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宋慈雲走國全傳
第七回 投古廟神祇指示 遇故人英雄結拜
卻說神宗王聞趙王再行諫阻,只得准旨,一概赦免死罪,削職回籍。
有龐國丈奏曰:「四藩王仍不可即行放歸,一併五人暫禁天牢,待收回符印兵符,一同釋放,方無後患。」
天子准奏,已將四王收禁天牢覆命。
龐國丈草詔,差兵部侍郎韓成彪,繳追五路符印。
是日退朝也且住表。
只有五路王府家人,各各回報夫人。
先說陸鳳陽,一自奔逃出汴京城,改換名姓,思量無可棲止,不若往善善國王打聽吾父吉凶如何。
倘或被奸臣所害,即懇國王借兵複雜。
是日不敢投店,天色將晚奔到一所古廟。
舉目一觀,乃伏波神廟。
此廟及大漢馬伏波將軍也,此廟將有千年之久。
古廟遠隔人煙,並無司祝人。
是時陸公子進至廟宇中堂,倒身下跪丹墀叩稟:「小子乃陸鳳陽,今日逃難於此。
要往外邦,望乞聖神庇佑,一程無礙。
小子倘邀逢凶化吉,皆藉神聖扶持,少得身安之日,再建廟宇,重塑金身,以酬聖神大恩。」
拜禮畢將廟門緊閉,吃些乾糧。
一身睏倦,即臥於廊下。
漏一交一 三鼓,有神抵顯聖。
伏波將軍分付:「左右神將可將陸國舅魂魄帶引上。」
有陸公子似夢非夢,只見座上尊神曰:「陸國舅,汝及忠良之後,今須落難,日後自然滅奸有期。
汝今父親被害,國母被冤,大數難逃,不須憂憤。
今不須別往外邦借兵,況且程途遠涉,難過關津。
汝今且直走西北方而去,勿向東南而走,自有安身遇舊之人。
吾今有鋼鞭一雙,重有一百二十斤,且付與汝為護身之用。
再傳授汝鞭法,自有復仇誅奸之日。」
言畢下殿,將袖袍一搌,舒動神鞭:一點分兩點,兩點分四點,悉八八六十四路鞭法傳畢。
再言曰:「此神奇鞭法凡世所無,風不能透,箭不能穿。
須當牢牢緊記,保重前程,去罷。」
袖袍一搌,金光燦燦,高駕騰空。
陸公子悠悠擦醒,已是天色黎明。
自思:「夢中之言,神聖分付,如此吾父親被害,國母姐姐身亡,皆吾之過也。」
想罷珠淚紛紛,苦惱一番。
天色大亮,只見神座側有鐵鞭一對,光滑生輝。
止淚一想:「昨夢神聖教一習一 鞭法,且叩謝罷。」
倒身下拜,祝稟沾恩一番。
起來將雙鞭提起,下了丹墀。
將鞭發動,一時八八六十四路舞畢,心中頗放。
「但神聖分付吾不必往善善國,直跑西北,勿向東南,自得故舊安身。
如此須要依著神聖指點,是無礙也。」
想罷即叩首尊神,踱出廟中,一程向西北方而走。
跑至辰刻候,腹中饑甚,吃些乾糧,飲些清潤之水,自行自走,寂寞淒涼。
行行不覺到了一座高山。
雲煙相接,巍峨寬大,只得扒上。
一至半山,鑼聲一響,走出數十名強徒。
大喝:「馬上之人好生大膽,敢向我山前而來。
身上有什麼錢鈔銀子,且盡送上,饒汝跑路。
不然送汝歸陰。」
陸公子自思:「神聖分付之言,教吾向西北而奔,自有安遇之所。
不如問明他大王是何人。
倘或相識故舊,便即棲身之所,倘可托足,即要遠接母親脫難虎口乃可。」
想罷開言:「眾嘍囉聽著,吾滿身珠寶,金銀盡有。
汝且說知此山何名,大王何人,說明,吾將金寶盡情相送。」
眾嘍囉聽了言曰:「此山乃湖廣長沙府外鐵裘山。
大王是張夢虎,乃先王時狄青五虎將之後張忠之子張夢虎。
只為奸臣當道,減克軍糧,難以管軍。
他一怒殺了欽差,逼反上山數載。
汝是何人?如此青年膽量敢來此山?且說知名姓,倘或相識認,抑或大王故一交一 ,即不敢要奪汝金銀了。」
陸公子聽罷,微笑曰:「張夢虎乃吾同為一殿之臣,須非故一交一 ,豈有不相識之理?吾非別人,乃陸鳳陽也。」
嘍囉聽得名姓同言:「好了,我家大王與夫人常常記念的恩人,不意相逢於此。」
言畢一半飛跑上山,即打起響馬鼓。
張大王升堂。
有嘍囉即將一少年自稱陸鳳陽,未知是此人否,特來稟知。
張大王聽罷即稱:「岳丈大人,且與小婿下山,一觀便能識認矣。」
翁婿二人齊同高位跑出山前。
王秀才一看大呼:「陸國舅,恩人不意在此相會。
且請上山,草草屈駕。
待吾父女少盡前思,心下方安。」
陸公子未及開言,張大王稱:「國舅如此少年,有此膽量,仗義英雄,令張某拜服。
三生有幸,不意此地相逢。
前日山妻得蒙相救,深感大恩,正在時常渴慕。」
言畢,即挽手同行。
是時陸公子下了馬,方才認得王昭秀才,心頭大悅。
一程同至山中。
「請國舅下坐,受我翁婿二人拜謝,前蒙救搭之恩。」
陸公子那裡肯依,只得坐於當中,翁婿左右相陪。
嘍囉遞上山茶吃畢,王昭曰:「請問國舅爺緣何一人一騎,獨到此荒山,有何事情,懇祈示知。」
陸公子見問,愁容頓起,將逃難被害,一長一短盡情說明,不覺淚下一行。
有王昭聞言長嗟一聲,淚珠滾流,言曰:「如此,吾父女害了國舅,於心何安?況陸太師年登七十,忠肝義膽之臣;陸國母乃天下臣民所仰賴,一旦禍因小女,弄得國舅家破人亡。
吾父女罪重千斤矣。
並深沾大恩,只有來生啣環結草,以圖報耳。」
言畢淚如雨下。
陸公子見他過於動悲,即曰:「王兄不須悲感。
此事雖因汝女兒,亦乃吾粗烈之過。
據昨夜神聖指示之詞,吾父親、姐姐亦歸於天數。」
張夢虎聞言嗟歎曰:「陸國舅如此仗義,反累及得家破人亡,奔投無地。
今幸此地相逢,前蒙救援山妻,無恩可報,且暫屈國舅於此,權為山寨之主,小弟在麾下聽調。
招集軍馬,待兵精糧足時,興兵殺入汴京,與老太師、陸娘娘報仇,少盡小弟之心,未知尊意若何?」
公子曰:「張兄那裡話來。
豈有客奪主位之理?是斷難遵命。
惟有一說,既然張兄如此高義,共結拜為異姓弟兄,暫借汝山寨招兵買馬,待時報復君父之仇,方為上理。」
張夢虎聞言大喜,言曰:「如此很好,只礙著公子貴品,小弟一粗俗武夫,怎好仰扳?這也還須斟酌。」
公子曰:「英雄義氣相投,奚分彼此。
張兄汝也多說了。」
張夢虎喜揚揚命小軍於當堂排開香燭,誓表為生死之一交一 。
張夢虎年長三歲為兄。
二人禮畢起來,三人一同坐下,細細言談。
公子又問起王昭:「緣何不回故土,復在此山招贅了張兄長,何也?」
王昭曰:「原由國舅也未得知詳。
當初小女自幼許配張門。
只因昨昔蒙國舅搭救,後得包府尹老爺恩德,問明原由,命吾父女不可在汴京城居住,且回故土,以免受奸相陷害。
惟吾原籍湖廣岳州人。
一動身時,意欲將女兒送回張府完婚。
不料張賢婿殺了欽差,逃奔此山。
吾父女無奈尋訪著落,將女兒在山完婚。
說明小女得蒙搭救,故翁婿天天盼望,已差嘍囉回汴京打聽國舅,還未見回音。
正在思念,不意在此相逢,實乃令人莫測,可喜也。」
公子曰:「原來令嬡細年許字張兄長。」
語畢夜膳排開,三人就席一同。
暢敘間公子曰:「請問兄長山上有多少人馬?」
張夢虎曰:「眾嘍囉共計二萬餘,糧草可足二年之間。
眾嘍囉也非聚集強徒。
乃吾關中為總兵時,只因奸臣奏請減克軍糧,難敷月給,眾兵激變。
故愚兄一怒將奸相欽差殺了,眾兵從擁吾奔投此山,已有兩載。
在關中滿載糧草,並馬匹數百,貯頓於此。
惟今怎生打劫地頭,方有長久之計?」
公子曰:「此言非也。
吾今暫借此山,不過聚集多些軍馬,好知會潼關高姐丈,一齊興兵,方得有濟。
豈可效著草寇盜賊行為,打劫村莊,擾害良民?待明日小弟出下規條,以免妄作行為。」
王昭曰:「國舅高見,言之有理。」
張夢虎曰:「愚兄一介武夫,高見不及賢弟。
明日賢弟出令,以便依行。」
是夜三人吃酒至更深,方終進膳不表。
至次日,公子出令,在山前搭一廠,立起招軍大纛旗。
從此不許私下山林打劫村民。
如違令搶劫民間金帛,不拘多寡,重打六十棍;捉獲婦女姦淫帶回該地,剝皮示眾;放火燒燬屋宇、殘踏、壞民祖墳,傷伐人風水樹木,一例絞死,決不姑寬。
凡有民糧谷舟十取其二,不許過取。
如違令多取,重則斬首,輕則打八十棍。
如有龐家人,不論水陸經投此處,定必搶拿審問,有賞。
令一出眾兵遵從。
是日修書一封,命小軍二人下山,假稱潼關到來浙一江一 寧波府至相府投遞母親。
用調虎離山之計,詐說在潼關姐弟同聚,誠恐老夫人被奸相假傳聖旨,陷害家屬未可知。
「一得母親到山,吾無憂矣。」
是日小軍兩名,領了路費,不分日夜趕趲程途。
非止一日到得浙省。
再說趙氏太夫人,只因打發兒子回京省親,去後不滿三月接得凶信:老丞相毆奸被殺,女兒身居王后被幽貶外宮。
一聞此報,幾番氣死。
年老太夫人終天哀哀哭泣,又不見兒子回來,不知逃遁何方。
正在天天盼望,意亂心煩。
是日一接得孩兒有書投遞,即忙拆開,一一看明。
心頭略略放還。
「幸得這忤逆畜生得逃性命。
書上只言得包爺放脫他,反害卻包爺一命。
罪由畜生不肖,弄得事如天大。
夫亡、女逐、老身何所為依?不免依著不肖之書,且到次女兒關中,子母仍得敘會。
又果憂這老奸臣抄押家屬。
那時逃遁危矣。」
想罷即分付一眾使女、家人、收拾金鈿珠寶什物貴品東西之類。
所剩下些賤物難移動者不帶,悉封固府第。
一同悄悄下了大舟,不許張聲,揚帆而去。
程途非止一天,一日到了山寨。
太夫人方知孩兒用計賺他上山。
陸公子自然請罪。
母子說起前情,不勝悲淚。
有張、王二人多言勸解。
趙太夫人只得將傢俬什物貯頓此山,權棲下。
接續上回按下慢表。
再說朝中。
狄王家丁奉命趕回關中,進至王府呈書與段氏夫人。
看畢嚇驚不小,說曰:「王一爺 不依妾言,身投虎口。
今日有書回來,要吾修書命家人趕投善善國。
此事延遲不得。」
即日修書一封,命家人狄福不分星夜趕急出了山西,按下休提。
先說高王府家人趕回潼關。
報知陸氏夫人,稟明:「王一爺 下禁天牢,奸相又唆奏聖上差韓侍郎到關收繳印符,不日即到。」
陸夫人聞報一驚,下淚數行。
命家人傳知眾將文武員。
「倘有欽差到關,代為接旨過。」
不得數天,韓侍郎一到,關門大開,迎接進帥府中堂。
眾將俯伏聽宣畢,眾武員人人含怒,請出陸氏夫人。
眾將稟上:「旨意上要繳收印符。」
陸氏夫人發怒罵聲:「無道昏君,聽信奸臣佞言,不念吾高家世代忠良,一脈國親。
即吾丈夫鎮守邊關,勤勞國政,治民有方,四境寧靖,雞犬不驚。
全不恤念臣子之勞。
汝這奸賊聯成一一黨一 ,還敢到吾間繳印?」
分付打出。
左右答應,正要提鞭動手,欽差面如土色稱言:「夫人息怒。
此舉乃聖上旨意,差下官來繳印。
望夫人將印一交一 出,以待下官復旨,豈得放刁,有慢君之罪。」
夫人罵聲:「奸賊,若非欽命所差,決不容情。
且留汝回朝傳知奸相,轉奏天子即要放還五位藩王,萬事干休;如囚禁一人,吾即抖傳知會五路雄兵,殺入汴京城,盡誅奸佞,誓不罷兵。
今日與汝一記號,好待還朝見證。」
即令割去一耳。
有武將一聲答應,趕上中堂,一刀割下。
韓欽差一聲喊痛,鮮血淋漓。
眾文武人人哂笑。
韓成彪大怒曰:「一班逆一黨一 。
奏知聖上,看汝還恥笑本官否。」
夫人分付:「推出轅門。」
韓成彪一程跑出,怒氣重重,將藥敷上。
不敢再到別關,只得一路還回面聖。
非止一日,有數十天勞頓方回王城。
次早上朝,將到潼關繳印,卻被陸夫人逆旨,「割臣一耳,口出狂妄言,」一一奏知。
天子聞言龍顏大怒:「潑婦欺藐寡人,逆旨大罪,國法難饒。
眾卿家,誰人掛帥領兵征伐潼關,生擒逆婦,押解回朝,夫妻同證國法。」
班中閃出潞花王一爺 奏曰:「不可命將興師征伐內臣,易於激變。
今既囚禁下五王,又興征伐,倘他五路齊心會合動兵,誰人抵敵?伏望陛下參詳。」
未知神宗王允奏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分類:公案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