
令公孫勝布起風雷天罡正法,逕奔入遼主駕前。
可行此計,足取全勝。
日間不可行兵,須是夜黑可進。
汝當親自領兵,掌握中軍,催動人馬,一鼓成功。
吾之所言,汝當秘受。
保國安民,勿生退悔。
天凡有限,從此永別。
他日瓊樓金闕,別當重會。
汝宜速還,不可久留。」
特命青衣獻茶,宋江吃罷,令青衣即送星主還寨。
宋江再拜,懇謝娘娘,出離殿庭。
青衣前引宋江下殿,從西階而出,轉過欞星紅門,再登舊路。
才過石橋松徑,青衣用手指道:「遼兵在那裡,汝當破之!」宋江回顧,青衣用手一推,猛然驚覺,就帳中做了一夢。
靜聽軍中更鼓,已打四更,宋江便叫請軍師圓夢。
吳用來到中軍帳內,宋江道:「軍師有計破「混天陣」否?」
吳學究道:「未有良策可施。」
宋江道:「我已夢玄女娘娘傳與秘訣。
尋思定了,特請軍師商議,可以會集諸將,分撥行一事。」
正是動達天機施妙策,擺開星斗破迷關。
畢竟宋江怎生打陣,且聽下回分解。
分類:四大文學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