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宋慈雲走國全傳
第五回 露機謀含冤殞命 盡臣節構死毆奸
當下寇兵部一見吳進將太子並血書一道、龍鳳玉環一併呈上,一驚一喜。
即將太子抱轉一觀,但見他尚睡熟,生得龍顏虎額,儀表堂堂,好生憐惜,連忙懷進後堂,一交一 與夫人接下,說知:「太子在此,小心安放。」
然後轉出中堂,呼聲:「吳進,難得汝夫婦一片忠誠,懷了太子到來。
且喜本官又於昨天次妾方才產下一子,且待十天之外,明奏上君王,說:「我馮氏妾一胎產下二子,可以混雜了。
此根原方不有露蹤跡。
汝且回行,悄悄將小女兒一交一 與陸娘娘,待等明天奏知聖上,且看事情如何。」
吳進曰:「卑職領命,自然今夜將小女一交一 轉娘娘。
但太子貴比玉葉金枝,大人須要小心提護乃可。」
寇爺曰:「不須多慮,本官自然小心保護。」
吳進欣然辭出寇府,回至內街已初更時候。
與妻說明,已將太子付一交一 寇大人府中收藏下。
杜氏聞言,只得含淚付一交一 女兒與丈夫。
且喜女兒尚還睡熟未醒,正天就其命之君脫離災難。
當日社氏忍不住淚流,只因小女兒無辜遭此一難。
此是父子有天性之恩,人人如此,個個皆然。
惟可羨者,吳進既有此忠心為主,其妻杜氏乃一婦耳,亦與丈夫一心無二,為奇特也。
後日新君報其恩德,是天錫善良之美行,觀此信不誣矣。
是夜吳進藏了小女兒,離了自衙,一程跑進外宮。
有宮女稟知娘娘,喚進內。
吳進將女兒跪獻上。
娘娘命宮娥接轉觀看:小小女孩尚還熟睡,不覺觸動愁懷,紛紛下淚呼:「吳卿家且請起。
哀家領汝大恩尚未報謝,何必行此大禮。
難得汝小小微職,沾受國恩有限,一點忠心為主,古今罕有為其匹。
但今汝須有此心,惟哀家大有不忍,小小女孩未分禍福。
倘吾今禍及此小女孩,於心何安?無辜同歸此罪,深為可憫。
哀家惟有來生圖報耳。」
言罷更覺動悲。
有吳進呼稱:「娘娘何須悲感。
倘今皇天庇佑,聖上施恩,娘娘復正東宮,即微臣幼一女孩死生有何干礙。
勸娘娘保重貴體,且待明天奏知聖上,報喜如何?」
陸娘娘准奏曰:「卿家且請回,只恐奸妃暗中差人探聽明,則不妙矣。」
吳進領旨拜辭出宮。
回歸自衙與妻杜氏商議,不過敘談此事,話不重煩。
先說龐娘娘此日打聽明,「冷宮陸後產下兒子,但聞小孩兒哭聲,但未知男女,不敢擅進。
前奉懿旨, 今特來奏復,請娘娘定裁。」
龐娘娘聞奏唬了一驚,曰:「不好了。
想來陸後只可產下女兒。
倘產是太子,他復回東宮之位,定必立他子登基。
必不能立吾西宮之子,是大不妙也。」
心頭悶悶不樂。
是夜,天子駕幸臨宮。
龐娘娘接駕,宮燕排開。
敘間龐妃上奏:「君王,臣妾子須幼,今蒙陛下隆恩,位正東宮。
懇乞聖上立妾兒子為嗣,臣妾母子深荷天恩矣。」
神宗王微笑曰:「御妻已受蔭東宮,自然立汝子為嗣,何須多慮。」
龐妃曰:「臣妾是憂眾臣阻勸耳。」
天子曰:「此乃國家一定之規,立長不立幼,立嫡不立庶。
汝子至今不過對歲之年,緣何即此一時提及起來?今寡人推猜不出,汝且明白說來。」
龐妃曰:「此立太子,乃國家至重事,姜豈不嘗嘗介念於懷?只今求懇陛下勿食今夜之言為感。」
天子曰:「群臣須有諫阻,寡人自有主意,御妻何須過慮多言。」
住表是夜宮中夜宴,再言次日早朝。
有王門官啟奏:「萬歲爺,有司禁外宮官吳進奏報聖上:陸娘娘於昨夜三更一點產下太子,至今傳命報喜。」
眾文武大臣聞報喜,盡皆稱:「賀喜我王,天降儲君。
國家有幸矣。」
天子曰:「眾位卿家請起。」
此時天子心頭明瞭。
昨夜龐妃奏請,要立此子為嗣之意。
即曰:「眾卿家,前者寡人有旨:陸後倘產下太子,即復回東宮;倘產是女,不許相見。
既今陸後產是太子,且宣他母子上殿,然後復回東宮。」
是日宣到陸娘娘,宮娥抱了假太子。
陸後山呼見駕。
「昨蒙聖上托賴,賜下一子,特今奉宣上殿。」
君王命司禮接轉:「待朕一觀太子。」
當時陸娘娘唬得戰戰兢兢的抖振,悔恨昨天換去太子。
倘事一敗露,實乃欺君了。
「恨哀家主見差了,早知聖上要觀看兒子,不若往寇府取回,然後見駕未遲。
如今不妙也。」
當日君王無非一觀太子,乃好意欣然,豈有預得是女孩頂冒?如陸後顏色不變不發抖振,即端然無事。
偏偏無有膽識。
當時君王一看陸後,正要開言,忽見他振騰騰觀著太子,心下狐疑。
不意將太於龍鳳衣抖開一觀,即變龍顏,大怒喝聲:「潑婦欺侮寡人!」將小女孩一摔,摜死於金階之下。
群臣不能搶救,各各大驚,齊同動問:「緣何陛下即將太子拋死於金階之下?臣等不能匡救,可惜太子一命嗚呼。
臣等皆有罪矣。
只懇求陛下諭知緣由。」
此刻神宗王帶怒曰:「卿等不知,這陸氏將女報男身,負欺君大罪。
況寡人有旨在先:產下太子,可贖前罪,赦免復回東宮昭陽之位;產下女孩不許見寡人。
茲今有此膽大包天潑婦,混將女報男,違法欺君,罪莫大焉。」
即出旨賜死。
有眾臣一聞天子之言,各皆驚駭,多言:「國母危矣。
緣何陸後乃明哲賢良之女,如何今日反作此愚頑欺君之事?實所難解。」
群臣只得齊齊下跪,懇求聖上念著元配恩情,況國母淑德素聞,今須有罪,還乞陛下開天地之恩,念著太祖昔日垂愛骨肉親親之義, 從寬思赦。
則臣等不勝沾恩。」
神宗王怒曰:「前者准眾卿之奏,從寬減法,死罪輕饒,幽貶外宮。
已有旨在先,生男復位,產女不許相見。
茲今潑婦違法欺朕,死有餘辜。
眾卿不必多言諫淨。」
傳旨值殿將軍用白綾絞。
當時寇兵部自思:「此事我也差了。
只因先進朝見君,後宣國母,不能將真太子替轉上朝,至累國母身亡,皆吾之過也。」
只得不畏死復奏曰:「老臣罪該萬死,逆旨無辭。
惟君者天也、父也;後者地也、母也。
然父母有大故,為子者不得不力諫諍。
慈今國母須犯逆旨之條,懇乞陛下准依臣等所奏,復禁外宮,從示貶罰,作盡其國法,足見陛下仁慈,法外施恩。
臣等之大幸矣。」
當下天子怒氣略減,正要開言。
只有奸相龐思忠曰:「寇大人,汝太覺多言了。
此乃國法,當得如此。
聖上旨意已定,何必饒饒多舌。」
有寇爺聞言,怒氣勃發,罵聲:「奸賊,汝前者送了陸太師一命,今又當殿前惑君,毀低國母。
良心喪盡,不為神鬼之誅,必受五雷轟頂。
枉居首輔之尊,不免臭名千古。」
龐丞相卻被寇谷罵得羞慚,大怒喝聲:「老匹夫,吾好言勸汝,公言國法,並非干涉於汝,何得殿前辱罵老夫,又將陸雲忠一事提起?想必放走陸鳳陽,也是汝之主見?是必有之。
均同一一黨一 ,好生可惱。
逆旨忤君,汝該得何罪?」
寇爺怒氣沖沖,正要開言,天子即曰:「二位卿家不許多言囉嗦。
惟今陸氏兩次干犯國法,斷難准依免難。
眾卿不許再奏。」
傳旨押出復旨。
當日陸後亦知此事弄差了,但說出真情,太子藏在何方,即害及寇兵部,並累及吳進了。
如今太子已有著托,旨意已出,料難挽回聖上之心。
今哀家一死也無掛慮矣。
即默默不言,隨押出殿去。
當日奉旨絞了陸後。
正是:天烏地暗,日色無光。
天下母儀遭此枉屈,鬼神有不得而怒,天有不得而變者乎。
一刻復旨與君。
眾忠良不勝悲感,人人下淚,懇求陛下念著元配之恩,傳旨天下舉哀。
天子曰:「陸氏有罪,例應另貶塋墳。
既今盡了國法,眾卿等念念不忘國恩,且准奏,遍告舉哀,用王后禮附葬王陵。
又將小公主一屍一同一穴。」
旨下畢,正要退朝。
卻說東平王先趕回朝,未得知會齊四路王一爺 。
是日報進在午門外候旨。
天子傳宣進見。
高王一爺 山呼朝見禮畢,天子賜坐。
高王一爺 謝恩下坐。
天子曰:「王卿鎮守邊關,緣何無旨宣召,私自回朝?見朕何也?莫不是邊疆有甚變故否?」
高王一爺 見問,只朗言曰:「臣奉命鎮守邊關重地,例不應擅離,私回見駕。
惟臣於邊關飛聞近日朝中大變,陸太師三朝元老,秉性剛良,身居宰輔,王家御戚,一朝慘死。
又聞陸娘娘因些小失禮,即幽禁於外宮。
如今陸太師既死,只求陛下免究他子陸鳳陽,赦轉無罪陸娘娘,臣即領擅離邊疆、違旨不奉宣之罪矣。」
神宗王聞說怒曰:「卿家遠鎮邊關,怎知曲折原由?陸雲忠縱於行兇,打死龐雲彪,已有定案。
寡人念著均同國戚,恩赦免究陸雲忠,只將陸鳳陽推問。
不想包府尹不奉旨,不問供,私放出城。
似此強橫,國法何在?致陸雲忠當殿毆君,大屬不敬,有何可赦之例?陸氏身居母儀,只可司化宮崎內事,豈得無旨宣召出殿見君,多言父親,藐視君上,應當即正國法。
只因眾臣力保,故此暫禁外宮。
不想茲今又逆朕命,將女報男。
不正國法,有壞規條。」
當日高王一爺 即時歸國,還未知陸後被害,只一心要君王赦轉,豈知來遲半刻,國母已歸天。
當時一聞君王說出不好來,即大言曰:「陛下,如今陸娘娘如何處置?」
天子曰:「方纔午刻賜下白綾殮下了。」
高王一爺 一聞此語,怒氣騰騰,按捺不住,在文班中目睜睜看著龐思忠,厲聲曰:「夫婦者,五倫之中。
陛下乃天下臣民所仰賴,君臣人倫之首。
今三綱五常乖吝,實因陛下內一寵一 奸妃、外任奸臣,自然朝綱不立。
臣世受國恩,焉忍國家顛危著此。
今擅離重地,律有明條,只一出關時,已構著一死,不望生還。
龐思忠父女同謀,陷害了陸娘娘父女。
陛下溺愛,不深加究察政。
忠良、國母,同時被害。
今臣生不能手刃奸權,死後厲鬼啖他之一屍一。」
有龐思忠聞言大怒,罵聲:「莽匹夫,當殿叱君,無風起浪。
老夫秉公報國,汝怎知吾害了陸娘娘父女?彼乃自犯國法,於老夫何干?莽匹夫體得含血噴人,先活自口。」
高王一爺 聞言怒氣衝天,大喝:「老奸賊,父女內外、迷惑聖聰。
將來一江一 山送在汝手內。
打死汝這老奸臣,以免後患。」
即除下紫金冠,當頭一摘去,龐國文閃躲不及,打在額角之上,鮮血淋漓。
神宗一見大怒,喝聲:「賊臣膽大無禮!君前毆打國丈。
且陸後父女有罪,當得處決。
汝不問明緣故,當殿罵君。
況汝一身負罪還未議處。
無旨奉宣,擅自回朝。
算來藐視王法,罪應賜死。
念在開國王親之後,死罪赦脫,國法難容。
削職為民,屏逐回山東故土,水不再用。」
有龐相奏曰:「陛下明見:如將他削職而回,未明心跡如何。
倘不守臣節,定必回關。
彼有雄兵十萬,戰將百員,干戈一動,難保平寧。
削職不如收禁天牢,命朝臣往潼關削去兵權,收繳回符印。
再命智略武員代為鎮守潼關,出示安民之後,然後貶逐他回故土,未為晚也。
此是萬全之策,伏望我主參詳。」
天子聞奏,點首准依。
當日滿朝臣內,有忠良之輩,見天子事事准依奸相,言聽計從,人人含淚,個個生嗔。
思量聖上一寵一 用奸相,忠言不入耳,逢迎佞語作為腹心。
想來他不以一江一 山為重,反以忠言為草芥,殺的殺,屏逐的屏逐,索性由他,不行諫淨。
眾忠賢不約同心。
是日收禁了高王一爺 ,即日退朝各散。
至第三天,四位藩王前後趕進京中,到了金亭驛,下了車馬,傳令各各家丁進歸驛內頓貯下。
眾王一爺 茶用畢,有平西王動問驛丞官: 「近日朝內如何? 高王一爺 可曾回朝否?」
驛門官見問,連忙下跪上稟:「眾位王一爺 早回朝中三天,國母娘娘可救矣。
並高王一爺 已囚天牢也。」
驛官將此大變一一稟明。
眾位藩王聽罷,又驚又怒,一眾歎惜曰:「目擊奸權敗吝先王法度,聖上屏逐忠良,任用群奸。
只憂一江一 山有礙,吾等少不免羊歸虎口,怎能逃遁?只預將性命力爭,以盡臣節耳。
只可惜賢良哲後娘娘遭此慘亡,是可哀也。」
說畢四人悲感,且待明朝見駕。
是日乃辰時候,設朝已散。
故四位藩王尚待明天見駕。
惟面君時四位王一爺 未知吉凶禍福如何,下回分解。
分類:公案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