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宋慈雲走國全傳
第六回 辱龐妃鄭彪中計 保藩王趙儲規陳
再說龐國丈一聞報:「四位藩王會同回朝,已住蹕於金亭驛中。」
心下大驚,曰:「不可了。
別位勢大官員那裡在老夫目中,只這四位藩王比眾不同。
四人乃開國功臣之後,當今隆重之臣,各鎮邊疆,兵權掌扼,勢力很高。
老夫有三分畏懼。
想來前數天高勇這賊臣如此凶狠,將老夫頭額打崩,今怎能與四強徒爭對?倘明日上朝照依高勇一般,奏吾父專權誤國,陷害陸後父女之事,強迫君王貶罰,則吾一命休矣」。
想了一番,「不如趁此辰刻時候尚早,與女兒設計為高。」
定下主見,即傳帶心腹家丁十名,乘上大轎,靜悄悄不打道,來至外宮後宰門,命家丁通報,龐娘娘一聞父親請見,即著內監請進偏宮。
父女見禮坐下,有宮娥遞茶畢。
龐娘娘曰:「爹爹進宮見女兒,有何商議?」
當下國丈將五路藩王一同回朝,想必奏吾父女專權誤國。
「奏准聖上,則吾父女危矣。
故今特與女兒商量,怎能定下一毒計謀,先下手為高。
趁今天還一交一 辰刻,定然明早朝謁。
女兒有何急計,得君王准信,方才無礙。」
龐妃聽罷思想一番,即曰:「爹爹,如要急出計謀,趁今聖上近日小小病恙,除非即日如此如此計較,汝道如何?」
國丈一聞此語,心頭大悅。
「女兒機智,為父所難及。
果如依此計較,即他勢大藩王,四條狗命危矣。
吾父女可保萬全無事矣。
如此為父告辭。」
龐妃送出內官。
國丈一路叮囑,「須要早行此舉為要,不然父女吃虧矣。」
龐妃曰:「爹爹且放心,女兒自然早行見機。
恕不得遠送了。」
當日國丈放心回府。
卻說龐妃回至內宮,分付宮娥:「將小太子懷抱來。」
宮娥一交一 轉,龐妃撫弄一番。
神宗天子倒臥龍床 悠睡醒。
龐妃抱了太子坐近傍邊,裝成含愁嘿嘿的悲淚,請問:「陛下龍體尚屬如何?臣妾有一心事奏稟上。」
天子曰:「朕非有大病恙,無非心慮朝政紛煩,近著陸後父女一事,外臣執奏多端,心頗不寧耳。
龐卿不用心煩悲感。
今天服了太醫院良方,頗覺精神健旺矣。」
龐妃帶愁曰:「但願陛下萬壽無疆,臣妾母子方藉仰賴天恩,定然報答。
惟今家太祖聖廟,臣妾應代陛下燒香祈禱,但求聖上龍體健康,臣妾等鹹藉無疆之慶矣。」
神親王聽罷,喜色揚揚曰:「龐愛卿有此義心,朕甚一黨一 領情。」
傳旨即命穿宮內監傳知武士、御林軍千名,擺齊鳳駕車輦儀仗,隨從侍候娘娘到家太廟燒香。
頃刻辦備,龐妃大悅,留下王太子,拜辭聖上,登坐鳳輦,好不威嚴,臣民遠避。
出了午朝門,路經金亭驛,一路炮響連天,音樂悠揚,龍旗鳳篩招展飛揚,金瓜月斧對豎一交一 加,金鑼遠振,早已驚動著四位藩王。
在亭中吃酒,正在半酣之際,忽聞炮響連天,鑼聲遠振,即命家人查報。
「上啟眾王一爺 ,此不是文武官員擺道驚揚,乃是國母正宮娘娘往家太祖廟祈禱進香。」
當時三位藩王不甚在意,只有汝南王鄭彪聽報心頭大怒喝聲:「可惱奸妃妄稱亞宮諱號,想必僭用儀仗隨行。
待本藩執他差處,用鋼鞭打死,與陸國母報仇。」
分付:「備馬扛鞭。」
家丁答應。
有呼、狄、楊三位王一爺 勸止曰:「鄭王兄,不必過於粗莽。
如兄往攔阻他,只以理喻不許僭用正宮儀仗。
回去則已,切不可一見即忙動粗。
汝若狂莽打他,定然中了奸妃之謀。
可比韓信當年故事,遭卻婦人之手,有何益哉?」
汝南王怒曰:「汝等人人貪生畏死。
如有天大事情只弟一人擔當是也。」
言畢,怒氣昂昂高持鋼鞭向旗隊中衝來,只見鳳車不遠,即厲聲大喝:「龐妃請止步。
孤乃汝南王鄭彪,要見。」
有侍衛將軍曰:「請千歲爺住馬,待為稟知娘娘。
當時內監稟知。
龐妃命左右宮監分開篩旗、宮扇,在鳳輦上一見。
觀汝南王氣昂,手持鋼鞭,住馬攔阻, 即開言: 「馬上者可是汝南王否?今特見哀家何事?」
汝南王喝聲:「龐妃,汝無乃一西宮偏嬪,如何擅用正宮儀仗?潛越無禮!今本藩回朝見駕,勸汝即速還宮,轉換西宮儀仗鳳輦隨儀,則好面目相見;如妄自尊大,恃一寵一 僭用無禮,本藩鋼鞭之下斷不容情。」
龐妃聞言大怒,喝聲:「鄭彪好生無禮!哀家今日奉旨往太祖廟進香,祈保聖上龍體安康。
萬道汝是一家藩王之位,即內臣王叔、王兄,見了哀家還要稱臣見駕。
吾蒙聖上升為東宮昭陽一位,今日母憑於貴,理該正用東宮儀仗。
緣何汝一匹武夫,指吾僭用,攔阻哀家,不行參見。
大失人臣之禮,枉居一家王位。
明日奏知聖上,定斬汝匹夫頭顱。
還不速退!」當時汝南王一聞此惡語,氣得二目睜光大罵:「奸妃恃一寵一 ,父子同謀,陷害東宮,奪謀昭陽正位,剎戮忠良,神人共憤。
本藩今日為國除奸,先將汝打殺,除卻國家大患。
預得昏君將吾千刀萬段,地府之下可見得先王。」
語畢催馬向前,金鞭高舉。
有眾護駕將軍數十名齊齊上前解勸。
眾鐵甲軍齊齊下跪,同聲呼:「王一爺 ,懇祈體諒聖上金面,饒恕娘娘。
若有差失之處,吾等保駕數百人,罪亦難免矣。
乞求王一爺 見諒。」
汝南王見眾軍如此言來,只得收鞭喝曰:「無非礙著累及隨從多人,難容汝命。」
言畢將鞭打在鳳輦,折失一幅。
打馬加鞭而去。
龐妃怒氣不息,即將日月宮袍扯碎,霞冠不整。
且傳命不往太祖進香,回宮而去。
先說汝南王回至金亭驛中,三位王一爺 動問:「奸妃之事如何?」
汝南王將他恃一寵一 嗔罵之言一一說知。
有平西王呼曰:「鄭王兄,汝辱罵他一番,又打折鳳輦,理曲在汝。
料想這奸妃奏知聖上,只有加言並無減語。
吾等四人性命只在早晚間矣。」
是日爾言我語,不覺日墜西山。
是日狄王一爺 即修書一封,命家丁一名星夜趕回王府中,報知段氏夫人,也且不表。
卻說龐妃是日回至內宮,見神宗王帶淚行了君臣之禮。
稱言:「蒙陛下賜臣妾往太廟進香,道經金亭驛,有汝南王鄭彪攔阻。
罵辱臣妾不應正位東宮,不許擺駕儀仗。
妾辯不得數言,他恃強狠,大罵聖上昏迷,過一寵一 臣妾,將來要打死。
幸得眾護駕將軍多言勸解。
他還狠狠發怒,將臣妾日月宮袍扯碎,打破鳳輦。
彼須乃一家王爵,無非鉅子之列,實乃臣辱君妻,罪該萬死。
只求聖上公斷作主。」
神宗王聞奏怒曰:「可惡鄭彪,無旨宣召擅離重地,臣欺君後,法律難饒。
明早臨朝,寡人自有主意。」
龐妃謝恩。
到次早五更三點,神宗王登臨御座,文武百官紛紛入觀。
朝參已畢,有王門官入奏:「四路藩王在午朝門候旨。」
天子傳旨宣進。
四位王一爺 挨次步進金鑾殿,俯代朝參。
天子傳命平身,各各賜坐。
天子開言:「寡人無旨宣召,四位王兄何得私自擅離重地?萬一邊疆有甚警報,主將無人,是誰之咎?」
呼、狄、楊三位王一爺 同奏曰:「臣等不奉宣擅離重地,負罪很深。
惟藉陛下洪福天威,四方頗一黨一 平寧,略無外顧之憂。
惟近聞朝內大奸弄權,忠良受戮,佞一黨一 日增。
即陸國母賢良淑德,大小中外文武臣素知其賢。
又乃陛下元配,天下臣民母儀,一朝被戮慘傷。
臣等在邊疆不勝悲憤,想來我大宋開基,上承太祖仁厚之風,遺流善政,五代傳來,未見枉法傷害內外之臣。
前時聖祖加佑,君王登基四十二載,深仁厚澤,保民如赤子,盛世號曰三登。
是春秋後為宋之餘光。
惟白壁微瑕,史筆所難諱。
即廢棄郭後一事,須罪有所歸,外臣呂夷簡所唆憾,惜乎盛德,為聖祖公論所難混。
為此故也,今陛下廢棄一事又蹈及聖祖前轍,況外蔽於權臣,內惑於嬪御,尊卑倒置,西奪東權,忠良屈殺。
倘千秋之下良史直筆,不知以陛下為何等之君?今臣等會同回朝,上謁天顏,無非懇乞聖上將誤國奸臣屏逐,復回陸國舅世襲忠良之後。
今國母已亡,難以再復。
今幽貶奸妃另選賢淑之女,正位東宮。
則內外安然,國慶禎祥,一江一 山社稷臣民之大幸也。
懇乞我主准臣所奏,臣等即領擅離重地不奉聖宣之罪矣。」
神宗王聽了三王奏言,一番逆耳之論,怒氣沖沖厲聲曰:「汝五臣乃外屏藩王,世受國恩難道不明君尊臣卑之義?不奉旨宣召私自還邦已有藐視王法之咎,不忖情依理,一例概奏寡人殺害忠良,廢棄嫡後。
聞風實指、獨不思陸雲忠當殿毆君,陸後兩番重罪,國法當得如此。
豈得聲聲獨歸咎於寡人。
況昨天汝南王於金亭驛中攔阻龐後,鞭打君妻。
大失人臣之禮,死有餘辜。
至龐妃賢淑無匹,正當位正昭陽,那有可棄之罪。
如今朝內君臣協和,那有奸權作弄?汝等五臣不奉朕命,當殿辱罵君上,例應賜死。
朕念開國王親之後赦免死罪,削職為民,只有汝南王鄭彪這賊臣,目無君後,重罪所難免,賜白綾絞死。」
當時汝南王聞神宗王一夕之語早已氣得二目圓睜,起位大言曰:「臣一出關時預知性命不留。
但今陛下忠言不入耳,奸佞是親,廢棄正嫡,劈或奸妃,誅妻滅子,顛倒五倫。
臣等世受王恩不忍目擊一江一 山危危,故敢斗膽攔阻奸妃,打破鳳輦,略警他僭越之咎。
固失人臣之禮死有餘辜,只求陛下將臣萬剮千刀,以警將來。
惟臣視死輕如鴻毛,茲今陛下不准臣等之奏,不棄逐龐家父女,一由彼內外專權,養成大患。
陛下後日思臣等之言,追悔莫及,少不免為失國之君,難見先帝在天之靈。」
神宗聽了重重發怒,喝聲:「狠賊臣好生無禮,欺悔君上,國法難容。
汝今四路不奉宣回朝,想必同謀欺主,一概不赦。
傳旨值殿將軍,押出法場斬訖。
鄭賊還要拿押妻子,斷不姑寬。」
當日金殿中押出四位藩王而去。
天子怒氣沖沖,群臣不敢保奏。
只惱了世襲潞花王。
一見聖上數殺忠良,此日正在金鑾,只因潞花王一爺 乃太祖趙匡胤之後,世代襲王,權勢很大,當今天子有三分畏懼他。
上朝不朝,由其自便。
此日正在金鑾殿上,一見聖上要斬四位藩王,即忙離座大呼:「且慢押出四位王已。」
值殿將軍見趙王一爺 喝住,那敢不遵?當時趙千歲出奏曰:「陛下,五路藩王乃鎮守邊疆隆重大臣,開國元勳之後,一體國戚,豈可傷殘?倘外敵聞知五王被害,一旦兵戈四起,則社稷危危,生民塗炭矣。
況陛下自登基以來,十有五載。
近今朝政日非,復又數殺朝臣,大傷仁厚之基。
將來一江一 山難保,陛下不得辭其責也。
臣屬一脈宗枝,不忍目擊一江一 山顛倒,不得不盡腹衷,直行諫奏。
如陛下不准臣奏,定必殺害五王,臣不願在朝預干朝政,且出外鎮,不忍見一江一 山他屬別人,略效商朝微子之義,以盡各行其志。
伏惟陛下醒察參詳。」
神宗王聽了王兄一夕奏言,比他為紂王之君,心上羞慚,一想來他言有理。
即開言曰:「王兄,彼四臣原有辱罵君王,擅離重地之罪,姑看王兄情而討饒,且免死罪,逐退為民。
但鄭彪罪重難寬,臣欺君妻, 大屬無禮, 發解九邊夷外,十載充軍,以警強狠。」
趙王一爺 又奏曰:「陛下,君有淨臣,不至於亡國,父有諍友,不至於亡家。
四人回朝不奉旨召,無乃因國有變故,欲救解陸國母一之 災難。
實乃一片忠肝無二良臣。
陛下反以為草芥,斬的斬,殺的殺,將來陛下將有行不合時,眾臣緘口並不行諫,豈非事事皆非,怎能立國?至於鄭三兄,乃莽烈之臣,將龐妃後鳳輦打破,無非痛恨陸後慘死,激烈一時,情有可恕。
伏望我主一併赦免。」
此奏未知天子允准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分類:公案小說